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这一辈子的结局,你还会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吗?如果你记忆随时会篡改,你的爱人、朋友会随时消失,那么你还会愿意选择建立羁绊吗?

    今天是我记录日记的第一百零五天。距离作者上次更新,也已经有一百零五天。

    我就要死了,和钟楚玉一起。在这之前我们策划了一场谋杀,我们或许会坠入阿鼻地狱也说不定。

    我叫杨柳娇,是虐文女主。

    我们因作者一时的ooc而同时分裂出了自我意识。

    我还记得,那天的原文更新有多么惊世骇俗。

    ......

    【他从敦煌篝火旁,第一次见到杨柳娇的时候,就在心里说,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里。

    从额角到下巴,极其流畅的线条,他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他忘不掉那夜月下妩媚的身影,绯红色发带系着的银色铃铛,清脆的划破天际,似花弄月影。

    有时候过分美丽,也是一种罪过。

    翩然起舞挥袖时,像在天际的雀的羽翼。可惜,或者也只是那发霉发烂的屏风上的雀。翅翼是软弱的,无力飞起的。从雪白的颈部泄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沉水香献媚似的钻进了台下看客的心头,但看似柔弱的身躯却迅速俘虏了脆弱者的心。眼泪似露水般蒸发在漫长的黑夜。

    可惜,她再也无法再翩翩起舞了。就像蝴蝶一样翩跹飞过了他的春光。

    从那日,他便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他回过神,忽明忽灭的灯芯,犹如时不时漏半拍的心跳。

    如今,窗子倒映出她的婀娜身姿的剪影,仅为他一人而轻轻弹奏一曲的《凤求凰》。他在雕花木窗台,轻轻勾勒出她的轮廓。

    ......

    楼下的明月晒着白衣,西楼上的他倚着檀木门,与她同练一支曲。

    他痴痴的目光,最后对上了她似秋水般含情默默的眼眸,他忘情的落下了吻,她的呼吸似乎都要被吞噬。】

    尬破天际的剧情更新,让我们同时分裂出了自我意识,钟楚玉迅速的推开了我。

    这个ooc,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霹在了我们两个人中间。那么久不更新,原来是为了更新一个大的雷。我们两个刚萌生出自我意识,对对方就像面对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半晌,钟楚玉才咬牙切齿憋出一个字:“那是我初吻,我还没准备好。”

    什么意思,我如花美貌的还便宜你小子了呢。我骂了一句:“也是我初吻好吗!没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就很不错了。”

    钟楚玉鄙夷道:“你初吻午时一过自动更新是吗?”

    我又习惯性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总之,先下楼吧,免得以为是有夫之妇半夜翻墙什么幽会的。”

    絮絮叨叨的记录下来这些,也是为了作者在修改文章的时候,篡改记忆的时候,我能记住曾经发生了什么。

    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的情况就是,目前这个世界更新到了第三十六章。

    前面讲述了我所在的商队暂时停留在敦煌,我在篝火旁练习胡旋舞,城主夜凌霄偶然间一见钟情。我以为遇到注定的缘分,但因为我发现我是替身要离开他,他发怒把我的腿打断。在侍女的帮助下,我逃离了这里,然后我被男二钟楚玉捡到回家,并且教我练琴。

    在作者不更新的时候,我们就在作者给出的设定的身份和地方生活。或许是因为作者封笔的缘故,这个世界似乎停滞了。时不时产生一些bug。那些是作者电光火石间,尚未成型的灵感。

    昨夜还在下雪,今日便是飘絮。

    在梦中,我看到了未来的故事走向的残影:钟楚玉为了我而死,我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最终服毒自尽,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夜凌霄不愿相信我服毒自尽,发疯将牵扯到的人都屠尽,执意要找到凶手,最后不得不接受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事实,孤独终老。

    我已经失忆过好多次了。日记记录了好多本。有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或许是消失的爱人,消失的朋友。都是被作者临时删除了。许久没出场的角色,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透明。

