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为数不多的时间经由玩世不恭的推拉话术过渡辗转,全是虚与委蛇用来逗趣解闷的把戏,他们嘴里净没一句实的。

    不过瞧着窗外,也差不多该轮换到云舒霞卷的傍晚时刻。

    不远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掩障着身后天际的黄昏霞景,随着那邃幕的逐步搭建,歌舞升平的夜生活即将崭露头角。

    日本的每晚,永远那么的夜不能寐。

    一切沾有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的特色才刚要陆续登台破黑而出,尽显这个偏爱纵情社会的骄奢淫逸与及时行乐。

    可意外的,却也临近多生变故的点数。

    嘛,该有人倒霉了……

    ---  ---  ---

    这边,千代田区的某高级公寓。

    有些时候,不可言传的规矩会谙习人以群分的道理,潜移默化的渐渐形成平常人无法逾矩接近的圈子。

    所在城区的繁华发达决定各自的身份地位,而能住在这里的人一般非富即贵,毋庸置疑,他们都是当今社会中能够坐拥权势的佼佼者。

    凭一介外表头衔就能让人敬而远之,远而避之,同大部分人来讲,这类人完全属于另一个无法想象,高不可攀的世界里。

    不应该,也不可能会碰到的。

    ……

    公寓入户处。

    彼时处于夜班交接时刻,直立在门口的安保正尽职尽责的站岗中。

    周围空旷寂寥,秋冬之交的季节配合朦胧睡意很容易令人心生懈怠。

    而在这段容易疏忽遗漏的时间内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核实或排查清楚有没有意图想浑水摸鱼进去,类似报社狗仔的家伙们。

    不过自他上班以来,从未出过这样的差错就是了,想必今天也不外乎。

    正当以为又是与往常一样平淡无奇的徬晚时,突然,一道流痞邪惑,沾有浓郁烟味的身影就从他眼前光明正大的晃过。

    “……”

    明显愣了下,然后立马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去。

    便见一位散着黑黄两色长发,穿着时尚雅痞,身姿高颀的不良拿着一个宽扁的礼盒,好整以暇的站在电梯门口——

    抽着烟。

    实在太过荒唐,那名安保想都没想就要上前呵斥,可又意识到什么站定停下。

    他想起昨天这栋楼某位年轻的住户,带着眼前这人找到他们队长特意叮嘱的情形……

    ‘这几天看到他们两个不用管,放行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回忆结束,但他仍有些心气不顺,拿挑剔敏锐的眼光左右打量一番后,没说任何,却还是隐隐绰绰流露些鄙夷的意味。

    “嘁……”

    听到轻微窸窣的动静,灰谷兰原本直视前方的紫眸慢慢偏移瞥向门口,侧颜的长发半遮妖冶瞳孔,他漠然吸了口烟,无言盯着。

    没等身前的电梯降到一楼,就听旁边又传来喧哗纷乱的声响。

    “中野先生您辛苦了,今天上班还顺……!”

    “真让人晦气!”

    刚才对他不屑一顾的安保转眼间换了副献媚嘴脸,凑上前阿谀奉承着某位不知名的人物,只可惜今天瞅坏了眼色,捧错了臭脚。

    “还在这碍我的眼,不赶紧闪开?!”

    “万,万分抱歉!”

    一切瞬间变得滑稽极了,前一秒藐视自己的家伙,下一秒就遭到相应的羞辱欺压。

    呵,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在趾高气昂的斥责和无止境的道歉中,灰谷兰懒散无辜的收回看热闹的目光,优雅的掸了掸指间烟灰,棱角分明的唇角勾勒诮嗤意味。

    唯独落井下石的心思丝毫未减,他分外喜爱这种欧亨利式的结尾闹剧,即便面上事不关己地坏笑着,背地却喜闻乐见地听着接下来的酗骂声。

    然后,便在字里行间中接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嗝,该死的,新宿那块的暴走族又跟富商做生意,帮着抢什么狗屁地盘?刚才直接在大道上给我堵了三个钟头,疯了吧……!”

    进来的人看上去岁数也不小了,操着一口东京本土的腔调,梳着古板的油头,穿西装打领带,手里拿着黑色公文包,俨然是从事文职工作的。

    男人看上去心情极度不佳,似乎刚从酒局回来,喝得满脸都泛着异常的红晕,走路颠簸不止,已然酒精上脑了。

    他脚步蹒跚,打着吃饱餍足的酒嗝,神情恍惚,也没看清身边一起等电梯的人是谁就晃悠站定,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道。

    “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小鬼搞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不知道生他们的爹妈是怎么教的,都是一群没人养的混蛋……!”

