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快到下午一点的时候,那两位才终于又板着脸走了。

    青年也捧着水杯出来,脸上照旧是冷冷淡淡的无所谓,苏不渔和孔建军也照旧在门口迎接他,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在他们身后,几名知道大概的刑警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说简单点就是因为花琹现在算是个黑户,又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回来也是要当犯人一样警惕着。

    还没等两位开口,青年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眼中凝固的笑意又开始生动地流淌起来。

    ——他看见他家的小满正站在人群后,两手各托着一盒饭,颈段上的伤痕虽然凌厉,但也好歹是活生生的,无恙的。

    人群自动给他俩让道,他们也毫不扭捏地并肩往餐厅方向走去。

    苏不渔和孔建军安静地看着他们走远,等凑热闹的都散得差不多了,苏不渔才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在小满尚卧床休息不能出院的时候,曾隐晦地问过她和她搭档以后该怎么办——

    虽然从法律上讲他俩的婚姻是有效的,可当时那是紧急情况,她是真乐意就这样了吗。

    这倒也不是说另一位不好。

    而是姑娘是他们那批相互交过命的战友的遗孤,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所以,从情理上讲,除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其他的如果他们能护着的,也都会照顾一二。

    花琹是以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回来的,那在回来后的审查中势必会受到些刁难,虽然当年他是怎么失踪的,他们都清楚,可也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

    再者,他手上沾的血未免也太过令人心惊,万一牵扯到她……

    这丫头因为伤势只能一言不发地听着,但他们好歹也相处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原本,他是想给兔子提点建议,可现在看来,这俩是谁也离不开谁。

    孔建军倒是没他那么劳心,仍旧笑呵呵地夹着他的公文包: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人家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可没你想象当中的那么脆弱。”

    苏不渔:“……”

    刚才是谁一脸忧心忡忡地和我说,这回审查怕是会非常难缠的来着?!

    他在老战友的示意下,点开手腕上的光脑,看了眼刚才没来得及点开的消息,在一目十行后也放松下来。

    苏不渔边消化这个惊喜边抬头,就又看到孔建军正得意地捋着自己那泛白的头发:

    “知道我的头发为什么比你多吗?”

    苏不渔在心里冲前战友现搭档疯狂咆哮:姓孔的,你有完没完?

    在明面上却碍于小辈们在场,不方便和人算账。

    “因为我会记得看消息,不会像你一样在这儿瞎操心。”

    不,你头发多是因为你喜欢把烂摊子丢给我来收拾,我们支队每年的宣传不都是我在操心,你几时关心过这些?

    苏不渔和对方并肩走在一块,边在心里吐槽自己的老搭档,边应付来往工作人员的问好,走到转角时,迎面就碰上了那位从南美洲乘飞机赶过来救驾的战地记者。

    双方都客客气气地相互问了声好,心也都踏实了。

    第二天,当花琹再次被唤去的时候,场地已传移到某间不太常用的接待室了。

    在一个多小时的问卷调查后,几位老专家和刚调到这儿来的徐行秋都一致同意,不再限制他的自由,接着又传给他几张电子凭证,嘱咐他这半年最好每一个礼拜都去心理医生的报道后,就把他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花琹:“……”

    他拎着光脑站在接待室门口有些不太习惯地眨了眨眼。

    这就结束了?

    等沐含走路带风的来到他跟前,他这才明白过来是谁赶过来替他收拾干净烂摊子的。

    “多谢”

    沐含当即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又一巴掌呼在他肩上,扇灭了他的感谢: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在这呆着当个特聘成员还是跟我回去?

    这时,恰逢席萌从楼下上来。

    沐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在犹豫的青年,下一秒就坚定地表示自己要留下来,又冲着他说了声:

    “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拿着我的饭卡去食堂,吃完饭咱们再聊。”

    便朝着自家媳妇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沐含:“……”

    他边笑边摇头,继续翻看自己光脑上的通讯录——

    照着同事的嘱咐,挨个儿给他们的亲朋好友报平安。

    *

    由于事关某些绝密任务,石南和兔子的个人信息一入境就被公安部层层加密。

    石南的还好一点,只需要档案重启,走一些审批流程,便能正常上班了。

    但花琹就非常悲催了,军方的旧档案上被宣告“死亡”的人,是不能死而复生的。

    新档案的制作过程又臭又长,一连三个礼拜,每天都只能在分配来的两居室里无所事事得都快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更何况,有关部门还考虑到他们夫妻俩的日后生活,房屋周边一公里的生活圈中,坐落着该辖区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

    由此每天上学的高峰时段,不管花琹有没有起床,都会有几个小孩因为不想上学而在楼下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地大喊,不了解情况的还会误以为出了什么事,且每次都不带重样的……

