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后的夏日越来越炎热了,蝉鸣声不绝,只留下满地的灼热······

    程昭没有手机,没有朋友,一想到自己可能还要呆在这个华丽的笼子一辈子,心就忽然沉下去,再也没有一丝的激情。

    像是做好某种决心,程昭立马掀开被子,穿鞋,刚跨出门槛,一个婢女专心拿着托盘就和匆匆出门的程昭相撞。

    “劈里啪啦”破裂的陶瓷声响彻宫殿,婢女哆哆嗦嗦的跪下,而后不断磕头,嘴里还喊着“王女饶奴一命,奴不是故意的······”满地都是冰酪渣和瓷片,程昭先是被破碎声吓了一跳,又被跪下磕头求饶的婢女吓了一跳,程昭无奈扶额“我不罚你,你先起身吧”封建社会这该死啊!

    跪下的婢女似是错愕,不禁抬头,额头的红似是一把刀子深深的剐了程昭的心。

    在这几天,她也打听清楚了原来王女的性格,明明是碧玉年华的少女,却丝毫没有少女的模样,对任何事情都严肃且认真,不容许自己做错任何一件事,是完美主义的最佳代言人,放到现代嘛,可以称为自律,毕竟只关她一人事,可如今在这种社会里,她的人设是要被人唾骂的。

    耳闻不如亲历,程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显,她弯腰伸手把婢女拉起,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清秀的脸上丝毫掩饰不了惊讶。

    程昭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抬眼,望着前面这个旁人口中的不近人情的如同魔鬼般的王女,实际上却是一个高了她一个头,笑起来倒失了往日的肃穆,多了些生机。

    她忽然间晃过神来,心中暗自咒骂自己怎么被王女的表面给骗到了,只低头闷声道,“奴唤盼儿”又见一只手搭在盼儿的肩上,道:“以后得小心些儿”那一瞬间,盼儿心里关于程昭的那些恐怖事迹通通消失,耳边仿佛有恶魔的低语,令她不禁的点点头。

    程昭向鲤鱼池中的凉亭走去,没有留意满园花颜,而是心里暗自捏一把汗。她昨晚睡觉时,忽然觉得有点冷,惊觉房间的窗没有关,在窗旁发现了一张小纸条“明日未时四刻鲤鱼池凉亭一叙”

    程昭虽然对此有所怀疑,但是想要查探桑南王和原主说了什么,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凉亭早已有人候着,一个修长背影背对着程昭,一身湛蓝色的丝绸,头上戴着玉冠,腰上还别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人,男子转身,这容颜倒是让程昭愣了愣。

    一双桃花眼涟着情愫,皮肤白皙,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温柔如流水,妥妥一副温柔世家公子的模样。

    来人似是惊喜程昭的到来,黑玉般的眼睛透出了深深的喜悦,道:“阿昭,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语气中还存着一股委屈的意味。

    程昭在一旁有些尴尬,这原主与这位仁兄的关系不会是小情侣吧,刹那间,万千思绪在程昭脑海中浮现。

    那男子走过来,轻轻拉了拉程昭的衣袖,似是小孩子道歉的方式,“余为上次说的话跟阿昭道歉,余知道,汝放心不下桑南的百姓,可是汝呆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啊”

    “你,汝说的是何意思”程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硬,柔声道:“我,余前段不是受伤了吗,而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汝可以说上次说了什么吗”

    “阿昭如今有何妨?”那男子忽然上前一步,眼底透出慌张,竟一把抓住了程昭的手。

    程昭尴尬地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了一步,无言。

    那男子闪过了一丝受伤的神情,自顾自的说起来。

    黄昏间,鲤鱼池旁的凉亭中,温暖昏黄的光线向程昭她们投射,营造一种和煦的氛围。

    可程昭在听到眼前这位名唤温衡的人说的话之后,只觉得汗毛竖立,明明是夏日中最舒适的时间里,她却觉得是在大雪纷飞的季节一样,全身冰冷。

    作为桑南王的嫡亲血脉,程昭可能将会打破千百年来王位传男不传女的传统,朝堂中本对此颇有微词,更别谈西陵和东延在一旁虎视眈眈,在民间中已经传出了西陵不久就会打破百年和平,重挑战争。

