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群山环绕的山庄风景秀丽，碎石铺就的小路幽折蜿蜒，丛木花草树林间，不时传来宴客们的笑语欢谈。
一名小厮走在最前面引路，韩令姜落后于萧子升一步，身旁是近身侍女青锁。
一行人安安静静，一路无话，只余踏在石径上细碎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视野骤然开朗，石径的尽头是一道高大的月洞门，拱门顶处的匾额上刻着“玉棠园”三个大字。
韩令姜微仰着头，看着那几个字，笔法稚嫩，似是一笔一划生硬地写出来的，这是哪个稚童刚学会写字时写的？她的脑中只剩下这个想法。
引路的小厮已经识趣地退到后面，萧子升与韩令姜不知不觉间并排而行。
萧子升余光瞥见韩令姜的动作，不由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见到她目光认真，他略微思忖，还是开口询问：“韩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不解的地方？”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冽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韩令姜收回目光，侧过头：“可否请问萧公子这匾额上的题字是出自谁的手笔？”
听了她的疑问，萧子升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是我儿时懵懂时写的字，祖父命人把它摹刻在了这里。”
韩令姜恍然大悟，微微颔首，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挺好。”
“......多谢。”萧子升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有种儿时的幼稚被人发现的尴尬。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跟在萧子升身后的小厮明安，原本还在为自家少爷终于会主动开口搭话而感到高兴，此时他默默抬眼瞄了一下自家少爷的背影，心里嘟囔，这可是少爷您即将定下来的未婚妻，再多说两句交流感情会怎样？
方才他在前面引路时，一路上静默得他走着走着差点同手同脚。
他感觉韩小姐是个不错的女郎，若是能成为少夫人，定然能同少爷琴瑟和谐吧，毕竟这俩人少言寡语的性子挺相似。
甚至韩小姐太给少爷面子了，那匾额上的字都能夸出口，不是他抹黑少爷的字哈，主要是这字法在这奢华的山庄，雅致的花园实在显得太那个，格格不入。
明安在后面为萧子升的婚事操心了半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他来助力自家少爷一番，让韩小姐多了解了解少爷，对这相看有利。
“韩小姐，若是您不介意，小的为您介绍一下这玉棠园？”明安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韩令姜的背影问道。
他突兀的话音一落，前面的两人同时侧过头来看着他，把明安看得头脑卡壳。
萧子升有些莫名其妙，明安则朝他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
萧子升：“......”话多的毛病又犯了是吧？虽有些无语，但萧子升却并未打断阻止明安，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以。”韩令姜面露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点了点头。
“好咧！”明安得到允许，笑容满面忙不迭地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来，
“韩小姐，首先我们得从这山庄说起，这山庄是我们太老爷送给少爷的周岁礼。转到少爷名下后，太老爷便命人为少爷在这山庄里建了一座独属少爷的私人花园，因少爷喜欢海棠，太老爷便让人在花园里种满海棠。待到海棠开花时，太老爷又让刚学会习字认字的少爷给花园题字，少爷很是认真地写了‘玉棠园’这三字，太老爷高兴，立马就派人去摹刻了少爷的字迹，就此成了花园的匾额。”
“这玉棠园是少爷私属，十几年来从未对外人开放过，连老爷和夫人也都没来过。玉棠园僻静无杂人，此时正是赏海棠的好时候，韩小姐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听着明安有声有色的介绍，几人穿过月洞门，大片红色海棠林映入眼前，淡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韩令姜眉舒目展，这满园的春色倒是真不错，私人花园吗？也是挺有雅趣。
心情不错的韩令姜褪去了一层冷淡，她偏头看了一眼萧子升：“你的祖父很疼爱你。”
萧子升耳根微红：“祖父的确很疼爱我。”说罢他暗暗瞪了一眼明安，说这么多，这下好了，给人知道了这是他的私人花园，还是在他带着人逛花园的当下。
带着一个刚认识的女郎来逛他的私人花园，还被女郎当场知道，这怎么看都像是他上赶着捧着自己的心意放到女郎面前似的......
