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灰尘散去后,一箱箱的军械出现在两人眼前。

    公冶表言欣喜若狂道:“还真被你猜中了!”

    裴无端反应没他那么大,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摇摇晃晃走出密室熄了火折子,叫朔方军将所有的军械带走了。

    公冶表言跟着出了密室,在光线下愈发觉得裴无端状态不对,“你没事吧?从你来董家店找某,某就觉得你面色不对,还以为是你赶路累着了。”

    “无事。”

    裴无端嘴上说着无事,唇色却比脸还白,额头更是细汗密布,步伐也甚是虚浮,如何看都不像没事人的样子。

    果不其然,还没待他走出两步,人就已经摇摇欲坠,幸亏公冶表言反应及时才接住了他。

    “常周!逢源!”公冶表言向外喊道。

    两人听见呼喊声迅速冲进废墟,见公冶表言单膝跪在地上,裴无端在他怀中昏迷不醒,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应过来后又将裴无端的手臂分别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他扶起。

    “仆射这是怎么了?”常周问道。

    公冶表言站起身,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某先去找辆马车。”说罢,便跑去找马车了。

    两人将裴无端扶至马车上躺着,他的情况不见好转,只能先将他送回裴府请郎中瞧瞧。于是常周负责驾车,逢源守在车内,公冶表言留在酒肆则负责收尾工作。

    应氏一家人礼佛归家已至酉时,府中早早的就备好了饭菜,可大慈恩寺中高僧说佛祖示警应氏近日恐有血光之灾,需得老夫人吃斋七日才可化解此灾。旁人自是不信的,可老夫人最是信佛,听到这话那可就不得了了。府上的奴仆们都不知道这档子事,上了几个荤菜,老夫人顿时火冒三丈,怒斥他们犯了佛祖的忌讳。这老夫人一生气,这些小辈们都没敢动筷,待老夫人生气回房后,应观还特意确认了一眼,才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应映宗颇为懂事,小声说道:“阿爷,祖母还生着气呢。”

    应观嘴里还嚼着饭菜,含糊道:“佛祖让你祖母吃斋,又没让咱们吃斋。”又挥挥拿着筷子的右手,压低声音道:“放心吃咱们得吧。”

    哪知三人刚拿起筷子,便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动静,又立马放下碗筷。果不其然,老夫人又回到了前堂,而应观怎么说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耳朵自然不比小辈们灵敏,老夫人从他身后经过走到上席落座,他才慢慢发觉。

    应观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咽下,“母…母亲。”说着,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

    老夫人自是没给他好脸色,“竖子,吃你的吧!”随后又缓了缓情绪,和颜对三个小辈道:“不用管祖母,你们吃。”

    三人试探地拿起碗筷,还得是应探看胆子大,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嘴里,应映宗与应昭昭两人见老夫人也没有数落他,便也放肆吃了起来。

    老夫人回到房中突然想起这父子从大明宫回来就对封赏之事一字不提,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回到家中对朝中之事是一字不提,怎的?报喜不报忧啊?”老夫人责备道。

    四人顿时似是石化了般,应映宗与应探看更是不知道怎样作答,应昭昭倒是嘴快:“阿爷做了千牛将军,来年不必去边塞了。”

    “那你们俩呢?”老夫人看向应映宗与应探看。

    应观看热闹不嫌事大,憋着笑,附耳对应昭昭小声道:“呵,你祖母真没那么好忽悠。”

    应昭昭一个劲地点头,对自己阿爷这句话颇为赞同。

    应映宗与应探看两人面面相觑,仿佛在说:要不你说?应观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咽下,“母…母亲。”说着,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

    老夫人自是没给他好脸色,斥骂道:“竖子!”随后又缓了缓情绪,和颜对三个小辈道:“不用管祖母,你们吃罢。”

    三人试探地拿起碗筷,还得是应探看胆子大,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嘴里,应映宗与应昭昭两人见老夫人也没有数落他,便也放肆吃了起来。

    老夫人回到房中突然想起这父子从大明宫回来就对封赏之事一字不提,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回到家中对朝中之事是一字不提,怎的?报喜不报忧啊?”老夫人责备道。

    四人顿时似是石化了般,应映宗与应探看更是不知道怎样作答,应昭昭倒是嘴快:“阿爷做了千牛将军,来年不必去边塞了。”

    “那你们俩呢?”老夫人看向应映宗与应探看。

    应观看热闹不嫌事大,憋着笑,附耳对应昭昭小声道:“呵,你祖母啊还真没那么好忽悠。”

    应昭昭一个劲地点头,对自己阿爷这句话颇为赞同。

    应映宗与应探看两人面面相觑,仿佛在说:要不你说?

    罢了罢了,做大兄的要有大兄的样子,出了事怎么能让次弟顶着呢。

    应映宗硬着头皮道:“我与次弟…过完年就要去关内道任职了。”

    老夫人心中早有预感,所以明面上没有表现的多震惊与不喜,只是一手拄着杖,让辅清将自己扶回了房。

    可谁都知道,老夫人舍不得这两个孙子,七年啊,可她如今已是这般年岁,还有多少个七年,又还能见着这两孩子几面?

    幸有辅清在一旁开解她,“老夫人不必忧心,两位郎君都是有孝心之人,不论在何处都会记挂着老夫人的。”

    “送去益州的信到了吗?”老夫人坐卧在床上,闭着眼睛双手慢慢揉着太阳穴。

    “算算时日应是到了。”

    “到了便好,到了便好……”老夫人闷声咳嗽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的身体每况日下,旧疾叠新病,就怕哪日积重难返。孙儿前往边塞已成定局,她如今只希望能早日将探看和清袅的亲事给定下来,了去心中的一个牵挂,再给映宗找个新妇,给三娘相个合适郎婿,一切妥当后,哪怕是立刻让她去见应至,她也是无憾的。

    已是次日寅时,裴无端才渐渐苏醒。人刚醒脑子有些混胡不清,便慢慢坐起身子拍拍脑袋,缓了缓才发现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军师!”

