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公子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仔细将首饰擦了擦，单膝跪到刚刚不慎摔倒的林之溟身前。
“姑娘，您的簪子。”
却是头也不敢抬。
“多谢您，不知公子是......”
人前披头散发实在不像样，刚刚事急从权，为了配合暗中行动的沈花意吸引恶徒注意，不得已出此下策。
林之溟久违地有些不好意思，想接过簪子。
“失礼了，在下冷千山。”
动作间船身微摇，不注意间二人指尖相触，冷千山被火烫了般想收手，却顾忌美玉易碎而不敢动。
看起来除了红意蔓上耳根并无异常。
“林之溟。”她将头发绾好，冲人点点头。
“小姐你吓死我了！”
“阿溟你胆子越发大了。”
林之溟抿唇，乖乖转头准备挨批。
枫青眼圈红红，带着哭腔控诉：“您怎么这么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呜...奴婢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呜...”
李西寒双手抱胸，斜倚在木柱上，冷冷道：“她可有本事，哪里会有万一。”
“枫青，我真的心里有数，唉，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花意的武功吗？”林之溟环住这个擦擦眼泪，“回去再说，先不哭了。”
又拉住那个哄：“阿寒你都配合我了，咱们仨心意相通不是？”
李西寒又哼一声，被沈花意劝到旁边赔罪。
林之溟松口气，拢拢散发对冷千山歉然道：“让公子见笑，我思虑不周叫她们担心了。”
“没，没有，哪里。几位姑娘深情厚谊，在下赶来时窥见一斑，很受感动。”
似乎是怕她误会，他又补充：“我方才也在湖上，听见有呼救声便划了过来，怕贸然出手激怒歹徒，所以候在一旁。”
“您能出手相助，我和船内诸位都不胜感激。”林之溟环顾四周：大家的情绪都还算平稳，“只是出了这般事故，她们家中听闻想必忧心，要立刻把各位都送回家才行。公子可否留下住址，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冷千山喉结动了动，声音生涩：“不必...我初到虞州，住在雁陵客栈。”
“公子既然远道而来，若不嫌弃，不才可以做一回东道主，我长在虞州，美景名胜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之溟露出一个如初见时的笑，冷千山讷讷点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求之不得，多谢林姑娘。”
混乱中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珠帘又响起，长得很有些异族风情的少年匆匆进来，一溜小跑到冷千山跟前，正是被少爷扔在船上的阿辽。
“少爷，你来这么久没动响，我只能来看看怎么回事了。”
“无事，制服了个歹徒罢了。林姑娘，那我们先回自己船上了。”他回身向林之溟行礼告辞，“在下会一路相送。”
言下之意是不必忧心。
林之溟受了好意，目送他出船。
刚出船舱，冷千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抖开，扇扇子的动作说不出的轻快得意。
阿辽：少爷你哪里学会的变脸......
“阿辽你没看到真是可惜，刚刚你家公子我啊......”
