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孟夏四月，洛都的天时常阴晴不定。
云销雨霁，幽静庭院里，那棵几十年的老梧桐树，经过一个春，已是绿荫如盖，置于窗台上的玉兰花散发着雨后芳香。
“吱呀”一声轻响，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刚跨过门槛，院门外便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侍女走进院子里，站在台阶下同年轻女子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韩令姜脚步微顿，转过身，一双黑眸冷冷清清，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贴身侍女青琐摇了摇头：“来传话的没说。”
韩令姜只好打消去书房的念头，没再多问，对着青琐略微颔首：“嗯，走吧。”说完便往门外去了。
午后天光漫漫，颇有年岁的府邸，庭院深深，楼阁亭台数重。
韩令姜住的闲云苑与青松园相隔得有些远，饶是她步子快，也花费了一番时间。
“这个如何？”
“一般般。”
青松园的花厅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面前的桌案上铺展着一本画册，两人靠在一起，一边翻阅画册，一边交头接耳。中年男人对着画册指指点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月牙桌上茶烟袅袅，清香淡淡。
中年妇人仙姿玉色，一身锦绣华裳，云髻雾鬟上簪着一支金玉钗，精心护养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只端看一眼便会发觉韩令姜的容貌与这位贵夫人足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母女二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若说韩夫人似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自带高傲的冷感，那韩令姜则更像是清夜里孤寂的山月，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她更多的是沉稳凌厉的冷感。
坐在韩夫人身边的韩老爷看起来温文儒雅，颇有文人雅士的风骨，不过如果他不开口说话就好了......
“啧啧，这人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家世好？难不成比我韩家还要好？年纪也是，比姜儿大十岁？！竟比姜儿她大哥还要大一岁，若是再大一些，都快赶上我年纪了吧？！这谁加塞进来的，赶紧撤下，不用想也知道姜儿看不上。”
“还有这个，都弱冠之年了，还没从太学结业？姜儿她二哥这个年纪都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是个二十岁老将了！”
......
韩老爷挑三拣四地翻着桌上摊开的画册，一目十行，评点起来，嘴里像是淬了毒一般，要是那人不幸听到，指不定要羞愤吐血。
“......”韩夫人面露无语，受不了了，她拿过画册合上放到一旁，头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本画册翻了大半，翻到哪挑到哪，已经没剩几页了，这到底是他要选郎君，还是女儿要选郎君？
“你若觉得自己行，就重新制一本满意的画册。”韩夫人冷冷开口。
画册忽然被拿走，韩老爷手里翻了个空，俊秀文雅的脸上讪讪，见到妻子貌似生了气，赶忙讨好地搂过她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认错：“夫人，我错了，还是你来就好，我就是太操心姜儿的婚事，想挑个绝好的郎君给她。其实要怪，也是怪这些世家公子自身不行。”
还有就是曾经有过太好的，一相比较，这些世家公子皆黯然失色。
“你以为我不想挑个绝好的？这几十位世家公子都是我与洛都的白煤人仔细挑选出来的，若这些不行，就得从洛都外挑了，你想姜儿远嫁？”
白煤人是洛都第一媒人。画册上都是洛都未婚的青年才俊，其实也没韩老爷说的那么差，可刚才被挑刺了一通，韩夫人现下再怎么看，感觉也就那样吧。
韩老爷干笑道：“我当然不想姜儿远嫁，要不，先给姜儿看看？反正是她未来的郎君，她要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放心吧，女儿的眼光比自己还挑剔。
听到这话，韩夫人的面色才缓和一些，微微点头：“嗯，那就先如此。”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还未见到韩令姜的身影，正欲开口询问侍女，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下一瞬，一道浅青色的身影踏门而入。
“父亲，母亲。”韩令姜站在桌前，朝韩老爷和韩夫人行了个礼。
韩老爷看到自家女儿，脸上立马转换成了一副慈爱的神情，与刚才嘴下无情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笑呵呵地对韩令姜招手：“姜儿来啦？快坐。”
