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狱牢头韩伏渠放衙后，骑马回了家里。外面风雪肆虐，屋内却温暖如春。
韩夫人上前拿鸡毛掸子掸去他身上的雪，埋怨道：“也不知道在门口抖抖？弄得满屋子都是雪，反正不用你扫就是了。”韩伏渠丝毫不理会，贪婪地吸了一口道：“今晚肯定炖鱼了？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饭桌旁的小女儿拍手道：“爹爹好厉害！一猜就猜着了！”韩伏渠搂起小女儿亲了亲，亲昵地道：“乖宝！告诉爹爹今晚煮的什么鱼？”
小女儿刚刚三四岁，粉嘟嘟的，奶声奶气地答道：“是胖头鲢鱼，里面还放了白色的豆腐。”一旁的大女儿插嘴道：“就数你能！豆腐本来就是白色的，难不成还有黑色的不成？”
一家四口开始围着饭桌吃了起来。韩夫人忙着摘去鱼肉中的鱼刺，一块一块地投喂两个女儿。而韩伏渠只顾自己吃，一口一口地酌着小酒，嘴里还不时地哼着小曲儿。
韩夫人看了心生恼怒，故意冲大女儿道：“去去去！拿鱼汤泡饭去！”大女儿只得作罢，端起饭碗去厨灶间盛饭去了。
“除了当差，回来就是伸手吃饭，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家里的事哪一样不要我操心？”韩夫人见对方吃得津津有味，心里越发来气。韩伏渠正嗦着鱼头，嘟囔道：“吃的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韩夫人得了势一般：“你不让说，我偏要说！”韩伏渠将一块鱼头嗦干净了，又喝了盅酒，方不紧不慢地道：“你个老娘儿们！外面现在世道乱得很。这一场风波席卷过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你我能守着两个活宝喝口鱼头豆腐汤就该知足了。”
韩夫人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似的，哀叹道：“太子殿下刚刚薨逝没多久，长公主殿下又没了，君上和娘娘怎么能受得了如此打击呢？世道一旦乱起来，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小民百姓。”韩伏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斟满酒盅，只听小女儿开口道：“爹爹！外面窗户边有人！”
韩伏渠愣了一下，回头望去，果然见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像是有个人站在外面。他立时站了起来，急道：“谁在那里？”
对方只是叹了口气，韩伏渠立时就了然了，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将一名中年男子迎了进来，来人正是朱明烨。
朱明烨环视了一眼韩夫人和两个小女孩，掏出一个信封道：“打扰你们了。我是老韩的朋友，今晚过来看看他。来得匆忙没带礼物，这里有张银票给两个小孩添几件新衣裳。”韩夫人欠身施了一礼，没敢接信封，只是拿眼望着韩伏渠。
韩伏渠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转手交给了韩夫人，引着朱明烨朝书房去了。临出门时，韩伏渠道：“送两杯热茶过来。”韩夫人应了声，见二人出门了，掏出信封里的银票，居然是一张五千两面额的，不由吃了一惊。
愣了一下，韩夫人赶忙倒了两杯热茶送入书房，朱明烨只是轻轻点了下头。韩伏渠见妻子出了门，单跪一膝道：“属下参见大阁领！”
朱明烨道：“起来吧！你我之间还用这套虚礼。”韩伏渠道：“你是大阁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秘密阁员，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不能乱了规矩。”
“世故了！老韩，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提拔过你。”韩伏渠摇了摇头：“你要是这么说未免就有点小瞧我了。我韩伏渠不是那种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就像我，放衙后可以陪着妻子女儿一块吃饭，其乐融融。而你呢？这么多年了还是孑然一身。相比之下还是我幸福啊！”
朱明烨轻笑了下，顺口道：“你还别说！方才在外面，我还真有些羡慕温室里的温馨一幕。我主要在想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起用膳是一种什么感觉。”
韩伏渠建议道：“这个好办！马上娶一个不就是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像是触碰了禁忌话题一般，朱明烨立时缄口不言。
沉默了片刻，韩伏渠喝了口茶，试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朱明烨平视着对方，道：“太子殿下被杀现场死亡的那些侍卫的尸体都在你那里吧？我想去看看。”
“尸体都在锁狱的停尸房里。我听说‘罗刹娘子’的女儿之前就住在你府里，你现在想替她翻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
朱明烨目光坚决：“阮阮是‘英武侯’的唯一骨血，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不要，也不容她有任何闪失！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被杀一案另有隐情。”
