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课还是没见江彦回来,林咚和褚楚正要找人询问时,就见刘梅面色严肃,把白敏敏叫了出去。白敏敏回来后,一个表面上秘而不宣的消息就在班里传开了:江彦和十四班的一个男生跟别人打架,受了伤,在医务室。

    林咚和褚楚皆是一愣,趁着下午体育课的空挡,偷偷溜去了医务室。

    悬挂着白色帷帐的医务室里,江彦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额头和鼻梁上带着淤青,胳膊撑着大腿面低头坐着。

    林咚有些意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可以看出,江彦是那种很阳光、整日乐呵呵的大男孩,神经大条但坦率可爱,和大家关系都不错。这次竟然会和别人打架,不知发生了什么。

    褚楚看到受伤的江彦,努着嘴调侃:“江狗,这是去哪逞英雄了,还挂了彩?”嘴上虽是嫌弃,但脚步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咚跟在后面,走进去才看到坐在床上的祁夏,曲腿坐在床上,左手和小臂缠着绷带,嘴角有一块淤青,默不作声。

    褚楚正围着江彦仔细打量盘问,林咚没有上前,瞥了祁夏几眼。“……伤怎么样?”

    “不要紧。”

    沉默……

    林咚搜肠刮肚,想要找些话题,打破冷场:“那个,中午吃饭了吗?没吃给你们买点东西过来。”

    祁夏还没回答,江彦的肚子却争先恐后地发出抗议,咕噜噜叫起来。江彦嘿嘿一笑,微赧,揉着肚子:“我俩中午没吃饭,打架忒耗体力,这会饿了,哈哈哈哈哈。”

    褚楚捶了一下江彦的肩,走过来拉着林咚去了学校的小卖部。

    正是上课时候,小卖部没有多少人,林咚和褚楚挑了一些面包薯片和矿泉水,去结账。在他们前面排队的是两个女孩,其中个头较高的女孩很漂亮,刚到下巴的一刀切短发,利落出挑,鹅蛋脸,大眼睛,翘鼻梁,朱唇贝齿,露出一抹甜美出尘的笑。

    两个姑娘拿着买的饮料走远了。褚楚用胳膊碰了碰林咚,小声道:“看到没,刚才那个短发女生,就是谢宁远。”

    林咚看着那个树荫下的背影,点了点头。

    店员在扫林咚和褚楚买的零食,林咚忽然看到了那罐泡泡糖上面插着的几支棒棒糖,她在各种口味的糖之间扒拉出两根荔枝味的,放到柜台上:“阿姨,这个也扫一下。”

    褚楚将一大袋花花绿绿的零食“咚”的一声放到医务室的柜子上:“给,挑喜欢的吃吧!”

    江彦咧嘴一笑,道一声“谢谢”,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袋子里,翻翻找找,忽然摸到了两根棒棒糖。“你们咋还买这玩意儿,小屁孩才吃,又不顶饱。”很是嫌弃地扔在一边。

    林咚眉头一跳,有点尴尬还有点气恼,悄悄睨了江彦一眼。

    “给我。”祁夏将手伸到江彦面前。

    “你要吃啥?”

    “糖。”

    江彦嗤之以鼻,拎起来,撂到祁夏手里:“喏。”

    “两根都要。”祁夏很执拗,手还伸在原处。

    “给给给!”

    祁夏其他的东西一个没拿,只认真剥开棒棒糖粉色的糖纸,避开嘴角的伤口,塞进了嘴里,左边的腮帮子鼓鼓的。

    林咚看着祁夏,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祁夏忽然抬头看向她,林咚一怔,笑容和目光都来不及收回。

    “谢谢。”祁夏直直看着她。

    “不客气。”

    *******

    晚上放学,林咚让褚楚先走,自己留在教室临摹速写。直到今天值日的江彦打扫完卫生,林咚才停笔,收拾好书包和江彦一起下楼。

    “江彦,你和祁夏上次为什么打架?”

    江彦打着哈哈,故作不在意:“嗐,就是和二十班的男生抢篮球场的地盘,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之前在医务室,江彦也是这样告诉褚楚的,但林咚不信。江彦和祁夏都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跟同学打架的人。

    林咚不置可否,接着淡淡地说:“你和祁夏以前都是一中初中部的对吧?”

    “昂。”江彦纳闷,不知道林咚到底想说什么。

    “二十班那个男生是不是叫李辉成?”