萧子升有尴尬说不出口，其实今日这一切都是他母亲的安排。
他的父母从小就对他管教严苛，对他的关爱几乎是没有的，但管教起他来总是要把他放进那些条条框框里面去，让他按照他们安排的路走，只为培养一个完美无缺合格的下一任家主。
这次也是一样，他们已经为他安排好婚姻。
羽翼未丰，还摆脱不了那些桎梏的萧子升只能听从安排，来这相看宴。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是谁都无所谓了。
明安被萧子升的眼神看得不由缩了缩肩膀，发现少爷并没有生气，似乎还有点......羞臊？转而又察觉到韩小姐好似心情不错，于是明安更加卖力地介绍描述起玉棠园来，调节调节少爷与韩小姐之间尴尬无话的氛围。
“韩小姐，您看前面那还有一个湖，湖里可以泛舟游园，您要感兴趣待会可以试一试。”
“穿过这片海棠林，湖对岸有个歇脚的亭子，走过石板桥就能到。”
......
晴日阳光下的湖面春水光彩熠熠，白云低垂，同湖面上的红色海棠连成一片。
待穿过石拱桥，韩令姜根据明安的介绍，对这座花园布局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依湖而筑的六角亭飞檐翘角，雕栏玉砌。
几个侍女候在亭外，亭子里的石桌上已备好茶水点心。
“韩小姐，这是山庄后面的云山产的茶，这糕点是用玉棠园的海棠花做的，您尝尝。”明安勤快地忙前忙后先给韩令姜倒了茶，才给萧子升倒。
萧子升扫了明安一眼，这人到底是谁的小厮？
正要退出亭子外的明安一向不太懂眼色是什么东西，察觉到萧子升正在看他，便不自觉挺直腰杆，露出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要不是他这一路都在说话活跃气氛，少爷和韩小姐之间估计还是紧绷又干巴巴的氛围呢！
萧子升看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口感不错。”韩令姜尝了一块海棠糕，口感软糯清香，云山产的茶清爽回甘，她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浅笑，赞许道。
“韩小姐若是喜欢，稍后我让明安给你装一些拿回府。”看到韩令姜脸上难得的笑意，萧子升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眼角微微弯了弯。
仆从们都退到了亭外，亭子里只剩下韩令姜和萧子升相对而坐。
还别说，明安的作用确实挺大，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轻松了些，少了些拘谨。
韩令姜闻言微怔，她只是客气夸一下，没想到萧子升这么实在，只能含笑道谢：“如果不麻烦，那便多谢萧公子。”
“不麻烦。”
说完之后，两人又默契无话，各自安静地品茶赏景。
湖边杨柳青青，点映在大片艳红海棠林之间。湖中一群金黄橙红的锦鲤争相游到亭子底下躲避逐渐炎热的日头，动静大得湖水翻搅泛起大片涟漪。
韩令姜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看到亭子的靠栏长凳上放置了一小包鱼饲，她神色微动：“萧公子，这鱼可以喂吗？”
“嗯，可以，鱼饲就在那里。”萧子升点头，指了指那包鱼饲。
韩令姜得到同意，便站起身走到亭边，倚着栏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湖里洒着鱼饲。
得了吃食，那群鱼游跃得更欢了，湖水激荡声不绝于耳。
约莫过了一盏茶，萧子升看了一眼还站在栏杆那形单影只喂鱼的韩令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愧疚懊恼。
她是客，自己把一个客人晾在一旁这么久，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是一个君子的待客之道，况且她还是他的联姻对象，尽管是父母安排的，可她是无辜的。
只是他从没有过与女子单独相处的经验，何况两人之间也不熟，所以他忽略了很多。
而且韩令姜看起来清冷疏离，寡言，他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实在不知怎么与她谈话共处。
萧子升产生愧疚之后便开始有些无法安稳地坐着，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看着韩令姜的背影询问道：“韩小姐是否要下棋？”
手里的鱼饲喂完，鱼撑得差点游不动，韩令姜拍了拍手，有些无趣。她正拿着手帕擦手，蓦地听到萧子升的话，顿了顿，她转过头对他颔首：“好。”
石桌下有一暗格，萧子升从暗格中取出棋盘，分好棋子。
“韩小姐棋艺如何？”
“略懂一二。”
“嗯，我也是棋艺还行。”萧子升看着韩令姜一副高深莫测淡定的模样，以为她是谦虚，便也跟着自谦起来。
直到落子对弈，萧子升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略懂一二，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棋局，三两下便输了的韩令姜，他在讶然中沉默下来。
