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潮汐连绵的细雨倾泻而下,薄雾笼罩下子兰口腔门诊闪着蓝光的门牌逐渐显现出来,只见透明玻璃窗子里全是匆忙而过的牙医和患者。    “张嘴。”      “啊……”      “张大点。”      “哦。”      君九兰的眉毛抽了抽:“是嘴巴张大点,不是眼睛张大点。”      树獭反应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将嘴巴张开,随即,一只口镜伸进其口中。      君九兰观察了片刻,随即道:“你是不是又偷偷吃核桃了?”      “嘶——”      一阵吸冷气声传来,却并不来自于正在检查牙的树獭。君九兰回过头去,数颗毛茸茸的头颅顿时缩了回去,只留下翘着毛的头顶。      她无奈叹口气,见惯不怪的再次转头,只见树獭慢慢睁大双眼:“没——有——啊……”      “没有什么?”君九兰犀利点出,“你看看你的牙齿,刚补好的这边又豁了,啧,怎么还有虫洞?”      树獭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欲将嘴合拢,君九兰却早有预料,眼神凌厉起来,一别手腕就卡住了它的上颚。      “豁——”      君九兰再次回过头去,一只小麋鹿急忙将头缩进妈妈怀中,大麋鹿愣头愣脑张望片刻,佯作若无其事地对着身旁的水獭吹起了口哨。      君九兰扶额。      她推了推泛着蓝光的眼镜:“谁再当氛围组,下一个就提前检查它的!”      几只脑袋瞬间打了个激灵,齐刷刷地老实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然而君九兰一转身,便又察觉到数道视线聚焦在了自己身后。      君九兰:“……”      没办法,小动物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强。      她也不是第一天开妖怪牙科诊所了,早已习惯。      “唔……啊……”      一直大张着嘴的树獭表示抗议,君九兰回神,接着翻检着其牙齿,忍不住皱眉:      “轻微龋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口镜在口腔中点了几个部位,树獭不禁产生了打喷嚏的欲望,君九兰却仍未发觉。      “你要注意啊,如果照这样下去,这套假牙顶不了多久。”      “啊……”      她看着其上厚重的牙垢,将口镜从中撤出:“不要乱吃不属于你食谱中的东西,这样吧,你先到旁边,我一会检查完他们的给你——”      “啊……啊嚏!”      “——洗个牙。”      牙医诊所顿时安静了下来。      树獭茫然地睁开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望向面前几乎被洗了个脸的牙医,瞳孔中透露出几丝货真价实的惊恐来。      “我……”它尝试开口,“不——是——故……”      君九兰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把心里的无语憋了下去,好声好气道:“你先去旁边。”      树獭忙不迭地撤了,那速度几乎超过了它身为一只树獭的本能。      挤了点洁面霜,君九兰草草洗了把脸,甩了甩手上水珠:“下一位——”      一阵软绵绵的羊叫应了一声,君九兰走了过去,换了一只口镜,照了照其口腔:      “你的问题怎么比上次还要严重?”      绵羊大张着嘴,忧愁地摇了摇头,手指划了几个字,君九兰辨认出来:“可乐?”      她拾起一枚灯细细照着,撤下口镜,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保守治疗没用,现在只能换牙了。”      绵羊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医生,能给我安排个好点的时间吗?我——”      “你们怎么还敢她换牙?”      一阵粗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动物均昂起脖子向外探去,绵羊也不例外,它的视力很好,比所有人都先看清外面的生物,却万分惊恐地从椅子上跳了下去,钻到凳子底下瑟瑟发抖,黑漆漆的眼睛一打滚便缩进了毛发中。      “怎么了?”身旁有妖不明就里。      绵羊却是不说话,只是发着抖,伸出蹄子指向门口的方向。      身旁的妖随之看去,而后瞳孔骤缩——      那是一只约有一丈的虎妖,橙红的毛如密鳞般覆在肌肉群上,头顶王字,毛发如针,一步踏来,连地面都隐隐抖了三抖。      它手持一枚黄绿色的不明物质,怒火朝天,一脚便将房门踹开,那模样一瞧便是过来找茬的。      “君九兰!”老虎精怒吼,“哪个是君九兰?”      君九兰皱眉,摘下一次性手套,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我就是,怎么了?”      那老虎的视线瞬间便定到了自己这处,几步便跃到了自己身前:“你还敢问怎么了?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话一出口,身后那些小动物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个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君九兰和老虎精。      “我一个牙医,又没什么功夫拳脚,怎么害死你的儿子?”君九兰道,“你先冷静下来,把话说明白。”      她本以为是场乌龙,意图先将其安抚下来,却没想到老虎精听到这句话之后彻底爆发,双目像是要喷出火焰,语气咄咄逼人道:      “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如果不是我们允许,谁能平白近了虎妖的身?就是你,我的儿子平白把信任交付给了你,你这个庸医却骗它!”      虎牙将那枚东西怼在君九兰眼前,瞪大的虎眸里面全是憎恨:“看清楚了吗?它换上了这套牙,一开始只说不舒服,后来竟是直接晕死过去,我带它去医院,它却已经死了!医生说是劣质假牙感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它越说越激动,口腔中似是也要喷出火焰来:“你这个庸医,我要让你偿命!”      “你让我偿命,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老虎精:“你什么意思?你给我……”      “我现在对整个事情一头雾水,”君九兰快速道,“你不由分说就过来说我害死了你的儿子,可凡事也得讲个证据!”      “证据?”老虎精气笑了,“这就是证据!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它环视一周,那些偷偷摸摸探头的小动物吓了一跳,老虎精却招了招手:“来!今天大伙都在,我就和大家伙一起讨要个公道!都过来看啊!”      一时间,没有妖敢动。      “怎么不来看?”老虎精一吊眉梢,“难道你们和这个庸医是一伙的?”      小动物们听闻慌乱地摇头——它们可不想和虎妖结仇,几个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麋鹿一咬牙,将小麋鹿放到猪精怀里,便上前来看。      这一看不得了,麋鹿吓了一跳。因为桌案上那东西实在是有些超出预料了!黄绿色的表面,隐隐泛着些金属光泽,而边缘线已经被黑色的不明汁液腐蚀,一股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麋鹿不得不捂住了鼻子。      “天啊……”它不由自主得惊呼。      众妖实在见状,也纷纷围上前来,随即便被那股味道冲得纷纷后退。      “咳……这个是假牙吗?怎么会是这种味道!”      “闻起来感觉像腐烂了三天的肉,呕……”      君九兰的眉心一紧——这不对。      因为妖身体的特异性,它们是不能使用科技合成假牙的,因此,烤瓷那些都不合法,妖怪如果想换牙,就必须使用其余妖替换下来的真牙。      真牙可以和他们体内的力量相结合,如果后续恢复得不错的话,直接与自己的牙床融为一体也是有可能的。      但也因此,牙源就变得不稳定起来,君九兰经常面临无牙情况,只能关门鲨鱼精那里进货——它们经常掉牙,也是牙医假牙的最大供应商。      这批假牙,按理说应该也是从鲨鱼精那里进来的货才对。      她实搜寻自己的记忆,实在对老虎精没什么印象——没办法,每天排队看牙的妖太多了,要是每一个都记下来,君九兰非得在脑子上装个U盘不可。      等等。      君九兰忽然眯起眼睛。      她轻轻挥开麋鹿,在身后众妖敬畏的目光之中迅速接近假牙,徒手将其捡了起来,细细查看,这才辨清表面那些纹理并非是自然腐蚀,而是某种不明材质的特有的规律花纹。      这花纹君九兰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无论如何,她可以确定一点:这套假牙,绝对不是她的牙医诊所里供应的。      又检查了一遍,君九兰心里有了数,笃定道:“这不是我们牙医诊所的牙。”      虎妖霎时暴起:“怎么着?事到临头你还想狡辩?”      “我们店里的假牙,全部来自鲨鱼精。”君九兰声线平稳,“而后经过消毒、打磨、融合等几十道工序,做成假牙之后,早就平整光滑,那里来的花纹?”      她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众人去看墙面上的证书和执照:“为了保证客户的使用舒适程度,假牙也是不允许有带花纹的。我们的假牙都是经过大量的安全验证才售出的,你……”      “这、你……”虎妖一时噎住,随即继续怒道,“我不管!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但我儿子就是在你这里换的牙才出的事!你必须给我负责!”      “好说。”君九兰抿唇,抬腿便走向电脑的方向,“我的电脑有就诊记录,我们可以查一下你儿子……”      一只热腾腾的虎掌却将自己猛劲拽住。      “你这骗人的庸医!还跟我拖延什么时间?”      君九兰:“我不是拖延,我是在给你解决方……”      “解决方案?”老虎愤懑道,“我只知道我儿子死了!你这庸医,我要你偿命!”      “你——”      一阵风呼啸而过。      君九兰抬起头,却怔在了原地,几名黑衣妖从门口掠来,三两步便将店面全面包围。    “我们是市场监管局。”      一名黑衣人举起手中证件,目光锐利:“谁是君九兰?她因售卖劣质假牙现在被我们依法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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