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粘板上的鱼肉,即将任人宰割。”凊流叹道。何止是魔窝,简直半只脚踏入了地狱。

    “也好。”姻缘薄沉吟,“早日解脱,早日回去。”

    神灵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你大爷……凊流忍住骂人的冲动,“他们还会吃食灵魂,腐烂□□,哪还有命回去?”

    “那不好。”姻缘薄斩钉截铁,“你可是我们月老殿不可或缺的存在。”

    “……”凊流懒得跟她废话,目光希冀的望她,“我说认真的,你还有灵力没?”

    “没有。”姻缘簿继续斩钉截铁,“我是姻缘薄,不是什么神器法器,哪有那么多灵力给你折腾?”她道,“不过我有一仙诀可教给你,危急时刻,可助你一臂之力。”

    凊流眼眸一亮,“什么仙诀?”听着还挺高大上。

    姻缘簿翻转身体,一蹦一跳的在案桌上“踱步”,“你且跟着我吟念法诀。”

    凊流来了兴趣,“好。”

    “顺气提气。”

    “好。”

    “集中精神。”

    “好。”

    “运起周身修为。”

    “好。”

    老实说直到这一刻凊流还挺相信姻缘簿所说的仙诀的,但是越念口诀越不对劲,直到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消失在自己眼前,凊流感到一阵晕厥,虚无的空白里,传来一声咆哮,“我的手,我的身体呢!”

    “噢噢噢!不要慌张!”姻缘簿忙道,“误把隐身诀记成肃杀诀了。”

    “……”凊流再次无语,咬牙切齿,“怎么恢复?”

    “将凝聚的气释放全身,吟念一个解字就行了。”

    凊流终于恢复正常,“这就是你说的高大上的仙诀?”

    “隐身术虽是最简单的仙诀,但作用大着呢。”姻缘薄道,“你就说学没学会吧。”

    凊流叹气,总好过聊胜无于,总归多了一份傍身的保障。

    “不过你刚学会,还不大稳定,得多练习。”

    凊流还未说话,忽然一阵敲门声适时响起,凊流赶忙将姻缘薄往怀中一揣,便去开门,心想着大晚上的谁找她,凊流打开门,门外空空如也,她眉微蹙,有些不明所以的正准备关门时,一道尖细的声音暴躁般响起,“蠢丫头!夹到我的脚了!”

    凊流立即低头一看,诚如叉着翅膀如野鸡一般一脸气愤的瞪着凊流,凊流挑了挑眉,“有事?”

    “咳。”诚如尴尬一咳,收起那只被门夹得通红的脚,转而昂了昂身体,提臀迈步地走进屋里,“你不是说你会生毛发的勾当么。”

    “怎么。”凊流挑挑眉,“不觉得我不怀好意了?”

    “谅你也不敢造次。”诚如哼哧一声,噗呲着翅膀跃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来,“我诚如是个守信之人,你能让我提前生发,我便可以应你一个心愿。”

    凊流饶饶下颌,装深沉模样,“话说回来,你们还挺有原则,明明可以让那些人直接死,还非要在临死前应允他们一个愿望。”

    “你懂什么,人都是贪婪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络绎不绝而来,况且,天地不是讲究一个因果,一个平衡,我们给了他们因,便可以索求一个什么果,从而规避所谓的天地惩戒。”

    凊流听后笑了笑,“好啊。”她爽快答应,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帮我找一块扶桑古木来。”

    “只要一块木头?”

    凊流点头。

    诚如半信半疑,“就一块木头?决定好了可不能反悔。”

    凊流装作十分难为的样子,“莫非我让你放我出去,难不成你会答应?”

    “自然不会。”诚如立马扭头,颇有几分傲娇意味,“那我宁愿被耻笑没毛。”

    “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凊流眸光一转,“一言为定吧。”

    诚如眼睛一亮,噗呲着翅膀艰难地跃到案桌上,吩咐,“那开始吧。”

    只见凊流手拿数十根银针,在诚如惊恐的表情中笑咪咪歪着头,“我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有点疼,忍着点。”

    不过片刻,屋内传来嗷嗷惨叫,屋门再次打开时,诚如满身针眼地踉跄地从屋内出来,一个踩不稳,直接栽在了梯沿下,脚适时的抽搐了几下……

    屋内凊流手拿着数十根带血的银针笑得意味不明,“明晚还有一次哦。”

    诚如,“……”

    翌日,诚如经过凊流昨日神灸手的“辣手摧鸦”后,整整一日未出来。

    傍晚的时候,姻缘簿有些担忧的问,“你的手艺到底行不行,昨日那脱毛乌鸦叫得那般惨烈,今日还会上门被你虐待?”