到了自己租的船上他才意犹未竟地止住：“林姑娘的红衣朋友武术也很好。”
“少爷，那种货色您在家的时候打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接着阿辽看到他转过头去，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不一样的。”
请问您是在羞涩什么？
阿辽打定主意，今晚就要写封信回去告诉大小姐和夫人：公子自从到了江南就很奇怪，他疑心是水土不服，是不是该从家里捎点土来治治。
小姐们被各家接回，林沈李三人相视苦笑。
“虞州也开始不太平了。”
“是啊，流寇逃窜，哪里能独善其身呢。”
“说起来阿溟你刚才实在冲动了，我只以为你去引那些人注意，哪里料到会靠这么近！”沈花意想起来也是后怕，“还有你家枫青，要不是我恰好拉住，估计就冲上去了。”
林之溟倒是没有劫后余生的样子，从路边折了几支杏花，一人塞了一支，笑说：“折春赠美人，几位消消气。”
“再说阿意是为了我散心才组的这个局，总不能让人在船上出事的。”
“我还不知道你。”李西寒脸色稍霁，“当时能想这么多？还不是看见就想救人。”
“是是，知我者，寒也。”
“你家那烂摊子也是够烦的。”沈花意嚼着杏花，“要我说句不好听的，还是兄弟姐妹太多。”
沈花意还是收着讲，其实她是想说虞州牧娶得太多，本家不同生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一溜儿下来就有六七个。
嫡长子林之维远在临京，主母久病，让林之溟执掌中馈，家主又对妾室十分宠爱，平白生出不少风波。
沈花意看着好友总是为家事操劳烦心，虽知阿溟志不在此，也不甚在意，但总归是不满的。要不是不言长辈是非，不知能吐出多离经叛道的话。
前些日子林父不知为何，突然关心女儿年岁，提起议亲的事。家里姨娘更是急忙相看起来。
林家三个女儿，之溟十八，庄思十五，庄念十二。本朝女子晚婚，林之溟的岁数都远谈不上大，两个妹妹更是可以再留几年，想嫁谁出去不言而喻。
沈花意上月刚满二十，家里也只是饭后谈到，她插科打诨便混过去。
“虽说阿溟的年纪是可以订个婚约，但你母亲都没发话，哪里轮得到她。”几个人渐次上马车，丫鬟侍女都低头垂目，对沈家这位将门虎女的言辞已然习惯，个个面不改色，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些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不妨事。”林之溟刚坐下就扶住额头，“一天到晚不知要祸从口出几回才肯罢休。”
“我省得的...唔...别人的家事。”被李西寒拿莲花糕塞住，她三两口咽下笑笑，正色道，“不过阿溟你不久就要前往临京，不曾告知他们吗？”
“嗯，写信与兄长说了，这两日挑个母亲身子爽利的时候再讲。”林之溟素来平静的脸上蹙起眉，整个人染上愁绪。
西寒知道，阿溟其实并不把那些乌七八糟放在心上，唯独母亲是她忧心之症结。
林母是娘胎里带下的弱症，生之溟兄长时又伤了身体，怀之溟时险些留不住，如今年岁渐长，病症愈发显露。
她拍拍好友的手以示安慰道：“伯母一贯乐善好施，受过恩惠的百姓不计其数，福泽深厚，温补将养着总会好起来的。商会也留意着名医下落呢，有信儿你立马就能晓得。”
“是呢。”花意接着点头，摆出羡慕的神色，“阿溟你可是南春记幕后的二东家，他们得紧着你伺候。”
李西寒失笑：“当初可是问过你要不要出点银子进来，现下亲姐妹也要明算账，晚喽。”
沈花意站到车厢正中，煞有介事地拱手作揖：“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苟富贵，勿相忘啊！”
“什么跟什么......”
林之溟被她们逗得忍俊不禁，终于展颜。
“你们不必担心，在走前总要把府内料理好。免得兄长和我出门在外的时候，有不该出现的人去扰了母亲的清净。”
意寒二人看看好友嘴边的笑意，又对视一眼，齐齐为某些人默哀。
沈花意掀起帘子吹两声口哨，李西寒展开扇子遮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啊，是大姑娘回来了！”
林府门房看见自家小姐的马车，向里面招呼，不多时就出来几个等候的婆子侍女。
“那我先去了。”林之溟撩开帘子，又向车夫仔细交代了。
“大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把二位小姐安全送回府上。”
刚下马车为首中的一个黄衣女子便靠过来。
眉目沉静，举止端庄。是林之溟身边最得力的女使绪娘，不仅娴于礼仪还是管家算数的一把好手。
她低声谦顺说：“大小姐，老爷和齐姨娘在大堂等您。”
林之溟颔首，转而朝姨娘跟前的嬷嬷说：“若无急事，烦请父亲和姨娘稍等片刻，我先换了衣裳去见过母亲。”
那婆子讷讷点头称是，说去禀了老爷姨娘，只留大姑娘院里几个簇着自己主子回去。
