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筹谋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昏迷不醒的殷郊抬走，心有余悸，想到方才若不是姬发反应快，相救及时，殷郊此刻只怕已经……我不敢想象那之后我该怎么办？想尽办法为他报仇还是直截了当地随他而去？
好在姬发救下了他，我才刚刚心安片刻，殷寿接下来的话更是将我打入深渊。“明日午门斩首。”殷寿看着被拖出去的殷郊，却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和姬发对视一眼都非常惊诧，彼此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同时脑中也在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办。这时殷寿转身看向我们，眼神十分凌厉，压迫感十足，他用低沉威严的声音说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我和姬发立即跪下，恭敬地行礼，异口同声道，“姬发不敢！”“海玥不敢！”
殷寿缓缓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海玥，你是个聪明人，你要体面的活路，我给你了，但你若要自寻死路，我也可以满足你。”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海玥并无此意，海玥只是……”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殷寿够聪明，也够狠心。
“跟着殷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委屈你了，也许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殷寿的脚步从我眼前离开，他走向了姬发，我悄悄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动作。他用剑抵住了姬发的脖子，却没有伤害他，而是说道：“这么多质子，我最欣赏你，”随后挪开了剑，围绕着姬发四周缓缓踱步，继续说道，“因为你来到朝歌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你要做一个大英雄，我们是同样的人。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杀了姬昌，从此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大商的太子……”我心中一紧，殷寿还是不肯放过姬发啊，姬发不可能杀自己的父亲，他若违抗王命，只怕也凶多吉少。
我看着姬发的神情，竟然体现出心动，这怎么会？“还有，如果你能做到，我把海玥赐给你，你会和我一样，江山、美人，都可以拥有。不要再让我失望……”什么？殷寿这是为何？为什么要把我赐给姬发？姬发看了我一眼，抬头对殷寿说：“是，大王，姬发明白。”他竟然答应了。
殷寿啊殷寿，真是出的一手好牌。用太子之位和我作为诱饵，姬发若真的弑父，他便有了牵制姬发的筹码，再者如果姬发收了我，便要承受对朋友不义的骂名和心理谴责，真是一箭双雕。他也不会真的那么傻让姬发当太子，并将来把王传给姬发的，他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相信、要赶尽杀绝，又怎么会留一个异姓之子继承大统，不过是画饼而已。
姬发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更知道姬发的为人绝不会做出有悖人伦、忘恩负义之事。西伯侯是他的父亲自不用说，我和殷郊都是他的好朋友，又对他有恩义之情在，他怎么会为了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太子虚名就背信弃义呢！
姬发牵着我在离开宗庙的路上走着，我们知道四周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直到离开宗庙回到小院，我让惠然如云注意四周动静，和姬发一起进入屋子关紧了房门。我小声对姬发说：“姬发，你方才是违心答应的吧！”
姬发看着我，眼神微微一愣，有些意料之外地说：“小玥你，你知道？”
“我们相处多日，你的脾气性情我岂会不知？你是打算暂且答应，以图后路？”我对他说。
“知我者，你也。不错，眼下情形我只能暂且答应，做给大王看，我们再另想办法。”姬发说的不错，只能先忍辱负重。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劫法场。”姬发沉思片刻后抬眸说。
“劫法场？就凭你我二人，势单力孤，如何做到？”我有些难以置信，这法子成功率太低。
“当然不是只有我们，我会想办法联络我西岐的其他质子，明日在法场的重要位置观察动向，趁人多混乱之际，集体发难，大家一起救出殷郊，在朝歌这个大炼狱浸泡的够久了，兄弟们都想回家了，我也是……”姬发说着说着，表达出心底的思乡之情。
我拂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拍，说道：“会的，一定会回去的。”