    “等着就是了。”凊流看着收集的鸦血,咕哝着,“血不够,它必须来,它一定会来。”

    刚过子时,诚如如期而至,此时,它的周身已然生出了一圈细密柔软的绒羽,它高昂着头,眼中难掩欣喜,它还未说话,凊流抢先道,“扶桑古木我明日就要。”

    第五日的时候,面具看着凊流咕噜两口喝下他的心头血,便出去了。

    诚如去帮她寻扶桑古木去了,面具和莠娘都不在。好似就剩下她了。

    凊流无处可去,到处逛哒时,忽然路过了面具的屋子,他的屋子独栋建立于密林深处,周遭白日里布有一丝迷瘴,阴森的像是鬼魂游荡的场所,而近日,面具显然直接出去了,凊流依稀记得面具警告她的话——不得擅自来此处。这人啊有一大特点,凡是不让不准的事保不齐就被勾起了百分百好奇心。

    凊流露出几分得意的邪笑,今日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么?她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谨小慎微的凊流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捻了一个隐身诀便大摇大摆的进了面具的屋子,还贴心的将房门关闭。

    放眼望去,室内陈设简单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凊流左看右看,实在没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余光瞥见一个白纱帘幕,其后模模糊糊可见一扇窗棂,凊流有些奇怪,那里应是没有窗户的。怀着好奇心,她掀开帘幕,面前却骤然出现一个山洞,蜿蜒曲折,暗流丛生,她眨眨眼,将幕帘放下,显现出的还是一扇窗棂的轮廓。

    凊流再次掀起帘幕,她在原地犹疑片刻,抬脚踏入,仿似瞬间掉入另一个世间。

    山洞幽暗甬长,似乎看不到尽头,她沿着石壁缓慢往前挪动着步子,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般钻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场景——譬如,里面尸骨成山骸骨遍野,譬如,里面关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但是这些统统都没出现,直到前方出现了火把,将这条甬道照得亮堂,凊流小跑着向前,看见了挂满一方石洞的画像——左手拈莲右手捻苍生诀头戴花冠的白衣神像。

    地仙像,这里怎会有地仙像?而且是挂满一方石洞的地仙像,每一张画像上皆是清风明月般的地仙,在山洞的最里面,她看见了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地仙之墓。

    有牌位理应应该有俸果,但看牌位前的供桌孤零零放着一个檀木罐,罐中装着一汪黑水,黑水中似有什么涌动,凊流凑近,影影绰绰看见一条黑色的鱼。黑鱼欢快的游弋在狭小的檀木罐中,呼吸,吐泡泡,呼吸,吐泡泡……竟一瞬间不知是黑鱼铸成了黑水,还是黑水影响了黑鱼。

    凊流的目光忽被牌位之旁,衣珩之上规规矩矩挂着的一袭清风明月白袍吸引去了目光,那白袍一尘不染,好似散着银白的光辉,俨然与神像之上地仙身上的神服一般无二。

    这里怎么会有地仙的东西?

    这般想着,忽然寂静之处隐隐约约传来靴子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跛着腿般的拖拉声,总之那声音听着不太稳重,反而踉踉跄跄的凌乱不堪。凊流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她环看四周,空空荡荡,皆没有能藏身之处,虽说施展了隐身诀,但是不知为何总有种随时会被人洞察的厚重偷感。

    她躲在衣珩之后,静默成一根蜡像,那声音越来越近,透过层层画像,能看清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近了近了,蹒跚着站到牌位前——那人一袭白衣,带着面具。

    只见面具右手提着一坛酒,重重的放在供桌之上,酒味渐浓,跌坐在地,他垂着头,叹息一声,“马上便要结束了。”

    “这么多年,似活着又似死去,终于……也要结束了。”面具又是一叹。

    “那东西可真邪门,日日用灵力修为供养,如今嗜血成性,再难满足……”面具又叹,“罢了罢了,一切等时机成熟……”他一字一句,“我便可逆转天道!我要高坐神台,我要俯蔑世人!我要让他们看看,毁掉我,我便要毁掉他们!”

    凊流站在衣珩之后一动不动,伶仃大醉的面具囫囵说着胡话,凊流听不太懂来龙去脉,但觉此地不宜久留,准备迈动着步子缓缓移出去,刚迈动腿,她的肚子突兀的叫了两声——咕咕。

    寂静之中,这两声就像是烟花爆竹绽放在夜空——人尽皆知。

    此刻,凊流想死的心都有了,立即屏息凝神地收了脚,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这两声彻底惊醒了大醉中的面具。

    他竖起耳朵开始细细听周遭的声音,好半晌,面具忽然诡异一笑,只见他周身邪气暴涨,竟乱窜着朝石洞各处飞去,那阵势彻底将全方位覆盖,让人在其间无处遁形!这时凊流徒然想起姻缘簿的话,刚练习隐身诀,是很难把控的,一想到这里,凊流越发的紧张,生怕自己会猝然暴露,但看那些黑雾如同‘夜放花千树’般的震撼,凊流彻底心死。

    这下暴不暴露都不重要了,危险来临之际,凊流还是出于本能的用符咒化了一个小型结界暂且挡住了那些黑雾的进攻,黑雾瞬息之间转为更为锐利的箭矢,从天而降,砸落下来!

    渐渐地,凊流周身的结界感觉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摇曳,直到听到一声“咔嚓”响,然后便是清脆的碎裂声。

    “果然”,那方传来面具的冷笑,“胆子不小呢。”

    话音方落,黑雾骤然停歇,消散于空,只见面具脚底一掠,探出手去,正正当当掐住了凊流的脖子,他戏谑的开口,“原来,你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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