进了小门又转过游廊，一路步经园景，东边便是林之溟住的雁回苑，进门是一条石子路，两边紫竹夹道，后豁然开朗一片地，角落种着各色花草药材。
进了自己地盘，紧绷的枫青骤然放松下来，有绪娘扶着小姐她便跟在后面叽喳：“准是那姨娘又吹耳旁风，不知打什么主意，一天天跟狗皮膏药似的烦人得紧。”
绪娘取来木梳取下小姐的簪子，道：“小姐怎得弄得这样乱，前堂有家丁传信回来说您泛湖那船儿遭了贼，不曾受伤？”
其实要是伤着了，以枫青的性子必然大呼小叫。
三分的事能夸到十分，既然没说，想必是无事。眼下绪娘不过求个心安。
林之溟果然道：“无事，阿意的本事你是晓得的。”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过路人相助。”
绪娘放下心，又转头吩咐枫青：“你去把前些日子做的那件石青纹竹缎裙取来。”
一边手下动作不停，绾好侧髻将垂发归拢松松束成发辫。
“先去鸻栖院，母亲如何？”
“小姐出门不过一日，自然都好。”绪娘顺着青丝插上青鸾衔珠钗等一应点缀，不由道：“小姐这头发不好好装扮可惜了，总戴得那样简省。”
“落到我这样的小姐手里，可惜了你的手艺。”林之溟对镜瞧了又瞧，才起身随枫青更换衣物。
“小姐又打趣奴婢。”
“溟儿回来了。”榻上中年女子妇人装扮，面色较常人稍白，中气也略有不足，眼鼻与之溟很有几分相像，便是林母赵夫人。
纵然久病也难掩风姿，可以料想年轻时的样貌。她抬手招过女儿，一如幼时将之溟搂在身侧细细看过，温声问询：“有底下人说你回路不顺，是什么事？”
“早都说了小事不要惊扰母亲，是哪个这样多嘴。”
“你母亲只是病了，又不是睁眼瞎，你自个儿要多当心，怎得迁怒他们。”赵夫人嗔怪，伸手替她把鬓发拢到耳后，眼神不错。
她慈爱地看着女儿道：“好了，既然你父亲唤你，便早些去见过。”
“姑娘，您的簪子。”
却是头也不敢抬。
“多谢您，不知公子是......”
人前披头散发实在不像样，刚刚事急从权，为了配合暗中行动的沈花意吸引恶徒注意，不得已出此下策。
林之溟久违地有些不好意思，想接过簪子。
“失礼了，在下冷千山。”
动作间船身微摇，不注意间二人指尖相触，冷千山被火烫了般想收手，却顾忌美玉易碎而不敢动。
看起来除了红意蔓上耳根并无异常。
“林之溟。”她将头发绾好，冲人点点头。
“小姐你吓死我了！”
“阿溟你胆子越发大了。”
林之溟抿唇，乖乖转头准备挨批。
枫青眼圈红红，带着哭腔控诉：“您怎么这么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呜...奴婢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呜...”
李西寒双手抱胸，斜倚在木柱上，冷冷道：“她可有本事，哪里会有万一。”
“枫青，我真的心里有数，唉，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花意的武功吗？”林之溟环住这个擦擦眼泪，“回去再说，先不哭了。”
又拉住那个哄：“阿寒你都配合我了，咱们仨心意相通不是？”
李西寒又哼一声，被沈花意劝到旁边赔罪。
林之溟松口气，拢拢散发对冷千山歉然道：“让公子见笑，我思虑不周叫她们担心了。”
“没，没有，哪里。几位姑娘深情厚谊，在下赶来时窥见一斑，很受感动。”
似乎是怕她误会，他又补充：“我方才也在湖上，听见有呼救声便划了过来，怕贸然出手激怒歹徒，所以候在一旁。”
“您能出手相助，我和船内诸位都不胜感激。”林之溟环顾四周：大家的情绪都还算平稳，“只是出了这般事故，她们家中听闻想必忧心，要立刻把各位都送回家才行。公子可否留下住址，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冷千山喉结动了动，声音生涩：“不必...我初到虞州，住在雁陵客栈。”
“公子既然远道而来，若不嫌弃，不才可以做一回东道主，我长在虞州，美景名胜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之溟露出一个如初见时的笑，冷千山讷讷点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求之不得，多谢林姑娘。”
混乱中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珠帘又响起，长得很有些异族风情的少年匆匆进来，一溜小跑到冷千山跟前，正是被少爷扔在船上的阿辽。
“少爷，你来这么久没动响，我只能来看看怎么回事了。”
“无事，制服了个歹徒罢了。林姑娘，那我们先回自己船上了。”他回身向林之溟行礼告辞，“在下会一路相送。”
言下之意是不必忧心。
林之溟受了好意，目送他出船。
刚出船舱，冷千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抖开，扇扇子的动作说不出的轻快得意。
阿辽：少爷你哪里学会的变脸......
