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
填饱肚子的新生们在广场原来的位置上站好，脸上恢复了些许生机。
男孩们精力旺盛，活泼好动的天性也一并复苏，而不知姓名的教官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如五指山般镇住了他们的本能。
教官带着新生们来到了一楼靠近二号门的一扇木门前，麻利地从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中挑了一把，看也不看就塞进了锁孔。
“嗒”
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汗味和金属特有的气味飘散在空中。
席萌跟在队伍的最后端也进了房间。
房间宽敞又明亮，类似正方形，二十几位大孩子在门前站成一排都还绰绰有余。
房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和可移动式靶子，几乎是全新的。
席萌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器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警校的训练场上只有固定靶，警用设备也和这些泛着金属光泽，样式新颖的枪支没法比。
她一个刚入门的人都能够看出，后者的射程和杀伤力肯定会比前者强。
那么，她和她的战友们该如何面对敌人更加血腥的枪林弹雨呢？
面上却带着惊讶里混着些许新奇的神色，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害怕，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如果给她面镜子，那席萌一定会为自己此刻精彩的表现鼓个掌。
就连两位教官也挪开了探究的视线，开始将新生们分成两组，一组十一人，另一组十人，席萌在的那一组人少些，由他们在第一天晚上见到的另一位教官负责。
这位教管应该比那位玩打火机的大上几岁，五官普通，是丟到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个子在一米八左右，就比席萌高了小半个头，性格沉稳。
新生们在教官们的指导下拿起面前的枪支开始训练。
教官则在他们身后来回走动，看到动作不标准的准的就上去手把手的纠正，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就上靶了。
房间里只有枪声和教官们的指导声，席萌在开第一枪的时候死死的握住了枪柄，又掌握不好力度，结果子弹义无反顾的冲着旁人的靶子去了，搞得对方冲她的方向比了个中指，教官只好走过来指点她。
他在离席萌两三米的距离前脚步微微停顿，估计是没想到她是个姑娘吧。
毕竟她整个人笼罩在大一号黑色长袖里，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又经常双手交叉在胸前，短发，五官还模糊的像个男孩。
席萌则对教官的诧异习以为常——
她之前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街上，只要她新剪了短发又穿着厚实些，第一次和她碰面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把她错认成男孩。
可教官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仅仅是在脚步不明显的停顿后上前手把手的教人如何正确的握枪，席萌也不厌其烦地跟人家学习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并在第一堂课下来后，排名靠前。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
教官冲着成绩好的那七八孩子点了点头，还在下课前的半分钟就让他们提早去了广场。
席萌早就看出来在这二十多个孩子中，三分之二的人之前连枪都没有见过，比起她的刻意为之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涩懵懂。
反正教官没有看出来就行了，或者他们看出来了也并不在意。
早在进基地之前，他们就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搜了身，就连她别在内衣上的曲形针都被女辅导员收走了，一群赤手空拳的半大孩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席萌一想到后一种可能，胃就狠狠的抽搐起来，脑海里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如电影般一帧帧闪过。
大学老师半开玩笑半警告似的话语在自己的耳旁循环播放。
卧底暴露是什么下场，她是在清楚不过：
什么扒皮做成灯笼啦，骨头活生生碾碎了喂狗、连亲妈也认不出来啦，更况且她还是个女孩子……
虽然午饭比早饭丰盛多了，有荤素两种口味的馅饼，味道也不差。
新生们几乎都任命似的扎堆在一起有说有笑，唯有席萌和其他两个男孩子独自坐在一边，占了场地的四角，各顾各的端着饭碗。
席萌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高强度训练后依旧食不下咽，大脑神经也依然处于紧绷状态。
