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我歪在窗边看着外头花盆上的蝴蝶发呆，小侍在身后侍立着，不发一言，每一天都是这样。
而这样的日子，自我与她和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廊外传来了脚步声，我看见小侍匆忙走进来，“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我一怔，自两月前撞见秦思安与妻主苟合，我一怒之下写了和离书回家，他就留在了那里，但这段时间我从没收到他嫁入王府的消息，没成想今日竟回来了。
我仍歪着身子，有些懒怠，“回来就回来，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想小侍正冲着我身后使眼色，我坐直了身子，“怎么，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那人立刻就跪了下来，“公子，燕王下狱了，说是通敌叛国罪，证据确凿，陛下判了明日斩首。”
我倏地打翻了茶盏。
燕王正是我那负心的前妻主，她骤然获罪，也难怪我那自幼体弱的弟弟这时候回来。
“公子。”身后的小侍叫了一声，赶紧上前查看我有没有被烫到。
“无碍。”我拢了拢衣袖，盖住手背上那片红痕，“通敌叛国？什么证据？”
小侍有些吞吐，他也曾见我们何等恩爱，如今却是陌路人，自是唏嘘不已，“朝中群臣上书，陛下又在王府书房搜到了些信件。”
我有些不信，燕王乃凤后所出，又是嫡长女，即便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也不至于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
且我与她成婚三年，她的性子如何我最是知道，三年朝夕相处，难道连一个枕边人都看不清楚？
我正暗自思忱，外头又响起了嘈杂声，乱糟糟的。
小侍去又复返，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勉强，“公子，二公子来了。”
我还没说什么，他已然进来了。
想必我离开后，他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见了我便跪了下来，“求哥哥救殿下一命。”
听了这话，我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我如何能救？何况如今我与她并无关系，安安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
我还是如往日那样唤他，却格外讽刺，亲生弟弟上了嫂子的床，偏哥哥对他什么重话都没有。
没成想我这话一出，秦思安咬了咬牙，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抬手就去解身上的衣带。
我没有阻止他，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什么。
最里面的小衣落下，他的上身露在外面，我心下讶异，下意识站了起来。
我的注意力不在其他地方，他瘦削的身子上，小腹处那颗鲜红的朱砂，红得晃眼，刺得我双目剧痛。
“你——”我张嘴只说了一个字，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日我听下人禀报，说王主醉酒，现在偏殿休息，因着担心她的身子，我便亲自做了醒酒汤送去，却不想只在门外便听到了秦思安的哭声，我进去时，他正抱着被子痛哭，床单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双眼。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见我到了，便说要纳了安安入府。
我当场甩了她一巴掌，写下和离书，当日便收拾东西回了母家。
我看似洒脱，实则心如刀绞，不信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竟如此不堪一击，明明她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明明我们前一日晚上还情意缠绵着，她说七七，给我生一个孩子吧，生一个像你的孩子，我保护你们一大一小，保护一辈子。
不能再想了。我闭上眼睛，“把衣裳穿上，起来说话。”
其实我大概能猜出他的来意，无非是想让我进宫，为燕王求情。
但我现在无心想那些，“那日我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安从小就听我的话，许是从未被我这般冷待，他红着眼眶，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我只在后院，并不清楚朝中之事，前些日子燕王亲信连连出事，那些都是曾随她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心腹，她隐约察觉到有人在针对自己，却一直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怕牵连到我，才找安安演了这出戏，希望能借秦府护我周全。
终于得知了真相，原来她并非我想的那么不堪，我又哭又笑，却在怨恨她这个傻子，瞒得我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当真傻得透顶。
安安还在哭，“哥哥，你快去见殿下吧，那些写了谋逆之语的信件和殿下没关系的，但不知陛下听说了什么，竟惹得她大怒，我怕你去晚了，殿下她……”
半个时辰后，我坐着马车来到了大理寺。
“陛下有令，没有陛下允准，任何人不得探视。”
才到门口，我便被拦着了。
看着比往日还要多的侍卫，我拿出了祖母留下来的玉牌，“此玉牌乃先帝亲赐，也不成吗？”
祖母曾是先帝的太傅，门生众多，我听闻先帝自小聪慧，是个明主，只可惜寿数不长，唯一的女儿在幼年便夭折了，最后只得传位给庶妹，又怕新帝继位慢待了祖母，她便留下了这块玉牌。
而我是被祖母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她常常感叹，若我是女子，必能撑起秦府，只怕是祖母也没有想到，她一向赞许有加的孙子有一天也会被骗得像个傻子一样。
我被侍卫引着带去了最里面的牢房，看到了那个人。
“七七？”她看到我时有些惊讶，但随后又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小侍悄声塞了个荷包给引路的侍卫，随后不相干的人便都退下了。
我慢慢走进去，“若非安安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是怕牵连到你。”
她苦笑着扯扯双手，粗重的镣铐叮当作响，“我如今都是这个样子，你若是和我扯上关系，只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低头看着她，慢慢坐下来，“群臣上书，谋逆信件都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我若说不是我，你信么？可我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竟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群臣上书所述罪证，我都不知道何时做过那些事。”