萧子升：“......”原来她不是在谦虚，她是真的只懂一二。
韩令姜：“......”大意了，眼睛会了，手没会。
韩令姜有些不自然地握拳抵唇咳了咳：“萧公子见谅，今日是我第一次下棋。”
“？”萧子升脸上露出茫然诧异的表情。
韩令姜眼眸闪了闪，佯装云淡风轻：“我以前在家中旁观过多次祖父和二哥下棋，这应该也算是略懂一二吧。”
看过那么多次，那些下棋的路数她脑子里有些印象，下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吧？这是她下棋前想的。
以前祖父和二哥曾说过要教她下棋，只是她兴趣不大，所以没学。
方才答应萧子升下棋，也是因无事可做，想着下下棋消遣也不错，可没想到这下棋还挺有难度。
萧子升听到此话，再看到她颇为理直气壮的神情，不由得扬唇轻笑起来，精致的面容上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仿佛整个人鲜活起来。
韩令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拿起茶杯淡然地喝了口茶，他的笑点好像有些奇怪？
萧子升并不是笑话韩令姜的棋艺，他只是在某个瞬间发觉她的言行很有趣。
笑意微敛，他看着韩令姜道：“韩小姐不要误会，方才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少时下棋的趣事。我们再下几局吧，我观你棋路是对的，只不过技巧太浅显易被破解，等多下几局你便领悟了。”
“好。”
萧子升的老师棋艺精湛，他跟着老师学习多年，棋艺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春日微风细细，凉亭中棋子落下的声音时而掷地有声时而犹豫不决，不时听到少年耐心指点棋局的说话声。
渐入佳境的对弈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一阵风乍然而起，席卷而过，海棠花落了满地，飘散湖面，肥胖的锦鲤一跃而起，衔住零落的海棠花瓣。
“砰——”肥鱼又重重掉入水中，炸起一大片水花，搅碎了这一池镜花水月缥缈旧事。
韩令姜从回忆中抽离。
午后日光浅浅，隔壁的庭院红色海棠纷纷扬扬，墙角石缸里的几条锦鲤四处游逛，慢悠悠地吃着掉入水中的海棠花。
檐廊的长榻上，清瘦的年轻男子透着一股病弱无力，好似风一吹便要随风而去。
当时海棠锦鲤如今犹在，只是季春成了孟夏，他被困在了这座偏僻的深院。
群山环绕的山庄风景秀丽，碎石铺就的小路幽折蜿蜒，丛木花草树林间，不时传来宴客们的笑语欢谈。
一名小厮走在最前面引路，韩令姜落后于萧子升一步，身旁是近身侍女青锁。
一行人安安静静，一路无话，只余踏在石径上细碎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视野骤然开朗，石径的尽头是一道高大的月洞门，拱门顶处的匾额上刻着“玉棠园”三个大字。
韩令姜微仰着头，看着那几个字，笔法稚嫩，似是一笔一划生硬地写出来的，这是哪个稚童刚学会写字时写的？她的脑中只剩下这个想法。
引路的小厮已经识趣地退到后面，萧子升与韩令姜不知不觉间并排而行。
萧子升余光瞥见韩令姜的动作，不由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见到她目光认真，他略微思忖，还是开口询问：“韩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不解的地方？”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冽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韩令姜收回目光，侧过头：“可否请问萧公子这匾额上的题字是出自谁的手笔？”
听了她的疑问，萧子升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是我儿时懵懂时写的字，祖父命人把它摹刻在了这里。”
韩令姜恍然大悟，微微颔首，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挺好。”
“......多谢。”萧子升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有种儿时的幼稚被人发现的尴尬。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跟在萧子升身后的小厮明安，原本还在为自家少爷终于会主动开口搭话而感到高兴，此时他默默抬眼瞄了一下自家少爷的背影，心里嘟囔，这可是少爷您即将定下来的未婚妻，再多说两句交流感情会怎样？
方才他在前面引路时，一路上静默得他走着走着差点同手同脚。
他感觉韩小姐是个不错的女郎，若是能成为少夫人，定然能同少爷琴瑟和谐吧，毕竟这俩人少言寡语的性子挺相似。
甚至韩小姐太给少爷面子了，那匾额上的字都能夸出口，不是他抹黑少爷的字哈，主要是这字法在这奢华的山庄，雅致的花园实在显得太那个，格格不入。
