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玉看杂技,似乎收到启发,半询问半肯定道:“美人计加钉子似乎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要不要找那人买些带着呢?”

    我想象着哄骗他等到新婚之夜,在被衾下放钉子的场景,不禁有些感觉后背发凉。

    羽衣握住我的手,柔声细语道:“不要担心,一定会如意的。”

    还是算了吧,感觉仙女撒花式丢地上防止他靠近更文雅。可惜数量大概是不够多的。

    其实,我心中仍在犹豫。夜凌霄并非幕后指使,他的所做的恶只是因为作者的念想而产生,他也只是牵线木偶罢了。

    故事的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我从未杀过生,如今却要真的动手杀了夜凌霄吗?

    但一闭眼想到结局的那日血色残阳,我便在心中自有定夺,这件事万万仁慈不得,没有霹雳手段,如何菩萨心肠。

    我因担心他们都在身边难以触发事件,便想找个清净去处碰碰运气。或许是因为不太放心,钟楚玉想跟在我身后,但因为在我一再坚持下,也只好放弃,只得反复叮嘱道:“反正确认过没有萌生自我意识,或者教化失败后,你就直接杀了他。找到合适的武器就好,发挥自身优势。”

    羽衣补充道:“还有记得给我们留记号。若是被掳走了,我们也好找到你。惊落商的商队找人还是很快的。”

    我炫耀式的拿起了簪子晃了晃:“没关系啦!反正我还有这个必杀技。”我倒是不担心如何杀了他的问题。只要我想,总能找到机会杀了他有机会再逃出来。江湖那么小,跟大家有缘自会相见。

    话又说回来,这支做工精致复杂的金簪子,是前几日羽衣特意为我制作的,里面是一把小刀,涂的是惊落商在找来的奇毒。刀子虽小,但是足以将他一刀毙命。

    那日,羽衣本想亲手将簪子递给我,但是手已经透明得只剩轮廓,为了不让我被我看出担心,她便隔着手帕递给我。但角色因为太久没有出场,已经渐渐在遗忘的边缘,所以连身子也是泛着隐约白光。她的做法如掩耳盗铃、掩鼻偷香般,反而更惹人注目。

    还记得提起毒效的时候,她对我信心满满又骄傲的说:“惊洛商制的毒,你就放心吧。”过了一会,她眼眶微红,又矛盾起来道:“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的好。让你手上沾满鲜血,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

    ......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本小说里,或许他们是有机会相爱的。可惜,他们、我们的时间都太短,一切都太来不及。不要说自己喜欢什么,甚至来不及认识自己。

    我们甚至都不算是真正的古代人。只是作者给套了个壳子罢了。

    故事里阴郁但实际上很有礼貌商人,设定里嚣张跋扈,但实际上是温柔美女。他们像雪花融化那样,一切的标签最后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仿佛没存在过一样。他们本应该有更长的一生,而不是如同琉璃易碎,彩云易散。

    而我现在也不记得慢慢他们的模样,他们的声音也渐渐记不清楚,过往一百多天相处的点点滴滴消失在了记忆里。

    只剩下原剧情里面的情节。仿佛只是工具一般,有时候觉得很可笑。我们所有人的出现付出,模糊的容貌,流动的性格,一切的设定存在,只是为了上演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he是以膝下儿孙满堂结束,be是以天下人陪葬郁郁而终结束。

    平生遭尽冷眼,不甘。不甘!我们无端受过的所有苦难,只是为了衬托遇见夜凌霄。凭什么!更别提,还有很多苦难,是他带给我的。有时候我感觉真的不是我爱上了男主,而是作者本人爱上了男主。

    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配角和主角之分。我信的只有我自己。在生死面前,人下人,人上人的说法都是如此荒唐。所有人的故事的挣扎都大同小异,包括我的也是如此。

    如果最后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毁灭,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推翻重构这个世界呢。凭什么我就是要在弱势地位,任由他们摆布。现在绝不是心软而流淌眼泪的时候。

    我紧紧将簪子抓在手里。就像我的命运,我也要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我的朋友,我的爱人,还有都城的无辜百姓。

    哪怕往后有命无运,哪怕往后业火焚身,哪怕往后坠入阿鼻地狱。我也不会让我们成为套壳只为作者的故事而活。

    台上的和尚仍在念着变文:

    “第一女道:“世尊!世尊!人生在世,能得几时?不作荣毕,虚生过日。奴家美貌,实是无双,不合自夸,人间少有。故来相事,誓尽千年。不弃卑微,永共佛为琴瑟。”

    女道: “劝君莫证大菩提,

    何必将心苦执迷?

    我舍慈亲来下界,

    情愿将身作夫妻。”

    佛云: “我今愿证大菩提,

    说法将心化群迷。

    苦海之中为船筏,

    阿谁要你作夫妻!”

