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宫辰被刺杀一案像挥之不去的阴霾一般笼罩在每一位宫氏家族成员的头顶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宫叠叠。

    一连多日下来,宫叠叠神情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心神恍恍惚惚的。篱落自然一刻也不敢离开,终日陪伴在对方身旁。

    二人坐在宫叠叠的寝室里,篱落望着对方,温言道:“要不要让青樱给你弄点东西吃。晚膳又是一口没尝,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宫叠叠背靠着一个软枕,目光愣愣的,干巴巴地道:“不必麻烦了。我一口都吃不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篱落轻叹了口气,与身旁的青樱对视一眼。二人都在忧心宫叠叠的状况,不知她何时才能从宫辰殒命的悲痛之中走出来。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从小一块儿长大,血浓于水的亲情,任谁又能受得了如此打击呢?

    宫叠叠扫了二人一眼,茫然问道:“鸣鸾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青樱回道:“长公主殿下,您怎么忘了。鸣鸾的父亲身子不适,她告假回老家照料去了。”

    宫叠叠“哦哦”两声,又道:“驸马回府了吗?昨儿听说他今日要去□□寺,我想问问弟弟的法事做得如何了。”青樱道:“大约两刻钟前门子说瞧见驸马回府了,可是没来别苑,估计是在老爷房里谈事。”

    宫叠叠下了床,道:“我去瞧瞧。”青樱赶忙服侍对方穿了鞋子,方欲跟在后面。宫叠叠摆手道:“你们别跟着,我自己去找驸马。”青樱望向篱落,对方点了下头,示意她照对方的吩咐做。

    宫叠叠一个人出了别苑,径直朝上官徽的住处走去。来到房门口,只见两旁侍立着两名侍女。宫叠叠问道:“驸马在老爷房里吗?”

    一名侍女道:“回少夫人的话,小奴瞧见驸马往西院去了。”宫叠叠略感犹疑,西院那边有几间房舍,不过都是库房、杂物间之类的去处,他去哪里做什么呢?

    穿过前院,宫叠叠踩着一条碎石小径走向西院。路过一条花带时,迎面瞥见一名护院侍卫走了过来。那侍卫见到宫叠叠赶忙躬身施礼,宫叠叠直接走了过去。

    那侍卫正是梁郁,见对方神情凄然,心中不免犹疑,她来西院做什么呢?怔了一下,立马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宫叠叠走在前面,绕过仓库,到了储物间门口,见室内还有亮光。难道是上官涤尘在里面?

    她方要准备推门进去,忽听一阵女孩儿娇滴滴的嬉笑声。宫叠叠心里“咚”的一声,小心翼翼地贴到门旁,忽听上官涤尘的话音传了出来:“夫人,让你这个两界第一美人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实在是委屈你了。”

    只听那“夫人”道:“没事。毕竟这里也算上官府内,此时此刻我也算上官家的人了。上官,你真是色胆包天,在两位夫人的眼皮底下跟旁的女子偷欢,小心露馅哟!”接着是上官涤尘得意的声音:“怕什么!我那两位夫人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门外的宫叠叠听了,异常震惊,她强行克制住了自己。房内上官涤尘的声音又飘了出来:“大约在七八年前,父亲已开始着手准备上官家族与宫氏家族联姻的计划,为了让我吸引长公主的注意力,特意在司马府筹划了一场打马球比赛。然后在比赛的关键时刻,让我重装亮相,获得了满场的喝彩之声。也就是那时,长公主幼小的心里对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就为后来两家的联姻埋下了伏笔。”

    七八年前?司马府的打马球比赛?

