洛安从小侍候公子,公子性子温良,待人亲和柔润,十分善良,所以他也曾担心过公子会受欺负。

    可后来他发现公子是顶顶聪慧之人,善厉兼具,总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化去身边的麻烦,真真像那已经飞升的仙子一般。

    洛安看着楚攸因为抬手露出的一截纤瘦瓷白皓腕,又倾身将他滑的太下的衣袖往上提了提,生怕他受了凉。

    回到侯府,进了自己的屋子,楚攸才将手心的纸条打开。

    他品酌着每一个字的含义,描摹着纸条主人写下的字形,眉梢染上愉悦,美眸也渐渐弯了弧度。

    来为楚攸更衣的洛安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万分好奇,“公子在看什么,竟这般欢喜?”

    楚攸立时将纸条合上,没让旁人窥见分毫。

    香雾袅袅,乌发雪肤的美人在浴中阖目静憩。

    “公子泡一会儿就得起来,不然恐会入了寒气。”

    洛安一边嘱咐着,拿走白日里楚攸穿的衣服准备拿去浣洗房。

    “这件衣服不用拿。”

    不知楚攸何时睁了眼,洛安听完这话,转身又是那副吃惊的表情,“这是为何?白日穿过已经脏了,公子不是平时最爱整洁……”

    “照做便是。”

    洛安还想继续说,却被楚攸这句话堵了下去。

    “哦……”

    公子很多时候确实会做些他不明白的事,但大多数都有其深意,如今应当也和之前一样吧。

    洛安关上了门,屋内立刻静了下来。

    楚攸将目光落向架子上衣襟胸口的那几道脂粉印痕,看了良久,忽而将全身滑入水中。

    水花四溅,一条修长结实的胳膊撑着浴桶边缘,接着整个上半身钻出水面,露出一身健如矫鹰的畅美肌体。

    姚钰泡完这个热水澡,总算解了身上的困乏。

    今日在赏花会端了一整天,实在难受。

    “小姐……小姐,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秀儿急急忙忙进屋,为姚钰拿出更换的衣物催促她赶紧穿上,“大姑娘说等会儿来给你送扭伤的药膏,这是来‘教训’你来了?”

    姚钰眼神亮了亮,“哦,这么快?看来她确实喜欢那个叫楚攸的侯府世子。”

    前世林书沅跟楚攸这朵金花儿没结成亲,最后还被封为倒霉的和亲公主,也难怪前世林书沅的怨气能让她生出赴死的决心来。

    她收拾好穿着,随意坐在桌前,等着林书沅过来。

    气质端雅的女子身旁跟着两个丫鬟,十分礼貌地扣了三声门。

    “这么晚了,姐姐怎的还亲自过来送伤药,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不就好了?”

    姚钰几乎立刻开了门把人请进屋,然后吩咐秀儿奉上茶水,给这位嫡姐做全了尊客的待遇。

    几个丫鬟退出门外,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林书沅终于暂时放下了时时刻刻端着的仪态,面色冷肃下来,“林钰,不是你的东西,我劝你最好别跟我抢。”

    姚钰没想到林书沅这么直接,她抬眸看向此时面色含怒的嫡姐,语气漫不经心,“昭远侯府世子这不是还没成你的夫婿么,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

    林书沅沉默下来,黑眸静静看着姚钰,空中仿佛有根弦慢慢绷紧了。

    “哦——姐姐就这么喜欢楚攸?其他人碰一碰都不行?”姚钰笑得玩味,而对面的林书沅已经拧了眉头。

    “林钰,你应该像之前一样,待在属于你的位置,而不是越线。”

    林书沅避而不答和楚攸相关的话题,模棱两可地发出警告。

    姚钰瞧着对面女子沉肃的模样,莫名想起小时候初来林府与这嫡姐结怨的情景。

    那时她站在林府众人面前,阿娘让她对那位“父亲”林辉的称呼从叔叔改成“爹”,而她却垂眸一言不发,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地上。

    “原来是个哑巴。”

    对面和姚钰差不多的女孩儿冷漠讥讽道,眼神分明带着鄙夷。

    姚钰听着这句嘲讽,仍是没回话,只沉默着低头瞧地面。

    因为那时的姚钰既抵触即将寄人篱下的未来,又害怕娘亲在这个家里过得辛苦。

    她对林辉天然没什么好感,叫不出爹,而对林书沅的讥讽却也不敢反击。

    她像龟缩在壳里的蜗牛,跟随母亲来到林家后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只待在属于母亲的小院里,玩耍,练武。

    姚钰识趣地将自己变成了透明人,从不在林府前院正厅出现,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麻烦。

    而林府的人见她听话,也懒得主动招惹她,除了林书沅。

    她本来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但林书沅总是能时不时将她揪出来,或阴阳怪气的嘲弄,或居高临下的指责,永远像只昂着头垂眼觑她的大白鹅。

