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李斯言回来时天已黑，客房里点了两盏灯。
一盏在外间的圆木桌上，一盏在床头。小寡妇靠在床柱子打瞌睡，火光映在她清丽的面庞上，美得惊人。
李斯言晃了下神，对后面的人道：“烦请稍等片刻，我与夫人交代一二。”
“不急，大人请，小的在此等候。”
李斯言提起衣摆，皂靴跨过门槛，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路过圆木桌时，拿起还剩小半截的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不见脚下。
他并不在意，只看前面。
幽深的目光落在小寡妇身上，这一刻脑海里闪过许多，他狼狈地躲过追杀，躲在狭窄的柴房，木屑枯叶腐朽难闻的气味，还有她沐浴后身上淡淡的花香……
他放下烛台，手指拂过她乌云似的秀发，抽出木簪，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散开，如柔软顺滑的绸缎缠在他的手指上。
“夫君？”
她醒了，失神地望着他，然后扑进他怀里。
李斯言熟悉这样的眼神，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眼中的爱意能将人溺在其中，不可自拔，但终究看的不是他。
李斯言闭上眼睛，抱紧她，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印进脑海里，刻在心上。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的，那一晚她推开柴门，滚烫的眼泪划过他的手背。
还有纯白的梨花在灿烂的晨曦里飞舞，她着桃粉色的春衫跑向他，美得不可方物。
还有……
“你怎么了？”她从他怀中探出脑袋，“出门被人欺负啦？”
“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你会帮我么？”李斯言伸手理好她的发丝，柔和的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火光。
她有些为难道：“我不会打架，要不我帮你报官？”
李斯言弯起嘴角，“我就是官，你待如何？”
她歪着脑袋，吃惊道：“你是官老爷啊？”
“连我是做什么的都不晓得，你就敢跟我跑出来，不怕卖了你？”
“谁让你生了副好相貌呢。”她抬手轻抚他的面庞，双眸里涌现出缱绻的爱和深深的思念。
她就这般痴痴望着他，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看不腻一般。
李斯言忍不住问：“这些日子，我们朝夕相处，生死相依。我在你心中终究抵不过他，是吗？”他凝视她的眼睛，当痴迷褪去，她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时，心中竟然生出些不甘。
他抬头，望着厚重的房梁，笑了一下。
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就算她能忘了她那个短命的夫君，又能如何？
“这个，喜欢吗？”他掏出一支白玉梨花簪。
“送给你。”
他的手指穿过她轻软的秀发，为她挽起发髻。火光摇曳中，两人的影子缠绕在一起，看起来恩爱无比。
“为何送我这般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李斯言按住她的手，抽出她衣襟里别着的绣帕，“这个，送我，我们的定情信物。”
楚盈曦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斯言可不是恋爱脑，他要是对一个女人十分用心，那必然怀揣着算计和利用，瞥见门外一道身影。
她说：“外头有人。”
李斯言直起腰，对门外的人道：“请进。”
门外等候多时的人，走进来。
虎背熊腰的汉子对楚盈曦行礼道：“小的见过夫人。”
楚盈曦站起身，刚要开口，便被李斯言打断。
他说：“这个包袱里的罪证十分要紧，你替我保管好，明早他们会护送你进京。”
“我们不一起吗？”沉沉的装着罪证的包袱塞进了楚盈曦怀里，她一时难以置信。
“我先走，迷惑暗中追杀的人，确保你和罪证可以安全抵京。”
楚盈曦听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李斯言的算计。
贪腐案他查了个水落石出，罪证找到了，他也成功返京，足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但那些被揪出来的势力就不会放过他了。
所以罪证要毁，但不能毁在他自己手里。
小寡妇是最合适的人选，明面上与他互定终身的爱人，如果和罪证一起被灭口，那他就是最大的受害者，皇帝不仅不会降罪，还会因此而弥补他。
楚盈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然后从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出一个瓷瓶，递给李斯言。
李斯言拔开瓶塞，里面躺着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救命药，夫君留给我的。”
“给我了，你怎么办？”李斯言话已出口，发觉问了一句废话。
她没有回他，而是问：“等我到了京城，该去哪里找你？”
