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北疆第一城”的冰火城坐落于两座大山的夹缝之中,呈四方形结构,只有两个对开的城门。虽然位于天寒地冻的雪国,却也是人气聚集的热闹之所。恰逢赶大集的日子,方圆几十里地的小民百姓都涌了过来,井然有序地缓缓入城。

    路阮易了容,装扮成老婆婆的模样夹杂在人群里,拄着一根拐杖入了城。穿过高大的城门楼子,只见一大堆人围在一处,看着城墙上官府贴的布告。路阮低着头凑了过去,只听一位小哥道:“老先生!您受累给读读,布告上写着什么?”

    站在布告旁的一位老先生,轻抚着发白的胡须,扬声道:“布告上说有个叫‘路阮’的女凶犯刺杀了当朝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四处逃窜。若是有知情者报告官府,赏银十万两!”

    一听有这么大一笔赏金,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那老先生又续道:“布告上还说如今已经捉住了女凶犯的妹妹——路静紫。让女凶犯即刻投案自首,否则后果自负。”

    路阮一听到“路静紫”的名字,立时慌了神,赶忙挤进去盯着布告上的黑字,旁边还有她和路静紫的画像。匆匆扫了几眼,她不敢久留,赶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肯定是萧沉鱼的手笔,想不到她如此卑鄙,居然拿住路静紫来要挟自己。路阮采买了几样贺老爷子交代要买的东西就匆匆出了城,走了一截,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不禁想上去清净一下。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施展“羽化”化成一道白色的光影飞了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来到山顶之上。放眼望去,全是湛青色的松林,覆盖着厚厚积雪,偶尔有一丝山风吹了过来,带起稀稀疏疏的雪花飘散开来。

    路阮早已换了一双高筒皮靴,踩在雪地里发出簌簌的响声,到底该怎么办呢?

    以萧沉鱼的性子,若是自己不现身,她说不定会对路静紫上手段。而对方从小到大都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身子哪里吃得消呢。

    一阵山风吹拂过来,撩起了她鬓角的青丝。忽见白光一闪,潜灵直接脱体而出,一闪身站到了一根松枝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拿手指着路阮道:“你可千万别犯傻!你若是此刻现身,不等于自投罗网吗?你明明知道那是萧沉鱼设下的圈套,还非要往里钻?”

    路阮满面愁容,忧虑道:“我当然知道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可是如果我不现身,萧沉鱼就会对付路静紫。我俩因为‘翻身局’的事早就敌对上了,此时她逮着机会还不狠狠折磨路静紫。对方刚刚成为潜力师,修为低微,哪里禁受得了感察量刑司里的酷刑。”

    潜灵轻轻一跃,跳到了雪地里,双脚踏雪无痕,急道:“母体大人!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去顾及路静紫?对方不是从小到大都跟你唱对台戏么?而且又不是一母所生,管她呢!先自保为上啊!”

    “不可以!我跟她虽非一母所生,但毕竟是亲姐妹。何况我现在还是路家的当家人,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见父亲大人的。”

    潜灵急得直跳脚:“我的母体大人耶!救了她你自己怎么办?又有谁来救你呢?若是落到萧沉鱼手里,还会有你的活路吗?你不要以为自己修为高深就真的肆无忌惮了。”

    路阮望着远方,目光异常坚定:“你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如果我不出现,恐怕会祸及路氏族人。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能再给他们雪上加霜。”潜灵被气得无言以对,“啊啊”叫了几声,重新钻入母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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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氏的祖坟位于潜龙岭以西,依山傍水,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从远处看,是一处层层叠叠的墓群,一株株万年青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大大小小的坟墓旁,蔚为壮观。

    上官氏的领袖人物上官徽荣升中枢台右相大人之后,又斥巨资安排工匠修葺了一番,让祖坟看上去更气派,保佑着上官氏的族人加官进爵、福寿绵长。

    天空里的日头白惨惨的,放射出微弱的光芒。岭上刮过来的阵阵寒风,肆意吹在每一块坟墓前的墓碑上。纸钱随着风儿四处飞扬,像是未亡人无处安放的思绪一般。

    西南角的一处新坟前面,篱落头戴一朵白色的纸花,一身素服跪在墓碑前,漆黑的陶罐里吐出明黄色的火苗子,一张张椭圆形的纸钱被依次放了进去,不断地被火舌吞噬。

    “宫姐姐,今日安静了。那一张张虚伪、丑陋的面孔不会再出现,我们姐妹可以清清静静地说说话了。”篱落望着墓碑上新刻的白字,哀伤地诉说起来。

    她身后丈许的地方立着梁郁,对方腰挎佩刀,一身侍卫装扮,脸上照旧戴着人皮面具,他以“木渊”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此番是奉了鹤翎的命令带着四名侍卫贴身保护上官家小夫人的安危。

