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皓月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清冷的月光照在池塘里。随着季节变迁，池塘里铺满了一片残荷，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路阮坐在池塘边的一把竹椅上，手里握着一根鱼竿，眼睛盯着残荷丛里的鱼漂浮子，内心里却郁结不堪。
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他身上的伤势应该全好了吧。那日与萧沉鱼在府里深谈过一次后，路阮想了很多很多，终究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与他彻底分开，或许这样对双方都好。
她下令鹅城谍报侍卫赤无忌关了九方牌具行，另找掩护的身份，就是为了彻底切断与他的联络。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在尝试不断淡忘对方。可是她发现根本就做不到。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萧迟的身影又跳入了她的脑海里。依旧是那副坏坏的表情。路阮摇了摇头，强行打散脑海里的画面，手一松鱼竿滑落下去，杆头打落在水面上，带起了哗啦啦一阵响动。
忽听“喵呜”一声，雪团儿竖着尾巴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朱明烨。路阮起身唤了声“朱叔叔”，朱明烨微笑道：“垂钓第一讲究心静。你这般心浮气躁的，池塘里的鱼儿怎么会咬钩呢？”
路阮轻抚着雪团儿的脑袋，没有言声。朱明烨关切道：“阮阮，我见你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路阮身在潜力世界，心却时时刻刻都在鹅城，她始终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朱明烨望着她，道：“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两人之间闹别扭了？”路阮的神色有些慌乱，连忙否认：“没，没有的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朱明烨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到池塘里的月影上。由于水面在轻轻波动，皎洁的月影也跟着轻轻晃动。从她方才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确实已经有意中人了。不知为何，朱明烨心里没来由地扯了一下。
路阮重新拾起鱼竿，随口道：“朱叔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朱明烨收起了胡思乱想，望着对方郑重地道：“我过来是有件紧要之事找你商量的。”路阮好奇道：“什么事？朱叔叔请说。”
“最近朝堂上关于遴选感察量刑司主官的事你听说了吧？”路阮道：“我在阁里听说了。现下宇文氏与上官氏争得厉害，两方都想把这个要害位置抢到自己手里，闹得不可开交。”朱明烨犯难道：“是呀！君上为了此事也是颇为头疼，夹在两大权力家族中间，两方都不好轻易得罪。”
路阮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此事不难决断，不知君上何以如此踌躇不定？”朱明烨道：“那你说说。”
路阮分析道：“天家之所以选择与上官家族联姻，不就是为了笼络上官家族集团打压宇文家族吗？现在这个当口上，正好可以批准上官家族提出来的人选。我听说感察量刑司已被宇文家族掌控了多年，现在不正好可以借机拔除吗？”
朱明烨轻叹了一声，忧心道：“如果真能这么处理那反倒简单了。天家选择下嫁长公主，的确是为了联合上官家族的势力借机打压宇文家族。可是如今联姻也快一年多了，并未达到预想的局面。上官家族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并未与君上保持一致，有时候反倒暗中掣肘。这一点让君上大为恼火，但是又无计可施。”
“怎么会这样呢？上官徽心里在盘算什么？”朱明烨摇了摇头：“那只老狐狸，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这次的感察量刑司主官人选问题上，君上迟迟不肯批准上官家族的奏折，也是为了有意敲打一下对方。”
水面上的鱼漂浮子动了一下，路阮赶忙甩杆，却发现是一杆空杆，随即又甩了回去。雪团儿适时地“喵呜”了一声，像是非常失望，摇着尾巴蹦跳着闪到一旁的草丛里去了。路阮问道：“那人选呢？莫非要让宇文家族推荐的萧沉鱼来接替？”
朱明烨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改口道：“我恍惚听说你跟萧沉鱼有过节是吧？”路阮道：“我父亲的惨死和路家的败亡，可以说这个萧沉鱼是始作俑者。她在显力世界违规使用潜力，不但没有得到处罚，而且还在潜力世界步步高升。此番若是坐上了感察量刑司主官的位子，那我真是无语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她是坐不上主官的位子了。”路阮扭头道：“看来君上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朱明烨道：“不错！既然两方都争执不下，君上何不好好利用这个局面呢？趁机安插一个效忠于君上的臣子不是更好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该如此！像感察量刑司这么重要的喉舌衙门确实应该掌控在君上自己手里，办起事来效率也会更高。”朱明烨接口道：“所以君上就想到了你！君上准备让你兼任感察量刑司司正。”
