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稍纵即逝。

    程昭早早已经收拾了所有的东西,临近约定时间,她在梳妆台上留下一封信。随后,她再不回头,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待程昭到了东华门,瞧见了巡视的侍卫,似乎数量还多了不少,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于是蹑手蹑脚地向膳房走去,果不其然,数几个一个人一般高的泔水桶正等着挑夫来搬,忍着臭味,程昭趁挑夫还没有过来,偷偷地钻了进去,里面全是发烂发臭的菜叶和过时的食物,令程昭不禁作呕。

    昨日午后,程昭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思考人生,突然听见了青冬和别人的交谈,在人类的共同美德——好奇心的驱使下,程昭听到了以下内容。

    “尔等怎么最近总是沾上这些臭味儿”

    “青冬姐姐可不知,这些日子天儿越发的热,那膳房的泔水味儿越来越臭,最是可恶得是那挑夫,还越发迟来,这不,都给沾上味儿”

    有人走来的声音打断了会议,一挑夫搬起了程昭所在的这个桶,嘴里还嚷嚷道“怎么这个桶比其他个重些呢?”

    程昭立刻屏息,这位大哥可千万别发现我,真是对不住了。

    另一个大哥道“嘿,别蒙骗咱们,你就是想少出力”

    幸亏那大哥也没再说什么,把桶搬进了车里,车摇摇晃晃的还有那臭味差点把程昭的隔夜饭给吐出来。终于出了宫门,人间的热闹把程昭的痛苦给压了压。

    那大哥停了下来,和旁人道:“我的肚子疼,帮我看一下啊”是一阵越来越远的跑步声。

    “嘿,肯定是小五又想偷懒,想要咱帮他搬,就这么个泔水桶,还需要看吗?”说完便径直走了。

    感觉没人经过,程昭趁此默默爬了出来,环视一周,街道没有什么行人,她看了一眼东华门,没有人,也没有马车。不过,温衡呢?不会被发现了吧?他不会告密了吧?程昭犹豫再三,在一个转弯角蹲了半刻钟,温衡真不来?尤扬还是不安全了,算了,程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臭味儿也给她渲染出去了,程昭深呼吸,迈出了她的第一步,出发,去与尤扬方向相反的永城。

    侍郎府,祠堂。

    前几日还温柔俊朗的温衡如今直直的跪在蒲席上,湛蓝色的衣服被血浸染,他的背部被鞭笞得伤痕纵横,血还在汩汩流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双唇毫无血色。

    他的父亲温孟哲尚未换下官服,手执鞭子,在一旁怒斥:“孽子还是不肯说出王女位置吗?”昨日,他本打算去考察孽子最近的功课,却见温衡屏退了所有下人,偷偷收拾行李。

    察觉到事情不太对的温孟哲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派人盯住温衡,联想起温衡前几日进宫说要看望一下王女,那时他只觉得王女受伤,而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没有起疑。而如今,温衡收拾行李,莫非王女有此意?想到这里,温孟哲惊觉脑袋凉凉,恰逢派去盯着温衡的人回禀少爷租了辆马车的消息,温孟哲立马怒不可遏:“把温衡那孽子给吾抓过来!”

    温衡来了,却死活不肯开口,气的温孟哲拿着鞭子狠狠的抽他,抽的温衡母亲孟氏急急跑来护着他,哭着说“非孩儿的错啊,定是那王女怂恿衡儿啊,打在孩身,疼在母亲啊,老爷!”

    温衡抓着孟氏的手,喊道“母亲!"

    温孟哲真是进退两难,最后撂下一句话:“倘若王女找不到,全家上下的人头,都得落地!”

    温衡抬头,眼底泛着红,拳头握紧,挣扎不已,低头道“尤扬”随后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庆阳城内,商贩的叫卖声和旭日东升,清风拂面相映衬。

    程昭穿着男式装扮,刻意的驼背,活脱脱一个贫弱少年,这也得亏她在宫里时,提前叫人给准备的。程昭还在洋洋得意自己的小聪明时,一群禁军拿着一幅画像贴在公告处,程昭垫了垫了脚,当看到那画像上的人就是自己时,真是想地遁啊!

    一个大胆的青年人好奇的问了一句:“官爷,您找这小娘子作甚呢?”程昭在不远处,看似在买包子,实际却听着那官爷的话,仔仔细细,一字不落:“此人冒犯了王宫的贵人,贵人大怒,尔等瞧见的话,立即当斩”老天啊,要不派我去修仙吧,我想修仙!!!修仙起码能够苟着,能够活很多很多年!

