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窗外电闪雷鸣，闪电击穿黑云，城市顷刻间变亮，未持续多久闪电雷声便消失，天地变暗。乌云游荡在空中全都是黑压压一片，乌云好似随时会直冲冲从黑空中坠落。南方夏日的夜晚天气凉了些，但狂风骤雨即将来袭，空气闷热弥漫这令人不适的草木味。不久，雨滴啪嗒啪嗒打来，一瞬间耳边只有雨声。
女人挺着大肚子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内只有两个医生为她接生。
生孩子从来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最初只是下半身疼痛再到后来腰痛背痛到最后全身疼，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女人双手死死抓住手术台边缘，面部、脖颈乃至全身都是汗水，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女人肤色惨白，嘴唇几乎没有颜色。
女人强忍痛苦，她没有叫出声。
“用力，马上就生出来了。”医生戴着口罩，语气平淡。
听见此话，女人深呼吸，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快要钻进手心血肉里。一鼓作气，痛苦地尖叫出声，用尽最后的力气。
“啊！”
“哇哇哇哇！”
新生婴儿啼哭声传入耳，这孩子呱呱落地，似乎很健康，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的情况出现。女人听见哭声释怀地轻声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了。她张开手掌，白色指甲上沾有点点血迹。
“女孩，六斤……”
女人听着医生说女儿的身体状况心中五味杂陈，她笑了，笑着笑着不知怎的眼泪竟然不小心滑出眼眶。她鼓足勇气开口，“我想抱抱她。”
护士抱着婴儿抬头犹豫地看向医生，医生思考片刻点点头。护士走到女人身边，她正想将孩子给女人，可是这时候手术室门开了。
外边走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身黑。一打开门他就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扫视手术室，他在寻找那个刚出生还没有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的婴儿。目光定在护士和女人身上，女人看见男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但她很快鼓起勇气向自己的孩子伸出双手。男人站在门边，他只是看着，然而看着看着手术台忽然移动。手术台哐当撞倒一旁置物架，女人没有如愿抱到孩子而且哐的一声撞上墙。
医生和护士见此情形无动于衷。男人从护士怀中抱起婴儿，他没有立刻离开手术室，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女人。女人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刚刚猛烈的撞击，隔了很久才缓过来。她猛地转头，看见男人没有走，她颤颤巍巍地走下手术台，一步一步艰难且缓慢地走向她的亲生骨肉。男人仍是静静看着，眼中有且只有冷漠。
男人仿佛被牢牢钉在一个名为“无情”的十字架上。
毫不意外，女人扑通一声摔倒，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怒吼道：“把她还给我！”
男人淡漠道：“她不属于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还给你？你只是一个生育容器罢了。”
说罢，男人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仅从声音方面，他能够看见女人不服输地爬起来，气愤地推倒手术室的东西。
“啊！陈荣你去死吧！”女人声嘶力竭地说出一声诅咒，然后传来闷闷的一声“砰”，随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身后手术室有微弱红光照射过来，仪器发出滴滴警报声。
现在是午夜多数人已经休息，私人医院里人只会更少。陈荣走在这条漆黑的走廊中，面色平静，与黑暗融为一体。医生护士听闻警报声赶忙往手术室走，陈荣没有被影响，与他们相反而行。他似乎听不见周围一切声音。
“哇！”
怀中婴儿忽然哭泣。
陈荣也没有管婴儿。
她永远也感受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
——
一晃眼，十八年走过。