路阮吃了一惊，忙道：“这不合适吧？本来我年纪轻轻入了监事阁，就已经遭来不少非议了。如今再兼任如此重要的职务，恐怕会遭到朝臣们的窃议。”
朱明烨分析道：“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眼下两方争得很凶，谁都不让着谁。索性选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担任，两方也都不好说什么。这样你反倒可以轻轻松松走马上任了。”
见路阮不发声，朱明烨又道：“自从上次我跟君上说了我们关于‘宝塔无量阶’的解析后，君上也赞同我们的观点，心里就更加忧虑了，准备提前部署身后之事。所以那些关键职务还是掌握在心腹之人手里较为妥当。”
话到这里，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上官徽那只老狐狸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潜力师虽然神通广大，却看不透旁人心底里的心思。终究不是大罗神仙啊！”
“既然君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君上的厚望。”朱明烨赞道：“这就对了！拿出点魄力来。不要忘了，你可是‘英武侯’的女儿！君上说了他在思量人选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见君上是多么器重你啊！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了。”
一句话将方才严肃的气氛化解了。路阮笑了下，道：“朱叔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沾了母亲的光而已。”
朱明烨收起笑容，嘱咐道：“我要提醒你一句。感察量刑司可不比监事阁。在监事阁里，因为有我和副堂主言尚庭，你处理公务会比较轻松，没有人会为难你。可是感察量刑司由宇文家族的势力盘踞了多年，而且还有那个萧沉鱼在，情况肯定会非常复杂。”
“这个我明白。我会小心应付的。”朱明烨道：“那好。明日我就上复君上。估计这两日圣旨就会下达，你这个司正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马上任了。”路阮的眼前浮现出萧沉鱼的身影，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对方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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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篱落正在跟鸣鸾、青樱一起用早膳，宫叠叠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三人赶忙起身见礼，宫叠叠冲篱落道：“篱落，父王的龙体欠安，我想入宫一趟，你陪我一道去吧。”篱落应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越快越好！”宫叠叠又道，“你们将小夫人的官衣找出来换上。”鸣鸾、青樱赶忙去找了，不多时篱落已经换上了官衣，整理了仪容，然后二人出门坐进了马车里。只听“驾”的一声，马车快速向前驶去。
篱落望了眼身上的深紫色官衣，道：“有段日子没穿这身衣裳了。”宫叠叠蹙眉道：“篱落，你帮我分析分析，母后今早差人过来让我入宫探望父王时，特意叮嘱要把你一起带上。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篱落思量了一下，征询道：“你是说待会儿去探望君上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宫叠叠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不禁疑窦丛生，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陪嫁女官，根本就微不足道，君上为何要召见自己呢？她怔了怔，不由想起领后娘娘第一次在芳怡殿正式召见自己，后来让她做“试婚丫鬟”的场景。
此番，莫不是君上也有深意？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宫叠叠拿手指头戳了她一下，笑道：“看你怕成这样。我父王又不是老虎，又不能吃了你。”
篱落掩饰道：“天家气象威严，如日当头，你经常见自然不觉得。我们小民百姓见了自然非常紧张。”
宫叠叠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场呢。其实，我觉得父王挺平易近人的，记得小时候还经常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后来搬去长乐宫之后，见面就少了，倒是挺怀念他讲的那些故事。”篱落心里不免惴惴不安，胡思乱想了起来。
马车来到宫门口，二人下了马车，入宫后又走了一截，遇到了近侍太监胡公公。那胡公公赶忙施礼：“老奴见过长公主殿下。君上正在养元殿候着您呢。”宫叠叠道：“胡公公请起！我父王的身子没有大碍吧？太医怎么说？”
