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要谢谢你的,结果还要麻烦你安慰我。”李意禾不好意思的说。

    没想到张虞禾反应有点大,摆着手表示他不在意。

    “其实这点小事你早就谢过我了,不用特地再来请我吃饭。”张虞禾腼腆的笑了一下。

    “那怎么行,转账只是一点营养费,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算是我恩人!”

    “以后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尽管开口。”

    “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好吗?”

    李意禾话音刚落,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了。

    于是二人结束了对话,安静的用餐。

    李意禾对西餐一直不太感冒,只有这家例外。

    原因在于这家餐厅的鹅肝和奶油蘑菇汤,鹅肝煎到刚刚好的程度,汤汁也很鲜美。

    算是招牌,口感上都非常合李意禾的心意。

    小提琴曲是《卡农》,世界名曲。

    值得一说的是这家餐厅一年四季都是这首曲子,从来没换过。

    李意禾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不禁笑出声来。

    “既然你常来,认识这里的老板吗?”李意禾水晶一样的大眼睛注视着张虞禾,说话的语气让他感到有一点奇怪。

    不像是真的在询问他和老板是否相识。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对面的女孩露出惊讶的神色,眼珠子一转又问他:“那么,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传言,哪个?”

    餐厅的布局很有风格,不是包厢却具有良好独特的位置分割和装修,使得每一桌都被巧妙的分开。

    在一个既私密又公开的角落里,张虞禾听到一个他从未得知的传言。

    “听说,这首曲子是老板的‘定情曲’。所以才会一直出现在这家餐厅。”

    “所以,是真的吗?”

    张虞禾从未想过这也能被作为传言传播开,他一直以为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和餐厅老板关系亲近。

    亲近到晚上可以一起回家。

    他支支吾吾的,思考这件事是否可以直接说出来。

    虽然李意禾说这是个很有名的传言,说明很多人对问题的答案并不清楚,但张虞禾认为一个会被老板四处宣扬甚至炫耀的“答案”,应该算不上秘密。

    正犹豫不决时,一个人的到来让他始料未及。

    “虞禾?今天又来了?”

    打扮简单气质却很雍容华贵的妇人走到二人眼前。

    “怎么坐在这里呀?不是有你专门的位置吗?”贵妇人疑惑的问。

    餐厅的老板?李意禾没想到张虞禾口中的认识算是谦虚。

    听贵妇人说话这语气,明明关系是很好。

    李意禾坐在贵妇人第一眼看不见的位置。

    但她一转眼就看见桌上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餐食。

    很快贵妇人就看见了隐藏在帘子后面的李意禾,神色略微变化,然后很快就露出“我懂我都理解的眼神”,笑眯眯的和李意禾打招呼。

    “你好呀,是虞禾的朋友吧,长的真漂亮。”

    “虞禾你也真是的,带朋友来也不告诉我!”她嗔怪道,眼神里却只有笑意。

    贵妇人保养的很好,但也看得出来不是同龄人了。

    说话的感觉又和张虞禾非常亲密,李意禾猜测贵妇人是张虞禾的长辈。

    “不是他的错,今天本来是我要请他吃饭的。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和您的关系。”李意禾连忙解释。

    “哎呀,我知道啦,我不问你们了,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贵妇人明显是误会了二人的关系,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年轻男女在一起吃个饭,只要是个稍微正式点的地方,就会被误会是情侣关系。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可以是朋友呢?

    李意禾真诚发问。

    贵妇人的离去让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银制的烛台精美绝伦,蜡烛静静的燃烧,渺小的火种轻轻摇晃。

    张虞禾这才发觉今天与往常的不同。

    一个人的话餐厅是不会点蜡烛的,都是小灯。

    看来是二人位才有的服务,而他从前基本都是自己来吃饭,偶尔带朋友来也是提前打过招呼,不存在点蜡烛这种事。

    难怪会被误会。

    张虞禾终于正确的理解了贵妇人话中的深意,她以为李意禾是在和他约会。

    当然他觉得李意禾一定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迫切想要开口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不要介意……

    “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好有气质,看起来好年轻哦。”

    李意禾一句话给张虞禾问懵了。

    ……妈妈?

    “不不,不是,她不是我妈妈,是我嫂子。”

    张虞禾觉得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她的确是误会了,就是误会的方向不太对劲。

    张虞禾更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了。

    “我出生的时候,我哥已经成年了,他大了我二十岁。”

    “所以虽然是同辈,其实不算是同龄人。我和我哥的关系比起兄弟更像父子吧。嫂子也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嫁给我哥了,他们俩个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

    “硬说下来,一直是我哥和嫂子操心我的事多。我爸妈倒是早早的到处旅行了,活的比我哥潇洒一点。”

    “哎呀,那这样我误会大了,太不好意思了。”李意禾有点尴尬的道歉。

    “看起来是挺容易误会的,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张虞禾不在意的说。

    “而且嫂子听到这话,大概会很开心。”

    表面上说是小叔子,其实她心里一直当我是儿子疼的。张虞禾想。

    “那你的家人一定都对你很好,刚才看嫂嫂的样子,就知道和你很亲近。”李意禾羡慕的说。

    她当初为了当演员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嗯,在我的印象里,我哥和嫂子一直是非常可靠的形象。上学的时候,开家长会也是他们去。”

