莠娘的眸中紫光更甚,无忧的眼中瞬间也妖冶异常,紫瞳占据了他的眼眸,眼眸中似有蛊惑在涌动。

    凊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无忧倾倒压覆而来。无忧虽只不过十三岁,少年青松,此刻的气力并非平常,带着绝对的压制力。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小兽,眼中带着嗜血的欲望,已然又被莠娘操控。

    这个位置凊流真心觉得很尴尬,他在上,她在下,咫尺之间,姿势暧昧,完全牵制。凊流这般仰望着他,恍然想起多年前,小团子的无忧趴在她的脚边,黑黢黢的眸子目不转睛看她,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长大后的无忧也不过她的身高,基本也是微微仰视着她,凊流也早已习惯了无忧炽热崇敬的目光。而今角色对调,一种名为落差还是失差的感觉油然而生,那种感觉刚冒了苗头,她便耐着性子反复琢磨,最后才堪堪得出一个结论——无忧确实长大了。

    媚术其实是种妖毒,而她已然成为了解药。

    无忧的呼吸喷洒在她雪白的颈间,像是小猫饶痒痒,但他却像一只狼,齿间依稀能看到点点寒光,浑身充满着野性与张力,掠夺与邪气。凊流真心觉得,还是奶团子的无忧乖顺可爱。

    她忍住朝他扔符咒的冲动,第一她双手被无忧束缚住难挣脱,第二他只是咬她一口,她不能将莠娘捉来给他咬,早咬晚咬也只能咬她一口……咬一口也没什么,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只不过想喝一口血……她渐渐说服自己,整个人也由僵硬慢慢变得松弛,似是做好了‘引颈就戮’和‘视死如归’。一旁的莠娘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出她亲导的戏。

    凊流对上莠娘幸灾乐祸的目光时顿咬牙切齿起来,你大爷的……

    无忧的头受蛊惑般慢慢低头,“那个……”装作镇定自若的凊流还是一秒破功,她忙响起慌乱的声音,委屈巴巴地跟无忧打招呼,“轻点咬,为师怕疼。”

    尖尖的獠牙毫无防备的刺破她细嫩的肌肤,如春笋般慢慢冒芽抵达她娇嫩的血管。

    这一咬,瞬间疼得凊流额间冷汗直冒,她眼含热泪,恨恨望着莠娘便忍不住骂起来,“你大爷的戏本子看多了么!咬个人也整这死出非得咬脖子!脖子这么娇嫩,咬手咬脚不行么!”

    她清冷的面皮再也伪装不起来,苦心经营的清冷小师姐人设也瞬间崩塌殆尽,化为虚无,此刻的她像是只被夹了尾的小兽瞬间张牙舞爪起来。

    “不行。”莠娘笑笑,“因为我喜欢看。”

    “看什么?”

    莠娘张了张嘴,虽未发出声音,但凊流勉强读懂了她的唇形,整张脸突然烧红起来。凊流自以为自己脸皮够厚,未曾想今日却被一只妖笑耍调戏了,简直是可恨啊!凊流气极反笑……好,很好,臭妖怪你且等着。

    呼吸暖暖的,唇也软软的,血液也是温温暖暖的……凊流头却晕乎乎的,她望着头顶的纱幕有一瞬间的出神,不是说喝口血就行了么?怎么是要吸干她的节奏啊,“大哥。”她有气无力的开口,“喝饱否?”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那个身体忽然软了下来。

    无忧一脸迷茫的清醒过来,异瞳散去,獠牙褪去,他懵懂的抬起头,撞上凊流焦散的眸子时,心头却是狠狠一震,“师、师父……?”他不可置信一切,瞬间委屈巴巴的睨望着凊流,师傅雪白的脖子暴露在他眼皮下,周遭还带着旖旎的红,像是被什么啃咬过……他的眸光像鹿——慌乱,小心翼翼,不知所措——他身子猛然翻下床来。无忧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但口中的腥甜味一寸寸充斥着他的神经,残留在鼻间熟悉的木花香一点点撩拨他的心,他的心捣鼓着提醒着他方才似对师父做了大不敬之事。

    “你终于清醒了。”凊流叹了一声,因没了束缚,转而抬起手揉了揉脖子,她撑起身体坐起来,低挽的发髻散了些许,青衫也被压得褶皱凌乱,那张凝白的脸透出淡淡的红,不知是被莠娘气的还是被无忧压的,她抚了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似是渐渐抚平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这才垂眼却看到委屈巴巴举手无措模样的无忧。

    “怎么。”凊流揉着脖子,却是挑了挑眉毛,“你也被咬了?”她怎么瞧着无忧这副样子好像被咬的是他?