胡公公回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只是昨天君上又跟太子殿下争吵了几句，想是心里生了闷气，又加上睡眠不好，所以龙体就欠安了。太医已经开了方子，估计吃几副药就无大碍了。”当下走在前面引路，来到养元殿外。
“长公主殿下稍后，待老奴禀报一声。”他随即推门入了殿内，片刻后转了回来，摆手示意二人入内。篱落小心翼翼地跟在宫叠叠身后，来到一张软塌旁，只见上面斜躺着一人，身着常服，形容憔悴，手里正捧着一卷书籍。
宫叠叠上前一把拿过宫弼手中的书籍，微嗔道：“父王身子不适，为何不躺着好好休息，一点也不乖啊！”宫弼来了精神，展颜道：“我的长公主来了！如今都嫁了人了，还这般调皮！”篱落恭敬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小奴篱落拜见君上。愿君上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宫弼郑重地看了一眼篱落，温和地道：“篱落姑娘，起来吧。”篱落恭敬地道：“谢君上！”起身侍立在一旁。只见宫叠叠坐到软塌上，关切地道：“父王，感觉好些了吗？”
宫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儿不必忧心，父王无碍的。辰儿若是有你一半懂事，父王就省心多了。”脸上布满了忧愁之色。
宫叠叠试探着问道：“父王，弟弟不是好好的在跟您学习理政么？怎么又惹您生气了？”宫弼苦笑道：“他不过是做样子罢啦。他的心思一时一刻也不在朝堂政务上，整日里只想着溜出宫去。只要稍微放松一下，人就跑没影儿了。”
篱落在一旁仔细听着，心想太子殿下如今也该有十三四岁了，却玩心这么大，将来怎能承继大位呢？确实是不让人省心啊！
只听宫叠叠又道：“宫外有那么好玩么？弟弟每次出宫都玩些什么？”宫弼的面色陡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听回来的小太监说，他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慕凡’，在城西的花鸟市场开了个铺子，专营各种鸟笼子之类的，还学着当掌柜的做买卖。”他猛然间转了脸色，威严无比，就连宫叠叠也不敢冒然开言了。
隔了片刻，宫弼的神色缓和下来，道：“你先去你母后那里瞧瞧，午膳就在宫里用吧。”宫叠叠应了一声，福了下身子道：“女儿告退！”篱落方要一起告退，宫弼忽道：“你先别走，本君还有话跟你说。”
篱落愣了一下，低首应了一声。宫叠叠略感诧异，看了篱落一眼，随后退了出去。宫弼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指着一旁一个鼓凳道：“你坐吧。”篱落道了句“谢君上”，战战兢兢地落了座。
“篱落姑娘，本君早该见你一面的，只是俗务繁多就给耽搁了下来。”篱落道：“不知君上唤小奴前来，有何差遣？”
宫弼诚恳地道：“本君是要当面谢谢你。你作为长公主的‘试婚丫鬟’和‘陪嫁丫鬟’，差事办得不错。以长公主的性子，嫁入上官府这么久了没做出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是你的功劳。”
篱落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为主子办差是小奴的本分，万万不敢当君上一个‘谢’字。”
宫弼道：“这个‘谢’字你当得起！本君御下的朝臣们若是都是你这个心思，那本君就轻松多了。可惜他们一个个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篱落听了心中犹疑万分，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感慨。
“篱落姑娘，你方才也听到了。太子至今还不肯走正路，本君为了此事日夜忧心。”宫弼凝视着她，又道，“你听说过两界失衡的大预言吗？”篱落如实道：“小奴听过。这个大预言流传甚广，恐怕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知道。”
宫弼随口道：“那你相信吗？”篱落想了下，道：“小奴半信半疑。”宫弼愣了一下：“怎么个半信半疑？说来听听。”
篱落不疾不徐地奏道：“小奴相信是因为大预言出自‘活菩萨’之口，之前听说过他的不少传言，确实能够窥测天机，是一位了不起的预言师。至于存疑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两界依然太平无事，所以心里就起了疑。或许这只是活菩萨遁世前留下的一个幌子，就是要增加自身的神秘色彩。预言师嘛，身上自然要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否则就称不上预言师了。”宫弼听了，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合上手里的书籍，像是陷入了凝思之中。
好半晌，宫弼才开了口：“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多多少少能代表一些民意。原来百姓们是这么看待大预言的。”篱落补充道：“百姓们对大预言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法。据小奴了解到的情况，如今这则大预言已经失去了神秘感，换言之就是大家都不太相信了。”
“可是最近本君接到奏报，说是在今年之内，两界会发生重大事件，从而导致两界失去平衡的局面。也就是说，今年将是两界失衡的开端！”
