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354的男孩是从头坚持到尾的“翘楚”之一。

    成绩不上不下,一直维持在他自己心里的安全范围内,连教官都无法鼓动他向上爬。

    虽不像那几个预备生那样出挑,但也绝不平庸。

    “哎,为了保命嘛。”

    354嘴上客气,可下手时一点都没停顿——

    开什么玩笑,他们四个才把不擅长在狭窄的空旷空间里作战的309,逼到房间里请君入瓮成功,这要是让他和同伴再次汇合的话那还得了。

    309下手决绝老练,258落刀狠辣果断,两位配合又默契,如果非必要,354还是想要苟一苟的。

    但刚才那位156的话他也听到了,这位违规。

    也就说,309是绝对不会放他,让他全须全尾走出这个房间的。

    “一对四,你们可真是……”

    花琹边捂住正在往外不断渗血的脖子,无语地活动着颈椎,边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本想针对这场“大扫除〞攒些食物的。

    考虑到那帮人的尿性,最后,他和她也只是在吃“最后的早饭”时,各自多拿了一包剩余的营养液,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这场考试为期十天。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可以超过72小时不吃东西保持体力,但绝不会有人在疲于奔命和贴身近战的双重夹击下,绝食十天还能活下来。

    所以考试的实际时间应该在三到四天左右,不会超过五天。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眼睛却紧盯着对手不放。平时他们月考甚至是周考都是分段进行,为保证“公平”,在两两对决分出胜负后,赢家可以在教官的默许下休息十来分钟以恢复体力,但毕业考可没有这样的“规则”。

    况且,基地的伙食再好也不可能天天佳肴伺侯,能勉强保证一天的能量消耗就不错了,伤病员根本就没有饭吃。

    这也导致了他们大部分瘦削薄悍的体型,但也总会有一些“美丽”的意外。

    ……这位354就比309高了足足小半个头,花琹打量着对方如山般伟岸的身躯,不由得一阵头痛。

    虽说体型偏瘦的人更灵活,更方便在狭窄的空间里作战什么的。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体型对于战斗力的影响。

    要知道在格斗场上,在选手们的格斗技巧等影响因素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对战斗结果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体重。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格斗类比赛都需要用体重来划分公斤级。

    因为在体脂率相似的情况下,决定体重的就是身高和肌肉层的厚度。

    这两项数据在现实的格斗中对于战斗结果是具有重大影响的。

    时至今日我们都还有一个名为“重量级”的词来形容至关重要,可见体重在格斗术中的地位。

    这也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高壮的人的力量总是比矮瘦的人力气要大。

    354没等对方把话说清楚,便兔起鹘落地暴起,一脚踹翻靠椅。

    基地的椅子不论怎么样,金属密度也是在那的,但竟然被他踢得在半空打旋,挟着风声向309劈头盖脸地砸来。

    与此同时,他自己倒卧在地,手肘旋转近九十度并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重击对手的膝弯——

    那简直是个鬼魅般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

    花琹当场腿软跪地,与此同时他竭力偏头避开迎头砸来的椅子,可额角被椅腿蹭出片血痕——

    正常人做这个动作十有八九是要扭到脖子的,而他却不会。

    紧接着,354单手劈向他的侧颈,想将人扣压在地。

    这种生死格斗最怕有半分迟疑,309连丝毫停顿都没有,他就这个姿势向后仰卧,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臂,双手同时反向一推,几平将手肘活活扭错位的剧痛让354下意识本能的松了手。

    这还没完,与此同时,匕首扬手上拋,旋转的握柄被花琹啪的一声稳稳接住,刀尖直向对手的瞳孔刺去,只需要零点零一秒的时间,这把匕首就能穿透354的眼珠,贯穿颅脑,把对方的整个头活生生地钉在墙上。

    可惜354弃车保帅,以左手相挡。匕首被人提前缠绕在手腕上的毛巾所阻隔,如石牛入泥海。

    花琹:……失算了,这位大哥可真是惜命呵。

    354反手有样学样地将匕首借力抽到了两人都够不到的地方。

    当啷!

    仿佛裁判的发令枪,两人同时相互掐住对方不让人从地上起来,用尽一切手段往对方的致命弱点上挥拳就揍。

    354平时多以斯文和事佬的面目示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动手。

    可认真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其冷酷、残忍和敏税程度,哪怕状态处于巅峰时期的“预备生”,也不一定能从他手中讨到好处。

    十分钟后最后的胜利也已初见分晓:

    354双膝顶牢他的胸腔,双手死死掐着309的颈段不放手。

    窒息感如灭顶的巨石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黑色的点在视野里弥漫开,连成大片大片的黑块——

