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后的眠花楼迎来了一日里的喧嚣时刻,各色的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个个浓妆艳抹,使出了浑身解数卖弄风情。这里是京都有名的销金窟,多少达官显贵在这里为博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又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这里堕入沉沦。

    位于三楼里间的房间里,萧沉鱼一身男儿打扮,显得英气勃勃,丝毫不输俊俏的富家公子哥。略坐了一阵,茶也喝了两盏了,怎么还不见他来呢?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敲门声,只见一个戴着黑斗篷的男子进来了,显得非常谨慎,入了房间后随手关上了房门。萧沉鱼放下手里的茶盏,打趣道:“堂堂‘翩翩公子’跑来青楼喝花酒,传出去确实不好听。所以才要戴上一顶黑斗篷?”

    上官涤尘摘下黑斗篷,笑吟吟地上前一手挽住萧沉鱼的纤腰,笑着道:“那倒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只不过两界第一美人也要跑来喝花酒,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二人携手坐了下来,萧沉鱼道:“怎么选在这里碰面?那老色鬼最近忙于公务,根本就抽不开身。而且家里的黄脸婆正在跟他置气,估计他最近该消停一阵子了。”上官涤尘环视了一下房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气味,随即道:“我是想着还从来没在这种地方约会过呢。应该别有一番风情的。今晚就把你叫来了,就在这个京都最大的脂粉窝里睡上一晚。”

    萧沉鱼鄙夷道:“本姑娘可没兴趣。这张床也不知睡过多少臭男人,没的染上了一身臭气!”上官涤尘敛容道:“不说笑了,我们谈正事。你可知道?卢兆龙可是这里的常客呢。我准备在这里对他下手。”

    萧沉鱼机警地盯了房门一眼,暗道:“你有计划了吗?”上官涤尘道:“眠花楼里最近新来了一对孪生姐妹,二人长得极为相似,几乎难分彼此。老鸨子抓住这个特点卖力地捧了一段时间,这对孪生姐妹就成了头牌姑娘了。那个卢兆龙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等他再过来时八成就会点这对头牌姑娘。”

    萧沉鱼酸溜溜地道:“打听得这般清楚,上官公子不会是已经点过这对孪生姐妹了吧?”上官涤尘不苟言笑道:“我调查过了。卢兆龙纵欲过度,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每次行房之前都要服用壮阳散,以便房事能够尽兴。如果让他看到了这对正值妙龄的姐妹花,他还不色心大起?”

    “你是准备在他喝的壮阳散里作文章?”上官涤尘笑道:“聪明!我要给他的壮阳散里加点料,最大限度地催化壮阳散的药效。最后让他造成一种服用过量、猝死而亡的假相,就让他死在眠花楼的床上最有说服力。反正他为人好色已经是官场不公开的秘密了。”

    萧沉鱼沉思了一阵,担忧道:“这样安排妥当吗?老色鬼毕竟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又是宇文家族集团的骨干成员。一旦意外死亡,朝廷肯定会派人彻查的。”

    上官涤尘摇了摇头:“一位在职的朝廷命官死在妓院里,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又不是他杀,朝廷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草草了事。反倒是宇文家族肯定会暗中调查死因的。所以我们要做到滴水不漏,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按照你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要有人将药物倒入老东西服用的壮阳散里。你准备找谁来做?”上官涤尘压低了声音道:“我准备让那对孪生姐妹来做,她们当时人就在房里,下手比较容易。事后再找机会除掉她们。”

    萧沉鱼起身踱着步子,低着头陷入了思考之中。好半晌,她才开了口:“此法不妥!本身老色鬼就死得不明不白的,如果孪生姐妹再忽然死了,那就更加引人怀疑了。宇文家族肯定会咬着命案不放的,到时候反而对我们不利。而且卢兆龙既然是这里的常客,老鸨子想必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试想一下两名风尘女子怎么敢去谋害一位朝廷命官呢?”