韩令姜点点头，刚在韩夫人身旁坐下，面前便递来一方锦帕，韩夫人温声道：“擦擦汗，这般着急做什么？”
“多谢母亲。”韩令姜接过方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前的细汗。
“姜儿，近日在忙些什么啊？你祖父近来忙碌，你的课业训练可有困难？”韩老爷的眼神里充满了来自老父亲的关爱。
韩老爷只有韩夫人这么一位妻子，无小妾，两人恩爱多年，有三个孩子。
韩令姜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女儿，从小便十分受宠。韩老爷和韩夫人对她完全是放养的状态，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几乎从未限制过她，就连韩令姜想要跟着她祖父习武，韩老爷都是随意大手一挥让她去，只要品行不歪就行。况且韩令姜自小性子沉稳知分寸，很是让人放心。
他这小女儿，从小就独异于人，不爱红装爱武装，就偏爱那些男儿家的东西，什么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拳法兵书，春狩秋猎，打马球啊等等这些。
果不其然。
“近日在研习新拳法，这些没什么难度。”
韩老爷：“......”女儿太厉害也是一种烦恼，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韩令姜抿了一口茶：“父亲和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眼里的关爱散去，慈爱的神情僵在脸上，韩老爷心头一梗：“啧啧，你这孩子，刚坐下就问这个，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吗？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来看你母亲和我了？”
其实也就几天没过来而已。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韩令姜语气柔下来，她只是习惯开门见山，何况她不是经常这样吗？
“哼，谁知道呢！”韩老爷翻了个白眼，还欲说些什么，韩夫人就在桌底拧了一把他的大腿，接过话头。
“姜儿，找你过来的确是有一事要说。”韩夫人把画册放到韩令姜面前，“你看看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韩老爷偷摸揉了揉被拧得有些痛的大腿，老实地坐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女儿没做任何铺垫，就单刀直入地说起正事。
韩令姜疑惑地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扫了一眼，上面是某个男子的画像和其详细的描述。
“？”什么意思？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已经定过人了吧？她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韩夫人，“母亲，这是？”
“你看看这画册里有没有入你眼的，你如今已及笄，该尽早定下婚事为好。”
韩令姜今年一月份刚及笄，大梁朝女子十五及笄，十六婚嫁。
“？去年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为何如今又要重选？”韩令姜一头雾水，没再翻看那本画册。
“之前那桩婚事有变，不成了。”
韩老爷听到韩夫人解释得如此简单明了，扶了扶额，话多的他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和可惜：“唉，这说来话长......”
萧家与韩家相邻，同韩家一样，祖上皆是大梁的开朝功臣，六十余年来家族兴盛不衰，是洛都的名门望族。
如今萧家嫡系一脉的家主萧大人在朝中任大司农一职，萧大人有一位正妻和两个小妾，他与正妻生有两个孩子，大的千金已出嫁，小的那个就是与韩令姜差点定亲的萧小公子萧子升。
但萧大人和他的正妻互相不喜，婚前各有心上人，迫于族内压力不得已联姻，故婚后两人感情淡淡，萧大人没几年便又纳了两个小妾。
其中有个小妾独得萧大人宠爱，仗着这份宠爱，小妾性子十分骄纵跋扈，时常明里暗里挑衅正妻。
不过这个小妾却一直上不了位，其中原因除了家世低微外，还因她多年不孕。
然而忽有一天，小妾不知从哪得知萧大人对她宠爱多年，不是因为真心爱她，而是因为她长得很像萧大人那位婚前爱而不得的心上人！还知道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原因是萧大人一直给她喝避子汤，损坏了身体，才导致她无法有孕！
这两个突如其来的真相犹如晴天霹雳，令小妾极其崩溃，昔日的骄傲被狠狠踩在脚下，她跑去质问萧大人，可萧大人不做任何解释还把她给禁足了。
谁知道小妾颠魔成狂，心中愤恨萧大人和萧大人的正妻，只想狠狠报复这两人。于是被下人一唆使，竟买通人，给两人唯一的嫡子萧子升下毒药，害得萧子升嗓子受损，成了一个说不了话的哑巴。
这小妾直到被处死时，竟还在疯癫地笑，一点也不惧怕后果，还说这都是萧大人的福报。
......