篱落听了浑身一颤，不敢再吐露一个字。宫弼慎重地道：“本君越来越相信这则大预言是真的了。而且隐隐有一种预感，今年里会有很不好的事件发生，刚好印证活菩萨的大预言。”
篱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此言出自两界领主的口中，无疑极大地增加了可信度。可是不知道他为何单单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呢？
宫弼没有再延续大预言的话题，转而问道：“天家为何要选择与上官氏联姻，你清楚内情吧？”篱落点头道：“小奴清楚，领后娘娘曾经专门讲过。”
“现在联姻已经一年有余，可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这场联姻并未达到预期效果，甚至可以说收效甚微。”说到这里，对方深深地叹了口气。篱落又是一惊，她还一直以为联姻进展的很好呢。
宫弼沉声道：“原本联姻后，本君希望以此为契机让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的力量能够相互融合起来，进一步压制宇文家族。可是目前来看，双方的融合并未收到成效。在很多重大议题上，上官氏都未能与本君保持一致！”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篱落身上，补充道：“问题不在你身上，也不在长公主身上，而是上官家族的两个关键人物出了问题。”
右相上官徽！修复还原司司正上官涤尘！
篱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宫弼忧心忡忡地道：“篱落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如果这场联姻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如果不能够起到压制宇文家族的作用，那么对方就会进一步坐大。一旦形成主弱臣强的局面，就算太子将来能够承继大位那也是个傀儡君王。”
篱落已经隐隐觉察到了对方今日单独召见自己的目的，躬身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上有何差遣但请吩咐，小奴必当竭尽全力。”
宫弼面露欣慰之色，接着道：“现在本君急需掌握上官徽和上官涤尘对联姻的真实想法，搞清楚他们是不是诚心与宫氏家族联合。或者是还有别的图谋，这点至关重要。”
君王的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啊！宫弼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她，让她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本君听说你跟上官涤尘的感情很好，而且还在悉心照料誉儿，长公主这个亲娘倒是省心不少。”篱落忙道：“小奴是托了领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的洪福，才有了安稳的归宿。”
宫弼走到篱落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是上官涤尘的枕边人，算是最亲近的人。希望你在日常生活中多多留心他的言行举止，然后记录下来形成密折呈送给本君。一个人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很难捉摸，然而往往会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天呐！他这是要她监视自己深爱的夫君啊！
篱落的心里“咚”的一声，男女之间结为夫妻不就是基于信任的基础么？彼此坦诚相待、相敬如宾，从来不向对方隐瞒任何事情。这才是篱落心中完美夫妻的样子。
可是，如果她接了这桩“钦差”，她要处处监视自己的夫君，长久以后二人之间能不产生隔阂么？就是自己也会不适应的，毕竟自己深爱着对方。篱落本能地想拒绝，可是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又怎么敢开口拒绝呢？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抉择，内心里非常矛盾。宫弼适时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二人的感情很好，让你这么做确实很为难你。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人。长公主的心性你是知道的，喜怒皆形于色，心里根本藏不住东西。”
篱落斟酌了一下，问道：“小奴斗胆问一句，君上心里在怀疑什么？莫非怀疑上官家族不忠？”最后一个“忠”字的发音很轻，细若蚊蝇。
宫弼负手而立，目光像是穿透窗户射向了远方：“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在朝堂上的很多大事上，上官家族的态度颇为暧昧，难免引人遐思。现在又出了两界即将失衡的消息，本君不得不慎重对待。宫氏家族已历三代，统御两界达两百多年。在常人眼里，这是一个显贵已极的家族，可是谁又知道其中的辛酸与无奈呢？”
停顿了一下，宫弼缓和了语气：“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本君杞人忧天了。但愿上官家族是真心效忠于宫氏家族。篱落姑娘，当此非常之时，本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够体谅。”