“小玥，我要带你和殷郊一起回西岐，带你们去看我的家乡，那个炊烟袅袅、没有硝烟、没有战争的地方。”姬发看着我坚定地说。
“好，我们一起去。”我心想，按照历史来看，姬发明日不会死，西伯侯也不会死的，唯一的变数就是殷郊，我心中惶恐不安，既希望和殷郊一起远离尘世纷扰，又担心他明日的吉凶未卜。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思忧虑了，既然一切未知，不如就努力去做吧，至少比坐以待毙、直接放弃要有更多成功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也要去试。
“现在你准备怎么做？”我又问他。
“我要先去见我父亲，送他顺利离开后就去联络各个兄弟，布置好明日所需的一切。明日你不要出现众人眼前，就混在老百姓中，瞅准时机就和我们一同离开。”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有些不解。
“小玥，我知道你身手灵活，但你毕竟是女子，到时候万一有人挟持你，只怕我们分身乏术还会受制于人。”姬发说得的确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说：“好，明天我伪装在百姓之中，伺机而动。”
“小玥，那我去了。”说罢他要出门，我也跟了上去，“小玥，你去哪里？”姬发问我。
“我要去见殷郊。”我心中放不下殷郊。
“你要去牢里见他？”他问道。
“不错，我想去看看他。”我点点头。
“可是，会不会惹人生疑？”姬发有些不放心。
“我若不去这一趟，才会惹人生疑。我去这一趟旁人只会认为是最后的告别，因此，我非去不可。”
“好吧，也对，你自己小心行事。”姬发虽有些担忧还是让我去了。
我和姬发分头行动，我来到鹿台跪求殷寿让我见殷郊最后一面做个了断，殷寿见我如此诚恳，又孤身一人前去，认为我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同意了。
地牢阴暗潮湿，这里除了关着罪犯，还困着许多猛兽，老虎持续的号叫声让我心中颤栗。若不是这些又粗又硬的牢笼，只怕我已经成盘中餐了。我一直向里面走着，东看西看，终于看到了殷郊，他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坐在牢房的角落，我看不清他的脸。
来到栅栏旁边，我抓着木柱子，轻声唤道：“殷郊，我来了。”
“小玥？”殷郊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我，眼中充满光亮。
“是我，我是小玥。”我回应着他，给他这份真实。
殷郊一下子起身，想要向我这边快步走来，但手铐脚镣不断发出来碰撞声提醒着我他此刻所受的折磨，“小玥，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
“我怎么能不来呢？”我反问着他，“我们是夫妻啊。”我们的双手隔着栅栏紧紧握在一起，他的手腕上全是沉重手铐带来的淤紫和肿胀，我看着十分心疼。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和他说两句话。”我对一旁的狱卒说。
“海大人，您别让我们难做。”狱卒无奈地说。
“我来地牢探视是大王允准的，你若觉得难做，不如亲自去回了大王。”我的语气十分严肃，不容拒绝。
“这……小的自是不敢去回大王，只是您要进去，实在是……”他有点动摇了。
“我只是进去小叙一番，片刻便会出来，大王是知道的，再说了，你差事若当得好，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表示，”我的语气由严厉转为温和，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玉石，偷偷放入了他的手中，“一点心意，你行个方便，大王既不会怪罪于你，你又能吃些酒肉，何乐而不为？”我笑道，先搬出殷寿震慑住他，再给点好处，不怕这个方便行不了。
他接过玉佩捏了捏，接着牢里燃烧着的火盆低头看了看，迅速揣进了衣服中，对我说道：“海大人请自便，小的在外候着，只是您别太久，小的也难做。”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为难的，若有什么我一力承担。”我再次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他用钥匙打开了牢门，看了眼殷郊的样子，带着手铐脚镣又颓废不已，就算放人进去，区区二人哪里逃得过这有着重重把手的地牢，于是便放心离开了。
我见他走远，立刻穿过牢门扑向了殷郊，我和他紧紧拥抱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滑落，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和温情。
“小玥，小玥……”殷郊不停地喊着我，我听到他略带哭腔的声音更是感到心痛。相拥了片刻，我轻轻挣脱开殷郊，想看看他的脸，谁知身体刚分开，他就一下吻上了我，我起初有些意外，但是回味过来之后，便也接受沉浸在这一吻中，殷郊吻得很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我没有抗拒他，反而竭尽全力回应着他，我希望这种真实的温存能一直停留，但是事与愿违。
