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海道夏风清爽，浪声拍打海岸声音起伏，晴光洒在海上，浪尖白色泡沫圈圈团团，层层海浪闪烁钻石般的粼光。
白沙滩上露出一颗脑袋，晴光透过玻璃般的肌肤，余剩些沙粒沾在脸颊旁。
一个穿着度假风衬衫短裤的少年坐在那颗脑袋旁，他手中抱着一颗椰子，熟稔地将吸管喂到脑袋的嘴前。
“眛芙来，那只咒灵有点意思，它的术式是全知。”
夏油杰眯起眸子，语气有些遗憾。
“可惜让它跑了。”
他的话如同惊雷贯耳，眛芙来吸椰子水的动作一顿，险些呛住。
“全知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术式？”
眛芙来登时睁开眼，双瞳骤扩，心脏加速跳动。
等待夏油杰回答的短短几秒内，她心情仿佛在高峰低处坐过山车一般。
“是。”
夏油杰短短一个字落下，眛芙来仿佛彩票中奖一般从沙子浴中跳起来冲刺扑进海里游了好几个回合，肾上腺素持续飙升。
她上岸后望天，发出感慨：“天好蓝啊！”
望地，“沙子好舒服啊！”
望海，“海水好甜啊！”
夏油杰一惊，委婉问道：“眛芙来，你需要精神上的帮助吗？”
眛芙来叉腰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想给昨天的自己一巴掌。
就在昨天她问那件衣服是不是夏油杰的私心后，夏油杰丢下一句“不是”就匆匆离开主卧找来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房子本就一尘不染，夏油杰拖地后，地板不仅反光，还散发着食用油的味道。
“夏油君，你是把食用油当成地板清洁剂了吗？”
眛芙来好意提醒。
夏油杰僵住短瞬，用地板清洁剂来回拖好几遍，全程不看眛芙来，也不说一个字。
准确说这只针对眛芙来，对双生子夏油杰又挂起微笑，温声嘱咐她们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夏油杰开火倒油翻炒。
“夏油君，你是在炒空气吗？”
锅里飞溅的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眛芙来再度好意提醒。
夏油杰淡定放下锅铲，拨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门铃被人按响，他开门拎进来一袋银座寿司。
吃饭时，眛芙来眼巴巴坐等投喂。
见夏油杰无视她，眛芙来郁闷地吃完自己那份，连带将夏油杰那份抢了过来。
夏油杰面不改色，等她们吃完后将垃圾整理好带出了门。
眛芙来从来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恶魔，她很懒，懒到不想在意麻烦事。
于是这场由夏油杰单方面开启的冷战变成了双向冷战。
傍晚，蓝调时刻。
双生子在家和夏油杰留下的咒灵在下飞行棋，眛芙来趁机离开了家。
这两天她从夏油杰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分为咒术师、咒灵、非术师也就是普通人。
但这还不够，她可以用她无限的生命探索这个世界，只有对待电锯恶魔的事她才会有耐心。
现在，她面临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她迷路了。
眛芙来环视一圈四周，陌生的街区，喧闹的人群和来时不一样的十字路口。
她略微惆怅地就近在一家喜久福店旁蹲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肌肉。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眛芙来更加惆怅，她瞄了眼一旁排队的人们，唉声叹气道：“亲爱的肠胃我对不起你们……我应该是贫穷恶魔才对吧——”
她的话悬在半空，眼前蓦然出现一盒包装精致的喜久福。
她双瞳瞪圆，抬眸，一个白发少年离她近在咫尺。
少年肩宽腿长蹲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你认识杰。”
他嗓音懒散冷倦，语气肯定。
眛芙来吞了吞口水，注意力全在他手上那盒喜久福。
“杰？你说的是夏油君吗？”
“嗯。”
认识认识。”
眛芙来连连点头。“我回答了，这个能送给我吗？”
“他在哪？你们是什么关系？告诉老子，你想要多少份都可以。”
少年姿态张扬，不是一般的狂拽酷霸炫。
“应该是去哪个邪教组织了，是舍友关系。”
话音刚落，眛芙来怀中被人丢来一盒喜久福，她毫不犹豫拆开包装，一口吃掉一个软糯的团子，口腔里绽开毛豆生奶油味。
甜食果然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眛芙来幸福到眯起了眼睛。
“你这家伙看起来跟玻璃似的，是个咒力挺强的野生咒术师啊。”