    他还难过上了?

    “师父……”无忧整个人跪在地上,眼睛渐渐氤红,好似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对不起……”

    饶是凊流心里再憋屈,也不会将气发在自己将养的崽子上,“咳咳。”她风轻云淡开口,“你是有错,不懂得保护自己。不过那妖怪心机甚深,你道行还尚浅,遇见这媚术也确实难以防备。”凊流翻身下床,再次恢复清冷的面容,模样还未装上几分,忽然她面色一动,轻嘶出声,整张小脸顷刻间垮掉。

    无忧蹭地一声站起赶忙担忧地扶住凊流,轻声询问,“师父,你怎么了?”

    凊流的面容闪过一霎赧色,难为情的磕巴了一下,“无大碍,腰、方扭狠了。”

    这时,一只萤黄的小虫子从凊流的怀里悄悄探出脑袋,见外面安全无虞便大胆的飞出来,绕着凊流飞了两圈,又绕着无忧飞了一圈,最后缓缓停落在无忧的肩头。

    无忧凑进虫子,萤黄的光暖暖的落在他的眸里,从凊流的角度望去,便像倒映着落日余晖暖暖晨曦的一汪潭水。

    一个念头忽然毫无征兆的蹿了出来——难怪那妖怪想霸王硬上弓……思及至此,凊流只觉得自己是被吸晕了,竟然会冒出这种不正常的想法来。

    无忧并未发觉凊流的小心思,他仔细瞧看虫子,看见虫子脑袋中央一个小小的黑点,恍然,“小胆?”又看向凊流,“师父,它怎么出来了。”

    “我将大胆连同听话丸一起扔进那妖怪的嘴里。”凊流揉了揉腰,目光定定看向无忧肩头的双生蛊,“现在我们要靠它去找那老妖怪了。”

    *

    赵府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男人被毫不留情扔了出来,哎呦声中,那人被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气急败坏的爬起来,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扔他出来的小厮咒骂,“赵家的狗有什么好得意的!”说着恨恨啐了一口,“我呸!仗着有两个臭钱,狗眼看人低!”

    “滚滚滚!”小厮抡起拳头恶狠狠警告,“吴四,若还敢出现在我赵府门口,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呵,少给自己贴金,我就来看看我的把子兄弟,送他最后一程,谁稀罕来你们府,还脏了老子的鞋底!”吴四说着又啐了一口,唾沫横飞,溅到了阮修的衣摆。

    阮修眉微蹙,不动声色的挪了脚步,吴四骂完又是往旁边啐了一口,这下……口水正中阮修的靴面。

    阮修只觉得眉头隐隐在跳动,一股无名的冲动压制在他的胸膛,吴四却是像醉了酒般,挑衅的看了看阮修,“躲什么躲,怎么,你这个白面瓜子也敢瞧不起老子?”

    这人明摆着是故意挑衅,寻人不快。

    “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阮修清冷的声音徐徐响起,却只是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但揍你是不得不为。”

    只听阮修不疾不徐的声音方落下,便见他蓄掌为风,凌厉的风带着韧意将吴四的膝盖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阮修这人面上谦谦公子,内心却是不羁。于落仙门众弟子而言,这个大师兄是稳重内敛的,有时严苛有时又很暖心,他这人也不会记仇,有仇一般是当场报了。

    吴四痛呼一声,暗骂自己倒霉,他只是想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赵家狗面前出出风头,未成想竟踢到钢筋铁骨。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他只得暗暗咬牙将这股怒气往肚子咽,后夹着尾巴一瘸一拐跑了。

    “你们也快走,我们老爷说了通通不见!”小厮撂下最后一句话,府丁麻利的将大门关上。

    方四时收回目光,嘟囔了一句,“师兄,赵少爷怎么也死了?我们线索是不是断了?”

    “我怎么感觉此事不简单啊。”乔婉猜疑道,“怎么好巧不巧的赵少爷也在这个时间点死去?”

    “那你从哪里看出来不简单?”方四时好奇地看她。

    “少女的直觉。”乔婉一本正经。

    “……”,方四时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这是你单方面的臆想?”

    乔婉还未来得及发作,阮修却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等晚上吧。”阮修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

    二人立马跟上,“晚上干嘛?”