堂堂两界之主，居然用这样低的姿态说话，听者又怎能拒绝呢？
篱落的眼前忽然掠过上官涤尘那明媚的脸庞。又怔了片刻，她恭敬地朝着宫弼跪了下来，叩首道：“小奴遵命！”
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他身上的伤势应该全好了吧。那日与萧沉鱼在府里深谈过一次后，路阮想了很多很多，终究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与他彻底分开，或许这样对双方都好。
她下令鹅城谍报侍卫赤无忌关了九方牌具行，另找掩护的身份，就是为了彻底切断与他的联络。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在尝试不断淡忘对方。可是她发现根本就做不到。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萧迟的身影又跳入了她的脑海里。依旧是那副坏坏的表情。路阮摇了摇头，强行打散脑海里的画面，手一松鱼竿滑落下去，杆头打落在水面上，带起了哗啦啦一阵响动。
忽听“喵呜”一声，雪团儿竖着尾巴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朱明烨。路阮起身唤了声“朱叔叔”，朱明烨微笑道：“垂钓第一讲究心静。你这般心浮气躁的，池塘里的鱼儿怎么会咬钩呢？”
路阮轻抚着雪团儿的脑袋，没有言声。朱明烨关切道：“阮阮，我见你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路阮身在潜力世界，心却时时刻刻都在鹅城，她始终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朱明烨望着她，道：“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两人之间闹别扭了？”路阮的神色有些慌乱，连忙否认：“没，没有的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朱明烨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到池塘里的月影上。由于水面在轻轻波动，皎洁的月影也跟着轻轻晃动。从她方才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确实已经有意中人了。不知为何，朱明烨心里没来由地扯了一下。
路阮重新拾起鱼竿，随口道：“朱叔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朱明烨收起了胡思乱想，望着对方郑重地道：“我过来是有件紧要之事找你商量的。”路阮好奇道：“什么事？朱叔叔请说。”
“最近朝堂上关于遴选感察量刑司主官的事你听说了吧？”路阮道：“我在阁里听说了。现下宇文氏与上官氏争得厉害，两方都想把这个要害位置抢到自己手里，闹得不可开交。”朱明烨犯难道：“是呀！君上为了此事也是颇为头疼，夹在两大权力家族中间，两方都不好轻易得罪。”
路阮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此事不难决断，不知君上何以如此踌躇不定？”朱明烨道：“那你说说。”
路阮分析道：“天家之所以选择与上官家族联姻，不就是为了笼络上官家族集团打压宇文家族吗？现在这个当口上，正好可以批准上官家族提出来的人选。我听说感察量刑司已被宇文家族掌控了多年，现在不正好可以借机拔除吗？”
朱明烨轻叹了一声，忧心道：“如果真能这么处理那反倒简单了。天家选择下嫁长公主，的确是为了联合上官家族的势力借机打压宇文家族。可是如今联姻也快一年多了，并未达到预想的局面。上官家族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并未与君上保持一致，有时候反倒暗中掣肘。这一点让君上大为恼火，但是又无计可施。”
“怎么会这样呢？上官徽心里在盘算什么？”朱明烨摇了摇头：“那只老狐狸，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这次的感察量刑司主官人选问题上，君上迟迟不肯批准上官家族的奏折，也是为了有意敲打一下对方。”
水面上的鱼漂浮子动了一下，路阮赶忙甩杆，却发现是一杆空杆，随即又甩了回去。雪团儿适时地“喵呜”了一声，像是非常失望，摇着尾巴蹦跳着闪到一旁的草丛里去了。路阮问道：“那人选呢？莫非要让宇文家族推荐的萧沉鱼来接替？”
朱明烨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改口道：“我恍惚听说你跟萧沉鱼有过节是吧？”路阮道：“我父亲的惨死和路家的败亡，可以说这个萧沉鱼是始作俑者。她在显力世界违规使用潜力，不但没有得到处罚，而且还在潜力世界步步高升。此番若是坐上了感察量刑司主官的位子，那我真是无语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她是坐不上主官的位子了。”路阮扭头道：“看来君上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朱明烨道：“不错！既然两方都争执不下，君上何不好好利用这个局面呢？趁机安插一个效忠于君上的臣子不是更好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该如此！像感察量刑司这么重要的喉舌衙门确实应该掌控在君上自己手里，办起事来效率也会更高。”朱明烨接口道：“所以君上就想到了你！君上准备让你兼任感察量刑司司正。”