少年不知何时摘下鼻梁上的圆框墨镜，一双苍蓝之瞳宛若天空的延展，倒映着眛芙来的身影。
六眼看出了对方咒力深厚，但她看起来很弱。
少女很瘦，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露出单薄的肩膀，抬手时手腕苍白细瘦，皮肤接近透明显出青紫色血管，五条悟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咒力护体，他轻轻一推少女就会像玻璃一样碎掉。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咒术师？”
眛芙来发现盲点，她并没有展露能力。
本来还在一脸开心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老子的六眼能看见咒力流动。”
五条悟懒洋洋道，“话说，你不会不知道六眼吧。”
眛芙来诚恳点头。
“真的假的——？”
五条悟正了正神色，神色怀疑，“你也不知道老子是谁？”
眛芙来愣住，仔细观察少年，试图找出能明白他身份的特征。
“真的假的？！”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上惊疑。
“老子是五条悟。”
五条悟啧啧几声，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你是从哪座山里出来的野生咒术师啊？”
“我叫眛芙来。”
眛芙来纠正道：“还有，我不是咒术师。”
“哦？那你是什么？”
少年神色兴致盎然。
眛芙来唇角微翘，倾身凑到五条悟面前。
“——恶魔。”
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联的词从她口中吐出。
五条悟沉默一瞬，注视着少女似笑非笑的模样，浅金色双瞳中沉寂的莫比乌斯环开始旋转。
这绝对不会是人类拥有的眼睛。
少女并不像西方圣经中所描绘的恶魔那样散发邪恶气息。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少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披散的金发飘扬，茂密纤长的浅金睫毛如同蝶翼颤动，瞳孔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仿若漩涡般深邃。
“你会死于2018年12月24日。”眛芙来轻声道。
12月24日这日也是夏油杰的死期，该说这两人是有什么宿命感在身上吧，死期居然都在同一天。
“什么嘛——我还有十一年就要死了吗？”
五条悟在听到对方宣告自己的死期时他只是愣了一瞬，并没有产生些什么害怕的情绪，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用担心，只要和我签订契约就能让你获得寿命，就算是想要长生也能做到哦——怎么样，要和我签订契约试试吗？”
五条悟十分捧场，他佯装思索道：“契约需要什么代价呢？恶魔大人？”
此时路过的人听见两人的中二对话，瞥了眼凑在一块的两人，同情地摇摇头：
这两个人肯定是中二病入戏太深。
“作为代价，帮我找到能够夺取电锯恶魔心脏的方法。”
眛芙来并非破罐子破摔，从对方出现的一瞬间，她心中升起危机感，见他没有敌意又落下去，确定了这个人有绝对强悍的力量，可以说如果他想毁灭世界也都只是喝喝茶的功夫。
同样这般恐怖的存在，眛芙来还见过一个，就是名为波奇塔的电锯恶魔。
她就是为了夺取电锯恶魔的心脏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单靠自己盲目寻找方法很难，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五条悟身上。
“这样啊……”
五条悟拖长尾音，语气欠揍，“老子拒绝。”
“那再见。”
眛芙来秉持遇到困难直接摆烂的信念，不再与对方周旋，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回家的路。
“恶魔大人也会迷路吗？”
五条悟阴阳怪气，插兜闲庭信步跟在她身后。
“那不好意思了，恶魔还会**。”
眛芙来是个记仇的恶魔，像极了生意做不成不给好脸色的奸商。
她见缝插针恶心对方，少年一怔，露出嫌弃的颜艺。
“你这嘴白瞎长这张脸了。”
“彼此彼此吧。”
两人就像吃了炮仗一样谁也不肯让谁，找准机会就开怼。
“恶魔大人为什么没有犄角和翅膀？”
“那你为什么没有犄角和翅膀？”
“我为什么要有？”
“那我为什么要有？”
“这不是恶魔的标配吗？”
“恶魔是你生的吗？”
幼稚的对话戛然而止。
“悟。”
蓦然响起的声音让五条悟怔在原地。
夏油杰从发现眛芙来离家后一路找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情形：
