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温采采脸上尽显得意之色,她朝着殿内走去,待给各贵人及娘子们行过礼后道:“采采无过人之处,唯有此舞愿贵妃娘娘与太子妃殿下展颜。”

    吴姗现在的心思全在李瑜的行踪上,只得敷衍她两句“好好好”。

    袁贵妃干脆没搭理温采采,懒懒伸出手示意一旁的婢子扶她离开。不难看出,贵妃娘娘这是心情不快了。

    温采采没讨到好便自己奄奄地回到了位置上。

    郭蕙定是不会放弃这摆在眼前的机会,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乐舞终是愉人之技,温家妹妹此后便莫要花这些心思了。”说罢,她又冷笑两声以表示自己对温采采的鄙夷。

    她话虽说的委婉,但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温采采,堂堂温家娘子为争平乐王妃一位,竟学那不入流的东西来博人眼球。

    此情形下温采采显然是落了下风,但她确实也不好再反驳郭蕙什么。再者,反正这“乐舞终是愉人之技”一句对指的又不真是她温采采。

    另一边,温浦阳等人已至袁相府前。

    “下官翰林学士温浦阳奉圣上口谕,特来看望袁相公。”

    门房见来人着一身官服又带着圣上的亲卫,心怀怯懦不敢上前阻拦。于是,温浦阳下马独自进了袁府。

    在门房的带领下,他来到了袁忠休养的房间。只见袁忠躺在床上,面色痛苦,唇色发白,额头细汗密布,想来是受了极大的痛苦才捡回一条命。

    “袁相公这瞧着,伤得可不轻啊。”温浦阳假意感慨道。

    袁忠直哀嚎着,有气无力道:“劳圣上挂念老臣。”

    “袁相公这是伤哪了?”

    “哎!”

    还没等袁忠反应过来,温浦阳快步上前直接掀开他的褥子。

    只见袁忠半穿着里衣,另一半露出的左肩缠满了止血用的细布,细布上还渗有血迹。

    温浦阳见此情况,又将褥子轻轻给他盖好,轻拍赔笑道:“得罪了,袁相公,温某只是想看看您伤在何处,这才好向圣上回话不是?”

    奈何袁忠不便起身,只能无奈作罢。

    温浦阳努力下压嘴角,装作出严肃的模样,询问道:“袁相公可看清了行凶者的面容?”

    袁忠缓缓摇头,“那人一身黑衣……裹着头巾蒙着面……实在是叫人难以辨认。”

    “是在何处遇刺?”温浦阳接着问。

    袁忠沉默了半晌,后答:“在道政坊……东道。”

    “袁相公有何线索?或者怀疑的人。”温浦阳问。

    “并无。”袁忠道。

    温浦阳无奈叹气摇摇头,“袁相公这可就是在为难温某了。”

    “温翰林此话何解?”袁忠倍感疑惑。

    温浦阳抿着笑颜,不语。

    袁忠立刻会了他的意,将屋内的下人通通遣了出去。

    温浦阳这才开口解释:“袁相公怕是也没料到太子未曾出席国宴吧,如此一来这出苦肉便将太子架在明面儿上,最终适得其反。若是想要夺得监国大权,这戏啊,还是得做的再真一点才好。”

    袁忠先是感到震惊。毕竟谁也料想不到李瑜居然会未至国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但是,袁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出现的恰到好处,如此一来,李瑜就被他摆在了高处,圣上反而就不会疑心是李瑜派人行刺袁忠,李瑜做不出此等蠢事。然而袁忠遇刺与太子不知所踪两件事撞一块,圣上最重视的只会是袁忠遇刺,上元国宴一朝宰辅当街遇刺有损的不仅是圣上的颜面,更是大永国泰民安的盛景。而太子行踪一事只会被轻轻揭过。

    袁忠不死心,咬咬牙选择低一次头:“温翰林才智过人……可有良策?”