手铐在身上咯出的疼痛提醒着我们所处境遇，终于我们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抚摸着彼此的脸，“小玥，还能看到你，真好……”殷郊喃喃道。
“你还说呢，今天在宗庙你怎么那样鲁莽，竟然要去寻死，你就没想过我吗？”我捶着他的胸口，怪责着他。
“对不起，小玥，真的对不起，当时我实在崩溃不已，觉得自己的天已经塌了，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真相，我无法思考，只想让自己解脱……”殷郊见我生气急切地解释着。
“我知道你心痛，你无法面对事实。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姬发，你如果一走了之，你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我啜泣着。
“小玥，都是我不好。”殷郊伸手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还好你没事，若你今日真的有个好歹，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盯着殷郊。
“小玥，不许胡说，即使我有个万一，你也不能做傻事。”殷郊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不希望我说下去。
我轻轻挪开他的手指，缓缓说道：“我立下的誓言绝不反悔，说到做到。我是你的妻，我们说过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难道你是骗我的？”
“小玥，当然不是，誓言是真，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也是真，你不会不知道我明天就要被问斩了吧……”殷郊最后苦笑着，要接受亲生父亲对自己的狠下杀手，任谁也不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吧。
我抱住殷郊，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用小到只有他一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有我们在，你放心。嘘……”随后我松开他的肩膀，看着他微笑着，殷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崇应彪！”我和殷郊同时出言道。“你怎么来了？”我起身问他。
崇应彪缓缓走进牢房，含笑看着我们说：“我若不来，哪里能看到这样一出生离死别的好戏啊！”他靠近我继续说，“再说了，若有人想做点什么，我可不得来防着些吗？”
“崇应彪，我来此是大王允准的，你若有异议，自去回禀大王便是，无须在此阴阳怪气。”我冷冷地看着他。
“哟！还这么大脾气，前两次我差点就得手了，若我得了手，看你还不服服帖帖。”崇应彪伸出手指想要勾住我的下巴，却被我闪身躲开了。我站在殷郊的侧后方，抱着他的手臂，感觉到些许安全感。
崇应彪举起鬼侯剑在殷郊面前晃了晃说：“这鬼侯剑，如今是我的了，至于她嘛，早晚落到我手里。”崇应彪又指了指我。
“崇应彪，你无耻，”殷郊大怒，“鬼侯剑也就罢了，至于小玥，你想都别想，你不配。”听到殷郊即使沦为阶下之囚，还能这样掷地有声，我心中一阵安心。
“是吗？前两次算她走运，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崇应彪继续道。
殷郊见状不解：“他说什么前两次？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殷郊问我。
“你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第一次他差点成了我的女人，她的身子可真是白皙滑嫩，那感觉我到现在还回味无穷。至于第二次嘛，本意是下了药我来的，没想到被姬发抢了先，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心上人在你逃窜的那几天跟姬发可是亲热得很呢！”崇应彪摆明了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殷郊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信他不信我，不信姬发？”殷郊的疑问让我有些难过，我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不，我当然是信你们的，”殷郊脱口而出，接着抱紧了我。
“殷郊，想不到你如此大度啊，”崇应彪不甘心继续说着，“反正明天你就要死了，之后发生什么，你也管不了了。”
“殷郊我说过，你是我的夫君，我只属于你。他的确是想要强迫我，但我逃了出来没有受到伤害，我和姬发也什么都没有，虽然被下了药，但他刺伤手掌，我咬破手指，强行让痛感刺激，我们才没有在药物的作用下发生什么。”我缓缓说道。
“对不起，小玥，我不是怀疑你们，我只是心疼你，我不在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担心吗？我不想你为我的事烦心。”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对殷郊说。“崇应彪你不用枉费唇舌了，我已经是殷郊的人了，我和他之间，岂是你能明白的！”我回过头平静地对崇应彪说道。