    “嗯。”

    “据我所知,李辉成和祁夏没有什么关系,要说唯一的联系,就是谢宁远。”

    江彦一愣,没作声。

    “李辉成在追谢宁远。而你,祁夏,谢宁远都是一个初中的。最重要的是,祁夏和谢宁远……”

    “我靠,姐,你咋知道的!”林咚话还没说完,江彦就炸了毛,挠着后脑勺,狂呼乱嚎。

    林咚靠在墙上,摆起了谱子:“听白敏敏提过几嘴。”

    林咚大多数时候显得木讷、天马行空、又不切实际,其实她内里很细腻敏感,对周遭的事物洞若观火,但她不在意,不愿多想,只想做个袖手而立的旁观者。

    但祁夏的事,她不自觉地上了心。她将自己这样的原因归结为——祁夏很够义气地收下了她买的两根棒棒糖,还认认真真吃了干净。

    江彦瞠目,朝林咚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姐,牛逼,你这卧底技术高!我要给你写本书,就叫《林大姐的卧底传奇》。”

    “少贫嘴,老实交代吧。不然,林姐我大刑伺候!”林咚朝江彦晃了晃手里的拳头。

    “是是是,小的全招,供认不讳!”江彦笑着缩缩脑袋,“你刚说的只对了一半。李辉成是在追谢宁远,但他那天招惹祁夏纯属找茬讨打。初中的时候,祁夏和谢宁因为都学习很好,还一起参加竞赛,确实走得很近,但他俩没谈,都是大家乱传。而且,不知道为啥,这俩人高终以后就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连话我都没见他俩说过。”

    “李辉成不知道听谁说了祁夏和谢宁远谈过对象,现在还藕断丝连,就来找祁夏的麻烦。要是他只是为了谢宁远的事儿,祁夏根本不会搭理他,但……”江彦搔搔后脑勺,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讲,对上林咚犀利的目光,一咬牙,“但,他骂了祁夏过世的妈妈,祁夏当时就恼了,接着两边就打起来了。”

    林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半晌,吐出一句:“谁赢了?”

    “啥?”江彦傻眼,没反应过来。

    “你们赢了,还是李辉成他们赢了?”林咚咬牙切齿地问。

    “……当然是我俩。”

    闻言,林咚脸色稍霁,微眯眼眸:“干得好,李辉成活该,就他妈的该打!”

    江彦汗颜,哈腰拿袖子抹了抹额角的虚汗,看着林咚阴森森的模样后背发凉。当即,只想跪地喊一声“林女侠”。

    快走到校门口时,林咚又问了一句:“祁夏的妈妈怎么过世的?”

    江彦见识过林咚的淫威,立刻回答:“我也是听我爸妈说的,是被祁夏他爸气死的。”

    林咚一怔,僵立在原地。

    “祁夏初二的时候,他爸出轨被发现,自那以后,他爸妈就老是打架。没多久,他妈妈就查出了癌症,恶性的,很少见。他妈妈就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看病,治疗,一直瞒着祁夏,直到祁夏初三中考完,才彻底坚持不住,进了医院。高一上还没结束,他妈妈就过世了。祁夏初三以后就没见过他爸,一直住在姥爷家。老人们都说,祁夏妈妈是被他爸气病的。”

    林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呆滞地看着路灯下呼啸驶过的车辆。

    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午后,阳光干净的少年,转瞬,变成了冷漠、叛逆、浑身带刺的少年。

    原来,一个人走成何种模样,都有迹可寻,背后无数只手,推着尚未成熟的少年人不知不觉走向鲜花锦簇的坦途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渣男,都该死。”林咚冷冷地留下一句,向车站走去。

    *********

    暑假期间额外的补课结束,还有三天时间正式开学,一中格外开恩给学生放了三天假。

    林咚一整天都泡在画室写生,晚上躺在床上摆弄手机,其中一个聊天框有四五个未接语音。林咚点进去,翻看了六月份至今的聊天记录,都是对方单方面在发消息。自己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在六月三号,只有简单的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今天最后一通未接语音在下午六点,林咚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扔在床边。昏昏欲睡间,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林咚闭着眼摸到手机,毫不犹豫地摁断。但电话那头的人却锲而不舍,又打过来,林咚叹了口气,接通。

    “刘睿,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

    “好啊,林咚,几月不见,你他喵的竟敢挂我电话!”语音那头噼噼啪啪的清脆女声响起,火爆急切。

    林咚垂死病中惊坐起,拨开脸上的头发,看了一眼联系人:“许愿?”

    “昂,是你爹我!你以为是哪个野男人啊!”电话那头毫不客气的女声是林咚的闺蜜许愿,两人算是发小,小学、初中都在一起,家住得也近,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互相称爹更是司空见惯。

    “你暑假咋没回来?”林咚问道。

    “别提了,跟着老师参加竞赛,给人当了廉价劳动力,暑假都被压榨没了。”许愿的声音蔫下去。“对了,不要光说我,你……和刘睿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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