韩伏渠感慨了一句：“如今这世道，还有几个明眼人呢？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提醒你：此案可是个烫手的热山芋，幕后人物肯定手眼通天。你不要以为自己潜力高深就能跟他们斗法了。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点我很清楚。可是牵涉到阮阮，我义无反顾！如果我不出头，两界之内恐怕就再没人愿意帮她了。现在她成了杀人疑凶，也不知逃到了何处。都怪我平日里对她关心得不够，才害她落入了歹人的圈套中。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见罗刹娘子呢？”韩伏渠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起身道：“我们走吧。”
二人出了书房的门，朱明烨问道：“我们怎么过去？”韩伏渠笑道：“怎么？你小瞧我？”身子一跃跳入半空中，化成了一道光影钻入漫天的雪花之中。朱明烨笑了下，也施展“羽化”飞了起来。
天空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天地之间只剩了一片灰白。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直接入了锁狱的停尸房门口。只见两个当值的差役正在喝着小酒，聊着闲话。朱明烨骈指一动，两道绿光正中二人的脖子下面的穴道，二人立时歪倒了下去。
韩伏渠端起桌上的烛台当先走了进去，一具具尸体整齐地挺在长桌上。二人拐向里边，来到一间小的停尸间，韩伏渠道：“连侍卫统领左图的尸首在内，一共四十九具。你看吧。”
朱明烨逐一检查，问道：“都知道他们的名字吗？”韩伏渠找来记录薄，仔细看了道：“尸体姓甚名谁都登记造册了，你对着看吧。”
朱明烨勘查了一阵，掀开一块白布时，发现下面是一堆衣物，摆成了人形，并无尸体。韩伏渠也看到了，怪道：“尸体呢？这批尸体运过来时是我亲自督办收敛的，一共四十九具。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朱明烨对照记录薄，沉吟道：“此人的名字叫‘何占奎’，是一名三等侍卫。”
韩伏渠接过记录薄仔细看了，疑惑道：“怪事！莫非是有人将尸体偷走了？”朱明烨扫了眼室内，伸出左手，五指猛然张开，一道潜力扩散出去，立时将所有尸体上面蒙着的白布全部掀飞了起来。除了何占奎之外，其余尸首都躺在木板上。
“如果是偷尸，为什么单单偷走何占奎的尸首呢？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三等侍卫，有什么特别的呢？”朱明烨左手五指收缩，凌空悬挂的四十八块白布稳稳地落将下来，重新遮盖住了木板上的尸首。
韩伏渠挠了挠脖子，讶异道：“这事透着邪性！既然无人偷尸，一具死得透透的尸体难道自己开溜了？”
朱明烨面沉如水，言道：“尸体自然不会开溜。如果是个活人，自然就可以开溜了。”韩伏渠愣了下，恍然道：“以你的意思——何占奎没死？是他自己偷偷从停尸房溜走的？”
朱明烨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丢下一句：“老韩，此事先不要声张，我有急事先告辞了。”韩伏渠方要再言，见对方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影钻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不见了踪影。
韩夫人上前拿鸡毛掸子掸去他身上的雪，埋怨道：“也不知道在门口抖抖？弄得满屋子都是雪，反正不用你扫就是了。”韩伏渠丝毫不理会，贪婪地吸了一口道：“今晚肯定炖鱼了？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饭桌旁的小女儿拍手道：“爹爹好厉害！一猜就猜着了！”韩伏渠搂起小女儿亲了亲，亲昵地道：“乖宝！告诉爹爹今晚煮的什么鱼？”
小女儿刚刚三四岁，粉嘟嘟的，奶声奶气地答道：“是胖头鲢鱼，里面还放了白色的豆腐。”一旁的大女儿插嘴道：“就数你能！豆腐本来就是白色的，难不成还有黑色的不成？”
一家四口开始围着饭桌吃了起来。韩夫人忙着摘去鱼肉中的鱼刺，一块一块地投喂两个女儿。而韩伏渠只顾自己吃，一口一口地酌着小酒，嘴里还不时地哼着小曲儿。
韩夫人看了心生恼怒，故意冲大女儿道：“去去去！拿鱼汤泡饭去！”大女儿只得作罢，端起饭碗去厨灶间盛饭去了。
“除了当差，回来就是伸手吃饭，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家里的事哪一样不要我操心？”韩夫人见对方吃得津津有味，心里越发来气。韩伏渠正嗦着鱼头，嘟囔道：“吃的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韩夫人得了势一般：“你不让说，我偏要说！”韩伏渠将一块鱼头嗦干净了，又喝了盅酒，方不紧不慢地道：“你个老娘儿们！外面现在世道乱得很。这一场风波席卷过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你我能守着两个活宝喝口鱼头豆腐汤就该知足了。”
韩夫人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似的，哀叹道：“太子殿下刚刚薨逝没多久，长公主殿下又没了，君上和娘娘怎么能受得了如此打击呢？世道一旦乱起来，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小民百姓。”韩伏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斟满酒盅，只听小女儿开口道：“爹爹！外面窗户边有人！”
韩伏渠愣了一下，回头望去，果然见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像是有个人站在外面。他立时站了起来，急道：“谁在那里？”
对方只是叹了口气，韩伏渠立时就了然了，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将一名中年男子迎了进来，来人正是朱明烨。
朱明烨环视了一眼韩夫人和两个小女孩，掏出一个信封道：“打扰你们了。我是老韩的朋友，今晚过来看看他。来得匆忙没带礼物，这里有张银票给两个小孩添几件新衣裳。”韩夫人欠身施了一礼，没敢接信封，只是拿眼望着韩伏渠。