红绿灯前人群密集，高大的白发少年唇角懒散噙笑，嘴上一直在挑衅身旁之人，却低头认真注视她，将周围一切隔绝在外。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的声音，他转身望向朝他微笑挥手的人，他眉目冷凝，长睫像结了霜般颤动。
“杰。”
“你是被冤枉的对吧？不然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没有人冤枉我，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什么样的大义要杀掉普通人？！你不在乎你的父母了吗？！阿姨知道你的事情后住进了医院！”
夏油杰笑意一僵，瞳孔剧颤，大脑仿佛是马路上坏掉的红绿灯来回闪烁，脚下像被胶水粘住动弹不得。
“不可能！”
他低声道，一手捂半张脸讽笑。
“悟，你在骗我。”
“他没有。”
少女的声音沉静如水，浇灭夏油杰心中质疑的火焰。
“你的父母和我有契约，他们已经忘记了那晚的事情。”
“夏油君，你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回到他们身边。”
眛芙来神情平静，定定望着夏油杰。
“不，眛芙来，你不明白。”夏油杰与她对视，垂眸苦笑。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回不了头。”
“所以你杀了他们？”
五条悟从他们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一角，他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
“是。”夏油杰淡声道。
“也是为了大义？！”
“是。”
五条悟扬起拳头朝夏油杰挥去，夏油杰并未躲闪，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许久才垂下。
“杰，阿姨很担心你。”
五条悟深深看了一眼夏油杰，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入人海中，逐渐消失不见。
查到母亲所在医院很容易，夏油杰无法形容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走进那家医院，或许有忐忑，不安，更多的还是决绝。
病房门外夏油杰隐在阴暗处，仰头靠墙。
他侧眸望身旁少女，两人如出一辙面无表情听着病房内两人的对话。
“老公，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抱着刚出生的小杰，多可爱的孩子啊，第一次会说话喊的就是妈妈……我唯一的孩子啊，是我们不理解他，捆住他才把他逼成这样的吧……”
女人边说话边抽泣，绝望痛苦透过她哽咽的嗓音传递出来。
“不怪你老婆，最开始就是我把杰当成异类，没有教育好他，都是我的错，那孩子其实一直都很善良，还记得他小时候在家门口那棵树下埋进去的时光胶囊吗？后来他硬要去东京上学的时候我偷偷挖出来看过，四岁的杰希望自己长大后变成一个保护弱者的超人。”
男人重重叹气，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门外夏油杰闭了闭眼，转身走出阴影直线往电梯口。
对话声渐渐远去，消失时和电梯开门声重合。
电梯打开，一只全身布满肉瘤的畸形咒灵倒吊在上方，黏腻腥臭的液体“滴答滴答”。
“好饿，好饿……”
它怨毒嘶鸣着，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夏油杰长按住电梯按钮，转头朝身后少女道：“眛芙来，你能祓除咒灵吗？”
“祓除是要杀了它吗？好可怜。”
眛芙来顿时眼含热泪，语气透露出几分悲哀。
“但既然夏油君说了，抱歉了，咒灵君，请你去死吧。”
她抬起双手，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交扣作出莫比乌斯环的手势。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进度条凭空出现，随她心意而动，进度条滑到最末端。
下一秒，肉瘤咒灵应声爆炸，电梯间密密麻麻全是残肢残骸。
“愿你死后不会转生。”
眛芙来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夏油杰听到她可怜咒灵时脑子瞬间宕机，想给她科普咒灵的危害，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咒灵就炸了。
他只感到空气中残存的咒力波动，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攻击引起他几分欣赏。
下一秒，他原地愣住。