    当一个谣言传到一个人的耳朵里,它可能是假的,可当谣言传到一群人的耳朵里,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当战争的消息传遍每一个角落时,社会早已动荡不安。

    听到此处的程昭早已汗流浃背了,冷汗嗖嗖往额头冒。

    上辈子她是苦逼打工人,每天都忍受着九九六带来的苦楚,每月要精打细算才能按时还上房贷,还要照顾她的父母,程昭还想着这辈子可以坐享其成,结果却有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放过我吧”程昭在内心不断哀嚎。

    老天没有回应。

    当程昭还在静静消化这些信息时,眼前的男子即她名义上的表哥冷不丁的一把抓住程昭的手,把程昭吓了一跳。“昭儿,跟余走吧,这些事太重了,汝承担得太苦了”见程昭没有反应,他的语气更坚决了些“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天下黎民根本不需要汝一介女流来承担,汝的做与否,他们依旧会归罪与汝”程昭抬眼,眼里闪过一丝温衡看不清的神情。

    女性在乱世中登上权力的高峰,定然会遭到批判,甚至把过错全部归咎于她。这个位置或许程昭是坐不得的,她没有舍己为人的责任,没有敢于背负骂名的勇气,没有决绝的手段,可是王女有,被刺客一剑刺死的程昭有,被众人不喜的她甘愿坐上这个位置,接受她的宿命。

    可程昭不是王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从来不相信英雄造时势,更何况她也不想成为一个英雄,她只想当好她的普通人,仅此一生。

    所以她笑了笑,此刻天埋阴,霞遁走,天地间此刻的颜色仿佛都在程昭脸上,抬眼道“吾何时走”温衡还想说些时,听到此句,愣是想不出下一句,留给他的只有满心的错愕和欣喜。

    “汝愿意?”

    “嗯,余觉余尚年幼,倘若就这样死在无休止的争斗中,岂不是很可惜”

    “阿昭,汝终想明白”少年的嘴边荡漾着微笑,单纯却耀眼。

    天色已晚,二人就此匆匆分离,约定好三日后的亥时,温衡在东华门等待程昭去尤扬,不见不散。

    回到寝殿中的程昭心情大好,她觉得她那苦闷无聊的生活将要结束了,此番出去,定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程昭不禁笑出了声。一旁的青冬不禁诧异,问道:“王女,发生何事,王女如此开心?”

    瞧着青冬好奇的神情,程昭尽量的压抑住自己的开心,只问:“汝是哪儿人”突然的转换话题打得青冬有些儿措手不及,不过碍于王女的威严下,青冬都老老实实的回答,却让程昭稍感意外。她来自永城,说她有一个在富贵人家里当奶妈的娘,后来主人家富贵尽散,她和娘亲一路北上,来到庆阳,娘亲因为长途疲惫还上重病,只留下青冬一人在庆阳,居无定所,食不饱腹,只能在王城脚下以乞讨为生。

    五年前,除夕夜。

    少女裹着一袭雪白的狐裘,额头印着桃花状的细钿,雪花不绝,盖在她的发梢上,她受父王之名前来宣告新年来临,却又起了玩心儿,想要在城里逛逛,却在城墙下看到一个小乞丐,冬日最冷的时候,她身着单薄,哆哆嗦嗦地乞着人家给点钱儿,王女瞧见,便上前给了一个银锭,不知那小乞丐是不是觉得那女子善良又富裕,小乞丐便紧跟着她,亦步亦趋。少女的侍卫打算打发走那小乞丐,结果此人却像狗皮膏药般,甩也甩不掉,少女挥了挥手,从此小乞丐化作王女的贴身侍女——青冬。

    听完这段故事,程昭用手撑着头,笑了笑,心叹:“这原主还是挺善良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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