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康熙十五年,大明周王利用三年(年)二月

    恰逢惊蛰时节,万物复苏,大地回春。

    大江南边的松滋县(今荆州松滋市)正迎来阴雨绵绵的天气,如同一幅水墨画卷,将大地染得湿润而富有生机。

    农谚有云:“春雨贵如油”。

    在正是大地最需要雨水滋润的时候,勤劳的松滋农民们,抓住这难得的春雨机会,身披蓑衣,脚踏泥泞,穿梭在田间地头。

    他们可不管城里的主人是谁。

    他们只知道,必须用力挥舞着锄头,播种着希望,期待能有一个丰收的季节。

    这样,来年才能缴纳官府的税银。

    对他们来说,是清、是明、是周,没什么区别。

    辫起鞭子,或是留起头发,这重要吗?

    能顶一餐饱饭吗?

    无论城主是谁,收税的,还是那群老爹;服役的,还是这群农民。

    无论城主是谁,淋尖踢斛、火耗的花样,都不曾少过。

    对松滋内外的万千生民而言,他们只求希望安稳度日。

    辫发、留发都行,只要不是今日明,明日清,不要有盗匪,不要有流寇。

    若是反复,税赋要征收多次不说,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有什么能比脑袋更重要吗?

    头发吗?

    秋收纳赋的时候,县里下乡来收取税银、征收粮食的老爹们,可不会因为农民们有头发,或者辫起了辫子,就能少收一点,哪怕是一厘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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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滋湿冷的天气,让吴三桂的老寒腿苦不堪言。

    关节疼痛如同被寒霜侵袭,步履维艰。

    他的老寒腿,是当年在辽东那雪虐风饕的恶劣环境下,风餐露宿、眠霜卧雪留下的后遗症。

    人不能回望过去,回望过去,就会发现时光流逝之快如白马过隙。

    “唉,老了……”

    吴三桂摇了摇头,叹了叹气。

    此时的吴三桂已经拥有云南、贵州、四川、湖南四省全境,以及陕西、广西、广东、江西部分地区,兵威雄壮。

    南边的广西马雄部和孙延龄也举兵反清,奉吴三桂为盟主。

    南边形势虽然好,但北边压力很大。

    吴三桂明显感到了压力,无论是军事上,还是身体上,再也没有几年起兵初期那样轻盈畅快,自己的腿脚逐渐有点吃不消。

    每次跨马都开始有点力不从心,因此也减少了骑马奔波的次数,把行辕设置在了松滋县内。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岁高龄了,而且这几年在前线,虽然说不上是风餐露宿,但也是戎马倥偬,夙夜匪懈。

    日子更是比不上之前在云南时那么悠闲滋润,每天都有理不完的军机要务。

    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但却必须每天都得撑着身子,会见各方军政大员,给他们撑下去的信心。

    吴三桂锤了锤自己的老寒腿,有些惋惜道:

    “要是当时打过长江就好了,不至于现在进退维艰,唉……”

    没人知道,此时吴三桂内心是有些后悔的。

    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反朝廷,更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听从文武大臣们的建议,跨过长江。

    彼时,吴藩大军一路如风卷残云、势如破竹,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连陷贵、川、湘三省之地。() ()

    在起兵的次年年初,大军兵锋已抵达湖北境内、占领了长江南岸的松滋,与清兵大本营荆州隔江对峙。

    此时,清军尚未大举集结,江北已是风声鹤唳,人心不固。

    如能大军迅速渡江,抢占长江之险,将军事主动权稳操在手,并在政治上进一步扩大影响,动员江北乃至黄河流域的汉官汉将参加,清廷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地区将无法收拾局面,势必继续退至黄河北岸,以图固守。

    但吴军进至松滋,屯驻已三个多月,却毫无北进的迹象。

    吴三桂的许多部将对大军停顿不前的做法十分不解,连留守云南的谋士刘玄初也写信过来劝到:

    “愚计此时当直捣黄龙而痛饮矣,乃阻兵不进,河上消摇,坐失机宜,以待四方之兵云集,愚不知其为何说也。”

    “夫弱者与强者斗,弱者利乘捷,而强者利于角力;富者与贫者讼,贫者乐于速结,而富者乐于持久。”

    “今云南一隅之地,不足当东南一郡;而吴越之财货,山陕之武勇,皆云翔猬集于荆、襄、江、汉之间,乃案兵不举,思与久持,是何异弱者与强者角力,而贫者与富者竞财也。”

    大概意思就是:

    老吴,现在快过江,直捣敌巢,不能白白在江边徘徊不前。

    要是等到清廷集结大军,则坐失良机,大事去矣。

    弱者与强者斗,应该利用便捷才有机会取胜。

    西南一地,税收比不上东南一个府。

    清廷调集了东南的财货,西北勇武的士卒在长江一带,若是跟清廷打持久战,就是相当于弱者与强者比力气,穷人跟富人比财富。

    可吴三桂读了刘玄初的信后,无动于衷。

    部将中也有人提出,兵贵神速,应“疾行渡江,全师北进”,经襄阳北伐中原,直捣燕京;

    也有人提出舍荆州而不攻,顺江东下,直取南京,占领长江下游后断绝清廷南北漕运。

    又有人提出进军巴蜀,占据关中,进则自山西向燕京进军,退则据崤函自固。

    但无论那一样,吴三桂全然不听,任由吴军在松滋屯驻三个多月。

    当有将领提出“北进”时,吴三桂悄悄告诉心腹:

    “你等不知虚实,我与他同用兵多年,其骑射是最不可当的。如今我们依山阻水,还可以自守,若到平原,你们如何敌得过他。”

    这其中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是,吴三桂忌惮横扫天下的“八旗铁骑”。

    所谓年老胆衰,一个岁的老人,已经没有了三四十年前,领着二十几人,就敢对着当时处于战力巅峰的八旗军冲阵的霸气。

    在吴三桂的心目中,八旗军的战力还是二十多前皇太极时期的战力。

    只是谁都没想到,八旗能烂得那么快。

    第二个是,吴三桂的嫡长子、长孙,也就是吴世璠的父亲吴应熊、长兄吴世霖都在清廷那里。

    甚至,都没有杀死清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哲尔肯。

    反而将其礼送出境,并给康熙上了份“奏章”。

    希望清廷能放回其子吴应熊,与康熙划江而治。

    同时,还联系西藏的达赖喇嘛为之说情,请康熙裂土罢兵。

    实际上,吴三桂还是抱着能与清廷“裂土议和”的幻想。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是:

    八旗精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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