    无人应。

    “常周!”

    亦无人应。

    门被打开,公冶表言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了。

    “嚎什么嚎啊?”公冶表言满脸怒气坐在床边,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他。

    裴无端将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又问:“事情处理的如何?”

    公冶表言扯扯嘴角,“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吧,都这副模样了,你是觉得没你某就做不成事?”

    “我可不敢。”裴无端道。

    公冶表言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问道:“复追,你自己给某透个底,怎么回事?”

    裴无端眉头微皱愣了愣,反问道:“郎中没说?”

    “他说是你操劳过度,某可不信,就这破事还能让你裴无端操劳过度?”公冶表言道。

    他说的也是事实,前些年与突厥战事吃紧,裴无端带着将士们日日与之死战,每场仗都是亲自制定战略、领兵抗厥,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也不见出现昨日那般的情况。

    可若是真让裴无端自己说到底是何原因,他恐怕也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公冶表言见他沉默许久,催促道:“还跟某藏着掖着?”

    “说不清楚,当时看见那火烧越烧越大,慢慢地,人就开始有些恍惚了。”裴无端眉头紧皱,看着也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那还真是奇了,若是说裴无端是怕火,可是之前在关内道时都不曾出现这类意外,难不成是在西京水土不服所致?水土不服也不能这么严重吧。

    公冶表言思索了一番,吞吞吐吐问:“你…之前是不是经历过……”公冶表言觉得有些冒昧,便没有再说下去。

    裴无端神色微变,似是有些出乎意料,又迅速用言语遮掩:“军师多言了。”他深知公冶表言是在关心他,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这兄弟便没得做了。

    公冶表言明白他是不想再谈论此事,也便适可而止了,“罢了,某不问便是,以后离火场远点,省的又让人操心。”公冶表言突然想起正事,还需裴无端决策,“对了,李成仁已经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各处城门也安排了人手,接下来怎么办?”

    裴无端意味深长道:“撒饵。”

    裴无端暗想:京中危险重重更甚关内道,冒着性命危险潜入长安只怕是还有更大的图谋,而且朝中的人盘根错节,绝大多数人都脱不了干系,或许这批军械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但是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而他所担心的远远不止这些。此事牵扯甚广,想必那人也脱不了干系,也许此事,就是那人露出的尾巴。

    朔方军在东市抓人的事今日已经在朝上闹的沸沸扬扬,部分官员还借此参了裴无端一本。

    大理寺狱内,一狱卒提着饭菜,正挨个挨个给囚犯发放,而他发放前都要先看一眼关在里面的人。直到最里面一间时,狱卒注意到:里面的人被吊着,双手被分别被铁链绑着,蓬头垢面,一时间还真叫人认不出来。

    他喊了一声:“吃饭了。”

    里面的人不答。

    狱卒又凑近瞧了瞧,突然,那人抬起头,绑着他的铁链也瞬间松开了——他不是李成仁!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拔腿就跑。

    里面的人活动活动了手腕,不紧不慢道:“看清楚是你常爷爷了吗?”常周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狱卒头也不回,铆足了劲往前跑。

    常周脑海中闪过裴无端对他的嘱咐:留活口。他轻啧了一声,追了上去。

    狱中的通道狭长且昏暗,四周还有不断的哀嚎声,堪比人间地狱。眼瞧着常周就要追上那人了,那人却忽地停在原地不动。正当常周疑惑时,那人随即倒在了地上。常周见状,急忙冲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嘴角残留着血迹,人也没了气息。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逃不出去,这是在等毒药发作啊!常周一拳锤在地上,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

    裴无端收到消息,迅速前往大理寺。他手中有圣人御赐金令的事已经在大理寺内传开了,无人敢阻拦他不说,大理寺上下的官员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裴仆射”。裴无端自是不会理会这些附庸之辈,径直赶往了关押李成仁的地方。

    看样子李成仁已经被拷打过了,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人缩在墙角,明明都害怕到了这般地步,却还是死咬着什么也不说。

    他听见有人在开锁,不由得又将自己缩紧了些。

    直到一双绣着银纹的黑鞋映入他的眼睛,他才缓缓抬起头盯着裴无端,冷笑道:“要不你杀了我吧,啊?哈哈哈。”

    裴无端暂时没理会他,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只见常周将一名“狱卒”丢了进来,又将一碗饭菜放在地上,后朝裴无端埋怨道:“没办法,提早服了毒。”

    毫无疑问,正是刚才送饭的狱卒,不过人已经死了。

    裴无端瞥了眼地上已经断了气的人,转而又看了眼那碗饭菜,对李成仁道:“你不是想死吗?吃了它。”

    李成仁一愣,目光顿在了那碗饭菜上。他又不傻,他知道裴无端说的是这东西有毒。李成仁又看向那名“狱卒”,竟老熟人啊——孙伦府中的小厮四六。

    李成仁冷笑两声,像是在自嘲。

    裴无端可不是来看他俩的深情厚谊的,不耐烦问:“李成仁,现在某问什么,你答什么,可?”

    李成仁渐渐跪好,朝裴无端磕了一个头,抬起头道:“是。”

    “刘远因何而死?”

    “他时常来酒肆喝酒,赊了很多账,原本该韦效前来送着批货,来的却是刘远,他威胁我说,不仅要将他赊的账全一笔勾销还要我倒给他三百两,否则他就将这批货到底是什么报给官府,我便故意给他上了烈酒,他喝醉后,便将他捂死。”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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