    我拨开人群,正在庆幸走出来了的时候,突然看到夜凌霄出现,我知道剧情终于上线了,作者更新了。心里不知道萌生的是期待还是什么的情感,百感交杂。

    “好啊你个杨柳娇,你居然躲到这里来了。跟我回去。”

    我的眼睛控制不住流下眼泪。尽管我现在听到这样的台词真的很想笑。原来,小说更新角色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角色的行为不以我的意志所转移。我第一反应是糟了,那我怎么做记号让他们找到我。随后立即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结局就是真的不可逆转。

    确实有意思。不论我们这些角色怎么努力,所有的故事还是都汇集到了一个焦点上。

    听着“我”的声音开口说话:“夜凌霄,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话音未落,一个巴掌落在了我的脸颊。看着眼前那个男人暴怒的青筋。“我”倔强的瞥过去,一言不发。然后强硬地被拉走。

    ......

    【敦煌城内。他把杨柳娇拽到宴席上,摔到众人面前供人取乐。

    夜凌霄总是睥睨天下的眼神,让人不容置疑。面对杨柳娇的反抗,他面带凶色道:“你逃跑的时候,怎么不说走不动?如今让你跳支舞罢了,你却顾左右而言他。今夜我没有让你停下,你便不准停。否则——”他狠狠的将面前的白玉杯一摔。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杨柳娇很清楚,若是敢违背他,只会牵连到其他帮助过她的人。

    台下宾客,他人凝视之目光,犹如鬼影幢幢。帷幕里,而杨柳娇像牵线人偶一样,不停不停的跳着舞。

    帷幕外,夜凌霄一直望着杨柳娇,但是很奇怪,他凝视的目光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而是感觉到温暖。但他不说话,也不会跟观众一样虚伪赞赏。他只是一言不发。

    她是折了翅膀的金丝雀,但是他仍固执的让她起舞。尽管周围的人眼底只有讥讽色彩。

    杨柳娇的世界安静了,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绯红色发带的铜铃清脆的响声。

    用鲛油滴制而成的长明烛,彻夜常亮。戏台上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满屏的珠宝。丝绸却是滚烫的冰凉。夜无波澜。不绝于耳的虚假的赞赏。

    线扯人偶般随着单一无变化的宫商羽徽角起舞,旋转。

    仿佛永远燃不尽的蜡烛。困在舞台上。

    几乎不休不眠的跳了两日,他向众人宣布,等他归来。他要娶这个女人。台下皆是一片哗然。

    “你真的疯了。”杨柳娇仇恨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而后者几乎是贴在她耳边,“我要你说,一生一世,我愿意。”】

    我总是很难把小说里的杨柳娇和我自己联系上,明明就是我自己,但我总感觉是两个人。这次作者一天内更新了三章,三十七章、三十八章和三十九章都是在讲述中元节我所在的乐队被请到寺里表演,而在我替去世的亲人焚纸马钱粮时,遇到了夜凌霄。夜凌霄怒不可遏地把我带回了敦煌城。为了羞辱我,明知我腿脚不便却仍让我在宾客表演高难度的舞蹈。而后,更是强迫我要嫁给他。

    作者更新只让我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味的顺从没有用。但是反抗也不见得就有用,因为不一定有力气反抗了。等按流程走完所有剧情,我能够拥有身体掌控的所有权的时候,已经是饿了好几天,将要奄奄一息之时。因为前面的剧情内的“我”反抗得太激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让夜凌霄临走前特意吩咐,不要让我接触任何人。甚至还说然后如果我闹个不停,也可以饿上几天,这样就没有力气去逃跑了。

    小说里的“我”,发疯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他们就任由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目前的局势颇为严峻。难道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道剧情更新的时候,没出场的角色在做什么。更新不知道是不是同步的,我没有留下任何记号,钟楚玉他们能找到我吗。本来打算里应外合,晓之以理,动之以武。但是这场戏码的主角,夜凌霄,偏偏不在场。戏没法唱下去。

    而且,更新的时我们是彻彻底底无法控制自己这一关键信息,我还暂时没有办法传递出去。钟楚玉也联系不到,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本来还企图在剧情更新结束后跟夜凌霄好好商量一下,结果,作者直接指使他去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带兵打仗去了。这下好了,人也玩失踪了。我就这样被困在这里。

    好在,目前也没有完全脱离计划当中去。如果坐以待毙,那么肯定就是只有嫁给夜凌霄这一个结局。我思来想去,或许可以试着偷偷逃跑?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再看着看守高大威猛的侍卫,又看了看我自己设定上娇弱无力的模样,最终打消了打晕他们然后逃跑的计划。要是真的能逃出去,我要重塑体魄。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也无论男女性别之分,要成大业,武力是必不可少的。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那是一场感觉可以把一个人的一生都埋葬的大雪。我身上还是穿着那几件轻纱长裙。冷得我的身子发僵,最为难以忍受的还是肚子饿。感觉胃在灼烧一样。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迷迷糊糊胡钟昏睡过去,梦里又回到长安,钟楚玉带我买各种好吃的那天。醒来还是在冰冷逼仄的小屋子里。想起了佛教传说里,地狱中的饿鬼,腹大如山,喉细似针,一切饮食到了口边即化为火炭。我现在就是那个地狱饿鬼。不知昏睡了多久。梦里什么都有,醒来什么都没有。