“小的会护送夫人去李府。”一旁的大汉说。
楚盈曦又问：“明早我们何时出发？”
“天一亮便走，小的们就在楼下候着。”
她神色自然，仿佛只是短暂分开一会儿而已。这对李斯言来说，一切太顺畅。
等大汉退下后，李斯言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可会怨我？”
“怨什么？”
李斯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一想她应该看不透其中关窍，还是少言语罢，以免说多错多。
夜已深，今夜的客栈格外安静。
两人也没再说话，李斯言任由她望着他的面庞出神，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地打断。
许久，门外响起敲门声，李斯言终于站起身。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也站起来，望着他的眼眸太过清澈，李斯言怕照见自己不堪的内心，垂下眼伸手抱住她，深深叹一声息。
他离开的背影坚定而决绝，直到出门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昏暗的火光下，楚盈曦弯起嘴角。
其实，他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她露出的狐狸尾巴。
可惜沉沉的脚步声渐去渐远，下了楼梯，出了客栈门。一声马儿的嘶鸣在夜空中划响，不多久“笃笃”的马蹄声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了。
楚盈曦点开系统，血条拉满。
……
负责护送楚盈曦的大汉，是羽林卫。皇帝派来接应李斯言的，他在哪儿，罪证大概率就在哪儿。
李斯言走后没多久，客栈就着了火。
这一晚，楚盈曦没有睡，护送她的羽林卫也没有睡。火光吞噬客栈前，他们护着她逃出来，不等天亮，便上了马车，一路疾驰。
在离京最近的十里亭，他们遭遇了埋伏，箭矢穿透车窗从楚盈曦身前掠过。
厮杀声穿透云霄，惊飞林中的鸟儿。
李斯言带人赶来时，是正午。阳光刺眼，马背上晃的人眼花，地上插着箭矢，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魁梧的大汉，没有鲜艳的春衫。
他身边的人下了马直冲前方马车而去，马已被射杀，马车侧翻，风吹动车帘，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粉红色的，是她爱穿的颜色。
李斯言这一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他挥一下鞭子，驱马上前。下马时，互听人道：“夫人，夫人还活着！”
他脚下踉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也不知此刻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风里都是血腥气，闻着不大舒服。
那人掀开了车帘，他的脚步忽而顿住。
她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一根箭插在她后背上，染红了她的春衫，护卫将她从侧翻的马车里抬出来时，白色的箭羽好像在风里晃了晃。
“大人，夫人还有气息！”
几米外，护卫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李斯言三两步走上去，手指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幽深的目光落在她清丽的小脸上，苍白如一张白纸。
“大人，罪证不见了。”
李斯言抬眸看去，搜寻的护卫抱着个花盆，“车里只有这个栀子花。”
“是我夫人心爱之物，还请一并带回去。”
李斯言抱起小寡妇，他悲痛的神色令在场的人唏嘘。
“夫人重伤，需要医治，恕我不能立刻向陛下复命。”
这之后，京城无人不知李斯言李大人的深情。
……
李府，后院。
郑姨娘满心欢喜，盼着他办完差事平安回来。
现在好了，人办完差了，立功了也平平安安的，说好要扶她做继室的，却没了动静。早前看的吉日作废，满京城都在传颂他对那个小寡妇如何情深。
郑姨娘成了笑柄，府里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郑姨娘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她可不是原来的王氏，没她那么大度。她挑了件新做的衣衫，好生梳了妆，去李斯言的院子。
“郑姨娘，大人在呢。”
管家把人拦住，他倒是好心，看得出来大人对新夫人正在兴头上。这时候跑来打搅，反倒惹了大人不高兴。
可惜郑姨娘没领他的情，推开他，径直往里走。
李斯言是什么样的人，郑姨娘怎会不清楚，薄情寡义之辈哪来的情深似海。她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拴住他的心，大抵那个小寡妇对他有用罢了，但是再有用也不能越过她去。
“不哭不哭，一会儿就好了。”
男子的轻柔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郑姨娘拨帘子的手停在半空。
只见男人坐在床上，女子衣衫半退趴在他腿上，细弱的啜泣声传出来，男人低下头耐心地哄着。
“盈盈乖，再忍一忍。”