眛芙来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那只咒灵祈祷，眼中的悲意仿佛亘古冰河一般永恒。
封闭的电梯间内，两人站在唯一没有残肢残骸的地方，身体贴得极近，但他们眼神清明，不见丝毫暧昧之色。
“眛芙来，契约内容是什么？”
夏油杰垂眸。
“我想听真话。”
眛芙来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用我的生命给你的父母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那晚关于你的记忆献给我。”
话落，夏油杰脸色几近苍白。
他抿唇，张合几秒，“为什么做到这份上？”
“我没穿过新衣服，你妈妈是第一个给我新衣服的人，恶魔也懂得感谢。”
浅金发的少女眸光平和淡漠，如同一座冷淡，不通世事的神像。
“仅仅因为一件衣服就可以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夏油杰定定凝望眛芙来，眼前这个绝对美丽的恶魔外表下宛如一张初生的白纸。
“我从人类害怕活着的恐惧中诞生，有无限的生命，人类的五十年对我而言只是弹指一瞬。”
“即使生命无限，好歹你是恶魔，定下的契约不应该为了让自己获益吗？”
“比起从人类身上取得微小的利益，我更喜欢这件新衣服。”
“那我呢？你也会因为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定下这种契约吗？”
“会，我喜欢有新衣服穿。”
“真是傲慢又固执啊。”
夏油杰低声笑着，肩膀跟着胸膛起伏颤动，眼尾漫出微不可察的泪花。
“眛芙来，以后你每一天都会有新衣服，不要再去定下这种毫不获益的契约了。”
眛芙来愣了一秒，她道：“我不再定下这种毫不获益的契约，作为代价，你每天都要给我带一件新衣服，这是你和我的契约。”
夏油杰唇畔带笑，神色温柔地点头，“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电梯门同时打开。
“嘟嘟嘟——”
夏油杰不紧不慢走出电梯才按下接听键。
“教主大人，有一位来自北海道的富商向您求助，他已给教会捐款一千万，事成后还有一千万。”
“嗯，自己去帐上划一百万吧。”
电话那头登时喜笑颜开，“谢谢教主大人！”
夏油杰挂了电话，眉头轻蹙一下松开。
“讨厌的猴子。”
他转而朝眛芙来勾笑，“眛芙来，明天和我去北海道吧。”
“谁在说话？我听不见。”
见夏油杰不明所以，眛芙来撇嘴道：“我不去，别忘了是你先莫名其妙不理我。”
白沙滩上露出一颗脑袋，晴光透过玻璃般的肌肤，余剩些沙粒沾在脸颊旁。
一个穿着度假风衬衫短裤的少年坐在那颗脑袋旁，他手中抱着一颗椰子，熟稔地将吸管喂到脑袋的嘴前。
“眛芙来，那只咒灵有点意思，它的术式是全知。”
夏油杰眯起眸子，语气有些遗憾。
“可惜让它跑了。”
他的话如同惊雷贯耳，眛芙来吸椰子水的动作一顿，险些呛住。
“全知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术式？”
眛芙来登时睁开眼，双瞳骤扩，心脏加速跳动。
等待夏油杰回答的短短几秒内，她心情仿佛在高峰低处坐过山车一般。
“是。”
夏油杰短短一个字落下，眛芙来仿佛彩票中奖一般从沙子浴中跳起来冲刺扑进海里游了好几个回合，肾上腺素持续飙升。
她上岸后望天，发出感慨：“天好蓝啊！”
望地，“沙子好舒服啊！”
望海，“海水好甜啊！”
夏油杰一惊，委婉问道：“眛芙来，你需要精神上的帮助吗？”
眛芙来叉腰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想给昨天的自己一巴掌。
就在昨天她问那件衣服是不是夏油杰的私心后，夏油杰丢下一句“不是”就匆匆离开主卧找来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房子本就一尘不染，夏油杰拖地后，地板不仅反光，还散发着食用油的味道。
“夏油君，你是把食用油当成地板清洁剂了吗？”
眛芙来好意提醒。
夏油杰僵住短瞬，用地板清洁剂来回拖好几遍，全程不看眛芙来，也不说一个字。
准确说这只针对眛芙来，对双生子夏油杰又挂起微笑，温声嘱咐她们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夏油杰开火倒油翻炒。
“夏油君，你是在炒空气吗？”
锅里飞溅的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眛芙来再度好意提醒。
夏油杰淡定放下锅铲，拨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门铃被人按响，他开门拎进来一袋银座寿司。
吃饭时，眛芙来眼巴巴坐等投喂。
见夏油杰无视她，眛芙来郁闷地吃完自己那份，连带将夏油杰那份抢了过来。
夏油杰面不改色，等她们吃完后将垃圾整理好带出了门。
