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书房内,宇文弋罗、萧沉鱼、凌朔风、戒贤四人侍立着,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大气也不敢喘,像是头顶都悬了一把利剑似的,随时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忽听“吱扭”两声,像是破旧马车轱辘发出的声响。宇文玺铭及他的木轮车显了出来,端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案后面。对方一脸肃然,身子前倾了一点,两手扶着书案环视了一遍众人。

    书房内安静得可怕,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宇文玺铭的鼻孔里出了股浊气,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质问道:“你们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都变哑巴了?”四人不由低了头,皆是默然不语。

    “都把头抬起来!大姑娘怕羞吗?”四人只得照做,不得不面对对方凌厉的目光。

    宇文玺铭拿手点了下凌朔风,问道:“大阁领,你当初是怎么跟老夫保证的?说是要在半月之内提着朱明烨的脑袋来见我。如今都过去一个月有余了,对方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解释?”

    凌朔风支吾道:“属下……属下有负相爷重托,罪该万死!”宇文玺铭又相继点了萧沉鱼、戒贤二人,发问道:“还有你们二人,带了那么多高手,连两个大人一个小女孩都对付不了,居然还有脸回来。老夫若是你们,直接当场跳锁魂江溺死算了。”

    “属下该死,还望相爷息怒!”萧沉鱼、戒贤齐道。宇文玺铭目光如炬,凌厉地瞪着三人,像是要用目光将三人生吞了似的。

    站在左手边的宇文弋罗小心地上前一步,试探着进言道:“父亲暂息雷霆之怒,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女儿以为此事萧大人等三人已经尽力,谁也没想到那路阮就是双子星,而且身上的神迹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们就是想剪除对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非二人逃得快,只怕此刻已遭了毒手。”

    “上将军,照你这么说,老夫该表彰她二位喽!”宇文玺铭思量了一下,接着道,“表彰什么呢?表彰他们对敌时逃得快?快得连八条腿的兔子都追不上?”宇文弋罗一时无言,只得低了头。

    书房内密不透风,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四人都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宇文玺铭又道:“这下好了!你们的差事办得很好!朱明烨这个祸害没除掉,又让双子星冒出来了!而且活菩萨的大预言早已散播到潜力世界的各个角落,你们就看着宫氏家族借着双子星的名头来招揽人心吧。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一块儿玩完!”

    宇文弋罗道:“父亲切勿忧虑,毕竟现在双子星只现身一位,还有另外一位尚未出世。只要我们预先筹谋,想法子不让双子星合在一处,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

    宇文玺铭显得有些倦怠,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另外一位双子星有线索吗?”

    宇文弋罗看向了身旁的萧沉鱼,只听她斟酌着道:“禀相爷,照活菩萨的女儿的话语分析:身上有神迹的人就是双子星。只是另外一处神迹为何物,暂时不得而知。”

    宇文玺铭猛然睁开眼睛,冷眼注视着众人道:“说了半天全是废话!如今路阮等人的下落不明,神迹又不知为何物,到哪里去寻找另外一位双子星。难不成要大海捞针?”

    良久未开言的戒贤道:“相爷,我等想找另外一位双子星,难道朱明烨他们就不急着寻找吗?我等何不以逸待劳呢?况且卜算之人一向都是神神叨叨的,所言不能尽信。自潜力世界创建以来,关于两界是创世大神创建的说法越传越神。可是创世大神究竟在何处呢?谁也不曾见过。以贫僧愚见,不过是庸人自扰罢啦!”

    “大师高见!”宇文玺铭道,“关于大预言,老夫心里始终存着怀疑。这几句大预言究竟是谎言还是真言呢?虽然第一句已经应验,或许只是一种巧合呢?不过,传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谎言就成了真言啊!”

    凌朔风进言道:“相爷,管它什么大预言,我们还是做双管齐下较为妥当。一方面全力进攻拜月城,另一方面继续捉拿朱明烨等人,两不耽误。”

    话到这里,宇文弋罗忽然想起了一事,道:“父亲,女儿上次跟您提起的偷入拜月教圣坟的事,还请速作决断。擒月使昨晚又来找女儿了。”

    宇文玺铭反问道:“你心里有人选吗?”宇文弋罗道:“女儿推荐戒贤大师和女儿自己。”宇文玺铭思索了片刻,颔首道:“好吧!你们就去拜月教走一遭,千万不可大意。拜月教的禁地必然是大有玄机,凌月选择在那里闭关修炼,想必也是猜到了外人很难进去。”

    众人又商议一阵,方才告辞离开。宇文弋罗道:“父亲,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安置吧。女儿告退。”