    那是大脑缺氧的表现,他逐渐看不见对手那张冷漠而狠厉的脸了。

    花琹感觉自己身体里淌着的是夏日焦灼的风和深海刺骨的水的混合物,不是滚烫令人心安的养料,存在或不存在的脏器似乎也开始相互残食,液体从严丝合缝的系统里挣扎着洇出,不再受血管的束缚,支离破碎得如此完整。

    他隐约看到盛开在悬崖上的罂粟花,堕落的自成一派,它们在风中没心没肺的笑着,与他入蛊前远眺时别无二致的险恶。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听见了风声,利刃刺入骨肉的刮擦声还有拳头砸在人身上的闷响。

    有滚烫腥甜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花琹迟钝地转动眼珠,瞥见了寒冰似的熟悉侧脸。

    天平翻转着归位。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咽喉的不适引起了剧烈咳嗽。

    花琹抬手摸着已经留下青紫色手印的修长脖颈,他在鬼门关边过了一回,现在视线还是的模糊。

    他差一点点就死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258,并没有理会逐渐缓过神来的同伴,手也没有从匕首的握柄上挪开分毫。

    她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

    刚才那利落的一刀,即使是354,也未能及时躲开。

    此刻,他正蜷在床尾,徒劳地捂着自己被割开的脖颈抽搐,血很快浸透了他的衣服,正从弯曲的手腕处粘稠地往下滴落,像一条红蛇从人体游曳到地上。

    功亏一篑。

    354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自己对上这两位的胜率约等千零才和其他人联手,可还是棋差一招。

    但他并没有慌乱,早在他踏进这座建筑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已是凶多吉少。

    他训练、隐藏、也不争不抢地等待着机会也静侯着死亡。

    明明是盛夏他却感到了寒冷,热量与生命力和血液一起迅速地从创口不可逆转地汹涌而出,视线也开始模糊。

    而他的面前,凶手正看着他,一派波澜不惊的平淡,牢牢护着身后的青年。

    354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呛到了目己,在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才悻悻作罢。

    他想,还可以在试一下。

    于是,他在258看疯子的目光下,冲着人无声张嘴:“……”

    对方的神色只有一瞬的错愕,但依然戒备地盯着他。

    354也不想再挨上一刀,没有继续挣扎的意思。

    他艰难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卑不亢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就在双方僵持的同时,309翻身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企图站稳,背部还在隐隐作痛。

    他也看到了354的动作,但这些濒死的小伎俩他的搭档不知见了多少,从一开始就不为之所动,更别提现在。

    那一刀干脆的划断了对方的气管、食道与颈动脉,这在正规医院也是台大手术,就算专家在场也不太有把握,更别提基地那帮只学了点皮毛的辅导员们。

    很快354就魂归故里而去。

    258上前用手指贴上对方侧颈,在确认无误后才松手。

    她在查看完地上的两位后才将青年扶到床边,倒了杯水给他。

    食物是暂时没了,可水管够。

    花琹接过杯子搁在一边,伸手想要触碰她血迹斑斑的侧颊,却扑了个空。

    只见对方依照刚死之人的遗言,在被霉迹和血液侵蚀浸染变得惨不忍睹的墙壁上,摸索了几秒,五指发力,不过须臾,墙皮便沙沙剥落,一道一指来宽裂口平整光滑的深缝就这么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花琹:“……”

    席荫望着青年空白了一瞬的眼底,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地又用碎屑抹回了原状。

    姓花的你等着秋后算帐吧你。

    309自暴自奔地阖上了眼。

    不出掌门人所料,第三天的傍晚,就有两位幸存者兑现了他的预判:

    两人双手粘着滚烫的鲜血,高高在上地践踏着无数冰冷的尸骸,才褪去稚气不久的眉宇问蕴藏着连死神都不可抵挡的锋芒,互相搀扶着走向大门,三位考官也早已在钢栅后站立多时,迎接自己的新同僚。

    在此之前,有将死未死却已回天三术的人无力伸手勾住女孩儿的脚腕,又被利落地送上了黄泉。

    258还贴心地替人合上眼脸,才继续向前。

    两位新诞的“幸存者”很快被考官们请到后院的临时房屋中稍做休息,两位货真价实的医生上前给他们做检查。

    在得出并无大碍的结论后,309和258也就不用等“大扫除”结束后再与负责清理牧羊犬”们一起启程了。

    两人直接和三位考官同乘一艘小型游艇,缀在一群荷枪实弹的保镖后驶向崭新的天地。

    千枝万叶正等着他们去收割,他们也将以摧枯拉朽之势摘取胜利。

    他们也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请埋骨于黎明前夕的人们放心,我们定会带着你们末暝的眼睛重返锦绣承平。

    他们也当然明白残酷的鲜血丛林里,无人生还。

    活下来的,也不会再有最初的美好。

    但逃离的时候,他们依旧觉得自由,哪怕从煎锅跳进了火炉,这很荒谬也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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