眛芙来从来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恶魔，她很懒，懒到不想在意麻烦事。
于是这场由夏油杰单方面开启的冷战变成了双向冷战。
傍晚，蓝调时刻。
双生子在家和夏油杰留下的咒灵在下飞行棋，眛芙来趁机离开了家。
这两天她从夏油杰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分为咒术师、咒灵、非术师也就是普通人。
但这还不够，她可以用她无限的生命探索这个世界，只有对待电锯恶魔的事她才会有耐心。
现在，她面临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她迷路了。
眛芙来环视一圈四周，陌生的街区，喧闹的人群和来时不一样的十字路口。
她略微惆怅地就近在一家喜久福店旁蹲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肌肉。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眛芙来更加惆怅，她瞄了眼一旁排队的人们，唉声叹气道：“亲爱的肠胃我对不起你们……我应该是贫穷恶魔才对吧——”
她的话悬在半空，眼前蓦然出现一盒包装精致的喜久福。
她双瞳瞪圆，抬眸，一个白发少年离她近在咫尺。
少年肩宽腿长蹲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你认识杰。”
他嗓音懒散冷倦，语气肯定。
眛芙来吞了吞口水，注意力全在他手上那盒喜久福。
“杰？你说的是夏油君吗？”
“嗯。”
认识认识。”
眛芙来连连点头。“我回答了，这个能送给我吗？”
“他在哪？你们是什么关系？告诉老子，你想要多少份都可以。”
少年姿态张扬，不是一般的狂拽酷霸炫。
“应该是去哪个邪教组织了，是舍友关系。”
话音刚落，眛芙来怀中被人丢来一盒喜久福，她毫不犹豫拆开包装，一口吃掉一个软糯的团子，口腔里绽开毛豆生奶油味。
甜食果然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眛芙来幸福到眯起了眼睛。
“你这家伙看起来跟玻璃似的，是个咒力挺强的野生咒术师啊。”
少年不知何时摘下鼻梁上的圆框墨镜，一双苍蓝之瞳宛若天空的延展，倒映着眛芙来的身影。
六眼看出了对方咒力深厚，但她看起来很弱。
少女很瘦，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露出单薄的肩膀，抬手时手腕苍白细瘦，皮肤接近透明显出青紫色血管，五条悟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咒力护体，他轻轻一推少女就会像玻璃一样碎掉。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咒术师？”
眛芙来发现盲点，她并没有展露能力。
本来还在一脸开心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老子的六眼能看见咒力流动。”
五条悟懒洋洋道，“话说，你不会不知道六眼吧。”
眛芙来诚恳点头。
“真的假的——？”
五条悟正了正神色，神色怀疑，“你也不知道老子是谁？”
眛芙来愣住，仔细观察少年，试图找出能明白他身份的特征。
“真的假的？！”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上惊疑。
“老子是五条悟。”
五条悟啧啧几声，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你是从哪座山里出来的野生咒术师啊？”
“我叫眛芙来。”
眛芙来纠正道：“还有，我不是咒术师。”
“哦？那你是什么？”
少年神色兴致盎然。
眛芙来唇角微翘，倾身凑到五条悟面前。
“——恶魔。”
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联的词从她口中吐出。
五条悟沉默一瞬，注视着少女似笑非笑的模样，浅金色双瞳中沉寂的莫比乌斯环开始旋转。
这绝对不会是人类拥有的眼睛。
少女并不像西方圣经中所描绘的恶魔那样散发邪恶气息。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少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披散的金发飘扬，茂密纤长的浅金睫毛如同蝶翼颤动，瞳孔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仿若漩涡般深邃。
“你会死于2018年12月24日。”眛芙来轻声道。
12月24日这日也是夏油杰的死期，该说这两人是有什么宿命感在身上吧，死期居然都在同一天。
“什么嘛——我还有十一年就要死了吗？”