昨日高考成绩刚刚出来，今日陈欲似要回学校取资料。下午三点，她准时来到校门口。毕业生不需要回到原教室，直接前往阶梯教室领取资料就可以。虽然只是说领取资料但各班级肯定会组织一下毕业聚会，好好诉说这三年的点点滴滴。陈欲似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想，她是高考前不久从外省转回来的，代城是她的户籍地。因此，她对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可以说完全没有感情，再者她是一个把转学当饭吃的人。
阶梯教室距离校门不远，进入校门，直走走到第一栋教学楼，教学楼旁的圆角楼就是阶梯教室所在处。
正值盛夏，天天都是烈日炎炎容易中暑，所以陈欲似打了一把太阳伞。收好太阳伞，她路过荣誉墙，随意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乖乖学生。
走进第一间阶梯教室。
陈欲似与阶梯教室内的陌生同学四目相对，她虽有些脸盲却还能辨别出谁是她同班同学。陈欲似没有先下定论，转眼看看教室内其他人……都是陌生面孔。
“不好意思走错了。”陈欲似礼貌说道。
正当她退出教室伸手准备关上教室前门时，一支圆乎乎的手悬在她眼前。一位圆滚滚，满脸写着慈祥的男老师随即而来，这位老师染了一头金发。“陈欲似同学是吧？你没有走错，快进来吧。”
陈欲似没动，声音清冷，淡淡询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安拿学院招生办的工作人员，你可以叫我小胖老师。”
陈欲似：“……”从未听说过的学校。
“陈同学你看外边这么热不如我们进来坐着聊？”
陈欲似依旧站在原地未动，“请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高考志愿还未开始填报，就算我想申请你们学院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你能认出我说明你手中有我的资料。”
陈欲似面色平静，操持着待人的礼貌，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掩饰语气中的疏离。
小胖老师见这姑娘态度强硬只好全盘托出，“是这样的，高考前令尊陈荣先生替你报考了我们学院，我是来专程为你们送录取通知书的。”
令尊陈荣先生……
陈欲似放松了些警惕。
陈欲似被奶奶抚养长大，陈荣长期在国外工作因而她与陈荣感情并不算深厚，但陈荣对陈欲似的事情很上心,特别是人际关系，他不会让陈欲似与外人有过多联系，所以十八年来陈欲似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得上真心话的朋友。若是最初陈欲似还会觉得孤独，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再说她身边还有奶奶。
既来之则安之，陈欲似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她也没有权利挑剔，只是陈荣曾经答应的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到。
高考结束后陈欲似就想与陈荣联系，但可笑的是，她没有陈荣的联系方式，奶奶也没有。
“不好意思，能让我联系一下我父亲吗？他应该有给你们留下电话号码。”
她这一说小胖才想起来，陈荣的确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让他转交给陈欲似。“哦哦，对，的确有留下电话号码，我这脑子一忙起来就忘了。”小胖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出一串数字给陈欲似。
陈欲似记下电话号码，礼貌笑笑，“谢谢。”
转身打电话，电话很快打通，想来陈荣定是有先见之明。
“喂，爸，是我。”
“嗯，怎么了？”
“您之前不是说高考完就告诉我关于妈妈的事情吗？”
陈荣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见到老师了？”陈欲似垂下眼眸，嗯了一声。“学校的事情不需要我多说，至于你妈妈，入学之后我会告诉你。”
“那奶奶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她会有人照顾。”
“好。”
陈荣率先挂断电话，陈欲似放下手机，垂眸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屏幕上倒影着她失落的眼神。陈欲似收好情绪，尽量不让他人看见。
“小胖，你又欺负别人家的好姑娘。”
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陈欲似闻声看去。楼梯上，少年笑容散漫，双眼满是笑意。他穿着一件干净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纯黑阔腿裤。他随意站在那处周身却散发着光芒，耀眼极了。