    那正是宫叠叠与上官涤尘的第一次邂逅!当时宫叠叠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活泼好动、天真烂漫。在看台上她的目光第一次被上官涤尘的出尘风姿吸引住了。

    俊美的面庞、温润的笑容、修长的身姿,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了她幼小的心里,经久挥之不去。一直到嫁入上官府成为他的正妻后,宫叠叠还无数次回忆起那场浪漫的邂逅。

    然而,这一场邂逅却是人为策划的,根本没有浪漫可言,有的只是阴谋者的心机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宫叠叠的心里无比疼痛,只听那“夫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哈哈!你好坏!连七八岁的小女孩都不肯放过。可怜的长公主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她当时也算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接着传来上官涤尘嫌恶的话音:“若不是为了通过联姻壮大上官家族的势力,我才看不上那个娇滴滴的长公主呢!她自以为是天之娇女,其实不过是个无能的废物而已!这样的女子就连给本公子提夜壶都不配!”

    粗重的娇喘声发了出来,很显然房中的一对男女热吻了起来。少时,只听上官涤尘又道:“宫弼以为可以靠着联姻巩固宫氏家族的地位,我们上官家族刚好顺水推舟,借着天家的威势趁机壮大自己。俗语说:君王轮流坐,今日到我家。宫氏家族能够执两界之牛耳,我们上官家族凭什么就不能?表面看上去我们效忠于宫氏家族,暗地里却自成一体,扩充上官家族的势力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

    一句句刺耳的话钻入了宫叠叠的耳中,不想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官家族蓄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包括二人之间的浪漫爱情和幸福婚姻。

    房内传出了男女交欢的□□,只听那“夫人”□□地呻吟道:“上官,我好想知道你与长公主交欢时是怎么样的?”

    接着是上官涤尘的回答:“哈哈!每回与她交欢之时,我满脑子都想着你,心里默念着你的名字。你说如果长公主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疯?”随后是他粗重的喘息声。

    宫叠叠万念俱灰,整个人如木了一般,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倒了回去。这就是自己深爱着的夫君!这就是潜力世界里久负盛名的“翩翩公子”!

    宫叠叠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愣愣地向前走着。身后两丈开外的地方,梁郁闪了出来。方才他虽然离储物间较远,可是由于潜力高深,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真真切切。

    上官涤尘这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居然明目张胆地带女子回府行苟且之事,显然是已经不把长公主和篱落放在眼里了。

    他暗中跟着宫叠叠到了别苑门口,瞧见对方走了进去。他不放心,施展羽化入了别苑,见对方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寝室。

    不好!她忽然间遭受这样的打击,会不会一时之间想不开呢?她自小被君上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呢!该怎么办呢?

    梁郁略一沉吟,心想还是赶紧通知篱落吧。

    他三两步闪到篱落的寝室旁,施展羽化钻入了房内,见对方正坐在妆台前,像是要准备卸妆。他直接喊了出来:“篱落姑娘!长公主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篱落猛然见房内凭空冒出了一个生人,一看是府内的侍卫打扮,又听他说出的话,立时跑了出去。梁郁赶忙跟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宫叠叠的寝室,推门闯了进去。

    “长公主!”篱落失口喊了出来,见对方斜躺在床上,苦笑道:“篱落,你来了。我正好有话对你说。”篱落见对方说话有气无力的,脸色苍白,急忙道:“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宫叠叠凄然一笑:“我没事。只不过是把他送我的金兔吞了下去。”篱落忽然想起来了,因为宫叠叠属兔,上官涤尘特意送了她一个纯金打制的小兔子,大拇指大小。宫叠叠很喜欢,经常爱不释手地随身带在身上。

    对方居然把金兔吞入了腹中!这是不要命了啊!

    篱落方要大喊,宫叠叠吃力地拉住她道:“不要喊,来不及了。小兔子是生金的,很快就会要了我的命,任谁也救不活了。”篱落道:“长公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是因为太子殿下吗?”

