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寂静,只余齐风禾的哭泣声,她的泪一颗颗掉落着,落到温王的衣襟上。

    温王被她死死地压着,身后是王座的靠椅,齐风禾寸寸逼近,朦胧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

    她轻轻唤了声,松开了一只手,去勾住温王脖子上的缠带。

    她绑得紧,又没有扯着带头,只勾着边缘,将本就无甚缝隙的圈带扯出一些缝隙来,牵连着其它的布圈一齐收紧,顿时令温王难以呼吸。

    齐风禾扯着布带慢慢靠近,温王被她的力道牵引着,不得不仰头。

    齐风禾扯散了布带,布条一圈圈地散开,露出了底下的红印。她将手中的布条丢到一旁,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掀开了面具,顺着红唇亲下。

    以往齐风禾和温王相亲时,都是先轻轻相触,上头了,才会咬一下。如今上来便露出了尖牙,刺破表皮,流出血液。

    疼痛一时刺激着他的意识,血腥味在口腔中的蔓延。

    此时温行的两只手都没有被控住,他的力气比齐风禾大得多,习武时间也比齐风禾长,只要他愿意,轻而易举便能将她反制。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抬起了双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部,无声安慰。

    耳边还是齐风禾的哭声,混在血腥的疼痛里,殿外飘着雪,宫殿中的烛光忽明忽暗,一时灭了,他竟只能看见齐风禾湿润的双眸。

    莫哭……

    他想张嘴,却被咬得无法动弹,每动一下,便有尖锐的疼痛从唇上传来。

    又过了许久,齐风禾的哭声好似小了,变成了轻轻的呜咽,渐渐的,没了声响。

    她松开牙,将脸埋在温王怀里,口腔中还带有血腥味。

    “吾不怪卿,妻先歇下吧,等雪停了,再回寝宫。”

    这次,齐风禾还没有开口前,温行便说了这句话。

    他唇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抬起手,从衣襟中取来一块帕子,压住上面的伤口,另一只手拍抚着齐风禾的背。

    埋在他怀里的齐风禾许久才出声。

    “嗯。”

    但在这一声后,殿中便再次陷入了沉默,烛火已灭,殿中昏暗,鬼面丢于一旁,在黑暗中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大雪停了,一直埋在温王怀里的齐风禾抬起了头,沉默地捡起地上布条,再给温王缠上。

    相比脖子上已经有些消去的红印,温王唇上的伤痕更加惹人注目。

    齐风禾盯着瞧了一眼,在她眼眶开始湿润前,温王抬起了手。

    “莫哭,很快便消了。”

    齐风禾的眼睛哭得有些肿,泪迹凝结,留下了些印记,温行抬手,以指腹擦去了上边的痕迹。

    齐风禾要哭别人是制止不住的,她盯着那伤口瞧了一会儿后,便从衣襟中取出瓷瓶。

    作为一个医者,随身携带药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温王唇上的血迹已经被他自己清理过,齐风禾只是消了一遍毒后,便直接在上边抹药。

    酒精带来的刺痛还没持续多久,便被药膏的清凉所覆盖。

    齐风禾流着泪,给温王上药,温王上着药,给齐风禾擦泪。

    罪魁祸首一边收拾犯罪现场,一边被受害人哄着。

    待到药膏上完,她捡起了地上的鬼面,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给温王戴上。

    戴上之后,看不见那绝色容貌,也看不见面上的伤口。

    “王,走吧。”

    她牵着温王的手,转头便向出口处,迎着光走。

    大雪已停,外边比殿内明亮了许多。

    他们才在新下的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经历了齐风禾这次的发疯后,接下来的几日,她安分了许多。

    又一次去大巫那边学祭祀舞,前后的对比,把大巫看得一愣一愣,直接出师。

    春宴的事也在紧张地筹备着——

    大臣们紧张,齐风禾不紧张。

    她每日除了跟紧些他们的进度,便是在看书舍的事。

    而时间过得迅速,不多时,春宴已然到来。

    作为祭祀的主持者,齐风禾今日比之前早起了一个时辰。

    她睁着充满血丝的眼,一直打架的上下眼皮,无不昭示着她,现在很困很困。

    “王,如今是半夜吗?”