她觉得自己当前的任务不是去寻找搭档，而是通过年少时的玩伴了解一些内幕，要不然自己是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她对于月考有某种不祥而笃定的预感，就与大海朝夕相处的渔民在夏季，眼睁睁地看着台风来临前的碧空时的心情，别无二致。
不远处，花琹已经吃完饭，起身去五号门归还餐具。
席萌也胡乱扒拉两口饭，快步跟上对方。
可等她把盘子丢进大桶里后，少年又像一尾鱼似的借着人潮的掩护，再次游走。
多亏了那十二道门的准确定位，席萌才好不容易在七号门的二楼处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广场。
她也顾不上遵守吃饱饭不能奔跑的常识了，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从七号门两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楼。
……
别过去，别过去。
来回的奔波和伤口的反复开裂成功让席萌于凌晨三点发起了高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让花琹不得不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到床沿上查看她的伤势。
面色苍白，额头滚烫，冷汗淋漓，不过还好伤口没有发炎的趋势。
她似是被噩梦纠缠，眉头蹙起，嘴里不时发出几节模糊不清的母语。
花琹只好从柜中翻出为数不多的退烧药，翻看生产日期后，拆开包装泡在玻璃杯里，等温度不烫手后才把同伴从被子里扒出来，让人舒舒服服的斜靠在枕头上。
再一勺一勺地把药喂进对方嘴里，再用纸巾轻轻擦拭千净嘴角的药渍，才把人又塞进被子里，捻好被角。
又怕这位祖宗高烧不退，只好把毯子从沙发上拖起，打算在床边将就一晚。
怎料一转头的工夫，她就和被子一起跌下了床。
花琹：“……”
他把人重新安顿好。才躺下就看见对方往自己这边下意识地凑过来，又为防止对方把自己拱下去，只好向她那边挪，把人夹在墙壁和他的毯子中间。
见她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与周公下棋去了。
而席萌与过往在梦中继续纠缠。她被清醒和混沌撕裂成两半。理智的她，怀着怜悯，看着过往的自己两步并作一步的楼上冲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期望，是如何在那个中午，被历经磨难的青年击跨的。
［童话总在现实里落魄
看客都以冷漠为荣
各怀鬼胎者三缄其口
小丑带着面具沉默
若非整个世界都向我袒裸着荆棘刀锋
若非每段命运都像黑夜里溺水求活
若非连每一次呼吸都是七情六欲的负重
又怎敢命悬一线还堂而皇之作梦。］
填饱肚子的新生们在广场原来的位置上站好，脸上恢复了些许生机。
男孩们精力旺盛，活泼好动的天性也一并复苏，而不知姓名的教官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如五指山般镇住了他们的本能。
教官带着新生们来到了一楼靠近二号门的一扇木门前，麻利地从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中挑了一把，看也不看就塞进了锁孔。
“嗒”
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汗味和金属特有的气味飘散在空中。
席萌跟在队伍的最后端也进了房间。
房间宽敞又明亮，类似正方形，二十几位大孩子在门前站成一排都还绰绰有余。
房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和可移动式靶子，几乎是全新的。
席萌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器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警校的训练场上只有固定靶，警用设备也和这些泛着金属光泽，样式新颖的枪支没法比。
她一个刚入门的人都能够看出，后者的射程和杀伤力肯定会比前者强。
那么，她和她的战友们该如何面对敌人更加血腥的枪林弹雨呢？
面上却带着惊讶里混着些许新奇的神色，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害怕，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如果给她面镜子，那席萌一定会为自己此刻精彩的表现鼓个掌。
就连两位教官也挪开了探究的视线，开始将新生们分成两组，一组十一人，另一组十人，席萌在的那一组人少些，由他们在第一天晚上见到的另一位教官负责。
这位教管应该比那位玩打火机的大上几岁，五官普通，是丟到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个子在一米八左右，就比席萌高了小半个头，性格沉稳。
新生们在教官们的指导下拿起面前的枪支开始训练。
教官则在他们身后来回走动，看到动作不标准的准的就上去手把手的纠正，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就上靶了。
房间里只有枪声和教官们的指导声，席萌在开第一枪的时候死死的握住了枪柄，又掌握不好力度，结果子弹义无反顾的冲着旁人的靶子去了，搞得对方冲她的方向比了个中指，教官只好走过来指点她。
他在离席萌两三米的距离前脚步微微停顿，估计是没想到她是个姑娘吧。