    宫叠叠挣扎着道:“篱落,你我二人都被上官涤尘骗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方才在西院的储物间里,我亲耳听到了那些话,还听到他在和潜力世界‘第一美人’偷欢。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第一次在马球赛场上遇到他的事吗?那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目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力。太可怕了!你我二人一直生活在他编织的一堆堆谎言里。”话到这里,她的心一痛,几乎要疼死过去。

    “宫姐姐!”篱落失声喊了出来。宫叠叠强忍着疼痛,吃力地道:“小妹妹,我是活不成了。誉儿还小,我只能托付给你了。还有,找机会告诉我父王、母后,联姻计划根本就是一个巨大阴谋。让他们提防上官家族,对方迟早会对宫氏家族不利的。”

    话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伸手轻抚着篱落的脸颊:“你自己也要想法子尽早带誉儿离开上官府。在他的眼里,我们就是两枚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丢弃。”

    话音方落,伸出来的胳膊耷拉了下去。再瞧对方,已然咽了气。篱落方要大放悲声,一旁的梁郁赶忙制止了她,赶忙出言警告:“篱落姑娘,请慎重!若是被门外的丫鬟听到了,说不定上官涤尘立马就会知道。一旦他知道自己暴露了真面目,说不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加害你的。”

    篱落方才记起身旁还有个人,盯着梁郁道:“你是府里的侍卫?”梁郁犹豫了一下,道:“我是梁郁,现在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篱落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对方,讶异道:“梁大哥!真的是你!可是你的声音怎么——”

    梁郁已成太监之身,嗓音自然发生了变化。他赶忙解释道:“我的喉咙害了场病,所以说话的声音变了。现在上官涤尘还在储物间,一时半会还不会过来。不过我们要赶紧料理一下长公主,万一被他瞧出了破绽,你就会有性命之虞。”

    篱落恨恨道:“这对奸夫□□!是他们害死了宫姐姐,我要去找他们算账!”话毕就要冲出去,梁郁一把拦住了她,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冷静!就算你现在去了能把他怎么样?论修为他远远在你之上。更何况这里是上官府,到处都是他的爪牙!上官家族连君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一个弱女子。”

    篱落银牙紧锁,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子走向床具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宫叠叠的尸体旁,强忍着泪水道:“宫姐姐!都是篱落害了你!”

    总算将对方劝住了,梁郁心里松了口气,上前安慰道:“篱落,这不能怪你。怪只怪上官涤尘的城府太深,太擅于伪装了。”

    “我当初奉领后娘娘的懿旨入上官府做‘试婚丫鬟’,考察了几个月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的丝毫端倪。试婚期满,我回去复命时还将他大加赞赏了一番,直接导致娘娘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然后将长公主下嫁给了上官家。是我!是我害死了长公主!”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泪地痛述自己的过失。梁郁心中早已了然,以上官涤尘的城府,他早已把一切都谋划好了,就等着宫叠叠嫁入上官府,促成两大家族的联姻,以达到扩充上官家族势力的目的。

    篱落——一个从未涉世的少女,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梁郁道:“篱落,现在不是伤心追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解释长公主吞金而亡的事。”篱落定定地望着宫叠叠的尸首,一字一字地道:“宫姐姐,篱落在这里对着你的尸身发誓:余生我活着的每一日,就是为了要覆灭上官家族和诛杀上官涤尘那个伪君子为你报仇!否则我篱落誓不为人!也不配做你的结拜姐妹!”

    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篱落对着宫叠叠的尸身拜了三拜,然后站了起来。梁郁望着对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镇定地道:“梁大哥,你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我一定要等到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时才会动手。”

    随后她又续言道:“长公主近来因为太子殿下薨逝,伤心过度、神情恍惚。要不我们就对外说她是因为不忍亲弟弟离去,一时想不开吞金自尽的。你看这个说辞如何?”

    梁郁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是总觉得有些牵强,若是能有什么佐证就会更加令人信服,这样省得引起旁人的猜疑。”

    篱落望了眼床上宫叠叠的尸身,道:“那这样,我来模仿长公主的笔记和口吻写一封遗书。这样别人应该就不会怀疑了。”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写遗书。我到门口给你把风。”二人对视了一眼,篱落立时来到书案旁坐了下来,心中悲愤交加,想着宫叠叠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提笔的手颤抖不停,根本无法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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