五条悟在听到对方宣告自己的死期时他只是愣了一瞬，并没有产生些什么害怕的情绪，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用担心，只要和我签订契约就能让你获得寿命，就算是想要长生也能做到哦——怎么样，要和我签订契约试试吗？”
五条悟十分捧场，他佯装思索道：“契约需要什么代价呢？恶魔大人？”
此时路过的人听见两人的中二对话，瞥了眼凑在一块的两人，同情地摇摇头：
这两个人肯定是中二病入戏太深。
“作为代价，帮我找到能够夺取电锯恶魔心脏的方法。”
眛芙来并非破罐子破摔，从对方出现的一瞬间，她心中升起危机感，见他没有敌意又落下去，确定了这个人有绝对强悍的力量，可以说如果他想毁灭世界也都只是喝喝茶的功夫。
同样这般恐怖的存在，眛芙来还见过一个，就是名为波奇塔的电锯恶魔。
她就是为了夺取电锯恶魔的心脏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单靠自己盲目寻找方法很难，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五条悟身上。
“这样啊……”
五条悟拖长尾音，语气欠揍，“老子拒绝。”
“那再见。”
眛芙来秉持遇到困难直接摆烂的信念，不再与对方周旋，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回家的路。
“恶魔大人也会迷路吗？”
五条悟阴阳怪气，插兜闲庭信步跟在她身后。
“那不好意思了，恶魔还会**。”
眛芙来是个记仇的恶魔，像极了生意做不成不给好脸色的奸商。
她见缝插针恶心对方，少年一怔，露出嫌弃的颜艺。
“你这嘴白瞎长这张脸了。”
“彼此彼此吧。”
两人就像吃了炮仗一样谁也不肯让谁，找准机会就开怼。
“恶魔大人为什么没有犄角和翅膀？”
“那你为什么没有犄角和翅膀？”
“我为什么要有？”
“那我为什么要有？”
“这不是恶魔的标配吗？”
“恶魔是你生的吗？”
幼稚的对话戛然而止。
“悟。”
蓦然响起的声音让五条悟怔在原地。
夏油杰从发现眛芙来离家后一路找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情形：
红绿灯前人群密集，高大的白发少年唇角懒散噙笑，嘴上一直在挑衅身旁之人，却低头认真注视她，将周围一切隔绝在外。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的声音，他转身望向朝他微笑挥手的人，他眉目冷凝，长睫像结了霜般颤动。
“杰。”
“你是被冤枉的对吧？不然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没有人冤枉我，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什么样的大义要杀掉普通人？！你不在乎你的父母了吗？！阿姨知道你的事情后住进了医院！”
夏油杰笑意一僵，瞳孔剧颤，大脑仿佛是马路上坏掉的红绿灯来回闪烁，脚下像被胶水粘住动弹不得。
“不可能！”
他低声道，一手捂半张脸讽笑。
“悟，你在骗我。”
“他没有。”
少女的声音沉静如水，浇灭夏油杰心中质疑的火焰。
“你的父母和我有契约，他们已经忘记了那晚的事情。”
“夏油君，你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回到他们身边。”
眛芙来神情平静，定定望着夏油杰。
“不，眛芙来，你不明白。”夏油杰与她对视，垂眸苦笑。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回不了头。”
“所以你杀了他们？”
五条悟从他们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一角，他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
“是。”夏油杰淡声道。
“也是为了大义？！”
“是。”
五条悟扬起拳头朝夏油杰挥去，夏油杰并未躲闪，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许久才垂下。
“杰，阿姨很担心你。”
五条悟深深看了一眼夏油杰，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入人海中，逐渐消失不见。
查到母亲所在医院很容易，夏油杰无法形容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走进那家医院，或许有忐忑，不安，更多的还是决绝。
病房门外夏油杰隐在阴暗处，仰头靠墙。
他侧眸望身旁少女，两人如出一辙面无表情听着病房内两人的对话。