“不错，崇应彪，我和小玥的情意旁人岂会懂得，你，更是不懂。她是我的女人。”殷郊口中说着，抱着我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你！”崇应彪一时气结，接着又转为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罢了，你们的道别也该结束了吧！”崇应彪退出牢门，狱卒这时进来了，对我说道：“海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您快些回吧，姬发大人在外面等您呢。”姬发居然来了。
崇应彪还不忘借此再嘲讽殷郊一番：“你看看，人家二人才是形影不离啊！”我瞪了一眼崇应彪，又看向殷郊，殷郊气定神闲地说：“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与我倾心相爱的女人，你觉得我会信谁。”
我回头看着殷郊，为他的信任而感动不已，我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我走了，你多保重。”他也正看着我，我们会心一笑，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崇应彪见并未得逞与我一起走了出来，看到了在外等候的姬发，对我说：“你可真是忙啊。”
我看着崇应彪问道：“伤害别人会让你感到快乐吗？”崇应彪听后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我。姬发快步走了过来，没有理会崇应彪，就带走了我。
我们在路上走着，我不敢说得太过直白，怕有心人听了去给我们招致祸事，便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嗯，该处置的人已经处置了，接下来就是安排明天法场的守卫工作。”姬发也很聪明没有提及其他。我知道，西伯侯已经安全离开了，他下一步就是策反西岐的各位兄弟们了，希望天随人愿，明天的计划能顺利成功。
姬发送我来到小院门口，“好了，你快回去吧，明日一切就都该结束了。”我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此时姬发最需要鼓励和支持。
“嗯，会的，那你早些休息。”姬发点点头，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正要推开院门进去，双手还没碰到门栓感觉背后好像有脚步声，我正要回头，后颈却一阵剧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神经仿佛麻痹了一样，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好在姬发救下了他，我才刚刚心安片刻，殷寿接下来的话更是将我打入深渊。“明日午门斩首。”殷寿看着被拖出去的殷郊，却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和姬发对视一眼都非常惊诧，彼此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同时脑中也在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办。这时殷寿转身看向我们，眼神十分凌厉，压迫感十足，他用低沉威严的声音说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我和姬发立即跪下，恭敬地行礼，异口同声道，“姬发不敢！”“海玥不敢！”
殷寿缓缓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海玥，你是个聪明人，你要体面的活路，我给你了，但你若要自寻死路，我也可以满足你。”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海玥并无此意，海玥只是……”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殷寿够聪明，也够狠心。
“跟着殷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委屈你了，也许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殷寿的脚步从我眼前离开，他走向了姬发，我悄悄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动作。他用剑抵住了姬发的脖子，却没有伤害他，而是说道：“这么多质子，我最欣赏你，”随后挪开了剑，围绕着姬发四周缓缓踱步，继续说道，“因为你来到朝歌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你要做一个大英雄，我们是同样的人。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杀了姬昌，从此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大商的太子……”我心中一紧，殷寿还是不肯放过姬发啊，姬发不可能杀自己的父亲，他若违抗王命，只怕也凶多吉少。