“你们说这离不离谱？！那小妾有病吧？！不去报复最恨的萧老头，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那个脑子！”
“还有萧老头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替他挡了灾，还真是那小妾说的‘福报’！”
“我没想到这萧老头表面看着一派正气凛然，背地里竟是这么个宠妾灭妻的老东西！”
韩老爷说起这事，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作为洛都太学的仆射，他对萧子升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十分欣赏，再加上萧子升是他非常中意的女婿人选。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事情始末后，韩老爷平日在朝中见到萧大人都是冷脸不想理会。
萧家出了这事后，便很快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皆是笼统地说萧子升身体不适在家中休养。
韩家也送了许多珍贵药材，韩老爷能知道这么详细的情况，全因他觉得不对劲有意去查探情况才得知。不过，萧子升哑症无法治好的消息他是前些时日才知道的，准确来说是猜到的。
前些时日萧家人过来退庚帖，他问了一嘴，见萧大人含糊其辞，只一味地道歉说是萧子升那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萧家不想再耽误韩令姜的婚事。
韩老爷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他清楚萧子升被毒药伤得最严重的是嗓子，现在萧大人这么说，估计是嗓子难愈。
想到那天的场景，韩老爷又唾骂萧大人几句，再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子升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毁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萧家还有两个庶子，就萧老头那利益至上的性子，估摸着到时子升要被萧老头给弃掉。”
萧大人的另一个小妾为他生了一对双生子，年纪就比萧子升小三四岁。
花厅里气氛沉重压抑，三人一时无话，任谁听了这样的事，都会愤气填胸，为萧子升感到不平。
新添的茶水滚烫，热意透过杯壁传来，直到手被烫了一下，韩令姜才后知后觉松懈力道。
热气氤氲朦胧之间，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惊怔，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猜想到这其中的原因竟是这般残忍......
孟夏四月，洛都的天时常阴晴不定。
云销雨霁，幽静庭院里，那棵几十年的老梧桐树，经过一个春，已是绿荫如盖，置于窗台上的玉兰花散发着雨后芳香。
“吱呀”一声轻响，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刚跨过门槛，院门外便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侍女走进院子里，站在台阶下同年轻女子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韩令姜脚步微顿，转过身，一双黑眸冷冷清清，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贴身侍女青琐摇了摇头：“来传话的没说。”
韩令姜只好打消去书房的念头，没再多问，对着青琐略微颔首：“嗯，走吧。”说完便往门外去了。
午后天光漫漫，颇有年岁的府邸，庭院深深，楼阁亭台数重。
韩令姜住的闲云苑与青松园相隔得有些远，饶是她步子快，也花费了一番时间。
“这个如何？”
“一般般。”
青松园的花厅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面前的桌案上铺展着一本画册，两人靠在一起，一边翻阅画册，一边交头接耳。中年男人对着画册指指点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月牙桌上茶烟袅袅，清香淡淡。
中年妇人仙姿玉色，一身锦绣华裳，云髻雾鬟上簪着一支金玉钗，精心护养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只端看一眼便会发觉韩令姜的容貌与这位贵夫人足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母女二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若说韩夫人似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自带高傲的冷感，那韩令姜则更像是清夜里孤寂的山月，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她更多的是沉稳凌厉的冷感。
坐在韩夫人身边的韩老爷看起来温文儒雅，颇有文人雅士的风骨，不过如果他不开口说话就好了......
“啧啧，这人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家世好？难不成比我韩家还要好？年纪也是，比姜儿大十岁？！竟比姜儿她大哥还要大一岁，若是再大一些，都快赶上我年纪了吧？！这谁加塞进来的，赶紧撤下，不用想也知道姜儿看不上。”
“还有这个，都弱冠之年了，还没从太学结业？姜儿她二哥这个年纪都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是个二十岁老将了！”
......