    仿佛想到了什么,张虞禾低着头笑了。

    “小时候和别人打架,被叫家长,也是我嫂子去的。她不知道小孩打架了,大人应该穿成什么样才合适,就去请教了很有经验的邻居阿姨。”

    “邻居阿姨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她的儿子很调皮,年纪比我大不少,成绩优秀但很爱惹事,打架更是司空见惯,所以邻居阿姨对叫家长这种事很熟练。”

    “那一天邻居阿姨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口若悬河的向嫂子炫耀她的战绩。据说每一次叫家长,她都会是压倒性的胜利者。”

    那天张虞禾作为听众坐在单人沙发的角落,他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无论如何,他认为一个去家长会没必要记笔记。

    实在想把邻居阿姨的经验记得很完全,一只录音笔也绝对足够了,用不着真用上纸和笔。

    后来想想可能只是嫂子紧张。

    可他没办法对嫂子的行为说出一个“不”字。

    因为他也很想看到嫂子在这次会面中赢得彻底一点。

    他最喜欢的摄像机被几个坏孩子当成砸核桃的工具,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被踩的稀巴烂了。

    一团破烂的渣渣,睁着眼睛的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是刻意破坏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暴怒。

    他在同龄人中是个不爱说话的怪人,没什么朋友,所以当他动手打架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帮忙。

    一对多没优势,但他下手比那些小孩狠。

    结果称得上是俩败俱伤。

    张虞禾觉得不算吃亏。

    “邻居说:‘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错,气势上一定不能输,要穿的珠光宝气的,看着越有钱越好!不然碰到有些不讲理的老师家长,就会给你见人下菜碟!’嫂子就深信不疑,当天打扮的像个挂满珠宝的圣诞树。”

    他还记得当时是个什么场景,嫂子光戒指就戴了五个,项链耳环更是一个不落,不是钻石就是翡翠,走进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被灯光一照,像个移动的发光体。

    对面家长也是有备而来,据说有一个还拉来了老师的亲戚助阵,尽管这样,还是在嫂子“圣诞树”这种阵仗下输了一筹。

    对面家长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穿成这样,像是个没什么文化,靠房子拆迁得到一笔横财的暴发户,随时准备用鸽子蛋大的钻石晃瞎别人。

    但嫂子是个非常的有文化有教养也很有素质的人,她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别人她有钱,不怕赔医药费。

    所以就算你这边有亲戚,最好也不要搞什么差别对待。

    嫂子甚至连吵架都不是自己动手,她听取了邻居的意见,找了外援。

    而她只要负责高抬着下巴,没事扶一扶墨镜,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屑一顾就行。

    叫家长的结果当然也很让嫂子满意,赔了点比她想象中还要少的钱。

    甚至不用张虞禾说一声抱歉。

    嫂子大笔一挥,高兴的连张虞禾本该有的医药费也直接不要,用下巴告诉他们“这点钱就当是你们坐车过来的路费!”

    把对面气到冒烟。

    可是没办法,对面几个家长眼睛快被闪瞎了,又没本事吵过嫂子花大价钱找来的“一日代吵”,想张牙舞爪都没那个机会。

    事后他哥听说了这件事,大笑着表扬了嫂子,说她“风采胜过当年”。

    “其实她平时根本不那么穿,因为她一直热爱运动,喜欢跳伞滑雪之类的,最不喜欢戴一堆首饰。”

    “她是为了我,才做这些事。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占用了他们太多,给她和哥哥添了很多麻烦。”

    张虞禾为此愧疚了很久,明明同样是父母的孩子,却因为年龄的差距,让兄嫂有了太多本不必要的付出。

    “因为他们都很爱你。”

    李意禾总结了这个故事的终极奥义。

    “因为年龄的差距,他们难免会给予你更多的关注,也先一步有了‘为人父母’的感受。可能中间也有过一些烦恼吧,但我相信既然你对他们的付出这么感激,那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一定给了你无法替代的爱护。”

    “因为是心甘情愿的在爱你,所以也不存在值不值得。”

    她继续说:“这样的话,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接受这份爱护就好了,拒绝反而是一种辜负。”

    “毕竟是一家人嘛。”

    李意禾的话让他的困扰烟消云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显得很多余。

    是一家人嘛,是一家人。

    嫂子也常说这话,大抵是因为身在福中吧,反而不能很好的理解最直白话语,非要旁人来说才能直抵内心。

    “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多了。”张虞禾释然的说。

    “那你有侄子或者侄女吗?”李意禾突发奇想问道。

    “有一个侄子,快十六岁了。”

    虽然不理解李意禾为什么问这个,张虞禾还是乖乖的回答了。

    “那……你偶尔会不会也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看?就像你的哥哥这么看你一样。”

    张虞禾惊奇于她奇特的脑回路。

    但她这么一提,他还真就对比了一下自己对侄子的态度和哥哥对他的态度。

    不对比他还没意识到,他确实有一点这样的补偿心理在。

    可他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比他的侄子只大了九岁,论年龄差距远不如他和他的哥哥。

    ……怪不得这俩年嫌我管的多了。

    原来是有代沟。

    年龄不如父辈的威严,啰嗦的话却一句没少。

    张虞禾深感抱歉。

    下次给他买一个他想要很久的飞机模型吧。

    是叔叔太古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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