    上官涤尘浓眉紧锁,点头道:“有道理!就算威逼利诱她们,估计她们也不敢。可是如果不找她们二人,就无法完成下药。卢兆龙的潜力好歹也过了第四境界了,想在他眼皮子低下完成下药,就算是我亲自出马也没有把握。”

    萧沉鱼想了想道:“让我来吧!让我亲手结果了他。”一想到可以亲手要了卢兆龙的狗命,她的心里就激动起来,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上官涤尘起身走到她身旁,关切地道:“不行!这太冒险了!”萧沉鱼坚持道:“让我来吧。请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保证不会留下破绽的。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我将来怎么统领整个感察量刑司呢?”

    上官涤尘自然知道她与卢兆龙之间的那些过往,也就不再坚持,面色凝重地道:“我只能保证除掉卢兆龙,你能不能坐上司正大人的位子还不好说。这么重要的位子一旦空缺出来,两大家族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抢的。这事我要回去跟父亲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才好。”

    “这个我懂。先把老色鬼结果了再说。怎么说我也是副司正大人,起码还是有机会的。”上官涤尘深思了一阵,开言道:“我这边都没问题。你能不能成为司正大人,重点还是看宇文家族集团的态度。如果他们觉得你值得信任,是接替卢兆龙的不二人选,那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萧沉鱼面露忧虑之色,自己刚刚当上副司正没多久,虽然因为卢兆龙的关系,已经算是宇文家族集团的一党了,但是毕竟没有什么贡献。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信任度了。在宇文府里见过宇文玺铭几次,对方都是一些鼓励的场面话,看不出有什么具体的倾向性,一时之间倒难以捉摸了。

    上官涤尘道:“此事我要回去跟父亲大人请示一下,再好好谋划清楚。如果除掉了卢兆龙,又不能让你顺利接替他的位子。那我们岂不是替别人忙活了?”说罢自腰间取出一个葫芦状的红色小瓷瓶,叮嘱道:“这里面的药丸是颗粒状的,只要倒两粒下去就行了,可以快速刺激壮阳散的药效。到时候只怕老色鬼要飞上天啦!”

    萧沉鱼小心地接过小瓷瓶拿在手里看着,露出了阴毒的目光:“他不是要飞上天,而是要下地狱!”

    即将出门之际,上官涤尘忽然折身将萧沉鱼搂住,深情款款地道:“鱼儿,等你想好如何动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再商议一下。只有能够确保你的安全,我才敢让你出手。”

    萧沉鱼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称呼,心里一阵窃喜,随即敛容问道:“上官公子,你在关心我?”上官涤尘笑了下,道:“当然是关心你。你是两界第一美人,我是潜力世界最负盛名的翩翩公子。我俩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伸手捏了下她光洁的下巴。萧沉鱼听了这么动人的情话自然开心极了,踮起脚尖将自己的一张红唇递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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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火红的烈日挂在头顶上,日光来到了一日里最毒的时候,整个大地上如下火一般,到处都火辣辣的。

    四下里一丝风都没有,热得人嗓子要冒出烟来。洛冰凝一个人背了个小包袱踉踉跄跄地走在野地里,满脸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戴着的面纱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面颊上。

    自从那日与史书林分手后,洛冰凝在鹅城里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出了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日。饿了就吃几口干粮,晚上就找个客栈歇息。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能就这么一刻不停地走着。

    世界之大,却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曾经以为的那份真挚的爱情,原来是那样的不堪一击。那个人轻飘飘的就抛弃了她。失去了所谓的爱情,洛冰凝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生命对于她已经毫无意义。

    毒日头火辣辣地照射在她身上,洛冰凝只觉两腿如灌沉铅,整个人几近虚脱。已经连着走了大半日,周围一个茶馆都没看到。水袋里的水早已喝干,她口渴得厉害,感觉下一刻或许就要渴死在这荒郊野地里了。

    又行了一阵子,一座巍峨的山峰映入眼帘,极目之处一片深绿色。洛冰凝嘴唇发干,感觉到自己就快不行了,眼前眩晕得厉害。

    死就死吧,反正失去了爱情,她已经是生无可恋了。虽然身子已经极度疲乏,可是她仍然强撑着,打算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到了哪一步走不动了,就自然而然地倒下去,生命或许就会随之终结。

    又行了几十步,洛冰凝只觉得额头发烫,身子晃了晃终于倒了下去。她还残存着一丝知觉,没想到自己今日要曝尸荒野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点湿润,随即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洛冰凝又恢复了知觉,感觉自己好像平躺在床上,周围凉荫荫的,应该是躺在室内。她心中好奇,昏迷前自己不是在大日头底下的野地里吗?