路阮吃了一惊，忙道：“这不合适吧？本来我年纪轻轻入了监事阁，就已经遭来不少非议了。如今再兼任如此重要的职务，恐怕会遭到朝臣们的窃议。”
朱明烨分析道：“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眼下两方争得很凶，谁都不让着谁。索性选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担任，两方也都不好说什么。这样你反倒可以轻轻松松走马上任了。”
见路阮不发声，朱明烨又道：“自从上次我跟君上说了我们关于‘宝塔无量阶’的解析后，君上也赞同我们的观点，心里就更加忧虑了，准备提前部署身后之事。所以那些关键职务还是掌握在心腹之人手里较为妥当。”
话到这里，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上官徽那只老狐狸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潜力师虽然神通广大，却看不透旁人心底里的心思。终究不是大罗神仙啊！”
“既然君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君上的厚望。”朱明烨赞道：“这就对了！拿出点魄力来。不要忘了，你可是‘英武侯’的女儿！君上说了他在思量人选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见君上是多么器重你啊！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了。”
一句话将方才严肃的气氛化解了。路阮笑了下，道：“朱叔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沾了母亲的光而已。”
朱明烨收起笑容，嘱咐道：“我要提醒你一句。感察量刑司可不比监事阁。在监事阁里，因为有我和副堂主言尚庭，你处理公务会比较轻松，没有人会为难你。可是感察量刑司由宇文家族的势力盘踞了多年，而且还有那个萧沉鱼在，情况肯定会非常复杂。”
“这个我明白。我会小心应付的。”朱明烨道：“那好。明日我就上复君上。估计这两日圣旨就会下达，你这个司正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马上任了。”路阮的眼前浮现出萧沉鱼的身影，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对方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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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篱落正在跟鸣鸾、青樱一起用早膳，宫叠叠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三人赶忙起身见礼，宫叠叠冲篱落道：“篱落，父王的龙体欠安，我想入宫一趟，你陪我一道去吧。”篱落应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越快越好！”宫叠叠又道，“你们将小夫人的官衣找出来换上。”鸣鸾、青樱赶忙去找了，不多时篱落已经换上了官衣，整理了仪容，然后二人出门坐进了马车里。只听“驾”的一声，马车快速向前驶去。
篱落望了眼身上的深紫色官衣，道：“有段日子没穿这身衣裳了。”宫叠叠蹙眉道：“篱落，你帮我分析分析，母后今早差人过来让我入宫探望父王时，特意叮嘱要把你一起带上。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篱落思量了一下，征询道：“你是说待会儿去探望君上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宫叠叠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不禁疑窦丛生，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陪嫁女官，根本就微不足道，君上为何要召见自己呢？她怔了怔，不由想起领后娘娘第一次在芳怡殿正式召见自己，后来让她做“试婚丫鬟”的场景。
此番，莫不是君上也有深意？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宫叠叠拿手指头戳了她一下，笑道：“看你怕成这样。我父王又不是老虎，又不能吃了你。”
篱落掩饰道：“天家气象威严，如日当头，你经常见自然不觉得。我们小民百姓见了自然非常紧张。”
宫叠叠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场呢。其实，我觉得父王挺平易近人的，记得小时候还经常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后来搬去长乐宫之后，见面就少了，倒是挺怀念他讲的那些故事。”篱落心里不免惴惴不安，胡思乱想了起来。
马车来到宫门口，二人下了马车，入宫后又走了一截，遇到了近侍太监胡公公。那胡公公赶忙施礼：“老奴见过长公主殿下。君上正在养元殿候着您呢。”宫叠叠道：“胡公公请起！我父王的身子没有大碍吧？太医怎么说？”
胡公公回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只是昨天君上又跟太子殿下争吵了几句，想是心里生了闷气，又加上睡眠不好，所以龙体就欠安了。太医已经开了方子，估计吃几副药就无大碍了。”当下走在前面引路，来到养元殿外。