    饿到一定程度,反而让我保持了一丝的清醒。不知道多少天了,钟楚玉到底也还是没有来。现在,跟其他人完全联系不上,我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太耽误时间了。我决定再次主动制造事件,加快故事的进度。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撤走了,可惜,只要还留有墙壁,只要门外留有侍卫。是的。我要撞门。最好是撞到头破血流的样子,这样才有机会去向外求医,与外界接触。他们是决然不敢让我真的死在这里的。

    毕竟,我没有受虐倾向,真的要去撞门把自虐,我还是很难下手的。夜晚柴房很冷,还有老鼠在吱吱喳喳。我总是疑心它们会咬到我,让我沾染鼠疫。不过即使如此也无需担心太多,这是属于虐文女主特有的有恃无恐。毕竟没到真正的大结局,死大概是死不了,但是估计又要半死不活吧。

    我怕疼,但是此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深吸一口气。

    .....

    我两眼一黑,明显感觉到额头处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看到外面的侍卫慌慌忙忙的进来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成功了。就是太废脑袋了。我眼一黑的时间好像超时了。怎么也重启不动。总不能失明了吧。

    不要美化未被选择的道路。可惜,我们作为牵线木偶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我却还在幼稚的相信,只要结束这一切,我们的灵魂就都会得到解脱。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神明吗。真的有神明的话。为什么听不到我的祈祷呢?作者真的把我当成主角了吗,若是爱我,为何在她笔下又从不肯怜悯我,还是只是把我当成自身欲望的客体呢?她用所有我的一生苦难遭遇,构成了她自己对男主的浪漫甜蜜幻想。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还未来得及等我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听不见周围的人的声音,只是感觉到场景好像在移动,天旋地转的。我暗想道:完蛋了,或许真的撞过头了,是到了冥途,准备走马灯了。

    按照小说常理来说,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夜凌霄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在彻底断线前,我将涂毒的簪子藏在袖里,才肯安心闭上眼睛。

    “就那么不信任我吗?”就在我以为我已经死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快醒醒,瞧你这没出息样。”

    睁开眼,钟楚玉背对着光天神下凡似的出现在我面前,自带柔光滤镜。没等来男主等来男二。

    他推开门,站在月光下,我才发现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眼神总是敏感又拧巴的,与清冷的淡漠气质不同,脸部轮廓自有流畅但又圆润的线条,显得傻憨憨的。周围是晕倒在地的一众侍卫。

    “大侠你来了。”我用不经意的语气掩埋雀跃的心。不负责任的猜测大侠的绝招是用迷魂香。反正,那群高大威武的侍卫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放倒的。不过,大侠看起来也挺狼狈的。翩翩公子的一袭白衣,现在也灰扑扑的,头发凌乱。

    我拆开他刚给我砸的东西看,是整整七十多个小人的素蒸音声部,可惜是已经成一坨被压得非常扁平了,之前在长安没有空等到。

    看着我现在吃到塞不下也不肯下咽的狼狈样,大侠竟然扑哧的笑出了声。他调侃:“你见过骆驼是怎么样咀嚼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遇到钟楚玉后,我简直是百分百触发翻白眼技能,再遇见多几次就要只剩下眼白了。而钟楚玉恐怕也是,总是如何如何的一抽搐,我都担心哪天他就要成面瘫。我都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年纪轻轻不要耍帅耍酷,老是抽搐对脸不好。

    钟楚玉又指了指那个被压得扁扁的小人:“这个蓬莱仙女长得好像你。”

    我撇了撇嘴,挑三拣四道:“吵耳。你就给我带了这种蔬果馅的吗?”还没继续讨伐完,钟楚玉又丢来了另一包,我眼睛一亮:“大酱肘子!”“能不能文艺点,人家叫缠花云梦肉。”大少爷特有的骄傲合和优雅永不过时。

    就在我狼吞虎咽大酱肘子的时候,钟楚玉在望风。我用脏兮兮的手趁机去摸钟楚玉的衣服,故作可怜:“大侠我好渴。我要喝水。”

    “得得得,给你给你,别动手动脚。”他素来有洁癖,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然我还是很敬业的,吃东西的时候,也不忘将关键信息细细道来。

    我们交换信息后得出推论更新的时候受限制只是,涉及到的角色,而其他角色是不会知道是否剧情在更新的。能不能强行闯入更新范围,这就是我们还没有得知的地方。

    他皱眉:“看来又得重新计划。”我却想得更乐观,因为至少我们对更新机制有了更多了解。

    我提议道:“我的计划就是,按兵不动。现在我这个身份在他旁边,更好摸索有关更多的信息。你也别闲着,找个机会潜伏到这。下次试验也该轮到你了。”

    他张嘴刚要辩解什么,忽的听见有追兵来的声音,来不及多说,只留了一句:“回见。”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我匆忙将灰尘扑脸,趁头上鲜血凝固没多久,闭上眼睛,也装做晕倒的样子。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章节目录

虐文女主起义手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我不唱钗头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我不唱钗头凤并收藏虐文女主起义手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