小胖回怼：“什么叫又？再说我哪里欺负人家了？”
周裕颂眉眼弯弯，目光转向陈欲似。四目相对，陈欲似好像看见他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少年眼中写着“好久不见”。周裕颂对陈欲似笑笑，走下楼梯，明知故问：“你们干嘛呢？”
“明知故问，我、在、招、生。”
周裕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来骗好学生加入你的染发大军。”
小胖一掌冲向周裕颂的胳膊，一声清脆的“啪”响彻走廊。周裕颂另一只手摸上被打的地方，满脸委屈，连连后退几步装作身受重伤，当即就要讹人，“哎哟，好痛啊，我的胳膊废了，你要给我赔钱，一个亿，不然今天你别想走。”小胖差点将“无语”两字写上脸，周裕颂仍是继续表演，转头看向陈欲似，“同学你要给我作证，他打我。”
真奇怪，陈欲似居然不觉得无语，很平静，就像早就习惯了。
“好。”
周裕颂又是一愣，这一次陈欲似看得清清楚楚。
小胖对于陈欲似为周裕颂作证这件事情表示难以置信，“你可别信这家伙，这家伙满嘴胡话，而且你缺那一个亿吗？”
周裕颂反问：“难道不是吗？我家好好妹妹入学后先是染了一个白金色，后来又变成粉色，我这个当哥哥当然应该有权知道自家妹妹是不是被黄毛拐骗。”
“去去去，懒得给你解释，你有时间来我这里不去管管你那边，你学院让你来招生真是整个学院最大的错误。”
“嘁，走了。”周裕颂佯装不满瞪一眼小胖，转头笑嘻嘻对着陈欲似，“小姐姐再见。”
“嗯，再见。”陈欲似淡淡道。
无人在意的角落小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进来说。”
陈欲似点点头。
——
小胖从桌盒中取出录取通知书交给陈欲似，“现在就可以拆开。”陈欲似点头，拆开录取通知书，说是录取通知书实际上是录取通知盒。小胖开始走流程提问：“小陈同学知道羽翎吗？”
陈欲似双手一顿，头也不抬：“知道。”
小胖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父亲许是向你提过。”
“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只觉得这个词很耳熟。”
小胖笑容更甚。
“羽翎其实说白了就是神，也许你很难相信有时候神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安拿学院是专门研究羽翎的学院，羽翎是邻国洛羽的神。我们国家的神都是财神、水神这样能力不同的神，羽翎不一样，羽翎的职责是保护。”
陈欲似翻阅着安拿学院的学院小册子，心道：其实就是羽翎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们学院的目标是找到羽翎祖。”
认祖归宗。
“培养优秀的羽翎。”
和亲戚一起认祖归宗。
陈欲似拿出录取通知盒最里面的一颗蓝色宝石。小胖看见立马睁大眼睛仔细看，蓝宝石渐渐变成紫红色，小胖笑容一僵。按道理有羽翎血脉的人手持这块蓝宝石，宝石应该变成纯正的红色，怎么……
陈欲似没什么反应，她以为变色就是正常情况，抬头看小胖，小胖早已收好僵硬的笑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陈欲似也没有问。看完录取通知书，她将东西收拾好，神情严肃，认真问道：“进入学校必须要染发吗？”
小胖：“……”
“你别听周裕颂乱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明天有入学考试，只要通过考试你就会明白。”
“如果我没有通过考试怎么办？”
“我们会安排专人为你清楚记忆，你不会记得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一切。”
“好，谢谢你。”陈欲似起身，忽然间她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周裕颂也是羽翎吗？”
“不是，他是我们华国的神……霉神。”小胖黑脸说道。
“知道了，谢谢。”陈欲似起身离开。
拉开教室前门，教室外热浪不顾一切冲来，还未适应内外的温度差，陈欲似觉得这外边很是闷热。圆角楼前面就是学校绿化带，蝉惬意躺在小榕树上，正发出滋滋刺耳鸣叫声。她一转头又看见周裕颂站在楼梯那里，周裕颂似乎一直都在。他观察着陈欲似不知不觉入了神，陈欲似转过来时他也没有反应。两人目光对上，周裕颂后知后觉，他略带歉意地笑笑，静悄悄地将失落收起。
她好像真的忘记我了。
陈欲似面无表情，平静开口：“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认为我们对彼此不陌生，甚至很熟。”