    望着不远处立起的一座新坟,宫叠叠就躺在里面。一个多么鲜活可爱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永远地归于黄土。往日长乐宫的一幕幕涌现在了眼前,梁郁带着无限哀思,陷入了追忆之中。

    篱落一页一页地烧着纸钱,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定定地道:“宫姐姐!我知道你不愿待在这个充满污秽的地方,可是暂时也只能委屈你了。等我有朝一日成功为你复仇之后,一定马上给你迁坟。到时候我给你选一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让你的亡灵可以永久地安息。”

    梁郁接口道:“长公主殿下,这点属下可以作证。你姑且先忍耐几年。到时我跟篱落姑娘一定会亲自给你挑一处好地方的。”

    一股旋风刮了过来,带起了陶罐里燃烧过的灰烬,满处飘扬。篱落欢喜道:“宫姐姐是你么?你听到妹妹方才说的话,所以心里很欢喜是吧?”偌大的坟场分外寂寥,没有一丝声响。

    梁郁道:“我听鹤统领说长乐宫的宫人们都想过来祭奠长公主殿下,可是被上官家拦住了,说是祖坟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篱落冷冷道:“这么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若不是宫姐姐暂时葬在此处,请我来我都不来。上官氏的祖先怎么也想不到,会养出一群乱臣贼子。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他们应该从坟堆里爬出来好好教训上官徽和上官涤尘才对。”

    “这么说未免有些偏颇。上官氏往上几代,还是出过几位忠臣的。自从上官徽这一代登上右相的位子后,他的野心就开始一日日地膨胀起来了。上官涤尘又是上官家的长子,自然受到了父亲的耳濡目染,也成为了一位野心家。右相的位子跟领主的御座相比,还是显小啊!”

    烧完了手中最后一张纸钱,篱落作势欲站起来。由于跪的太久,双腿一时有些发麻。梁郁赶忙伸手扶住了她。

    篱落问道:“梁大哥,外面的时局怎么样了?”梁郁面露担忧之色,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时局很不妙啊!自从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先后薨逝后,君上和娘娘受不了打击,一下子全都病倒了。整个宫氏家族都遭到了重创,闹得人心惶惶的。而宇文家族正在加速联络各方势力,估计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

    篱落惊诧道:“你是说宇文家族准备抢班夺权?”梁郁分析道:“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很有这种可能。宇文家族的势力遍布朝野,听说就连戍卫天宫的羽林卫都已经倒向了对方。他们逼宫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篱落愤愤道:“这帮乱臣贼子!他们是在明目张胆地趁火打劫,难道君上和宫氏家族就没有应对之策吗?任由他们宰割?”

    梁郁于是亮明了自己“蓝衣社”成员的身份,并简要做了说明。他忧心忡忡地道:“戍卫兵马司的高越多年来对君上忠心耿耿,他虽然统管潜力世界里的禁卫军,然而麾下的将军们也并非铁板一块。要知道宇文家的‘紫衣女将军’也在军中待了多年,而且威名远播,一大批将军们都投入到了她的麾下,已经成为了宇文家族的党羽。前两日,高越私下跟我说羽林卫的首领倪昶也已经靠不住了,对天家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

    篱落环顾上官家族的墓群,问道:“那上官氏呢?有没有明确表态?”梁郁道:“目前还没有。上官徽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鬼精鬼精的。我猜上官氏是想坐山观虎斗,等到宫氏家族跟宇文家族打得不可开交时,他们才会出手,借以获取最大利益。”

    “时局越乱,对上官氏反而越有利,他们刚好可以浑水摸鱼。两方都会想方设法拉拢他们,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照这样发展下去,我要替宫姐姐复仇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梁郁郑重道:“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要经常把复仇挂在嘴边上。复仇之事是急不得的,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完成。我们要做好长期准备。你要清楚一点,你我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权力家族。”

    话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周遭层层叠叠的墓群上。篱落咬紧牙关道:“这点我很清楚。不管是五年、十五年,甚至是五十年,我的余生只做这一件事,而且必须要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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