    他只能向公安部对标,申请提前去上班。

    可因为保密条例的规定,所以,当部分解密的个人资料,送到他临时的顶头上司胡支队手里时,明明是正常上班的消息。已经被扭曲的不成样子,对上只说是个技术人员,放到市局养老就行……

    虽然这边薪水和奖金都非常高,他们每个月的薪水就有一万多块钱,还不包括奖金——

    要知道即使是物价平稳现在,国家一线城市的平均薪水,也才只有六千块出头。

    但也很少有人走后门会走到国际刑警组织的分布来:

    “周六保证不休息,周天休息不保证”暂且不说,跨境跨国昼夜颠倒那是家常便饭。

    骨折、大出血什么的不死都算“轻伤”。

    毕竟,早些年在瓷国岭南设此分部,是为了打击外境的犯罪组织。

    同时,他们也针对那些趁着卫国战争时我国东南沿海一带防控不足的缺口期,拿珠江三角洲一带当“中转站”的毒瘤们。

    虽然,近几年这种“上蹿下跳”的趋势虽有所下降,可仍是公安部较为头疼的一大项目。

    可钱多总会引来“壮士”,而且分部又不是没有坐办公室的活计。

    所以,这儿总会有些头铁的、被刑侦剧荼毒了的“例外”。

    胡支队一向来非常鄙视这种走后门之风,把人领到宋队那就不再关注后续了,每每见到他更是格外的严厉。

    宋禾所领的那群人虽然对外说是信息处理中心,其实就是刑侦和缉毒两大队的后备军,也可以说是内勤。

    沐含在得知胡支队的安排后,边笑边直叹对方不识货。

    但这对青年的影响算得上是微乎其微,由于档案尚未完善,宋队长也不敢把任务随便给人,所以花琹在分部每天过得堪称悠闲。

    他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在两个月后虽然体格仍和健壮沾不上边,但也不是盏风一吹就灭的美人灯了。

    缉毒总队自从刑侦总队的都副反水之后也撤了些人,队里老人和新人对半开。

    老人还好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们自然对于空降支队的他俩一直持怀疑和不服态度,尤其是对每□□八晚五准时上下班的花琹。

    这可把知道事情大概的几位支队长吓坏了,每天战战兢兢的——

    生怕这位“大名鼎鼎”的外聘成员,一怒之下,把那几个不懂事的小辈蘸酱吃了。

    可对花琹本人而言,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也不屑于给自己树立什么形象,至于威信,蹭蹭缉毒总队新上任的席副支队的就行。

    ——席萌也不愧是警二代。

    她迅速以雷霆的执行力和超强的个人能力树立威严,不出一个月就把底下那群小兔崽子治的服服贴贴,给她那快要退休的周支队省了不少时间。

    周既白在席副支队长上来后,终于不用担心自个儿哪一天会猝死在岗位上,甚至还有空去医院复查他那已经难受了大半年的、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了。

    ……

    在行动圆满收尾的两个月后,按外交对等原则,在瓷国境内被捕的浅仓司等要犯,先是在东北黑省被两国的审讯专家马不停蹄地审问了一个多月,又由于某些遗留下的悬案,被云滇省厅的一帮人要去接着继续盘。

    半年后,尘埃落定。

    浅仓司、高桥得木、西蒙等三十名日籍贩毒集团的首要分子被判决死刑,驳回上诉,立即执行枪决。其余人被引渡回日本,被判的最轻的那位也是三十年起步。

    基地在国际警方和缅甸警方的配合下,成功解救出被拐卖的青少年两百七十余人,这个臭名昭著的魔窟也就此被彻底终结。

    花琹的档案也终于被军方不情不愿地调给了警方。

    八月,席萌和花琹北上接受公安部表彰,在他们从分部暂时离开后,军方代表也给胡支队发来实时通讯,详细介绍了青年的真正背景:

    行走的一等功,年纪轻轻的计算机天才,他们甚至为他申请了英模的审批。

    对方在通讯接近尾声的时候,又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让胡熙庭把他这颗金光闪闪的凤凰蛋放在分部好好上供,要不然出了事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更别提人家是从某个黑客组织手上求来的……

    事后,据陶队毫不夸张地讲,胡大支队长当天接完这起通讯,在办公室坐到深夜才回家。

    刑侦总队放着积灰用的杭白菊,短短几天被消耗了一个月的量。

    可惜,胡支队还是不幸的上火了,嘴里的溃疡一个接一个,好几周都没能消掉。

    这也以至于那个月刑侦总队就某个外境的电信诈骗团伙跨境诱拐青少年而开专案会议的时候,主持都换成了先前主要负责宣传一块的邹支队长邹少虞。

    对方总是忘不掉宣传时的老套路。

    常常在会议正常结束后,还会再给队员放个十几二十分钟的宣传短片,导致他们一连几周都抢不到食堂的特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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