窗外电闪雷鸣，闪电击穿黑云，城市顷刻间变亮，未持续多久闪电雷声便消失，天地变暗。乌云游荡在空中全都是黑压压一片，乌云好似随时会直冲冲从黑空中坠落。南方夏日的夜晚天气凉了些，但狂风骤雨即将来袭，空气闷热弥漫这令人不适的草木味。不久，雨滴啪嗒啪嗒打来，一瞬间耳边只有雨声。
女人挺着大肚子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内只有两个医生为她接生。
生孩子从来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最初只是下半身疼痛再到后来腰痛背痛到最后全身疼，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女人双手死死抓住手术台边缘，面部、脖颈乃至全身都是汗水，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女人肤色惨白，嘴唇几乎没有颜色。
女人强忍痛苦，她没有叫出声。
“用力，马上就生出来了。”医生戴着口罩，语气平淡。
听见此话，女人深呼吸，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快要钻进手心血肉里。一鼓作气，痛苦地尖叫出声，用尽最后的力气。
“啊！”
“哇哇哇哇！”
新生婴儿啼哭声传入耳，这孩子呱呱落地，似乎很健康，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的情况出现。女人听见哭声释怀地轻声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了。她张开手掌，白色指甲上沾有点点血迹。
“女孩，六斤……”
女人听着医生说女儿的身体状况心中五味杂陈，她笑了，笑着笑着不知怎的眼泪竟然不小心滑出眼眶。她鼓足勇气开口，“我想抱抱她。”
护士抱着婴儿抬头犹豫地看向医生，医生思考片刻点点头。护士走到女人身边，她正想将孩子给女人，可是这时候手术室门开了。
外边走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身黑。一打开门他就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扫视手术室，他在寻找那个刚出生还没有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的婴儿。目光定在护士和女人身上，女人看见男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但她很快鼓起勇气向自己的孩子伸出双手。男人站在门边，他只是看着，然而看着看着手术台忽然移动。手术台哐当撞倒一旁置物架，女人没有如愿抱到孩子而且哐的一声撞上墙。
医生和护士见此情形无动于衷。男人从护士怀中抱起婴儿，他没有立刻离开手术室，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女人。女人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刚刚猛烈的撞击，隔了很久才缓过来。她猛地转头，看见男人没有走，她颤颤巍巍地走下手术台，一步一步艰难且缓慢地走向她的亲生骨肉。男人仍是静静看着，眼中有且只有冷漠。
男人仿佛被牢牢钉在一个名为“无情”的十字架上。
毫不意外，女人扑通一声摔倒，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怒吼道：“把她还给我！”
男人淡漠道：“她不属于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还给你？你只是一个生育容器罢了。”
说罢，男人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仅从声音方面，他能够看见女人不服输地爬起来，气愤地推倒手术室的东西。
“啊！陈荣你去死吧！”女人声嘶力竭地说出一声诅咒，然后传来闷闷的一声“砰”，随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身后手术室有微弱红光照射过来，仪器发出滴滴警报声。
现在是午夜多数人已经休息，私人医院里人只会更少。陈荣走在这条漆黑的走廊中，面色平静，与黑暗融为一体。医生护士听闻警报声赶忙往手术室走，陈荣没有被影响，与他们相反而行。他似乎听不见周围一切声音。
“哇！”
怀中婴儿忽然哭泣。
陈荣也没有管婴儿。
她永远也感受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
——
一晃眼，十八年走过。