“老公，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抱着刚出生的小杰，多可爱的孩子啊，第一次会说话喊的就是妈妈……我唯一的孩子啊，是我们不理解他，捆住他才把他逼成这样的吧……”
女人边说话边抽泣，绝望痛苦透过她哽咽的嗓音传递出来。
“不怪你老婆，最开始就是我把杰当成异类，没有教育好他，都是我的错，那孩子其实一直都很善良，还记得他小时候在家门口那棵树下埋进去的时光胶囊吗？后来他硬要去东京上学的时候我偷偷挖出来看过，四岁的杰希望自己长大后变成一个保护弱者的超人。”
男人重重叹气，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门外夏油杰闭了闭眼，转身走出阴影直线往电梯口。
对话声渐渐远去，消失时和电梯开门声重合。
电梯打开，一只全身布满肉瘤的畸形咒灵倒吊在上方，黏腻腥臭的液体“滴答滴答”。
“好饿，好饿……”
它怨毒嘶鸣着，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夏油杰长按住电梯按钮，转头朝身后少女道：“眛芙来，你能祓除咒灵吗？”
“祓除是要杀了它吗？好可怜。”
眛芙来顿时眼含热泪，语气透露出几分悲哀。
“但既然夏油君说了，抱歉了，咒灵君，请你去死吧。”
她抬起双手，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交扣作出莫比乌斯环的手势。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进度条凭空出现，随她心意而动，进度条滑到最末端。
下一秒，肉瘤咒灵应声爆炸，电梯间密密麻麻全是残肢残骸。
“愿你死后不会转生。”
眛芙来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夏油杰听到她可怜咒灵时脑子瞬间宕机，想给她科普咒灵的危害，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咒灵就炸了。
他只感到空气中残存的咒力波动，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攻击引起他几分欣赏。
下一秒，他原地愣住。
眛芙来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那只咒灵祈祷，眼中的悲意仿佛亘古冰河一般永恒。
封闭的电梯间内，两人站在唯一没有残肢残骸的地方，身体贴得极近，但他们眼神清明，不见丝毫暧昧之色。
“眛芙来，契约内容是什么？”
夏油杰垂眸。
“我想听真话。”
眛芙来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用我的生命给你的父母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那晚关于你的记忆献给我。”
话落，夏油杰脸色几近苍白。
他抿唇，张合几秒，“为什么做到这份上？”
“我没穿过新衣服，你妈妈是第一个给我新衣服的人，恶魔也懂得感谢。”
浅金发的少女眸光平和淡漠，如同一座冷淡，不通世事的神像。
“仅仅因为一件衣服就可以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夏油杰定定凝望眛芙来，眼前这个绝对美丽的恶魔外表下宛如一张初生的白纸。
“我从人类害怕活着的恐惧中诞生，有无限的生命，人类的五十年对我而言只是弹指一瞬。”
“即使生命无限，好歹你是恶魔，定下的契约不应该为了让自己获益吗？”
“比起从人类身上取得微小的利益，我更喜欢这件新衣服。”
“那我呢？你也会因为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定下这种契约吗？”
“会，我喜欢有新衣服穿。”
“真是傲慢又固执啊。”
夏油杰低声笑着，肩膀跟着胸膛起伏颤动，眼尾漫出微不可察的泪花。
“眛芙来，以后你每一天都会有新衣服，不要再去定下这种毫不获益的契约了。”
眛芙来愣了一秒，她道：“我不再定下这种毫不获益的契约，作为代价，你每天都要给我带一件新衣服，这是你和我的契约。”
夏油杰唇畔带笑，神色温柔地点头，“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电梯门同时打开。
“嘟嘟嘟——”
夏油杰不紧不慢走出电梯才按下接听键。
“教主大人，有一位来自北海道的富商向您求助，他已给教会捐款一千万，事成后还有一千万。”
“嗯，自己去帐上划一百万吧。”
电话那头登时喜笑颜开，“谢谢教主大人！”
夏油杰挂了电话，眉头轻蹙一下松开。
“讨厌的猴子。”
他转而朝眛芙来勾笑，“眛芙来，明天和我去北海道吧。”
“谁在说话？我听不见。”
见夏油杰不明所以，眛芙来撇嘴道：“我不去，别忘了是你先莫名其妙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