明安在后面为萧子升的婚事操心了半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他来助力自家少爷一番，让韩小姐多了解了解少爷，对这相看有利。
“韩小姐，若是您不介意，小的为您介绍一下这玉棠园？”明安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韩令姜的背影问道。
他突兀的话音一落，前面的两人同时侧过头来看着他，把明安看得头脑卡壳。
萧子升有些莫名其妙，明安则朝他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
萧子升：“......”话多的毛病又犯了是吧？虽有些无语，但萧子升却并未打断阻止明安，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以。”韩令姜面露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点了点头。
“好咧！”明安得到允许，笑容满面忙不迭地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来，
“韩小姐，首先我们得从这山庄说起，这山庄是我们太老爷送给少爷的周岁礼。转到少爷名下后，太老爷便命人为少爷在这山庄里建了一座独属少爷的私人花园，因少爷喜欢海棠，太老爷便让人在花园里种满海棠。待到海棠开花时，太老爷又让刚学会习字认字的少爷给花园题字，少爷很是认真地写了‘玉棠园’这三字，太老爷高兴，立马就派人去摹刻了少爷的字迹，就此成了花园的匾额。”
“这玉棠园是少爷私属，十几年来从未对外人开放过，连老爷和夫人也都没来过。玉棠园僻静无杂人，此时正是赏海棠的好时候，韩小姐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听着明安有声有色的介绍，几人穿过月洞门，大片红色海棠林映入眼前，淡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韩令姜眉舒目展，这满园的春色倒是真不错，私人花园吗？也是挺有雅趣。
心情不错的韩令姜褪去了一层冷淡，她偏头看了一眼萧子升：“你的祖父很疼爱你。”
萧子升耳根微红：“祖父的确很疼爱我。”说罢他暗暗瞪了一眼明安，说这么多，这下好了，给人知道了这是他的私人花园，还是在他带着人逛花园的当下。
带着一个刚认识的女郎来逛他的私人花园，还被女郎当场知道，这怎么看都像是他上赶着捧着自己的心意放到女郎面前似的......
萧子升有尴尬说不出口，其实今日这一切都是他母亲的安排。
他的父母从小就对他管教严苛，对他的关爱几乎是没有的，但管教起他来总是要把他放进那些条条框框里面去，让他按照他们安排的路走，只为培养一个完美无缺合格的下一任家主。
这次也是一样，他们已经为他安排好婚姻。
羽翼未丰，还摆脱不了那些桎梏的萧子升只能听从安排，来这相看宴。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是谁都无所谓了。
明安被萧子升的眼神看得不由缩了缩肩膀，发现少爷并没有生气，似乎还有点......羞臊？转而又察觉到韩小姐好似心情不错，于是明安更加卖力地介绍描述起玉棠园来，调节调节少爷与韩小姐之间尴尬无话的氛围。
“韩小姐，您看前面那还有一个湖，湖里可以泛舟游园，您要感兴趣待会可以试一试。”
“穿过这片海棠林，湖对岸有个歇脚的亭子，走过石板桥就能到。”
......
晴日阳光下的湖面春水光彩熠熠，白云低垂，同湖面上的红色海棠连成一片。
待穿过石拱桥，韩令姜根据明安的介绍，对这座花园布局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依湖而筑的六角亭飞檐翘角，雕栏玉砌。
几个侍女候在亭外，亭子里的石桌上已备好茶水点心。
“韩小姐，这是山庄后面的云山产的茶，这糕点是用玉棠园的海棠花做的，您尝尝。”明安勤快地忙前忙后先给韩令姜倒了茶，才给萧子升倒。
萧子升扫了明安一眼，这人到底是谁的小厮？
正要退出亭子外的明安一向不太懂眼色是什么东西，察觉到萧子升正在看他，便不自觉挺直腰杆，露出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要不是他这一路都在说话活跃气氛，少爷和韩小姐之间估计还是紧绷又干巴巴的氛围呢！
萧子升看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口感不错。”韩令姜尝了一块海棠糕，口感软糯清香，云山产的茶清爽回甘，她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浅笑，赞许道。
“韩小姐若是喜欢，稍后我让明安给你装一些拿回府。”看到韩令姜脸上难得的笑意，萧子升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眼角微微弯了弯。
仆从们都退到了亭外，亭子里只剩下韩令姜和萧子升相对而坐。
还别说，明安的作用确实挺大，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轻松了些，少了些拘谨。