    “夜探赵府。”

    很快,月至中天。

    几人摸黑溜进了赵府。但看这满园的春色,衬着这静辽的月色,让人有些辨不清方向。不过好在前方几米远便挂了白灯笼,三人猫着腰以白灯笼为路引,鬼鬼祟祟的也让他们找到了棺木所放至的灵堂。

    人最擅说谎,但阮修相信一点,尸体是不会骗人的。既然魅灵一事可能出自赵家,要想坐定事实或洗清嫌疑,都只有靠真相说话。况且阮修也觉得,赵少爷忽然的死,有些非同寻常。

    几人发觉灵堂门口竟然没有守夜的丫鬟和府丁,便顺利地悄摸着溜了进去。

    灵堂里烛火摆了一圈又一圈,那尊纯黑的棺木静静躺在其间,周遭忽然静的可怕,只剩烛火偶尔发出“噗嗤”燃烧灯芯的声音。三人来到棺木前,阮修伸手想移开棺木顶盖,却发现单手撼动不了分毫。

    阮修的眸霎那间一沉,凝视着纯黑的棺木盖,有另外一个力量在与之抗衡!

    阮修偷偷给身后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悄悄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阮修蓄起掌风拍向棺盖,只见棺盖以一种及其丝滑的速度往棺尾滑去。他再低头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两个人。

    一个应该是已经死绝的赵少爷,一个却是白天的吴四。

    “是你?”阮修适时的收起已出鞘的吻灵剑来,这方的吴四则护着脑袋一脸惊恐的干瞪着眼,“你你你……手下留情啊……”

    几人有些失望,本以为里面是妖祟,没成想里面是这个浪荡子。

    “你怎么在这里?”围上来的乔婉与方四时凑上来一看,皆震惊,“我还以为有妖怪呢。”

    “什么妖怪。”有惊无险的吴四赶忙爬出来,龇牙咧嘴道,“倒是你们,三更半夜吓我一跳!”

    “半夜都能去爬棺材的人还能被吓一跳?”乔婉阴阳怪气道。方四时憋笑,乔婉平时虽不与他对付,但是他也得承认她说的话常常一点要害,让人无从反驳。

    被说中的吴四哑口无言,默了半晌,才道,“你们也没资格说我,三更半夜来灵堂,一不是偷,二不就是抢。”

    “所以,你偷这些,是要我们先行告知赵老爷么?”阮修的目光扫过吴四的胸前。

    吴四吃瘪,忙将从怀里露出半角的砚宝往怀中塞,“好好好,我将我拿的东西分一半给你,还告诉你们他躺着的棺木里还有好多值钱的美玉珠宝,走出这张门此后桥归桥路归路怎么样?”

    阮修道,“我对美玉珠宝不敢兴趣,但是对赵少爷挺感兴趣。”

    吴四惊疑望着,“对死人感兴趣?”目光中似是透着看傻子的不解。

    阮修径直走至棺木前,纯黑的棺木中赵少爷的面容惨白死气,又仔细检查了四肢,并未出现化白骨的痕迹。

    明显,和薛少爷死法不一样。

    虽看模样并无奇怪之处,直到掀开了他领口的衣襟,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胸口,腹部,一直蜿蜒向下皆是乌黑发青的肌肤,如黑炭一般!与脖子,脸面形成了一道醒目的“风水岭”。

    阮修的眉越蹙越深,这时,方四时才反应过来,奇怪一道,“他的死状虽未化白骨,但是怎么也死得这么奇怪?”

    “死法不同,难不成,琅都不止一只妖作乱?”乔婉惊呼。

    赵少爷的脸上还带着点点笑意,似乎在最轻松最舒服的时刻死去……如今烛光映衬着,嘴角的弧度竟然透出丝丝凉的诡异。

    好似,仿似下一刻,他便会活过来的那种错境。

    只见阮修掏出寻妖的罗盘来,罗盘拿出的瞬间,罗针蓦然转动起来,扫过几圈,最后堪堪停留在了正前方。

    正前方,停着的就是这尊棺木。

    几个人一刹间静默下来,屏气凝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死死盯着棺木里的赵少爷。

    罗盘的罗针还定定的指着那处地方。吴四吞了吞口水,他只是想来盗几件宝贝换些钱财,却被他们一口一只妖说得大晚上寒毛直竖,看了看那诡异转动的罗盘,他紧了紧怀里的宝贝,咬牙道,“我先走了,太晦气了,我劝你们……”

    吴四话还没说完,门便被人从外面踢开来。赵老爷带着一众府丁气势汹汹地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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