“既不是你做的，那便求陛下彻查啊！”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她顿住了，我也停了下来，一时间两人皆静默。
良久，她叹了口气，“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母皇要杀我之心已然十分坚定，或许我……”
我抓住了她的手，她将我揽入怀中，冰凉沉重的镣铐硌得我身上生疼，“可再怎么说，陛下也是你的亲生母亲，纵使希望渺茫，我也要试试。”
“七七。”她叫了我一声，“我想了想，或许也只一句功高震主罢了，不过也好，我们已然和离，彼此没有任何关系，待我一死，你便能保全了。”
我知她心已乱了，那些罪证那些信件，真的掺着假的，有些是她没做过的，而有些确确实实是她做过的，单单我来时在马车中所知道的便是死罪了，只怕……
我闭上了眼睛，拉着她的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不要这么说……”
她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手掌在我腹上细细摩挲。
我到底还是入宫了，只是陛下或许早已料到我会过来，推说了不见，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凤后宫中。
凤后千岁看着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个女儿犯了死罪的父亲。
“臣子参见千岁。”我拜了下去。
“本宫知道你今日来意，但陛下心意已决，本宫也不能违拗。”凤后叫我起来，“到底是你有福气，月前与她和离，如今她获了罪，你倒是无事，也好，能保全一个是一个吧。”
他这话说着奇怪，我听着便觉不对，“可殿下是您亲生女儿，千岁也不跟着劝劝吗？况且此事疑点颇多，陛下也该听殿下分辨才是。”
我原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能说动凤后为她求情，不想凤后只看了我一眼，“天女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本宫既作为凤后，自当为天下万民作出表率，大公子，你如今已经不是燕王君，又以何身份面见本宫？”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我只得跪下，“臣子到底与燕王妻夫一场，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王去死。”
凤后却哼了一声，“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她呢？那个没心肝的东西，守着这么个好夫郎，偏还跑去招惹夫弟，这般恶劣行径，本宫宁可没生过她！”
我正疑惑凤后的态度，内侍从外头匆匆进来，见了我在还是停住了。
“无碍。”凤后摆摆手，“大公子不是外人，有什么便说。”
我苦笑，既说了不是外人，又一口一个大公子，何其可笑。
那内侍应了一声，随后又偷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古怪，“回千岁，大理寺传来消息，方才燕王殿下在狱中畏罪……服毒自尽了。”
“你说什么！”我先站了起来，我才从大理寺出来，她虽精神不好，可也没到了自尽的地步，何况她才知道了那消息，又怎可能会自尽！
“回大公子，千真万确，负责看守的统领已经去向陛下回禀了。”
而这样的日子，自我与她和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廊外传来了脚步声，我看见小侍匆忙走进来，“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我一怔，自两月前撞见秦思安与妻主苟合，我一怒之下写了和离书回家，他就留在了那里，但这段时间我从没收到他嫁入王府的消息，没成想今日竟回来了。
我仍歪着身子，有些懒怠，“回来就回来，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想小侍正冲着我身后使眼色，我坐直了身子，“怎么，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那人立刻就跪了下来，“公子，燕王下狱了，说是通敌叛国罪，证据确凿，陛下判了明日斩首。”
我倏地打翻了茶盏。
燕王正是我那负心的前妻主，她骤然获罪，也难怪我那自幼体弱的弟弟这时候回来。
“公子。”身后的小侍叫了一声，赶紧上前查看我有没有被烫到。
“无碍。”我拢了拢衣袖，盖住手背上那片红痕，“通敌叛国？什么证据？”
小侍有些吞吐，他也曾见我们何等恩爱，如今却是陌路人，自是唏嘘不已，“朝中群臣上书，陛下又在王府书房搜到了些信件。”
我有些不信，燕王乃凤后所出，又是嫡长女，即便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也不至于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
且我与她成婚三年，她的性子如何我最是知道，三年朝夕相处，难道连一个枕边人都看不清楚？
我正暗自思忱，外头又响起了嘈杂声，乱糟糟的。
小侍去又复返，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勉强，“公子，二公子来了。”
我还没说什么，他已然进来了。
想必我离开后，他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见了我便跪了下来，“求哥哥救殿下一命。”
听了这话，我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我如何能救？何况如今我与她并无关系，安安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
我还是如往日那样唤他，却格外讽刺，亲生弟弟上了嫂子的床，偏哥哥对他什么重话都没有。
没成想我这话一出，秦思安咬了咬牙，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抬手就去解身上的衣带。
我没有阻止他，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什么。
最里面的小衣落下，他的上身露在外面，我心下讶异，下意识站了起来。
我的注意力不在其他地方，他瘦削的身子上，小腹处那颗鲜红的朱砂，红得晃眼，刺得我双目剧痛。
“你——”我张嘴只说了一个字，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日我听下人禀报，说王主醉酒，现在偏殿休息，因着担心她的身子，我便亲自做了醒酒汤送去，却不想只在门外便听到了秦思安的哭声，我进去时，他正抱着被子痛哭，床单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双眼。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见我到了，便说要纳了安安入府。