李斯言回来时天已黑，客房里点了两盏灯。
一盏在外间的圆木桌上，一盏在床头。小寡妇靠在床柱子打瞌睡，火光映在她清丽的面庞上，美得惊人。
李斯言晃了下神，对后面的人道：“烦请稍等片刻，我与夫人交代一二。”
“不急，大人请，小的在此等候。”
李斯言提起衣摆，皂靴跨过门槛，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路过圆木桌时，拿起还剩小半截的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不见脚下。
他并不在意，只看前面。
幽深的目光落在小寡妇身上，这一刻脑海里闪过许多，他狼狈地躲过追杀，躲在狭窄的柴房，木屑枯叶腐朽难闻的气味，还有她沐浴后身上淡淡的花香……
他放下烛台，手指拂过她乌云似的秀发，抽出木簪，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散开，如柔软顺滑的绸缎缠在他的手指上。
“夫君？”
她醒了，失神地望着他，然后扑进他怀里。
李斯言熟悉这样的眼神，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眼中的爱意能将人溺在其中，不可自拔，但终究看的不是他。
李斯言闭上眼睛，抱紧她，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印进脑海里，刻在心上。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的，那一晚她推开柴门，滚烫的眼泪划过他的手背。
还有纯白的梨花在灿烂的晨曦里飞舞，她着桃粉色的春衫跑向他，美得不可方物。
还有……
“你怎么了？”她从他怀中探出脑袋，“出门被人欺负啦？”
“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你会帮我么？”李斯言伸手理好她的发丝，柔和的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火光。
她有些为难道：“我不会打架，要不我帮你报官？”
李斯言弯起嘴角，“我就是官，你待如何？”
她歪着脑袋，吃惊道：“你是官老爷啊？”
“连我是做什么的都不晓得，你就敢跟我跑出来，不怕卖了你？”
“谁让你生了副好相貌呢。”她抬手轻抚他的面庞，双眸里涌现出缱绻的爱和深深的思念。
她就这般痴痴望着他，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看不腻一般。
李斯言忍不住问：“这些日子，我们朝夕相处，生死相依。我在你心中终究抵不过他，是吗？”他凝视她的眼睛，当痴迷褪去，她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时，心中竟然生出些不甘。
他抬头，望着厚重的房梁，笑了一下。
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就算她能忘了她那个短命的夫君，又能如何？
“这个，喜欢吗？”他掏出一支白玉梨花簪。
“送给你。”
他的手指穿过她轻软的秀发，为她挽起发髻。火光摇曳中，两人的影子缠绕在一起，看起来恩爱无比。
“为何送我这般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李斯言按住她的手，抽出她衣襟里别着的绣帕，“这个，送我，我们的定情信物。”
楚盈曦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斯言可不是恋爱脑，他要是对一个女人十分用心，那必然怀揣着算计和利用，瞥见门外一道身影。
她说：“外头有人。”
李斯言直起腰，对门外的人道：“请进。”
门外等候多时的人，走进来。
虎背熊腰的汉子对楚盈曦行礼道：“小的见过夫人。”
楚盈曦站起身，刚要开口，便被李斯言打断。
他说：“这个包袱里的罪证十分要紧，你替我保管好，明早他们会护送你进京。”
“我们不一起吗？”沉沉的装着罪证的包袱塞进了楚盈曦怀里，她一时难以置信。
“我先走，迷惑暗中追杀的人，确保你和罪证可以安全抵京。”
楚盈曦听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李斯言的算计。
贪腐案他查了个水落石出，罪证找到了，他也成功返京，足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但那些被揪出来的势力就不会放过他了。
所以罪证要毁，但不能毁在他自己手里。
小寡妇是最合适的人选，明面上与他互定终身的爱人，如果和罪证一起被灭口，那他就是最大的受害者，皇帝不仅不会降罪，还会因此而弥补他。
楚盈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然后从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出一个瓷瓶，递给李斯言。
李斯言拔开瓶塞，里面躺着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救命药，夫君留给我的。”
“给我了，你怎么办？”李斯言话已出口，发觉问了一句废话。
她没有回他，而是问：“等我到了京城，该去哪里找你？”
“小的会护送夫人去李府。”一旁的大汉说。
楚盈曦又问：“明早我们何时出发？”