    “噔”包子落在地上,那包子铺的老板还提醒道:“小哥,您的包子掉了”

    程昭回过神来,略带抱歉,随后赶紧捡起包子往旁边的巷子走去。

    在巷子里的程昭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断的深呼吸,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可仍有些颤抖的手暴露她的心情。

    她低下头,思考,按道理来说,王女失踪应该是少有人知比较好,而如今却说立即当斩。那就是手握重权的人想要她死,此人如果不是桑南王,那又会是谁呢?如今回到王宫也不现实,还没有进门前,就被人当场给砍了……。

    不过,程昭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吧,头顶的太阳,阳光灿烂的有些耀眼。她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便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毕竟对她来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程昭随即走出巷子,将肩胛骨缩了起来,低头看路,走进附近的一家客栈。

    缘来客栈。

    程昭一走进去,那小二热情的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呢还是要吃个便饭呢?”

    程昭装作囊中羞涩的模样,尬笑道:“这位小哥,我要一个普通客房就可以了”

    店小二的态度立马淡了不少,说到:“上楼直走第二间即可”

    程昭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压低声音感谢。

    太累啦,程昭本来决定要尽早出发到永城,可是今天错过了出城门的时间,还得明天啊,睡吧。

    此时的王宫。

    浮生殿内,桑南王站在窗边,双手背负,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眼里是无法捉摸的深。

    随后,内侍传话:“王上,孟宰辅到了”

    一个身着藏青色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头戴紫金冠,身材发福,身高稍矮,此人便是著名的孟忠良,当朝的宰辅大人,不过他的名声却不似他的名字,又忠又良,而是别人口中的奸臣,不过却深得桑南王的信任。

    孟忠良向桑南王作揖,桑南王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昭儿的消息”

    孟忠良心里闪过一丝慌张,脸上却不显分毫,他故作伤心,立马跪下,“是臣办事不力,臣立马加大人手,前往尤扬”

    桑南王捏了捏他的眉头,挥挥手让谢宰辅退下。

    随后,他轻唤道:“影一,影二”

    瞬刻,两名黑衣人出现,作揖道:“主上有何吩咐”

    桑南王沉吟片刻,道:“尔等在暗地里寻找昭儿,不要打草惊蛇,定要在孟宰辅之前找到!”

    二人听令立即出发,桑南王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顷刻消失。

    第二天清晨,正在房间酣睡的程昭听到吵闹声,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扒开门缝探究是否追兵过来,结果却发现是店小二和一个白色锦衣男子闹了矛盾,锦衣男子仗着他三哥是内廷巡卫,屡次吃霸王餐,那店小二也不敢得罪,只得苦苦哀求,给点儿吧,不然这生意没法做下去了,那男子反倒还理直气壮些,嘴里还嚷着:“小爷我就是吃霸王餐,怎么地”

    世间的人还真是看人下饭啊,正当程昭感慨世间百态时,忽然间,一个粗狂声音传出“我管你是什么人,这个饭钱,你今日必须留下”说话的人是几个粗壮男子中的一个,身材高大,腰上皆配着一把刀。程昭不禁得表扬这位兄弟,真是心有大义,要不是她现在这身份尴尬,她多少得给他鼓个掌再添个旗帜,上面就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的同伙似是知道拦不住他了,于是也都站起来为他壮气。

    那白衣男子似是不屑道:“你们又是谁?管小爷的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那粗壮男子气不过,顷刻准备拔刀,霎那间,那先前一直当缩头乌龟的掌柜站了出来,充当和事佬。“诶哟,诶呀,进到我们店那就是客人嘛,这样吧,二位今天在这里的茶水就免了,你们就当消消气,消消气”

    那粗壮男子虽不太服气,却也没再说什么,白衣男子还在洋洋得意,“今天小爷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那粗壮男子似是动气,又被他的同伙给劝下。

    此时的程昭差不多走下楼梯,去退掉房间,忽然听到那名粗壮男子向同伙问道“老大,我们这一趟去永城到底要押运什么呀?”

    那老大哼笑一声说:“野子,别问那么多,那是主家的东西,我们押镖的无需知道,知道的越多,你知道的”随即在脖子上做出了一个手势,死。

    野子倒也识趣,也没怎么说话了。

    只留下程昭在门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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