我看着姬发的神情，竟然体现出心动，这怎么会？“还有，如果你能做到，我把海玥赐给你，你会和我一样，江山、美人，都可以拥有。不要再让我失望……”什么？殷寿这是为何？为什么要把我赐给姬发？姬发看了我一眼，抬头对殷寿说：“是，大王，姬发明白。”他竟然答应了。
殷寿啊殷寿，真是出的一手好牌。用太子之位和我作为诱饵，姬发若真的弑父，他便有了牵制姬发的筹码，再者如果姬发收了我，便要承受对朋友不义的骂名和心理谴责，真是一箭双雕。他也不会真的那么傻让姬发当太子，并将来把王传给姬发的，他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相信、要赶尽杀绝，又怎么会留一个异姓之子继承大统，不过是画饼而已。
姬发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更知道姬发的为人绝不会做出有悖人伦、忘恩负义之事。西伯侯是他的父亲自不用说，我和殷郊都是他的好朋友，又对他有恩义之情在，他怎么会为了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太子虚名就背信弃义呢！
姬发牵着我在离开宗庙的路上走着，我们知道四周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直到离开宗庙回到小院，我让惠然如云注意四周动静，和姬发一起进入屋子关紧了房门。我小声对姬发说：“姬发，你方才是违心答应的吧！”
姬发看着我，眼神微微一愣，有些意料之外地说：“小玥你，你知道？”
“我们相处多日，你的脾气性情我岂会不知？你是打算暂且答应，以图后路？”我对他说。
“知我者，你也。不错，眼下情形我只能暂且答应，做给大王看，我们再另想办法。”姬发说的不错，只能先忍辱负重。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劫法场。”姬发沉思片刻后抬眸说。
“劫法场？就凭你我二人，势单力孤，如何做到？”我有些难以置信，这法子成功率太低。
“当然不是只有我们，我会想办法联络我西岐的其他质子，明日在法场的重要位置观察动向，趁人多混乱之际，集体发难，大家一起救出殷郊，在朝歌这个大炼狱浸泡的够久了，兄弟们都想回家了，我也是……”姬发说着说着，表达出心底的思乡之情。
我拂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拍，说道：“会的，一定会回去的。”
“小玥，我要带你和殷郊一起回西岐，带你们去看我的家乡，那个炊烟袅袅、没有硝烟、没有战争的地方。”姬发看着我坚定地说。
“好，我们一起去。”我心想，按照历史来看，姬发明日不会死，西伯侯也不会死的，唯一的变数就是殷郊，我心中惶恐不安，既希望和殷郊一起远离尘世纷扰，又担心他明日的吉凶未卜。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思忧虑了，既然一切未知，不如就努力去做吧，至少比坐以待毙、直接放弃要有更多成功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也要去试。
“现在你准备怎么做？”我又问他。
“我要先去见我父亲，送他顺利离开后就去联络各个兄弟，布置好明日所需的一切。明日你不要出现众人眼前，就混在老百姓中，瞅准时机就和我们一同离开。”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有些不解。
“小玥，我知道你身手灵活，但你毕竟是女子，到时候万一有人挟持你，只怕我们分身乏术还会受制于人。”姬发说得的确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说：“好，明天我伪装在百姓之中，伺机而动。”
“小玥，那我去了。”说罢他要出门，我也跟了上去，“小玥，你去哪里？”姬发问我。
“我要去见殷郊。”我心中放不下殷郊。
“你要去牢里见他？”他问道。
“不错，我想去看看他。”我点点头。
“可是，会不会惹人生疑？”姬发有些不放心。
“我若不去这一趟，才会惹人生疑。我去这一趟旁人只会认为是最后的告别，因此，我非去不可。”
“好吧，也对，你自己小心行事。”姬发虽有些担忧还是让我去了。
我和姬发分头行动，我来到鹿台跪求殷寿让我见殷郊最后一面做个了断，殷寿见我如此诚恳，又孤身一人前去，认为我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同意了。
地牢阴暗潮湿，这里除了关着罪犯，还困着许多猛兽，老虎持续的号叫声让我心中颤栗。若不是这些又粗又硬的牢笼，只怕我已经成盘中餐了。我一直向里面走着，东看西看，终于看到了殷郊，他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坐在牢房的角落，我看不清他的脸。
来到栅栏旁边，我抓着木柱子，轻声唤道：“殷郊，我来了。”
“小玥？”殷郊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我，眼中充满光亮。
“是我，我是小玥。”我回应着他，给他这份真实。
殷郊一下子起身，想要向我这边快步走来，但手铐脚镣不断发出来碰撞声提醒着我他此刻所受的折磨，“小玥，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