    宇文玺铭道:“罗儿,你准备何时动身前往拜月教?”宇文弋罗回道:“女儿准备收拾一下,立刻就动身。大军开拔在即,事务繁多,那边完了事女儿想尽快赶回来。”

    “记住!如果能偷袭得手最好。若是不能,千万不可以命相搏。凌月的修为应该不在你之下,若是到了紧要之时,可将戒贤老和尚推出去挡一挡。”宇文弋罗道了句“女儿记住了”,退出了书房。

    沿着走廊走了一截,转过两排房舍,快到自己的住处时,忽见宇文昭荣闪了出来,惊呼道:“哇!鬼来了!”宇文弋罗收起满脸的凝重,轻松地道:“荣儿,大半夜的想吓唬你大姐姐是吧?”

    宇文昭荣顽皮地道:“大姐姐,我不睡觉,一直猫在这儿等你呢。”宇文弋罗“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找我有事吗?”

    宇文昭荣语声关切:“大姐姐,我听府里的人说,你又要带兵打仗去了。而且是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这一路上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干嘛一定要去呢?”宇文弋罗不由一阵感动,蹲下身子紧紧环抱住对方,陷入了沉默。

    “若是姐夫还在就好了,他可以陪着你一起去,路上也好照顾你。”宇文弋罗照旧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对方。

    偌大的宇文家族,族人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他们的眼中只有权势和地位。也只有跟这位还未到舞勺之年的少年在一起,宇文弋罗才能感受到一丝难能可贵的亲情。

    宇文昭荣忽道:“大姐姐,要不荣儿陪你一道出征吧?虽然我武功很差不能保护你,但是可以陪你说话解闷儿。”

    宇文弋罗拉了下对方的耳垂,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还是乖乖待在府中听父亲的话。大姐姐是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凯旋之日,我会给你带好多西域的好玩意儿好不好?”

    “那好吧。”宇文昭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宇文弋罗站了起来,温言道:“赶紧回房休息吧。”宇文昭荣乖巧地应了声,扭头向自己房间走去。望着对方略显单薄的身影,宇文弋罗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怜爱。

    生活在这座相府里,或许这个少年的内心里太孤单了。他本来有三个亲哥哥的,然而全部英年早逝。

    他也随之成为整个家族最后的一点希望。现在宇文玺铭和整个家族都在使力,为的就是将这个少年推到两界之主的宝座上。

    可是有谁问过他想不想要呢?愿不愿意呢?过得开不开心呢?从没有人在意过。

    宇文弋罗心里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投生在宇文家族中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她不由联想到了自己,目光扫向遥远的夜空之中,那里星光晦暗,分外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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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火热温存后,对方并未像往常一样马上离去,而是趴伏在床里边。颜袭人缓缓坐起来,披衣作势准备下床。床里边传来对方微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颜袭人故作轻佻:“人有三急,你说呢?”

    寝室里黑黢黢的,不能视物。颜袭人只得两手摸着,缓缓向门边走动。床上的那人依旧纹丝未动,传来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方才的一番亲热耗费了不少力气。又是一阵响动过后,寝室里忽然亮了。

    只见颜袭人手握烛台站在床具前,正盯着床上的那人。对方虽然一身男装,却自有一股女子的阴柔之气。

    颜袭人愣住了,没想到跟自己肌肤之亲多次的人居然是一位女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对方缓缓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淡淡道:“颜姑娘,我不是警告过你么?只要是我来了,房里不许掌灯。”已经没有再变声,完全是女子的话音了。

    颜袭人抿了下嘴唇,道:“对不住,我心里很好奇,你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所以我——”那女子话音里有几分慵懒:“你现在看到了?我的样貌如何?不配做你的入幕之宾么?”

    颜袭人将烛台放在床具旁边的圆桌上,自己侧身坐到床沿上,道:“你的相貌很俊俏呀,阴柔之中带着一股子阳刚之气。再者,你比柳月楼里的那些臭男人有意思多了,我巴不得你每晚都来呢。”嘴里说着话儿,伸手去勾对方尖俏的下巴。

    不料那女子一把拦住她的手,道:“你睡吧,我要走了!”颜袭人伸手方欲拦住她,忽然静止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那女子愣了一下,以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喘息,看来是被人隔空点了穴道。

    那女子闪身下床,机警地盯着寝室之内。忽见一股暗影流动,“擒月使”问依依右手捏着兰花指,显了出来。

    只见她饶有兴趣地走到床具前面,瞄了颜袭人一眼,然后回望着那女子,调侃道:“弄月使,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雅癖,实在是令人侧目啊!”那女子正是拜月教中的三大使者之一——“弄月使”宁岚!