    偶尔可以察觉到心上人留存的痕迹。比如钟楚玉的那一支短笛,以及我行囊的铜铃铛,这些都是是作者,无法解释,还没来得及删除干净的bug。

    到了次日早上,我因心里挂念这件事情,一夜没睡好,天还微亮就爬起来。披着斗篷就到书房找钟楚玉,一夜大雪,果然有一尺多厚。

    天气寒冷,胶易凝涩不润,钟楚玉便把画都收了起来,自顾自地下棋。

    我一边脱下斗笠掸雪,一边说着思虑的事情。极其熟练地自己拿起茶壶向碗倒茶。

    “影响剧情走向的,往往只有那几个重要章节。”钟楚玉翻着棋谱,对着马融、王积薪的看了几篇棋论,思索许久,终于重重敲下一枚棋子,简单明了地概括了关键。

    我点头不语,窗外的冷气还是蔓延到了屋内。尽管我披着斗篷披肩,还是冷得哆嗦。

    “虐文女主的体质,就是标配小手冰冷是吧。吃茶都暖不起来。”钟楚玉戏谑道。“我可不是你的男主。我不会给你暖手。”

    说是那么说,但某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戏谑,结果还是把手炉让给我,在屋里架了个炉子,让我烧烤梨子吃。

    我捧着手炉,趴在窗下看雪。在他忙碌地架炉子的时候,我接过他的话茬,将他没说完的思路补充完整:“也就是说在下一次更新,我们不如主动触发新事件,忤逆原有的故事线。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世界框架越清晰越完善了,我们也知道,这本书没有几章就要大结局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每次阅读留下来的笔记,就像又重新活了一遍别人的人生。而我始终认为,再精湛的语言,也无法描述我最快乐的一天以及我在意和珍视之物。

    他没有看我,只是拨弄炉子的灰,慢慢说道:“是的,最近时间流逝越来越古怪。不出意外,应该是作者又要更新了。离现在最近的节日-—-中元节。达官显贵平日素爱好善喜施,修庙塑神。无论如何,庙是必定要要去一趟。”

    或许是因为我忧心忡忡久久不语,他又安慰道:“也许结局会有修改,预言不一定是最终版本。”

    我也知道只是安慰罢了。众所周知,虐文女主和男二自古以来都是高危职业,非死即残。按照这个作者的风格,我跟他,至少死一个。

    随着故事的越具体,我们的本身的性格面目逐渐模糊。性格特征也都是作者随情节设定。如果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我们会消失的。但毕竟着急也没用,还会自乱阵脚。

    我也勉强打起精神,宽慰道:“不管有没有用,事情总是做了之后才有答案。”

    猫儿或许是在外面冻着了,显得比平时粘人,钻到了炉子旁边还不够,径直跃到我怀里,缩成黑芝麻团似的。我分了些蒸梨给它。

    这是只典型的乌云踏雪猫,小猫的眼睛圆溜溜的,大得像铜铃。身背皆黑,但肚腿蹄爪皆为白色。

    可惜瘸腿。我和钟楚玉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因为跑不快。它正被村口孩童围着欺负。

    我也经常被那些小孩嘲笑,还有故意学我走路的。所以不免物伤其类。

    我虽有心要养,但毕竟还是寄人篱下,也不方便提这件事情。

    但是钟楚玉又偷偷折返回来,说米缸惹老鼠,所以要买猫,花了一个让我咂舌的数字将其买下。问他为什么抓老鼠要花重金买瘸腿的猫,他也只说:“因为觉得值得。”

    我给它取了小雪的名字。其实也只是取乌云踏雪最后一个字,我素来不擅长取名。

    这样的温馨画面,其实在原小说十三章中间也经常出现。那个时候是真的被打得很惨,他那会一边帮我上药,一边谴责夜凌霄说:“下手这么狠。”

    我还安慰他:“没事,至少没有挖心肝要移植给白月光。”

    总之,第十三章以后,我就暂住在他家,经由他悉心照料,他每日为我洗手做羹汤。

    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

    “我不要白粥,我要吃肉羹。”我嘀咕着,踹着被子发出巨大声音以引起他的注意。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钟楚玉把被子往上提一提,无奈地答应了我。

    “兔肉羹。”我得寸进尺道。

    “好。”

    我一边吃着他做的饭,一边念叨着。

    “钟楚玉,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没有我,那么你或许可以再吃多一碗兔肉羹?”说着,他把肉扒拉到我这边。

    但是,小说作者更新完一下班,他就开始嫌弃我给我算账,说要把每次为我做过什么都记在账上,他一定会记得一清二楚的。本来我作为虐文女主,就是设定得贫穷且善良。本来就不富裕的经济状况就更加雪上加霜。