昨日高考成绩刚刚出来，今日陈欲似要回学校取资料。下午三点，她准时来到校门口。毕业生不需要回到原教室，直接前往阶梯教室领取资料就可以。虽然只是说领取资料但各班级肯定会组织一下毕业聚会，好好诉说这三年的点点滴滴。陈欲似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想，她是高考前不久从外省转回来的，代城是她的户籍地。因此，她对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可以说完全没有感情，再者她是一个把转学当饭吃的人。
阶梯教室距离校门不远，进入校门，直走走到第一栋教学楼，教学楼旁的圆角楼就是阶梯教室所在处。
正值盛夏，天天都是烈日炎炎容易中暑，所以陈欲似打了一把太阳伞。收好太阳伞，她路过荣誉墙，随意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乖乖学生。
走进第一间阶梯教室。
陈欲似与阶梯教室内的陌生同学四目相对，她虽有些脸盲却还能辨别出谁是她同班同学。陈欲似没有先下定论，转眼看看教室内其他人……都是陌生面孔。
“不好意思走错了。”陈欲似礼貌说道。
正当她退出教室伸手准备关上教室前门时，一支圆乎乎的手悬在她眼前。一位圆滚滚，满脸写着慈祥的男老师随即而来，这位老师染了一头金发。“陈欲似同学是吧？你没有走错，快进来吧。”
陈欲似没动，声音清冷，淡淡询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安拿学院招生办的工作人员，你可以叫我小胖老师。”
陈欲似：“……”从未听说过的学校。
“陈同学你看外边这么热不如我们进来坐着聊？”
陈欲似依旧站在原地未动，“请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高考志愿还未开始填报，就算我想申请你们学院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你能认出我说明你手中有我的资料。”
陈欲似面色平静，操持着待人的礼貌，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掩饰语气中的疏离。
小胖老师见这姑娘态度强硬只好全盘托出，“是这样的，高考前令尊陈荣先生替你报考了我们学院，我是来专程为你们送录取通知书的。”
令尊陈荣先生……
陈欲似放松了些警惕。
陈欲似被奶奶抚养长大，陈荣长期在国外工作因而她与陈荣感情并不算深厚，但陈荣对陈欲似的事情很上心,特别是人际关系，他不会让陈欲似与外人有过多联系，所以十八年来陈欲似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得上真心话的朋友。若是最初陈欲似还会觉得孤独，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再说她身边还有奶奶。
既来之则安之，陈欲似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她也没有权利挑剔，只是陈荣曾经答应的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到。
高考结束后陈欲似就想与陈荣联系，但可笑的是，她没有陈荣的联系方式，奶奶也没有。
“不好意思，能让我联系一下我父亲吗？他应该有给你们留下电话号码。”
她这一说小胖才想起来，陈荣的确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让他转交给陈欲似。“哦哦，对，的确有留下电话号码，我这脑子一忙起来就忘了。”小胖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出一串数字给陈欲似。
陈欲似记下电话号码，礼貌笑笑，“谢谢。”
转身打电话，电话很快打通，想来陈荣定是有先见之明。
“喂，爸，是我。”
“嗯，怎么了？”
“您之前不是说高考完就告诉我关于妈妈的事情吗？”
陈荣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见到老师了？”陈欲似垂下眼眸，嗯了一声。“学校的事情不需要我多说，至于你妈妈，入学之后我会告诉你。”
“那奶奶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她会有人照顾。”
“好。”
陈荣率先挂断电话，陈欲似放下手机，垂眸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屏幕上倒影着她失落的眼神。陈欲似收好情绪，尽量不让他人看见。
“小胖，你又欺负别人家的好姑娘。”
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陈欲似闻声看去。楼梯上，少年笑容散漫，双眼满是笑意。他穿着一件干净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纯黑阔腿裤。他随意站在那处周身却散发着光芒，耀眼极了。