“我怎么能不来呢？”我反问着他，“我们是夫妻啊。”我们的双手隔着栅栏紧紧握在一起，他的手腕上全是沉重手铐带来的淤紫和肿胀，我看着十分心疼。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和他说两句话。”我对一旁的狱卒说。
“海大人，您别让我们难做。”狱卒无奈地说。
“我来地牢探视是大王允准的，你若觉得难做，不如亲自去回了大王。”我的语气十分严肃，不容拒绝。
“这……小的自是不敢去回大王，只是您要进去，实在是……”他有点动摇了。
“我只是进去小叙一番，片刻便会出来，大王是知道的，再说了，你差事若当得好，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表示，”我的语气由严厉转为温和，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玉石，偷偷放入了他的手中，“一点心意，你行个方便，大王既不会怪罪于你，你又能吃些酒肉，何乐而不为？”我笑道，先搬出殷寿震慑住他，再给点好处，不怕这个方便行不了。
他接过玉佩捏了捏，接着牢里燃烧着的火盆低头看了看，迅速揣进了衣服中，对我说道：“海大人请自便，小的在外候着，只是您别太久，小的也难做。”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为难的，若有什么我一力承担。”我再次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他用钥匙打开了牢门，看了眼殷郊的样子，带着手铐脚镣又颓废不已，就算放人进去，区区二人哪里逃得过这有着重重把手的地牢，于是便放心离开了。
我见他走远，立刻穿过牢门扑向了殷郊，我和他紧紧拥抱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滑落，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和温情。
“小玥，小玥……”殷郊不停地喊着我，我听到他略带哭腔的声音更是感到心痛。相拥了片刻，我轻轻挣脱开殷郊，想看看他的脸，谁知身体刚分开，他就一下吻上了我，我起初有些意外，但是回味过来之后，便也接受沉浸在这一吻中，殷郊吻得很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我没有抗拒他，反而竭尽全力回应着他，我希望这种真实的温存能一直停留，但是事与愿违。
手铐在身上咯出的疼痛提醒着我们所处境遇，终于我们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抚摸着彼此的脸，“小玥，还能看到你，真好……”殷郊喃喃道。
“你还说呢，今天在宗庙你怎么那样鲁莽，竟然要去寻死，你就没想过我吗？”我捶着他的胸口，怪责着他。
“对不起，小玥，真的对不起，当时我实在崩溃不已，觉得自己的天已经塌了，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真相，我无法思考，只想让自己解脱……”殷郊见我生气急切地解释着。
“我知道你心痛，你无法面对事实。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姬发，你如果一走了之，你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我啜泣着。
“小玥，都是我不好。”殷郊伸手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还好你没事，若你今日真的有个好歹，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盯着殷郊。
“小玥，不许胡说，即使我有个万一，你也不能做傻事。”殷郊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不希望我说下去。
我轻轻挪开他的手指，缓缓说道：“我立下的誓言绝不反悔，说到做到。我是你的妻，我们说过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难道你是骗我的？”
“小玥，当然不是，誓言是真，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也是真，你不会不知道我明天就要被问斩了吧……”殷郊最后苦笑着，要接受亲生父亲对自己的狠下杀手，任谁也不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吧。
我抱住殷郊，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用小到只有他一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有我们在，你放心。嘘……”随后我松开他的肩膀，看着他微笑着，殷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崇应彪！”我和殷郊同时出言道。“你怎么来了？”我起身问他。
崇应彪缓缓走进牢房，含笑看着我们说：“我若不来，哪里能看到这样一出生离死别的好戏啊！”他靠近我继续说，“再说了，若有人想做点什么，我可不得来防着些吗？”
“崇应彪，我来此是大王允准的，你若有异议，自去回禀大王便是，无须在此阴阳怪气。”我冷冷地看着他。