    幸灾乐祸的心绪到此戛然而止了。

    如果刚才没听见最后一句的话,灰谷兰大抵会表示今天的夜晚真令人愉悦。

    “……”

    歪头眯眼,徐徐吐出氤氲缭绕的烟雾,状似心不在焉的垂下眸,收敛起唇边讥讽的笑意。

    视线飘转,他骨节突出的四根手指不动声色的几乎攀附上半个礼盒,青筋微凸,那是变相的一种图谋蓄势的节奏。

    空气蓦地有点冷。

    “叮。”

    电梯这时刚好到达一楼,正门开启时,某人轻佻的丢下剩余的半截残烟。

    “嗒。”

    单脚踩灭,似对触犯禁忌的家伙示以警告,又似在为后面离经叛道的剧情开幕。

    他慢条斯理的跟在前面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身后,猜不透俊美皮囊之下的真实想法。

    而当两扇门逐渐闭合的那一刻起,优雅高冷的表象才正式张开暗藏背后的狰狞獠牙。

    有人要倒霉了。

    ……

    逼仄明亮的空间安静无声,楼层点数循序渐进中诡秘的气氛油然而生。

    其实,剥去外表光鲜亮丽的一层,以及头顶冠上的各种花哨的噱头后,这群人到底根子里烂得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早年间就跟弟弟一块混迹社会,从小打小闹的恶作剧,再到偷窃伤害等一切实质性的犯罪。

    更不用提从少年院出来跟在「那个人」身边,什么烧杀抢掠,什么倒卖毒/品,简直无恶不作。

    可过去亲身经历的,远比今日亲眼目睹的更为世态炎凉,丑陋残酷。

    一官压一官,一环套一环,好像是场有关食物链的生存游戏般,属于不同立场的‘不近人情’,但对身为不良的他而言……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目的地时。

    “喂。”

    突然背后响起一道恍似鬼魅的声音。

    “啊……?”

    即使危险将近那名中年男子也未曾察觉,他没醒酒不耐烦地掀起眉,懒洋洋转过头。

    可没等反应就被迎面的礼盒给……

    “叮。”

    时间恰好,重物倒地,双向门敞开,里面万般荒唐可笑的状况便清晰展露眼前。

    无故飞来的横祸,习以为常的神色。

    哀痛呻吟的人,罪魁祸首的人。

    “啧…没戴手套。”

    包装精美的礼物变得一塌糊地,骨感的手刺目鲜艳,灰谷兰嫌厌的甩了甩,淡漠盯着瘫倒在地的男人。

    ‘但对身为不良的他而言’,这种颠覆常理,破格露骨的事再情理之中,意料之内不过。

    「极恶世代」,终究改不了本性。

    然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间电梯始终停留于中间的一个楼层不曾变过。

    “咳咳…你,你这个小鬼怎么混进来的!知道我是谁吗…?!我,我一定会让你……”

    “……嘭!”

    或许,那人在求饶昏死前看到的是比自身更强大,更可怕的恶人吧。

    少年犯,屡教不改啊。

    ---  ---  ---

    “哥,不是说买东西吗?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

    屋内没开灯,坐在沙发上津津乐道看电视的灰谷龙胆听到玄关的动静,刚要露个笑脸,可下一秒瞧见男人右手洒溅的猩红血迹后一愣。

    继而转瞬恢复平静,眉眼戏谑,跟家常便饭似的调侃了句。

    “又去哪耍了啊。”

    灰谷兰衣衫整洁,神色索然无味,走到一旁的开放式厨房洗净手上瘆人的血污,回道。

    “没什么…简单收拾了个不会说话的狗。”

    不只是收拾,还把辛苦弄来的「道歉礼物」也一并搞砸了,真是白瞎那笔钱。

    流水声结束,他随意甩了甩湿答答的右手,环顾了一圈,再问。

    “她呢。”

    谈起今早那个撩人不走心的女孩,灰谷龙胆就不由得挑挑眉,也没心思看电视了起身走过去,抱胸靠在墙上。

    “照你说的,早上陪着‘上了会课’压了会腿……嘛,结果如你所见,没收住劲一不小心把人给惹毛了,之后就没见出来过。”

    说着,他丝毫没有愧疚的望向隔壁紧闭的房门,也不知想起什么来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坏笑。

    等再回忆起上午的一些亲密举动后,唇齿间又不禁轻笑出声,缱绻暧昧,俊逸的面容立马晕染不少难得一见的羞赧色彩。

    想想,还是按耐不住地冲人说道。

    “哥你知道吗?这妮子胆子真大,先前还以为是个被父母宠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但她今天居然敢当面撩我,真不怕……”

    “黑龙大概率会跟东万杠上。”

    拿腔作势的话被突然打断,灰谷龙胆顿时一愣,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唉?”