    宁岚万分羞愧,自己的隐秘暴露于同僚面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问依依却故意站到她面前,几乎贴到了她脸上,问道:“你的眼光不赖嘛!听说这位女子可是柳月楼的头牌姑娘,拜月城中的富商巨贾为了一睹芳容,好多都是一掷千金呢!”

    想不到对方如此了解她的底细,看来是早有预谋而来的。宁岚不禁动怒道:“擒月使,你在暗中跟踪我?”

    “哪里哪里!眼下拜月城大战在即,身为护教使者,我可没有你这份闲情逸致流连青楼,只是凑巧看到的而已。”宁岚不耐烦道:“问依依,你究竟想怎样?”

    “你多虑了。你我同僚多年,我不想把你怎么样。”问依依微笑着望着对方,接着道,“上将军宇文弋罗的大军即将杀过来,天兵降临,小小的拜月城根本难以抵御。宁岚,只要你到时候不要做出头鸟就行。只要你依了我,城破之日,我保你将来在教中仍有一席之地。”

    宁岚听了,横眉立目道:“问依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宇文氏反叛拜月教?你就不怕教主和教规吗?”

    问依依丝毫不惧,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对方:“宁岚,你就不怕我将你是磨镜女的隐秘公之于教众吗?尤为令人感兴趣的是,你猥亵的对象居然是——‘揽月使’颜姬。你试想一下,你的猥亵对象若是知道了,那该多有意思啊!”

    宁岚又羞愧又愤怒,几乎是吼叫出来:“你胡说!”问依依依旧一副天塌不惊的表情,缓步走到颜袭人身旁,弯腰瞄了眼对方的脸蛋,随即道:“我没有胡说。你之所以三番五次来找这位头牌姑娘,是因为她的样貌与颜姬有几分相似。你痴恋对方而不可得,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来光顾她。”

    她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宁岚却听得暗暗心惊,自己的心思居然已被对方完全洞悉。望着对方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问依依显得很有成就感,慢悠悠地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宁岚确实痴恋颜姬多年,虽然二人在教中经常见面,可是从未对对方表露过自己的心思。这种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畸形之恋又怎能道出口呢?她不敢想象若是对方知道此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颜姬!她会对自己恨之入骨还是嫌恶至极呢?

    宁岚立在原地,双目发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发颤。问依依猛然拍了下她的左肩,故意神秘地道:“弄月使,要不要我做个月老给你牵根红线,将你的心意告知颜姬。说不定对方念在你一片痴情就答应了呢。”

    接着瞟了眼木偶一般的颜袭人,续道:“那样的话,你就不用找这个替身了,可以将颜姬拉到床上共度春宵,得偿多年未遂的心愿。”

    “别说了!”宁岚声色俱厉,尖叫了一声,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表情像是陷入了极度痛苦之中。问依依却依旧不依不饶道:“这就奇怪了,那不是你一直朝思暮想的事么?呵呵!”

    宁岚蹲下身子,低声言道:“我求求你!别再说了。”问依依一把将她拎起来,双手揪住她的衣领道:“宁岚,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甚至可以帮你达成心愿。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待宇文弋罗的大军攻占了拜月城,我就是拜月教的新一任教主。届时教中大小事务全凭我做主,我可以将颜姬赏赐给你,任你处置。”

    宁岚的眼神痴痴的,一副茫然不决的样子。问依依继续恩威并施道:“我们虽然是潜力师,阳寿要远远高于普通的凡人,可是最多也就三五百年,弹指间就过了。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各有所求。你要的是颜姬,而我要的是教主宝座。我们二人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宁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她说动了。问依依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恫吓道:“不过,你千万不要耍花招,否则我担保你会失去得更多。”右手反手一指,一道紫电迅疾地射出,正中床沿上坐着的颜袭人。

    对方浑身犹如抽搐了一般,两眼泛白,随即软倒在床上,显然是已经香消玉殒了。问依依凑到宁岚身旁,话语中带有明显的威胁意味:“如今的局面已经十分明朗,两界已经是左相大人和宇文家族的囊中之物。谁若是胆敢反抗,无异于自取灭亡。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不要在关键时刻犯糊涂。”

    随即放肆地笑了两声,身影化为一道光影,凭空消失而去。宁岚急忙三两步走到床具边,将颜袭人的尸身翻了过来,发现对方已经咽气多时,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救活了。

    “颜姑娘,是我害了你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见你。”宁岚伤心所致,话音凝噎,扑在尸身上无声地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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