    温浦阳轻笑了一声,道:“袁相公怕是误会了,温某只是善意提醒,并无高见。至于行刺一事,温某奉圣上口谕,定会为袁相公讨个公道。”说罢,他行礼告辞。

    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圣上已然知情,劝袁忠自行将刺客一事处理干净。

    说来,温浦阳从来就看不上袁忠的做派,在他眼里,袁忠要脑子没脑子,要肚量没肚量,简直是难堪宰相之任。奈何他有一个好妹妹博了圣上圣眷,加上袁忠又是张之满的门生,得师提携才得以官运亨通。

    温浦阳此人算不得高傲,只能说是漠然。谁能给他想要的他便为谁效力。袁忠给不了,李瑜也给不了,元合勤更给不了,“大永无相制”只有当今圣上能实现,所以他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一心只为圣上效力。

    裴无端在给使的带领下,来到了东宫西院连接两座高阁之间的廊桥上。

    背对着他的李瑜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后缓缓转过身,嘴角轻扬。

    话又说回来,裴无端仅是在朝堂上与这位太子殿下有过几面之缘,算不得熟络。

    他这一笑让裴无端心中发紧。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裴无端打算先观察观察,便行礼道:“臣裴无端,见过殿下。”

    李瑜上前两步将他虚扶起来,“圣上命你前来?”这位突起的新秀,他也是早有耳闻,只可惜由于自己的特殊身份在朝堂上不好与他产生过多的交集。

    “袁相公遇刺,圣上担忧殿下安危。”裴无端道。

    李瑜冷笑两声,“担忧?还是怀疑?”

    裴无端的沉默就是给他的最佳的回应。

    李瑜仔细地,一点一点打量着裴无端的面庞,时而皱眉时而欢颜,最后缓缓问出:“你的父亲是裴铭将军?”

    从称呼可以看出,李瑜心底还是很敬重裴铭的。

    “是。”裴无端毫不犹豫回答。

    “是日子过得久了孤对他的记忆模糊了吗?”李瑜顿了顿,又道:“你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他。”

    裴无端面不改色,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殿下与家父已多年未见,对他的音容相貌有所遗忘也是在所难免。”

    李瑜侧过身,望着夜空中那些缓缓升起的孔明灯,瞬间思绪万千,感慨道:“说来也有八年之久了。”

    “殿下密传臣前来,只为寒暄?”裴无端问。

    李瑜笑笑,“你是想问孤为何此时还不动身前往花萼楼?”随后他踱步解释道:“圣上他不止要看你的态度,他也在看孤的态度。你能选择来东宫而不是去袁府,想来你并不是愚笨之人。”

    虽然涉及此事的有袁李温裴,但说白了,这只是圣上对于裴李二人的试探。首先,对于裴无端来说,如果他当时选择去了袁府那便说明他的无识人之能,难堪重任,同他父亲裴铭一个德行。而对于李瑜来说,如果他成功落入袁忠设的套,开始自证清白,那他这个太子也算是当到头了。

    “说来也是惭愧,孤也是侥幸才得以逃脱这个圈套。”而后,李瑜无奈摇头苦笑,“咱们这位圣上啊,向来爱与人玩些博弈。”

    “殿下还是该派人好好搜查一番东宫。”裴无端说。

    李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是怕袁忠将刺杀的罪名扣在东宫头上。

    “好,孤亲自带人搜查一番。”李瑜忽地想起,立刻脱口而出,问:“裴仆射,你可怀疑过孤?”

    “殿下觉得呢。”裴无端反问。

    李瑜笑笑,“你倒是有趣。”他知道裴无端从来没疑心过他,否则这东宫早就闹得翻天覆地了。

    两人一前一后正准备离开此地,廊桥下匆匆跑过一位女子,她双手捏着裙摆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望身后,不难看出她的迫切与谨慎。

    那一抹熟悉的色彩钻入裴无端的视野,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思绪也随着她的背影越飘越远,好在他很快恢复了神志。

    李瑜见裴无端迟迟未跟上,回头查看后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定是珊儿请进宫的舞女不懂规矩,让仆射见笑了。”

    “并未,此女不失天真,让人心生艳羡。”他收回目光,神色略显哀伤。

    身困一方宅院,心陷无尽算计,将那不可多得的纯真消耗殆尽,哪怕享受着尊荣与富贵,却得不到半点真心实意。这就是她所追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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