“阿辽你没看到真是可惜，刚刚你家公子我啊......”
到了自己租的船上他才意犹未竟地止住：“林姑娘的红衣朋友武术也很好。”
“少爷，那种货色您在家的时候打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接着阿辽看到他转过头去，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不一样的。”
请问您是在羞涩什么？
阿辽打定主意，今晚就要写封信回去告诉大小姐和夫人：公子自从到了江南就很奇怪，他疑心是水土不服，是不是该从家里捎点土来治治。
小姐们被各家接回，林沈李三人相视苦笑。
“虞州也开始不太平了。”
“是啊，流寇逃窜，哪里能独善其身呢。”
“说起来阿溟你刚才实在冲动了，我只以为你去引那些人注意，哪里料到会靠这么近！”沈花意想起来也是后怕，“还有你家枫青，要不是我恰好拉住，估计就冲上去了。”
林之溟倒是没有劫后余生的样子，从路边折了几支杏花，一人塞了一支，笑说：“折春赠美人，几位消消气。”
“再说阿意是为了我散心才组的这个局，总不能让人在船上出事的。”
“我还不知道你。”李西寒脸色稍霁，“当时能想这么多？还不是看见就想救人。”
“是是，知我者，寒也。”
“你家那烂摊子也是够烦的。”沈花意嚼着杏花，“要我说句不好听的，还是兄弟姐妹太多。”
沈花意还是收着讲，其实她是想说虞州牧娶得太多，本家不同生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一溜儿下来就有六七个。
嫡长子林之维远在临京，主母久病，让林之溟执掌中馈，家主又对妾室十分宠爱，平白生出不少风波。
沈花意看着好友总是为家事操劳烦心，虽知阿溟志不在此，也不甚在意，但总归是不满的。要不是不言长辈是非，不知能吐出多离经叛道的话。
前些日子林父不知为何，突然关心女儿年岁，提起议亲的事。家里姨娘更是急忙相看起来。
林家三个女儿，之溟十八，庄思十五，庄念十二。本朝女子晚婚，林之溟的岁数都远谈不上大，两个妹妹更是可以再留几年，想嫁谁出去不言而喻。
沈花意上月刚满二十，家里也只是饭后谈到，她插科打诨便混过去。
“虽说阿溟的年纪是可以订个婚约，但你母亲都没发话，哪里轮得到她。”几个人渐次上马车，丫鬟侍女都低头垂目，对沈家这位将门虎女的言辞已然习惯，个个面不改色，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些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不妨事。”林之溟刚坐下就扶住额头，“一天到晚不知要祸从口出几回才肯罢休。”
“我省得的...唔...别人的家事。”被李西寒拿莲花糕塞住，她三两口咽下笑笑，正色道，“不过阿溟你不久就要前往临京，不曾告知他们吗？”
“嗯，写信与兄长说了，这两日挑个母亲身子爽利的时候再讲。”林之溟素来平静的脸上蹙起眉，整个人染上愁绪。
西寒知道，阿溟其实并不把那些乌七八糟放在心上，唯独母亲是她忧心之症结。
林母是娘胎里带下的弱症，生之溟兄长时又伤了身体，怀之溟时险些留不住，如今年岁渐长，病症愈发显露。
她拍拍好友的手以示安慰道：“伯母一贯乐善好施，受过恩惠的百姓不计其数，福泽深厚，温补将养着总会好起来的。商会也留意着名医下落呢，有信儿你立马就能晓得。”
“是呢。”花意接着点头，摆出羡慕的神色，“阿溟你可是南春记幕后的二东家，他们得紧着你伺候。”
李西寒失笑：“当初可是问过你要不要出点银子进来，现下亲姐妹也要明算账，晚喽。”
沈花意站到车厢正中，煞有介事地拱手作揖：“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苟富贵，勿相忘啊！”
“什么跟什么......”