小胖回怼：“什么叫又？再说我哪里欺负人家了？”
周裕颂眉眼弯弯，目光转向陈欲似。四目相对，陈欲似好像看见他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少年眼中写着“好久不见”。周裕颂对陈欲似笑笑，走下楼梯，明知故问：“你们干嘛呢？”
“明知故问，我、在、招、生。”
周裕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来骗好学生加入你的染发大军。”
小胖一掌冲向周裕颂的胳膊，一声清脆的“啪”响彻走廊。周裕颂另一只手摸上被打的地方，满脸委屈，连连后退几步装作身受重伤，当即就要讹人，“哎哟，好痛啊，我的胳膊废了，你要给我赔钱，一个亿，不然今天你别想走。”小胖差点将“无语”两字写上脸，周裕颂仍是继续表演，转头看向陈欲似，“同学你要给我作证，他打我。”
真奇怪，陈欲似居然不觉得无语，很平静，就像早就习惯了。
“好。”
周裕颂又是一愣，这一次陈欲似看得清清楚楚。
小胖对于陈欲似为周裕颂作证这件事情表示难以置信，“你可别信这家伙，这家伙满嘴胡话，而且你缺那一个亿吗？”
周裕颂反问：“难道不是吗？我家好好妹妹入学后先是染了一个白金色，后来又变成粉色，我这个当哥哥当然应该有权知道自家妹妹是不是被黄毛拐骗。”
“去去去，懒得给你解释，你有时间来我这里不去管管你那边，你学院让你来招生真是整个学院最大的错误。”
“嘁，走了。”周裕颂佯装不满瞪一眼小胖，转头笑嘻嘻对着陈欲似，“小姐姐再见。”
“嗯，再见。”陈欲似淡淡道。
无人在意的角落小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进来说。”
陈欲似点点头。
——
小胖从桌盒中取出录取通知书交给陈欲似，“现在就可以拆开。”陈欲似点头，拆开录取通知书，说是录取通知书实际上是录取通知盒。小胖开始走流程提问：“小陈同学知道羽翎吗？”
陈欲似双手一顿，头也不抬：“知道。”
小胖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父亲许是向你提过。”
“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只觉得这个词很耳熟。”
小胖笑容更甚。
“羽翎其实说白了就是神，也许你很难相信有时候神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安拿学院是专门研究羽翎的学院，羽翎是邻国洛羽的神。我们国家的神都是财神、水神这样能力不同的神，羽翎不一样，羽翎的职责是保护。”
陈欲似翻阅着安拿学院的学院小册子，心道：其实就是羽翎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们学院的目标是找到羽翎祖。”
认祖归宗。
“培养优秀的羽翎。”
和亲戚一起认祖归宗。
陈欲似拿出录取通知盒最里面的一颗蓝色宝石。小胖看见立马睁大眼睛仔细看，蓝宝石渐渐变成紫红色，小胖笑容一僵。按道理有羽翎血脉的人手持这块蓝宝石，宝石应该变成纯正的红色，怎么……
陈欲似没什么反应，她以为变色就是正常情况，抬头看小胖，小胖早已收好僵硬的笑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陈欲似也没有问。看完录取通知书，她将东西收拾好，神情严肃，认真问道：“进入学校必须要染发吗？”
小胖：“……”
“你别听周裕颂乱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明天有入学考试，只要通过考试你就会明白。”
“如果我没有通过考试怎么办？”
“我们会安排专人为你清楚记忆，你不会记得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一切。”
“好，谢谢你。”陈欲似起身，忽然间她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周裕颂也是羽翎吗？”
“不是，他是我们华国的神……霉神。”小胖黑脸说道。
“知道了，谢谢。”陈欲似起身离开。
拉开教室前门，教室外热浪不顾一切冲来，还未适应内外的温度差，陈欲似觉得这外边很是闷热。圆角楼前面就是学校绿化带，蝉惬意躺在小榕树上，正发出滋滋刺耳鸣叫声。她一转头又看见周裕颂站在楼梯那里，周裕颂似乎一直都在。他观察着陈欲似不知不觉入了神，陈欲似转过来时他也没有反应。两人目光对上，周裕颂后知后觉，他略带歉意地笑笑，静悄悄地将失落收起。
她好像真的忘记我了。
陈欲似面无表情，平静开口：“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认为我们对彼此不陌生，甚至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