“长公主殿下稍后，待老奴禀报一声。”他随即推门入了殿内，片刻后转了回来，摆手示意二人入内。篱落小心翼翼地跟在宫叠叠身后，来到一张软塌旁，只见上面斜躺着一人，身着常服，形容憔悴，手里正捧着一卷书籍。
宫叠叠上前一把拿过宫弼手中的书籍，微嗔道：“父王身子不适，为何不躺着好好休息，一点也不乖啊！”宫弼来了精神，展颜道：“我的长公主来了！如今都嫁了人了，还这般调皮！”篱落恭敬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小奴篱落拜见君上。愿君上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宫弼郑重地看了一眼篱落，温和地道：“篱落姑娘，起来吧。”篱落恭敬地道：“谢君上！”起身侍立在一旁。只见宫叠叠坐到软塌上，关切地道：“父王，感觉好些了吗？”
宫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儿不必忧心，父王无碍的。辰儿若是有你一半懂事，父王就省心多了。”脸上布满了忧愁之色。
宫叠叠试探着问道：“父王，弟弟不是好好的在跟您学习理政么？怎么又惹您生气了？”宫弼苦笑道：“他不过是做样子罢啦。他的心思一时一刻也不在朝堂政务上，整日里只想着溜出宫去。只要稍微放松一下，人就跑没影儿了。”
篱落在一旁仔细听着，心想太子殿下如今也该有十三四岁了，却玩心这么大，将来怎能承继大位呢？确实是不让人省心啊！
只听宫叠叠又道：“宫外有那么好玩么？弟弟每次出宫都玩些什么？”宫弼的面色陡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听回来的小太监说，他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慕凡’，在城西的花鸟市场开了个铺子，专营各种鸟笼子之类的，还学着当掌柜的做买卖。”他猛然间转了脸色，威严无比，就连宫叠叠也不敢冒然开言了。
隔了片刻，宫弼的神色缓和下来，道：“你先去你母后那里瞧瞧，午膳就在宫里用吧。”宫叠叠应了一声，福了下身子道：“女儿告退！”篱落方要一起告退，宫弼忽道：“你先别走，本君还有话跟你说。”
篱落愣了一下，低首应了一声。宫叠叠略感诧异，看了篱落一眼，随后退了出去。宫弼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指着一旁一个鼓凳道：“你坐吧。”篱落道了句“谢君上”，战战兢兢地落了座。
“篱落姑娘，本君早该见你一面的，只是俗务繁多就给耽搁了下来。”篱落道：“不知君上唤小奴前来，有何差遣？”
宫弼诚恳地道：“本君是要当面谢谢你。你作为长公主的‘试婚丫鬟’和‘陪嫁丫鬟’，差事办得不错。以长公主的性子，嫁入上官府这么久了没做出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是你的功劳。”
篱落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为主子办差是小奴的本分，万万不敢当君上一个‘谢’字。”
宫弼道：“这个‘谢’字你当得起！本君御下的朝臣们若是都是你这个心思，那本君就轻松多了。可惜他们一个个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篱落听了心中犹疑万分，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感慨。
“篱落姑娘，你方才也听到了。太子至今还不肯走正路，本君为了此事日夜忧心。”宫弼凝视着她，又道，“你听说过两界失衡的大预言吗？”篱落如实道：“小奴听过。这个大预言流传甚广，恐怕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知道。”
宫弼随口道：“那你相信吗？”篱落想了下，道：“小奴半信半疑。”宫弼愣了一下：“怎么个半信半疑？说来听听。”
篱落不疾不徐地奏道：“小奴相信是因为大预言出自‘活菩萨’之口，之前听说过他的不少传言，确实能够窥测天机，是一位了不起的预言师。至于存疑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两界依然太平无事，所以心里就起了疑。或许这只是活菩萨遁世前留下的一个幌子，就是要增加自身的神秘色彩。预言师嘛，身上自然要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否则就称不上预言师了。”宫弼听了，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合上手里的书籍，像是陷入了凝思之中。
好半晌，宫弼才开了口：“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多多少少能代表一些民意。原来百姓们是这么看待大预言的。”篱落补充道：“百姓们对大预言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法。据小奴了解到的情况，如今这则大预言已经失去了神秘感，换言之就是大家都不太相信了。”
“可是最近本君接到奏报，说是在今年之内，两界会发生重大事件，从而导致两界失去平衡的局面。也就是说，今年将是两界失衡的开端！”
篱落听了浑身一颤，不敢再吐露一个字。宫弼慎重地道：“本君越来越相信这则大预言是真的了。而且隐隐有一种预感，今年里会有很不好的事件发生，刚好印证活菩萨的大预言。”