林之溟被她们逗得忍俊不禁，终于展颜。
“你们不必担心，在走前总要把府内料理好。免得兄长和我出门在外的时候，有不该出现的人去扰了母亲的清净。”
意寒二人看看好友嘴边的笑意，又对视一眼，齐齐为某些人默哀。
沈花意掀起帘子吹两声口哨，李西寒展开扇子遮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啊，是大姑娘回来了！”
林府门房看见自家小姐的马车，向里面招呼，不多时就出来几个等候的婆子侍女。
“那我先去了。”林之溟撩开帘子，又向车夫仔细交代了。
“大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把二位小姐安全送回府上。”
刚下马车为首中的一个黄衣女子便靠过来。
眉目沉静，举止端庄。是林之溟身边最得力的女使绪娘，不仅娴于礼仪还是管家算数的一把好手。
她低声谦顺说：“大小姐，老爷和齐姨娘在大堂等您。”
林之溟颔首，转而朝姨娘跟前的嬷嬷说：“若无急事，烦请父亲和姨娘稍等片刻，我先换了衣裳去见过母亲。”
那婆子讷讷点头称是，说去禀了老爷姨娘，只留大姑娘院里几个簇着自己主子回去。
进了小门又转过游廊，一路步经园景，东边便是林之溟住的雁回苑，进门是一条石子路，两边紫竹夹道，后豁然开朗一片地，角落种着各色花草药材。
进了自己地盘，紧绷的枫青骤然放松下来，有绪娘扶着小姐她便跟在后面叽喳：“准是那姨娘又吹耳旁风，不知打什么主意，一天天跟狗皮膏药似的烦人得紧。”
绪娘取来木梳取下小姐的簪子，道：“小姐怎得弄得这样乱，前堂有家丁传信回来说您泛湖那船儿遭了贼，不曾受伤？”
其实要是伤着了，以枫青的性子必然大呼小叫。
三分的事能夸到十分，既然没说，想必是无事。眼下绪娘不过求个心安。
林之溟果然道：“无事，阿意的本事你是晓得的。”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过路人相助。”
绪娘放下心，又转头吩咐枫青：“你去把前些日子做的那件石青纹竹缎裙取来。”
一边手下动作不停，绾好侧髻将垂发归拢松松束成发辫。
“先去鸻栖院，母亲如何？”
“小姐出门不过一日，自然都好。”绪娘顺着青丝插上青鸾衔珠钗等一应点缀，不由道：“小姐这头发不好好装扮可惜了，总戴得那样简省。”
“落到我这样的小姐手里，可惜了你的手艺。”林之溟对镜瞧了又瞧，才起身随枫青更换衣物。
“小姐又打趣奴婢。”
“溟儿回来了。”榻上中年女子妇人装扮，面色较常人稍白，中气也略有不足，眼鼻与之溟很有几分相像，便是林母赵夫人。
纵然久病也难掩风姿，可以料想年轻时的样貌。她抬手招过女儿，一如幼时将之溟搂在身侧细细看过，温声问询：“有底下人说你回路不顺，是什么事？”
“早都说了小事不要惊扰母亲，是哪个这样多嘴。”
“你母亲只是病了，又不是睁眼瞎，你自个儿要多当心，怎得迁怒他们。”赵夫人嗔怪，伸手替她把鬓发拢到耳后，眼神不错。
她慈爱地看着女儿道：“好了，既然你父亲唤你，便早些去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