    对于林书沅小小的顽皮,林府自是纵容着,谁让她自小便聪慧出众,加上在诗书上的天赋,才气更是难掩光华,便愈加成了林府捧在手心引以为傲的世家千金。

    姚钰每次在不可或缺的场合见到她,都觉得她身上那层光能闪瞎她的眼。

    所以为了爱护自己的眼睛,她情愿沉闭在阿娘和自己的小院中,秉持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原则。

    谁知林书沅竟还能找上门来,带着洋洋得意的神情,用身上那层光刺她,“待在自己的位置,还算有自知之明。”

    她环顾着姚钰住的小院,面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对于林书沅的言语讥讽,姚钰一向不做理会,她左耳进右耳出,继续躺在院中睡她的觉。

    林府的生活很单调,更何况姚钰还只将活动范围划定在娘亲这处小院。

    所幸她身手一日比一日好,能翻出院墙溜出这座高门宅院了,在林府枯燥的日子也不再那样难熬。

    姚钰的生活添了彩,而时不时来刺她的林书沅却突然沉寂了,从这位众星捧月的才女结束私塾念书的那日。

    林书沅像是大人们说的突然懂事了,她收起了骄矜,往日像小猫露爪的顽劣也悉数敛藏,知书懂礼,温婉大方,成为了世人夸赞的高门闺秀。

    总之,林书沅没再时不时寻她麻烦,而她的日子也乐得清静。

    姚钰觉得这种变化实在有趣,她有时腾着轻功翻坐在院落高墙之上,瞧这位众星捧月的嫡姐柔顺乖巧的笑脸,然后再瞧着嫡姐抬头望见自己后变得僵沉冷肃的表情,一如现在。

    她抬手撑着下颌,仔细打量着今夜面前林书沅已许久未曾向她显露出的深刻敌意。

    随后笑吟吟道,“好姐姐,即便你和楚攸定了亲,这身家显赫的未婚夫你也用不上,不如让给我,如何?”

    林书沅冷寒的眼神露出怪异和不解,“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赏花会将脑子赏昏了?”

    “不信的话,你且等着看便是,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把楚攸让给我。”姚钰直视着林书沅的双眸,语气轻飘淡然,却瞬间激起了对方的怒火。

    “林钰!”

    林书沅骤然起身,将桌子带的颤了两颤,“我林家好心收留你,你便是这般回报的?你凭什么和我争?你配吗?”

    “配不配,得看结果。”姚钰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们大可以公平竞争,最后谁赢了楚攸归谁。”

    “你简直厚颜无耻!”

    林书沅觉得和这人争辩实在浪费口舌,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无赖,她自小便讲不通道理,不若省省力气想别的办法让林钰断了心思。

    林书沅打开门,正要跨步,却被一条抵住门框的长腿霸道拦住了去路。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抬眼看向不知何时到她近旁的姚钰。

    姚钰比她高了不少,此刻站在门边像一堵墙,用从上往下的视线看着她,让林书沅心中的火气更盛了。

    “你这是仗着会些潦草拳脚要对我动手不成?”

    姚钰清浅一笑,“对你动手作甚,你方才不听我讲完话,实在不礼貌,我只能这般拦下你。”

    “你还要说什么?”林书沅气的半死,用恶狠狠的眼神示意门外她的两个丫鬟。

    可门外两个丫鬟见姚钰这阵势,皆战战兢兢没有动作,林书沅在心里直骂无用。

    不是她们怂,是这林二姑娘素有威名在外,这也是她和她娘几乎没人敢来欺凌的原因。

    姚钰十岁时陪她娘在外面逛街,结果遇到当街抢劫的几个凶恶流匪。姚钰追了三条街愣是将东西抢了回来,顺便将那几个流匪的命根子都踹断了。

    此事一出,林府众人都知道了姚钰的身手可不是虚浮招式,是能将男人命根子踹断的狠辣功夫!自此林府众人都对姚钰客气了不少,让路都恭恭敬敬的。

    不过因姚钰是个女儿家,林府自是没让这事传扬出去,不然她女儿家的名声就不好听了,以后说亲恐怕世家公子们也大多避着,毕竟谁想有个这般凶狠的妻子?

    “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别稀稀拉拉吐不干净。”林书沅只能梗着脖子受着憋屈。

    “妹妹只是想告诉姐姐,三日后我约了楚攸在东街茶楼私会。姐姐若有兴趣,可以来看看。”姚钰抱臂胸前,噙着笑意。

    林书沅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姚钰,“你脑子有病不成?还有,你约楚攸,他就一定会出来?他可是临安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别到时候碰一鼻子灰惹人笑话……”

    她说着,突然停下讥讽,显露敌意的面孔瞬间变得委屈起来。

    姚钰心道不好,转头刚瞧见她娘,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姚姨娘……你看看林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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