我当场甩了她一巴掌，写下和离书，当日便收拾东西回了母家。
我看似洒脱，实则心如刀绞，不信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竟如此不堪一击，明明她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明明我们前一日晚上还情意缠绵着，她说七七，给我生一个孩子吧，生一个像你的孩子，我保护你们一大一小，保护一辈子。
不能再想了。我闭上眼睛，“把衣裳穿上，起来说话。”
其实我大概能猜出他的来意，无非是想让我进宫，为燕王求情。
但我现在无心想那些，“那日我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安从小就听我的话，许是从未被我这般冷待，他红着眼眶，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我只在后院，并不清楚朝中之事，前些日子燕王亲信连连出事，那些都是曾随她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心腹，她隐约察觉到有人在针对自己，却一直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怕牵连到我，才找安安演了这出戏，希望能借秦府护我周全。
终于得知了真相，原来她并非我想的那么不堪，我又哭又笑，却在怨恨她这个傻子，瞒得我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当真傻得透顶。
安安还在哭，“哥哥，你快去见殿下吧，那些写了谋逆之语的信件和殿下没关系的，但不知陛下听说了什么，竟惹得她大怒，我怕你去晚了，殿下她……”
半个时辰后，我坐着马车来到了大理寺。
“陛下有令，没有陛下允准，任何人不得探视。”
才到门口，我便被拦着了。
看着比往日还要多的侍卫，我拿出了祖母留下来的玉牌，“此玉牌乃先帝亲赐，也不成吗？”
祖母曾是先帝的太傅，门生众多，我听闻先帝自小聪慧，是个明主，只可惜寿数不长，唯一的女儿在幼年便夭折了，最后只得传位给庶妹，又怕新帝继位慢待了祖母，她便留下了这块玉牌。
而我是被祖母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她常常感叹，若我是女子，必能撑起秦府，只怕是祖母也没有想到，她一向赞许有加的孙子有一天也会被骗得像个傻子一样。
我被侍卫引着带去了最里面的牢房，看到了那个人。
“七七？”她看到我时有些惊讶，但随后又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小侍悄声塞了个荷包给引路的侍卫，随后不相干的人便都退下了。
我慢慢走进去，“若非安安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是怕牵连到你。”
她苦笑着扯扯双手，粗重的镣铐叮当作响，“我如今都是这个样子，你若是和我扯上关系，只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低头看着她，慢慢坐下来，“群臣上书，谋逆信件都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我若说不是我，你信么？可我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竟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群臣上书所述罪证，我都不知道何时做过那些事。”
“既不是你做的，那便求陛下彻查啊！”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她顿住了，我也停了下来，一时间两人皆静默。
良久，她叹了口气，“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母皇要杀我之心已然十分坚定，或许我……”
我抓住了她的手，她将我揽入怀中，冰凉沉重的镣铐硌得我身上生疼，“可再怎么说，陛下也是你的亲生母亲，纵使希望渺茫，我也要试试。”
“七七。”她叫了我一声，“我想了想，或许也只一句功高震主罢了，不过也好，我们已然和离，彼此没有任何关系，待我一死，你便能保全了。”
我知她心已乱了，那些罪证那些信件，真的掺着假的，有些是她没做过的，而有些确确实实是她做过的，单单我来时在马车中所知道的便是死罪了，只怕……
我闭上了眼睛，拉着她的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不要这么说……”
她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手掌在我腹上细细摩挲。
我到底还是入宫了，只是陛下或许早已料到我会过来，推说了不见，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凤后宫中。
凤后千岁看着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个女儿犯了死罪的父亲。
“臣子参见千岁。”我拜了下去。
“本宫知道你今日来意，但陛下心意已决，本宫也不能违拗。”凤后叫我起来，“到底是你有福气，月前与她和离，如今她获了罪，你倒是无事，也好，能保全一个是一个吧。”
他这话说着奇怪，我听着便觉不对，“可殿下是您亲生女儿，千岁也不跟着劝劝吗？况且此事疑点颇多，陛下也该听殿下分辨才是。”
我原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能说动凤后为她求情，不想凤后只看了我一眼，“天女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本宫既作为凤后，自当为天下万民作出表率，大公子，你如今已经不是燕王君，又以何身份面见本宫？”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我只得跪下，“臣子到底与燕王妻夫一场，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王去死。”
凤后却哼了一声，“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她呢？那个没心肝的东西，守着这么个好夫郎，偏还跑去招惹夫弟，这般恶劣行径，本宫宁可没生过她！”
我正疑惑凤后的态度，内侍从外头匆匆进来，见了我在还是停住了。
“无碍。”凤后摆摆手，“大公子不是外人，有什么便说。”
我苦笑，既说了不是外人，又一口一个大公子，何其可笑。
那内侍应了一声，随后又偷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古怪，“回千岁，大理寺传来消息，方才燕王殿下在狱中畏罪……服毒自尽了。”
“你说什么！”我先站了起来，我才从大理寺出来，她虽精神不好，可也没到了自尽的地步，何况她才知道了那消息，又怎可能会自尽！
“回大公子，千真万确，负责看守的统领已经去向陛下回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