韩老爷挑三拣四地翻着桌上摊开的画册，一目十行，评点起来，嘴里像是淬了毒一般，要是那人不幸听到，指不定要羞愤吐血。
“......”韩夫人面露无语，受不了了，她拿过画册合上放到一旁，头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本画册翻了大半，翻到哪挑到哪，已经没剩几页了，这到底是他要选郎君，还是女儿要选郎君？
“你若觉得自己行，就重新制一本满意的画册。”韩夫人冷冷开口。
画册忽然被拿走，韩老爷手里翻了个空，俊秀文雅的脸上讪讪，见到妻子貌似生了气，赶忙讨好地搂过她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认错：“夫人，我错了，还是你来就好，我就是太操心姜儿的婚事，想挑个绝好的郎君给她。其实要怪，也是怪这些世家公子自身不行。”
还有就是曾经有过太好的，一相比较，这些世家公子皆黯然失色。
“你以为我不想挑个绝好的？这几十位世家公子都是我与洛都的白煤人仔细挑选出来的，若这些不行，就得从洛都外挑了，你想姜儿远嫁？”
白煤人是洛都第一媒人。画册上都是洛都未婚的青年才俊，其实也没韩老爷说的那么差，可刚才被挑刺了一通，韩夫人现下再怎么看，感觉也就那样吧。
韩老爷干笑道：“我当然不想姜儿远嫁，要不，先给姜儿看看？反正是她未来的郎君，她要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放心吧，女儿的眼光比自己还挑剔。
听到这话，韩夫人的面色才缓和一些，微微点头：“嗯，那就先如此。”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还未见到韩令姜的身影，正欲开口询问侍女，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下一瞬，一道浅青色的身影踏门而入。
“父亲，母亲。”韩令姜站在桌前，朝韩老爷和韩夫人行了个礼。
韩老爷看到自家女儿，脸上立马转换成了一副慈爱的神情，与刚才嘴下无情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笑呵呵地对韩令姜招手：“姜儿来啦？快坐。”
韩令姜点点头，刚在韩夫人身旁坐下，面前便递来一方锦帕，韩夫人温声道：“擦擦汗，这般着急做什么？”
“多谢母亲。”韩令姜接过方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前的细汗。
“姜儿，近日在忙些什么啊？你祖父近来忙碌，你的课业训练可有困难？”韩老爷的眼神里充满了来自老父亲的关爱。
韩老爷只有韩夫人这么一位妻子，无小妾，两人恩爱多年，有三个孩子。
韩令姜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女儿，从小便十分受宠。韩老爷和韩夫人对她完全是放养的状态，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几乎从未限制过她，就连韩令姜想要跟着她祖父习武，韩老爷都是随意大手一挥让她去，只要品行不歪就行。况且韩令姜自小性子沉稳知分寸，很是让人放心。
他这小女儿，从小就独异于人，不爱红装爱武装，就偏爱那些男儿家的东西，什么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拳法兵书，春狩秋猎，打马球啊等等这些。
果不其然。
“近日在研习新拳法，这些没什么难度。”
韩老爷：“......”女儿太厉害也是一种烦恼，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韩令姜抿了一口茶：“父亲和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眼里的关爱散去，慈爱的神情僵在脸上，韩老爷心头一梗：“啧啧，你这孩子，刚坐下就问这个，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吗？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来看你母亲和我了？”
其实也就几天没过来而已。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韩令姜语气柔下来，她只是习惯开门见山，何况她不是经常这样吗？
“哼，谁知道呢！”韩老爷翻了个白眼，还欲说些什么，韩夫人就在桌底拧了一把他的大腿，接过话头。
“姜儿，找你过来的确是有一事要说。”韩夫人把画册放到韩令姜面前，“你看看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韩老爷偷摸揉了揉被拧得有些痛的大腿，老实地坐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女儿没做任何铺垫，就单刀直入地说起正事。
韩令姜疑惑地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扫了一眼，上面是某个男子的画像和其详细的描述。
“？”什么意思？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已经定过人了吧？她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韩夫人，“母亲，这是？”
“你看看这画册里有没有入你眼的，你如今已及笄，该尽早定下婚事为好。”
韩令姜今年一月份刚及笄，大梁朝女子十五及笄，十六婚嫁。
“？去年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为何如今又要重选？”韩令姜一头雾水，没再翻看那本画册。
“之前那桩婚事有变，不成了。”
韩老爷听到韩夫人解释得如此简单明了，扶了扶额，话多的他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和可惜：“唉，这说来话长......”