毕竟她整个人笼罩在大一号黑色长袖里，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又经常双手交叉在胸前，短发，五官还模糊的像个男孩。
席萌则对教官的诧异习以为常——
她之前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街上，只要她新剪了短发又穿着厚实些，第一次和她碰面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把她错认成男孩。
可教官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仅仅是在脚步不明显的停顿后上前手把手的教人如何正确的握枪，席萌也不厌其烦地跟人家学习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并在第一堂课下来后，排名靠前。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
教官冲着成绩好的那七八孩子点了点头，还在下课前的半分钟就让他们提早去了广场。
席萌早就看出来在这二十多个孩子中，三分之二的人之前连枪都没有见过，比起她的刻意为之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涩懵懂。
反正教官没有看出来就行了，或者他们看出来了也并不在意。
早在进基地之前，他们就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搜了身，就连她别在内衣上的曲形针都被女辅导员收走了，一群赤手空拳的半大孩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席萌一想到后一种可能，胃就狠狠的抽搐起来，脑海里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如电影般一帧帧闪过。
大学老师半开玩笑半警告似的话语在自己的耳旁循环播放。
卧底暴露是什么下场，她是在清楚不过：
什么扒皮做成灯笼啦，骨头活生生碾碎了喂狗、连亲妈也认不出来啦，更况且她还是个女孩子……
虽然午饭比早饭丰盛多了，有荤素两种口味的馅饼，味道也不差。
新生们几乎都任命似的扎堆在一起有说有笑，唯有席萌和其他两个男孩子独自坐在一边，占了场地的四角，各顾各的端着饭碗。
席萌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高强度训练后依旧食不下咽，大脑神经也依然处于紧绷状态。
她觉得自己当前的任务不是去寻找搭档，而是通过年少时的玩伴了解一些内幕，要不然自己是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她对于月考有某种不祥而笃定的预感，就与大海朝夕相处的渔民在夏季，眼睁睁地看着台风来临前的碧空时的心情，别无二致。
不远处，花琹已经吃完饭，起身去五号门归还餐具。
席萌也胡乱扒拉两口饭，快步跟上对方。
可等她把盘子丢进大桶里后，少年又像一尾鱼似的借着人潮的掩护，再次游走。
多亏了那十二道门的准确定位，席萌才好不容易在七号门的二楼处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广场。
她也顾不上遵守吃饱饭不能奔跑的常识了，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从七号门两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楼。
……
别过去，别过去。
来回的奔波和伤口的反复开裂成功让席萌于凌晨三点发起了高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让花琹不得不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到床沿上查看她的伤势。
面色苍白，额头滚烫，冷汗淋漓，不过还好伤口没有发炎的趋势。
她似是被噩梦纠缠，眉头蹙起，嘴里不时发出几节模糊不清的母语。
花琹只好从柜中翻出为数不多的退烧药，翻看生产日期后，拆开包装泡在玻璃杯里，等温度不烫手后才把同伴从被子里扒出来，让人舒舒服服的斜靠在枕头上。
再一勺一勺地把药喂进对方嘴里，再用纸巾轻轻擦拭千净嘴角的药渍，才把人又塞进被子里，捻好被角。
又怕这位祖宗高烧不退，只好把毯子从沙发上拖起，打算在床边将就一晚。
怎料一转头的工夫，她就和被子一起跌下了床。
花琹：“……”
他把人重新安顿好。才躺下就看见对方往自己这边下意识地凑过来，又为防止对方把自己拱下去，只好向她那边挪，把人夹在墙壁和他的毯子中间。
见她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与周公下棋去了。
而席萌与过往在梦中继续纠缠。她被清醒和混沌撕裂成两半。理智的她，怀着怜悯，看着过往的自己两步并作一步的楼上冲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期望，是如何在那个中午，被历经磨难的青年击跨的。
［童话总在现实里落魄
看客都以冷漠为荣
各怀鬼胎者三缄其口
小丑带着面具沉默
若非整个世界都向我袒裸着荆棘刀锋
若非每段命运都像黑夜里溺水求活
若非连每一次呼吸都是七情六欲的负重
又怎敢命悬一线还堂而皇之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