    她盯着头顶那轮圆月,有气无力地发问。

    “如今是丑时。”

    哦,是半夜刚过啊。

    齐风禾郁闷地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中途被温王挡住,顿了一下,直接从他身上滚过。

    温行:“……”

    “吾为妻挽发。”

    他先起了身,套上裘衣,也为她取了一件,将她从榻上拉起,带到镜台前。

    夜里昏暗,温王先去点了蜡烛,才走到齐风禾身后。

    今日要主持祭祀,装扮自然不似以往简单。

    温行早有准备,提前和大巫学过如何画祭祀妆,所需饰品也提前准备好,已经在屋中,也被他一并取来。

    他先为她挽发,照着温国的习俗,将所需饰品一点点别在齐风禾的脑袋上。

    在这个过程中,齐风禾昏睡了三次,其中有一次差点砸在了铜镜上,还好温王手快,及时拦住了她。

    有了这次的教训,齐风禾学乖了,她用双手撑着脸,将手肘夹在镜台上,这样,要昏睡的时候,也不会直接砸到铜镜。

    再次被温王叫醒时,齐风禾已经趴在镜台上睡了有一会儿了,她刚抬起头,双眼还迷迷瞪瞪的,有些迷茫地看着温王,脸上压了几道印子。

    “要上面妆了。”

    温王瞧了她的脸,又道:“罢了,过片刻再上。”

    齐风禾刚睁眼,不知道为什么又不上了。

    “为何……”

    她的话音未落,便从镜中看见了她脸上的那几道印子。好似她前世上学时,在桌上一趴,被校服链压出来的红印。

    齐风禾:“……”

    “王,你听姎狡辩……解释,其实不是姎故意要睡的,姎方才不是在睡觉,只是突然昏迷了,您知道的,姎从小身体便不好……”

    “嗯。”

    回应她的是温王冷冰冰的一个字。

    “先吃早膳吧,今日祭祀繁琐,恐无时间吃食。”

    “好的。”

    齐风禾顶着一头花里胡哨的饰品,又有些犯困了,温王余光瞧见了她昏昏欲睡的模样。

    “……妻伏镜台上,莫要将头饰撞散落。”

    温行知晓让她保持清醒有些难度,便让她趴在镜台上睡,别到时直接栽倒了,还要重新梳。

    他声音才停,一眨眼,齐风禾便已趴在镜台上沉眠。

    他看了一眼,便去叫宫人取食。

    待到工人将食物端上来的时候,齐风禾还趴在那里睡觉,温行走了过去,将她叫醒。

    “妻,膳食来了。”

    温王的声音不算小,又冷冰冰的,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季,直接给齐风禾叫醒了。

    她好似被吓了一下,猛地坐起,眼神明亮,看清是温王,觉得没有危险后,又开始意识昏沉。

    知道没办正事前她是醒不过来后,温行便认命般将她半牵半拉地将她带到食桌前。

    看她吃两口又点一下头的样子,直接抢过她的碗筷,给她喂到嘴里。

    但是吃饭也抵不住齐风禾子时睡,丑时醒,她嚼了两口,又点头。

    温王:“……”

    他看着差点倒下的齐风禾,将几根蜡烛端到的食桌前,唤齐风禾。

    “妻,瞧吾之面。”

    意识到有人在叫她,齐风禾挣扎着睁开了眼,一睁眼,便看到了温王那张盛世美颜。

    此刻乃丑时,夜空圆月高照,屋中需点着烛火,方能看清周围模样。

    温王不知何时端来了几个蜡烛,将放于他身侧,蜡烛的火光合起来明亮,一下照清了温王的脸。

    他先前光顾给齐风禾梳妆,自己却没有打扮,此时还披散着头发。

    光滑如绸缎的长发半遮住脸,温王抬手,撩开了遮挡住面容的长发。

    齐风禾一直在打架的眼皮突然睁大。

    趁着这个空档,温王夹起了一块肉,送到齐风禾嘴边。

    “妻,张口。”

    齐风禾此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地张口了。

    肉被塞到了齐风禾嘴里,她下意识地嚼嚼,然后咽下去,黑白分明但不太明亮的眼还直勾勾地看着温王。

    又过了一会儿,温王又夹了一些食物,喂到齐风禾嘴里。

    齐风禾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温王叫她张嘴,她就张嘴,嘴里有饭,她就吃,不知不觉,她竟睁着眼将早饭吃完了,中间没有瞌睡过一次。

    给她喂完饭,温王也简单地吃了些,回过头时,又见齐风禾睡着了。

    他叫醒了她,牵着她的手又回了屋。

    因为要画彩面,齐风禾被迫洗了个冰水脸。

    就是那种,大冬天,水很凉,突然泼到脸上的那种,齐风禾当场就清醒了。

    她抖着手用面巾将脸上的水擦去,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温王拿来了画彩面的颜料,看着齐风禾通红的眼眶和鼻子,突然说道:

    “莫哭,一会儿要见人。”

    这句话直接硬控住了齐风禾,就是被冻得牙齿打颤,她也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温王用画笔蘸去颜料,见齐风禾极力忍住眼泪的模样,又道:

    “妻若是难挨,便抓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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