萧家与韩家相邻，同韩家一样，祖上皆是大梁的开朝功臣，六十余年来家族兴盛不衰，是洛都的名门望族。
如今萧家嫡系一脉的家主萧大人在朝中任大司农一职，萧大人有一位正妻和两个小妾，他与正妻生有两个孩子，大的千金已出嫁，小的那个就是与韩令姜差点定亲的萧小公子萧子升。
但萧大人和他的正妻互相不喜，婚前各有心上人，迫于族内压力不得已联姻，故婚后两人感情淡淡，萧大人没几年便又纳了两个小妾。
其中有个小妾独得萧大人宠爱，仗着这份宠爱，小妾性子十分骄纵跋扈，时常明里暗里挑衅正妻。
不过这个小妾却一直上不了位，其中原因除了家世低微外，还因她多年不孕。
然而忽有一天，小妾不知从哪得知萧大人对她宠爱多年，不是因为真心爱她，而是因为她长得很像萧大人那位婚前爱而不得的心上人！还知道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原因是萧大人一直给她喝避子汤，损坏了身体，才导致她无法有孕！
这两个突如其来的真相犹如晴天霹雳，令小妾极其崩溃，昔日的骄傲被狠狠踩在脚下，她跑去质问萧大人，可萧大人不做任何解释还把她给禁足了。
谁知道小妾颠魔成狂，心中愤恨萧大人和萧大人的正妻，只想狠狠报复这两人。于是被下人一唆使，竟买通人，给两人唯一的嫡子萧子升下毒药，害得萧子升嗓子受损，成了一个说不了话的哑巴。
这小妾直到被处死时，竟还在疯癫地笑，一点也不惧怕后果，还说这都是萧大人的福报。
......
“你们说这离不离谱？！那小妾有病吧？！不去报复最恨的萧老头，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那个脑子！”
“还有萧老头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儿子替他挡了灾，还真是那小妾说的‘福报’！”
“我没想到这萧老头表面看着一派正气凛然，背地里竟是这么个宠妾灭妻的老东西！”
韩老爷说起这事，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作为洛都太学的仆射，他对萧子升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十分欣赏，再加上萧子升是他非常中意的女婿人选。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事情始末后，韩老爷平日在朝中见到萧大人都是冷脸不想理会。
萧家出了这事后，便很快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皆是笼统地说萧子升身体不适在家中休养。
韩家也送了许多珍贵药材，韩老爷能知道这么详细的情况，全因他觉得不对劲有意去查探情况才得知。不过，萧子升哑症无法治好的消息他是前些时日才知道的，准确来说是猜到的。
前些时日萧家人过来退庚帖，他问了一嘴，见萧大人含糊其辞，只一味地道歉说是萧子升那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萧家不想再耽误韩令姜的婚事。
韩老爷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他清楚萧子升被毒药伤得最严重的是嗓子，现在萧大人这么说，估计是嗓子难愈。
想到那天的场景，韩老爷又唾骂萧大人几句，再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子升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毁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萧家还有两个庶子，就萧老头那利益至上的性子，估摸着到时子升要被萧老头给弃掉。”
萧大人的另一个小妾为他生了一对双生子，年纪就比萧子升小三四岁。
花厅里气氛沉重压抑，三人一时无话，任谁听了这样的事，都会愤气填胸，为萧子升感到不平。
新添的茶水滚烫，热意透过杯壁传来，直到手被烫了一下，韩令姜才后知后觉松懈力道。
热气氤氲朦胧之间，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惊怔，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猜想到这其中的原因竟是这般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