    洛冰凝缓缓睁开眼睛,果然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迎面的墙上是一个大大的“空”字。床前站着两位年轻的小尼姑,皆是一身灰衣打扮。一人面带喜色,冲另一人道:“静慧,你瞧女施主醒了,快拿水给她喝。”

    那唤作“静慧”的尼姑道:“我去拿水。你去告诉师父一声,她老人家可是不许生人入庵的。否则又要罚我们抄写经文了。”转身刚走到门口,刚好被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尼姑迎上了。

    静慧有些慌乱,退到一旁,低首道:“师父!”先前那名尼姑也赶忙冲老尼姑施礼。老尼姑并未开言,缓步走到洛冰凝身旁,温言道:“无量寿佛!女施主,你不要紧吧?”又冲身后的一名尼姑道:“静圆,赶紧取水来。”

    那唤作“静圆”的尼姑应了一声,赶忙去了。洛冰凝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静慧快走几步,上前搀扶着她坐了起来:“女施主在野地里中暑了。幸好被我跟静圆碰见了,赶紧把你扶进了庵中。”

    只见静圆已经端了碗茶水过来,直接喂她喝了。洛冰凝喝完之后,顿时觉得舒服多了,问道:“敢问这是何处?”静圆答道:“这里是倚云庵。这位是庵主了凡师太,我二人都是出家的姑子。”

    了凡手里握着一串明黄色的佛珠,一颗接一颗地拨动,问道:“女施主,贫僧瞧你的气度该是大富人家的子女,为何大晌午一个人在荒郊野地里行走呢?此地颇为偏僻,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若不是她们二人,你可就凶多吉少了。”洛冰凝想起与史书林的分离,自然是有口难言,道:“多谢两位小师父的救命之恩。”

    “红尘万丈,又埋藏着多少烦恼事啊!”了凡长叹了一声,吩咐道,“静圆、静慧,你们拿些吃食过来给女施主。就让她在庵中歇息一晚吧,明日再做打算。”洛冰凝抿了抿嘴唇,忽道:“小女子本来是一心求死的,承蒙两位小师父搭救才又活了过来。既然上天不愿我死,我就不死了,情愿出家为尼,还望师太收留。”

    了凡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女施主,你怎么突然有出家的想法了呢?尘世中的情情爱爱都能彻底忘却吗?”

    洛冰凝望着对面墙上的“空”字,启齿道:“我本是大富人家的小姐,因为生母为人所害,所以一直活得非常痛苦。后来我遇到了他,本以为可以脱离那个不堪的家庭,不料最终还是为人所抛弃。原本以为的真挚的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直到此刻,我幡然醒悟,尘世之中的一切终将都是一场空。”

    “空空色色,色色空空,愚者空中着色,智者色里悟空,人生如寄,世网如牢。尘世间的多少痴人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了凡望着洛冰凝,续道,“贫僧看女施主眉宇间似有一股哀怨之气,该是尘缘未断。不若先在庵中代发修行吧,做一名佛家的俗家弟子。”洛冰凝此刻早已心如死灰,颔首道:“多谢师太收留。”

    “因为你尘缘未断,暂时还做不到一个‘静’。修行第一步当以隔绝尘世、守住本心为紧要,为师赐你法号‘绝心’如何?”洛冰凝下了床,恭恭敬敬地弯腰叩首:“弟子拜领法号!”了凡又道:“为师之前也收了一名俗家弟子,就住在后院里,在庵中修行七八载了,你就与她住在一处做个伴吧。静圆,带她去后院歇息去吧。”

    静圆应了一声,引着洛冰凝出了房门向后院走去。路过一截夹道时,静圆小声提醒道:“绝心师妹,我要提醒你。这位绝情可是个怪人,不但冷若冰霜,而且寡言少语,整日里就躲在禅房里打坐。”洛冰凝好奇道:“绝情?”心道对方莫非也跟自己一样,在尘世里遭受了情劫,所以才遁入空门?

    静圆笑道:“等你见到对方你就知道了。我们平日里几乎都不与她来往的,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洛冰凝称谢道:“多谢师姐提醒,我会记住的。”内心里却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同门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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