韩令姜闻言微怔，她只是客气夸一下，没想到萧子升这么实在，只能含笑道谢：“如果不麻烦，那便多谢萧公子。”
“不麻烦。”
说完之后，两人又默契无话，各自安静地品茶赏景。
湖边杨柳青青，点映在大片艳红海棠林之间。湖中一群金黄橙红的锦鲤争相游到亭子底下躲避逐渐炎热的日头，动静大得湖水翻搅泛起大片涟漪。
韩令姜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看到亭子的靠栏长凳上放置了一小包鱼饲，她神色微动：“萧公子，这鱼可以喂吗？”
“嗯，可以，鱼饲就在那里。”萧子升点头，指了指那包鱼饲。
韩令姜得到同意，便站起身走到亭边，倚着栏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湖里洒着鱼饲。
得了吃食，那群鱼游跃得更欢了，湖水激荡声不绝于耳。
约莫过了一盏茶，萧子升看了一眼还站在栏杆那形单影只喂鱼的韩令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愧疚懊恼。
她是客，自己把一个客人晾在一旁这么久，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是一个君子的待客之道，况且她还是他的联姻对象，尽管是父母安排的，可她是无辜的。
只是他从没有过与女子单独相处的经验，何况两人之间也不熟，所以他忽略了很多。
而且韩令姜看起来清冷疏离，寡言，他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实在不知怎么与她谈话共处。
萧子升产生愧疚之后便开始有些无法安稳地坐着，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看着韩令姜的背影询问道：“韩小姐是否要下棋？”
手里的鱼饲喂完，鱼撑得差点游不动，韩令姜拍了拍手，有些无趣。她正拿着手帕擦手，蓦地听到萧子升的话，顿了顿，她转过头对他颔首：“好。”
石桌下有一暗格，萧子升从暗格中取出棋盘，分好棋子。
“韩小姐棋艺如何？”
“略懂一二。”
“嗯，我也是棋艺还行。”萧子升看着韩令姜一副高深莫测淡定的模样，以为她是谦虚，便也跟着自谦起来。
直到落子对弈，萧子升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略懂一二，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棋局，三两下便输了的韩令姜，他在讶然中沉默下来。
萧子升：“......”原来她不是在谦虚，她是真的只懂一二。
韩令姜：“......”大意了，眼睛会了，手没会。
韩令姜有些不自然地握拳抵唇咳了咳：“萧公子见谅，今日是我第一次下棋。”
“？”萧子升脸上露出茫然诧异的表情。
韩令姜眼眸闪了闪，佯装云淡风轻：“我以前在家中旁观过多次祖父和二哥下棋，这应该也算是略懂一二吧。”
看过那么多次，那些下棋的路数她脑子里有些印象，下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吧？这是她下棋前想的。
以前祖父和二哥曾说过要教她下棋，只是她兴趣不大，所以没学。
方才答应萧子升下棋，也是因无事可做，想着下下棋消遣也不错，可没想到这下棋还挺有难度。
萧子升听到此话，再看到她颇为理直气壮的神情，不由得扬唇轻笑起来，精致的面容上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仿佛整个人鲜活起来。
韩令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拿起茶杯淡然地喝了口茶，他的笑点好像有些奇怪？
萧子升并不是笑话韩令姜的棋艺，他只是在某个瞬间发觉她的言行很有趣。
笑意微敛，他看着韩令姜道：“韩小姐不要误会，方才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少时下棋的趣事。我们再下几局吧，我观你棋路是对的，只不过技巧太浅显易被破解，等多下几局你便领悟了。”
“好。”
萧子升的老师棋艺精湛，他跟着老师学习多年，棋艺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春日微风细细，凉亭中棋子落下的声音时而掷地有声时而犹豫不决，不时听到少年耐心指点棋局的说话声。
渐入佳境的对弈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一阵风乍然而起，席卷而过，海棠花落了满地，飘散湖面，肥胖的锦鲤一跃而起，衔住零落的海棠花瓣。
“砰——”肥鱼又重重掉入水中，炸起一大片水花，搅碎了这一池镜花水月缥缈旧事。
韩令姜从回忆中抽离。
午后日光浅浅，隔壁的庭院红色海棠纷纷扬扬，墙角石缸里的几条锦鲤四处游逛，慢悠悠地吃着掉入水中的海棠花。
檐廊的长榻上，清瘦的年轻男子透着一股病弱无力，好似风一吹便要随风而去。
当时海棠锦鲤如今犹在，只是季春成了孟夏，他被困在了这座偏僻的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