“天一亮便走，小的们就在楼下候着。”
她神色自然，仿佛只是短暂分开一会儿而已。这对李斯言来说，一切太顺畅。
等大汉退下后，李斯言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可会怨我？”
“怨什么？”
李斯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一想她应该看不透其中关窍，还是少言语罢，以免说多错多。
夜已深，今夜的客栈格外安静。
两人也没再说话，李斯言任由她望着他的面庞出神，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地打断。
许久，门外响起敲门声，李斯言终于站起身。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也站起来，望着他的眼眸太过清澈，李斯言怕照见自己不堪的内心，垂下眼伸手抱住她，深深叹一声息。
他离开的背影坚定而决绝，直到出门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昏暗的火光下，楚盈曦弯起嘴角。
其实，他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她露出的狐狸尾巴。
可惜沉沉的脚步声渐去渐远，下了楼梯，出了客栈门。一声马儿的嘶鸣在夜空中划响，不多久“笃笃”的马蹄声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了。
楚盈曦点开系统，血条拉满。
……
负责护送楚盈曦的大汉，是羽林卫。皇帝派来接应李斯言的，他在哪儿，罪证大概率就在哪儿。
李斯言走后没多久，客栈就着了火。
这一晚，楚盈曦没有睡，护送她的羽林卫也没有睡。火光吞噬客栈前，他们护着她逃出来，不等天亮，便上了马车，一路疾驰。
在离京最近的十里亭，他们遭遇了埋伏，箭矢穿透车窗从楚盈曦身前掠过。
厮杀声穿透云霄，惊飞林中的鸟儿。
李斯言带人赶来时，是正午。阳光刺眼，马背上晃的人眼花，地上插着箭矢，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魁梧的大汉，没有鲜艳的春衫。
他身边的人下了马直冲前方马车而去，马已被射杀，马车侧翻，风吹动车帘，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粉红色的，是她爱穿的颜色。
李斯言这一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他挥一下鞭子，驱马上前。下马时，互听人道：“夫人，夫人还活着！”
他脚下踉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也不知此刻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风里都是血腥气，闻着不大舒服。
那人掀开了车帘，他的脚步忽而顿住。
她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一根箭插在她后背上，染红了她的春衫，护卫将她从侧翻的马车里抬出来时，白色的箭羽好像在风里晃了晃。
“大人，夫人还有气息！”
几米外，护卫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李斯言三两步走上去，手指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幽深的目光落在她清丽的小脸上，苍白如一张白纸。
“大人，罪证不见了。”
李斯言抬眸看去，搜寻的护卫抱着个花盆，“车里只有这个栀子花。”
“是我夫人心爱之物，还请一并带回去。”
李斯言抱起小寡妇，他悲痛的神色令在场的人唏嘘。
“夫人重伤，需要医治，恕我不能立刻向陛下复命。”
这之后，京城无人不知李斯言李大人的深情。
……
李府，后院。
郑姨娘满心欢喜，盼着他办完差事平安回来。
现在好了，人办完差了，立功了也平平安安的，说好要扶她做继室的，却没了动静。早前看的吉日作废，满京城都在传颂他对那个小寡妇如何情深。
郑姨娘成了笑柄，府里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郑姨娘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她可不是原来的王氏，没她那么大度。她挑了件新做的衣衫，好生梳了妆，去李斯言的院子。
“郑姨娘，大人在呢。”
管家把人拦住，他倒是好心，看得出来大人对新夫人正在兴头上。这时候跑来打搅，反倒惹了大人不高兴。
可惜郑姨娘没领他的情，推开他，径直往里走。
李斯言是什么样的人，郑姨娘怎会不清楚，薄情寡义之辈哪来的情深似海。她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拴住他的心，大抵那个小寡妇对他有用罢了，但是再有用也不能越过她去。
“不哭不哭，一会儿就好了。”
男子的轻柔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郑姨娘拨帘子的手停在半空。
只见男人坐在床上，女子衣衫半退趴在他腿上，细弱的啜泣声传出来，男人低下头耐心地哄着。
“盈盈乖，再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