韩伏渠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转手交给了韩夫人，引着朱明烨朝书房去了。临出门时，韩伏渠道：“送两杯热茶过来。”韩夫人应了声，见二人出门了，掏出信封里的银票，居然是一张五千两面额的，不由吃了一惊。
愣了一下，韩夫人赶忙倒了两杯热茶送入书房，朱明烨只是轻轻点了下头。韩伏渠见妻子出了门，单跪一膝道：“属下参见大阁领！”
朱明烨道：“起来吧！你我之间还用这套虚礼。”韩伏渠道：“你是大阁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秘密阁员，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不能乱了规矩。”
“世故了！老韩，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提拔过你。”韩伏渠摇了摇头：“你要是这么说未免就有点小瞧我了。我韩伏渠不是那种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就像我，放衙后可以陪着妻子女儿一块吃饭，其乐融融。而你呢？这么多年了还是孑然一身。相比之下还是我幸福啊！”
朱明烨轻笑了下，顺口道：“你还别说！方才在外面，我还真有些羡慕温室里的温馨一幕。我主要在想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起用膳是一种什么感觉。”
韩伏渠建议道：“这个好办！马上娶一个不就是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像是触碰了禁忌话题一般，朱明烨立时缄口不言。
沉默了片刻，韩伏渠喝了口茶，试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朱明烨平视着对方，道：“太子殿下被杀现场死亡的那些侍卫的尸体都在你那里吧？我想去看看。”
“尸体都在锁狱的停尸房里。我听说‘罗刹娘子’的女儿之前就住在你府里，你现在想替她翻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
朱明烨目光坚决：“阮阮是‘英武侯’的唯一骨血，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不要，也不容她有任何闪失！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被杀一案另有隐情。”
韩伏渠感慨了一句：“如今这世道，还有几个明眼人呢？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提醒你：此案可是个烫手的热山芋，幕后人物肯定手眼通天。你不要以为自己潜力高深就能跟他们斗法了。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点我很清楚。可是牵涉到阮阮，我义无反顾！如果我不出头，两界之内恐怕就再没人愿意帮她了。现在她成了杀人疑凶，也不知逃到了何处。都怪我平日里对她关心得不够，才害她落入了歹人的圈套中。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见罗刹娘子呢？”韩伏渠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起身道：“我们走吧。”
二人出了书房的门，朱明烨问道：“我们怎么过去？”韩伏渠笑道：“怎么？你小瞧我？”身子一跃跳入半空中，化成了一道光影钻入漫天的雪花之中。朱明烨笑了下，也施展“羽化”飞了起来。
天空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天地之间只剩了一片灰白。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直接入了锁狱的停尸房门口。只见两个当值的差役正在喝着小酒，聊着闲话。朱明烨骈指一动，两道绿光正中二人的脖子下面的穴道，二人立时歪倒了下去。
韩伏渠端起桌上的烛台当先走了进去，一具具尸体整齐地挺在长桌上。二人拐向里边，来到一间小的停尸间，韩伏渠道：“连侍卫统领左图的尸首在内，一共四十九具。你看吧。”
朱明烨逐一检查，问道：“都知道他们的名字吗？”韩伏渠找来记录薄，仔细看了道：“尸体姓甚名谁都登记造册了，你对着看吧。”
朱明烨勘查了一阵，掀开一块白布时，发现下面是一堆衣物，摆成了人形，并无尸体。韩伏渠也看到了，怪道：“尸体呢？这批尸体运过来时是我亲自督办收敛的，一共四十九具。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朱明烨对照记录薄，沉吟道：“此人的名字叫‘何占奎’，是一名三等侍卫。”
韩伏渠接过记录薄仔细看了，疑惑道：“怪事！莫非是有人将尸体偷走了？”朱明烨扫了眼室内，伸出左手，五指猛然张开，一道潜力扩散出去，立时将所有尸体上面蒙着的白布全部掀飞了起来。除了何占奎之外，其余尸首都躺在木板上。
“如果是偷尸，为什么单单偷走何占奎的尸首呢？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三等侍卫，有什么特别的呢？”朱明烨左手五指收缩，凌空悬挂的四十八块白布稳稳地落将下来，重新遮盖住了木板上的尸首。
韩伏渠挠了挠脖子，讶异道：“这事透着邪性！既然无人偷尸，一具死得透透的尸体难道自己开溜了？”
朱明烨面沉如水，言道：“尸体自然不会开溜。如果是个活人，自然就可以开溜了。”韩伏渠愣了下，恍然道：“以你的意思——何占奎没死？是他自己偷偷从停尸房溜走的？”
朱明烨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丢下一句：“老韩，此事先不要声张，我有急事先告辞了。”韩伏渠方要再言，见对方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影钻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