篱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此言出自两界领主的口中，无疑极大地增加了可信度。可是不知道他为何单单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呢？
宫弼没有再延续大预言的话题，转而问道：“天家为何要选择与上官氏联姻，你清楚内情吧？”篱落点头道：“小奴清楚，领后娘娘曾经专门讲过。”
“现在联姻已经一年有余，可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这场联姻并未达到预期效果，甚至可以说收效甚微。”说到这里，对方深深地叹了口气。篱落又是一惊，她还一直以为联姻进展的很好呢。
宫弼沉声道：“原本联姻后，本君希望以此为契机让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的力量能够相互融合起来，进一步压制宇文家族。可是目前来看，双方的融合并未收到成效。在很多重大议题上，上官氏都未能与本君保持一致！”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篱落身上，补充道：“问题不在你身上，也不在长公主身上，而是上官家族的两个关键人物出了问题。”
右相上官徽！修复还原司司正上官涤尘！
篱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宫弼忧心忡忡地道：“篱落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如果这场联姻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如果不能够起到压制宇文家族的作用，那么对方就会进一步坐大。一旦形成主弱臣强的局面，就算太子将来能够承继大位那也是个傀儡君王。”
篱落已经隐隐觉察到了对方今日单独召见自己的目的，躬身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上有何差遣但请吩咐，小奴必当竭尽全力。”
宫弼面露欣慰之色，接着道：“现在本君急需掌握上官徽和上官涤尘对联姻的真实想法，搞清楚他们是不是诚心与宫氏家族联合。或者是还有别的图谋，这点至关重要。”
君王的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啊！宫弼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她，让她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本君听说你跟上官涤尘的感情很好，而且还在悉心照料誉儿，长公主这个亲娘倒是省心不少。”篱落忙道：“小奴是托了领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的洪福，才有了安稳的归宿。”
宫弼走到篱落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是上官涤尘的枕边人，算是最亲近的人。希望你在日常生活中多多留心他的言行举止，然后记录下来形成密折呈送给本君。一个人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很难捉摸，然而往往会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天呐！他这是要她监视自己深爱的夫君啊！
篱落的心里“咚”的一声，男女之间结为夫妻不就是基于信任的基础么？彼此坦诚相待、相敬如宾，从来不向对方隐瞒任何事情。这才是篱落心中完美夫妻的样子。
可是，如果她接了这桩“钦差”，她要处处监视自己的夫君，长久以后二人之间能不产生隔阂么？就是自己也会不适应的，毕竟自己深爱着对方。篱落本能地想拒绝，可是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又怎么敢开口拒绝呢？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抉择，内心里非常矛盾。宫弼适时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二人的感情很好，让你这么做确实很为难你。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人。长公主的心性你是知道的，喜怒皆形于色，心里根本藏不住东西。”
篱落斟酌了一下，问道：“小奴斗胆问一句，君上心里在怀疑什么？莫非怀疑上官家族不忠？”最后一个“忠”字的发音很轻，细若蚊蝇。
宫弼负手而立，目光像是穿透窗户射向了远方：“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在朝堂上的很多大事上，上官家族的态度颇为暧昧，难免引人遐思。现在又出了两界即将失衡的消息，本君不得不慎重对待。宫氏家族已历三代，统御两界达两百多年。在常人眼里，这是一个显贵已极的家族，可是谁又知道其中的辛酸与无奈呢？”
停顿了一下，宫弼缓和了语气：“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本君杞人忧天了。但愿上官家族是真心效忠于宫氏家族。篱落姑娘，当此非常之时，本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够体谅。”
堂堂两界之主，居然用这样低的姿态说话，听者又怎能拒绝呢？
篱落的眼前忽然掠过上官涤尘那明媚的脸庞。又怔了片刻，她恭敬地朝着宫弼跪了下来，叩首道：“小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