    严重怀疑他的家产就是那么坑害良家少女而得来的。不过嫌弃归嫌弃,他也是每天都在真的敬业的教我练琴。

    我平日里没事就去当乐师打打工,在院子里在捣衣晒衣,以期还债。洗手做羹汤的事情就没有,因为我的厨艺让他不敢恭维,迟早毒死人。他从来不雇佣仆人,倒也不是雇不起,钟楚玉其实攒了挺多家产,设定里,他的画是很多达官显贵愿意花重金求取的。但是他过得挺低调的,因为他只是觉得众生平等,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卑躬屈膝。的确,虽然他是我债主,

    但是也从来没有暴力催债过。我也天天花他的钱,给他买吃的伺候他。当然我自己也吃。

    不吃白不吃,吃了就是赚了。想到着我把他面前的果盘挪到自己面前。捡了自己爱吃的生鲜瓜果。

    “这些点心里,单笼金乳酪味道最佳,新出的平截花卷味道不错。”钟楚玉夸赞道。

    “也不看看谁买的。”我得意地笑了。

    那是必然,相处那么久。他的口味自然已经在我心中。

    这可是我特意在下班后绕了远路,冒着大雪,去点心铺子给他买的单笼金乳酪。

    做点心的小娘子因为我已经是熟客,还特意给了我新品金银夹花平截尝尝,打开蒸笼,里面是切好的一截截蒸卷,我试了,味道果然不错,螃蟹的味道腌制入味了,我记得钟楚玉挺喜欢吃海鲜的,所以我留了一小块带回家给债主。

    “这个故事如果你来写的话,你会写什么样的结局。”

    我歪在椅子上,又跟钟楚玉说了几句闲话。

    钟楚玉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那你呢?”

    我笑道:“我会在最后建立起一个众生平等的世界,让天下成为天下人的天下。再也不要有高低贵贱之分。”

    钟楚玉也笑了:“你跟姜子牙倒是一个想法。‘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

    眼瞧着插梅花瓶子里的水枯了,我自告奋勇去贮水。为债主大人服务的心要时刻准备着。就说时间流逝得极其古怪,早上仍是大雪,现在檐下的燕子已落下了呢喃细语,暖阳斜斜漏下,绸缎在院子里随风飘着。

    水缸里倒影出来我的容貌,水明明是清澈的,但是我怎么也看不清楚我的脸,就像我的性格一样总是模糊流动的。

    说像是谁,便是谁。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被放到了这本小说里,我会在哪里呢?我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我会喜欢谁呢。总角会使用筷箸了吗,及笄会绣鸳鸯海棠了吗?

    海海人生,还会遇到羽衣吗,还会遇到钟楚玉吗?是行走江湖的女侠,还是悬壶济世的女医。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其实挺想脱离故事情节给我的身份之外去活一趟。

    以前,我以前也不清楚自己想喜欢吃什么。

    还是他带我逛了一天的东市西市,逛累了,就直接把我拉入食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跟小二报菜名绕口令似的念叨了一大串:“单笼金乳酥、水晶龙凤糕、玉露团、七返糕、曼陀样夹饼、暖寒花酿驴蒸、雪婴儿、凤凰胎、御黄王母饭、乳鱼酿、五生盘、汉宫棋......”

    “停停停。吃得完吗?”

    他语气很笃定的说道:“今日,我们便要彻底找到杨柳娇到底喜欢什么。”

    ......

    也许弄清楚自己是谁真的很重要。

    在我重新回到书房期间,钟楚玉已经咳嗽了两三次。前几日,他身体便不大好,请大夫看脉,给出的定论是思虑伤脾。吃了麦冬、五味子,这几日虽略好,但仍看着神情仍是有些恍惚。

    钟楚玉端详着手中的笛。我重新放好花瓶,问道“你在想什么。”

    钟楚玉:“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心上人。她消失之后,去了哪里。曾经如此相爱的山盟海誓,也只是秩序混乱一瞬间捏造的谎言。我如今连她名字都不曾知晓。谁又记得,她曾来过。”

    我仿佛也看到了,他那个江南烟雨中的撑着油纸伞的心上人。我抱着小雪。

    其实我心底是有点酸涩的,那么我要是消失了,谁有记得我曾来过呢?我当然知道。在这本书里没有人真爱我。爱的只是那个设定。他不过是经过,或许这只是设定,我也并不意外。

    千万万有情人里只有一对梁祝成了蝴蝶。但是,我也知道,不能如此意志消沉。在这样下去,还不是到该淌眼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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