    他这个哥哥最讨厌装样子了。

    灰谷兰神色慵懒寡淡,俊桀殊姿的容貌丝毫未对方想象当中的乱吃飞醋,只有分外清醒的认知。

    “龙胆,她跟我们从不是一路人,你忘了我一开始的警告吗。”

    他这个弟弟又迷了心窍了。

    被当面教训,灰谷龙胆难免心生不快,移开两眼,扫兴的撇撇嘴小声切了句,敷衍道。

    “啊啊,知道了真啰嗦,我才不会刻意去亲近她呢……”

    当哥的可没空管旁边人的花花肠子,转念思虑起刚才得到的消息。

    视野昏暗,斑驳陆离的光影划过曼妙如兰的脸庞,渐渐浮现凉薄恣睢的笑容。

    他心底十分清楚那个所谓‘跟富商勾结做生意的暴走族’是哪个混蛋组织,所以由衷的期盼道。

    “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征兆,但我想就在最近了,黑龙的十代目也要栽到「无敌的Mikey」手上。”

    跟之前的九代目一样,会输得一败涂地,多年积攒下来的荣誉声望又要再次被毁于一旦,连带招牌也要砸得粉碎。

    如此重大的变故好像是从「八代目」开始的,打那以后黑龙的宗旨就变了味,与之前热血赤忱的样子大相径庭。

    而造成一代传奇陨落堕亡的人居然还是初代总长的……

    想到这,灰谷兰周身裹挟起鸷骜的戾气,脑海霎时勾勒出一个「孤独」男人形象。

    仿佛寒潮浸身,黛紫幽邃的眼底沉湎于往事的不堪,眉宇凝聚化不开的阴霾郁结。

    而灰谷龙胆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太当回事,所以在看到自家大哥那副‘苦大仇深’的神情后不禁感到有点好笑。

    “Soga…呵,干嘛那么严肃,反正没差啦,不管两边谁输谁赢只会对我们有利无害啊。”

    他摊摊手,觉得无所谓,可在想起什么可能后,不满的努起嘴,别有深意的嘀咕了句。

    “就是那位小公主恐怕又会去趟这浑水了。”

    “她?”

    听见这话,灰谷兰嗤笑一声,不知是觉得弟弟的担忧太过愚蠢,还是对那个女孩的冷嘲热讽。

    将擦手的纸巾恨恨丢弃在垃圾桶,先前夹杂香烟血腥混缠气息的右手如今变得干净无暇。

    虽然,仅是表面工夫而已。

    “她跟我们一样,也只不过是想在这过程中渔翁得利罢了。”

    直言不讳的话从这位爱耍心眼的混混口中说出,似乎感到些许违和。

    但自血色万圣节那天起了解到这位警厅大小姐的真实想法后,他便对她又有了新一层的印象。

    帮身为警察是父亲排忧解难?很不错的志向,可惜。

    “我却想把这样‘孝顺’的她变成……”

    承接前言,掺兑诡秘的语气倏尔变幻,灰谷兰凛冽深晦的眼神就像今晚这漫天多生变故的黑夜一样,不曾见底。

    他饱含兴味的眸子慢慢瞧向一旁面露好奇的弟弟,邪肆的插起兜,蓦地露出倍感贪恶的微笑。

    “跟我们一样的恶人。”

    两兄弟心思正好相悖,弟弟享受推拉的暧昧过程,分明该虚与委蛇的假意敷衍,却还是不自觉的沉陷进对方无意间塑造的美梦中,屡教不改。

    而哥哥想要的,是把那只滥情自知的「蝴蝶」独食吞占,伪善诱哄着,诳骗利用着,编织一张心怀不轨的网罩将其捕获,最后纳为己有。

    二者截然不同,可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宛如他们身躯上的镜像纹身般难舍难分。

    不愧为「兄弟」啊。

    “唉……”

    这边灰谷龙胆听完为难的挠挠头,半晌没给个准话。

    等到最后瞅着对方那态度,只能被迫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悠悠撂下一句。

    “好吧,好吧,随便哥你要怎么做好了,我不妨碍就是。”

    望着明显负气离去的背影,灰谷兰面不改色,晦蒙的眼底依然如故沉滞着一片冷光。

    情爱不适合罪徒。理应该有自知之明的,那种生来就站在高位俯瞰一切的人,他们不应该也不可能会碰到,除非……

    「她」想主动靠近。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转头,眼眸深谙的看向那扇门,似是想看透房间里女孩隐藏的心思。

    可以如此毫无底线,不惧危险的来接近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相信,在与「那个人」见面后就能真相大白了。

    敛眸,浅压下跌宕的心绪,瞅着依稀还残留血腥味的右手,浮躁的皱了眉,紧接着大概是想起有什么后果等着自己,他沉吟一会,还是转身走向门口。

    “再买一份吧,不然怕是待会……”

    “警察就要来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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