“哟！还这么大脾气，前两次我差点就得手了，若我得了手，看你还不服服帖帖。”崇应彪伸出手指想要勾住我的下巴，却被我闪身躲开了。我站在殷郊的侧后方，抱着他的手臂，感觉到些许安全感。
崇应彪举起鬼侯剑在殷郊面前晃了晃说：“这鬼侯剑，如今是我的了，至于她嘛，早晚落到我手里。”崇应彪又指了指我。
“崇应彪，你无耻，”殷郊大怒，“鬼侯剑也就罢了，至于小玥，你想都别想，你不配。”听到殷郊即使沦为阶下之囚，还能这样掷地有声，我心中一阵安心。
“是吗？前两次算她走运，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崇应彪继续道。
殷郊见状不解：“他说什么前两次？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殷郊问我。
“你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第一次他差点成了我的女人，她的身子可真是白皙滑嫩，那感觉我到现在还回味无穷。至于第二次嘛，本意是下了药我来的，没想到被姬发抢了先，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心上人在你逃窜的那几天跟姬发可是亲热得很呢！”崇应彪摆明了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殷郊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信他不信我，不信姬发？”殷郊的疑问让我有些难过，我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不，我当然是信你们的，”殷郊脱口而出，接着抱紧了我。
“殷郊，想不到你如此大度啊，”崇应彪不甘心继续说着，“反正明天你就要死了，之后发生什么，你也管不了了。”
“殷郊我说过，你是我的夫君，我只属于你。他的确是想要强迫我，但我逃了出来没有受到伤害，我和姬发也什么都没有，虽然被下了药，但他刺伤手掌，我咬破手指，强行让痛感刺激，我们才没有在药物的作用下发生什么。”我缓缓说道。
“对不起，小玥，我不是怀疑你们，我只是心疼你，我不在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担心吗？我不想你为我的事烦心。”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对殷郊说。“崇应彪你不用枉费唇舌了，我已经是殷郊的人了，我和他之间，岂是你能明白的！”我回过头平静地对崇应彪说道。
“不错，崇应彪，我和小玥的情意旁人岂会懂得，你，更是不懂。她是我的女人。”殷郊口中说着，抱着我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你！”崇应彪一时气结，接着又转为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罢了，你们的道别也该结束了吧！”崇应彪退出牢门，狱卒这时进来了，对我说道：“海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您快些回吧，姬发大人在外面等您呢。”姬发居然来了。
崇应彪还不忘借此再嘲讽殷郊一番：“你看看，人家二人才是形影不离啊！”我瞪了一眼崇应彪，又看向殷郊，殷郊气定神闲地说：“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与我倾心相爱的女人，你觉得我会信谁。”
我回头看着殷郊，为他的信任而感动不已，我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我走了，你多保重。”他也正看着我，我们会心一笑，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崇应彪见并未得逞与我一起走了出来，看到了在外等候的姬发，对我说：“你可真是忙啊。”
我看着崇应彪问道：“伤害别人会让你感到快乐吗？”崇应彪听后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我。姬发快步走了过来，没有理会崇应彪，就带走了我。
我们在路上走着，我不敢说得太过直白，怕有心人听了去给我们招致祸事，便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嗯，该处置的人已经处置了，接下来就是安排明天法场的守卫工作。”姬发也很聪明没有提及其他。我知道，西伯侯已经安全离开了，他下一步就是策反西岐的各位兄弟们了，希望天随人愿，明天的计划能顺利成功。
姬发送我来到小院门口，“好了，你快回去吧，明日一切就都该结束了。”我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此时姬发最需要鼓励和支持。
“嗯，会的，那你早些休息。”姬发点点头，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正要推开院门进去，双手还没碰到门栓感觉背后好像有脚步声，我正要回头，后颈却一阵剧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神经仿佛麻痹了一样，失去意识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