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密室里,一块块黑漆漆的牌位整整齐齐地钉在墙上,牌位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刘皇帝表情肃穆,冲着墙面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大礼,然后道:“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刘氏家族扬眉吐气的日子要来了!聂千重率领大军进入潜力世界,我已与上官家族暗中结盟,准备在燕城外的白河伏击对方。胜败在此一役。”

    话毕,刘皇帝重新站了起来。侍立一旁的刘子昂道:“启禀皇上:燕城知府吴瓜已经倒向了我们,届时会襄助一万兵马在白河伏击聂千重。”

    刘皇帝并未在意:“这个吴瓜,望风使舵的本领倒是不赖。就算加上他的一万兵马,我们的兵力也远远弱于聂千重。重点还要看上官涤尘的潜力师队伍啊!”

    刘子昂道:“皇上切勿忧心,上官徽那个老家伙肯定不会坐视聂千重重返潜力世界跟他共分天下的。此番必然会派遣精兵强将过来,将聂千重一举消灭。”

    刘皇帝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我们的兵马开往燕城时,务必要隐秘行军,绝不可露出行迹。聂千重虽在千里之外,可是他的党羽到处都是,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

    “皇上放心,老臣心里早有安排。”二人又商议了一阵才结束,刘皇帝出了勤政殿,径直来到思语宫外面。

    入了寝殿,只见聂寒霜依旧躺在床上,脸色蜡白,瘦的不成人形。刘皇帝诧异道:“皇后,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聂寒霜挣扎着要坐起来,刘皇帝赶忙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躺着。聂寒霜挤出一丝笑容,轻松地道:“皇上放心,臣妾会慢慢好起来的。生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再者说,臣妾的身子原本就虚弱。”

    刘皇帝方要开言,聂寒霜抢先开了口:“皇上,听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刘皇帝兴奋地道:“不错!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这几日就向燕城开拔。只等聂千重的大军重返显力世界横渡白河时,给对方来个突然袭击。”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日了!我千代家的灭门之仇也终于可以报了!”刘皇帝道:“小霜,你放心。等彻底剿灭了聂氏家族,朕就当众恢复你的姓氏,让你做回你自己——千代寒霜。”聂寒霜道:“这个虽然是我的真实名字。乍一听还挺陌生的。”

    “朕还要告诉你,此番伏击聂千重,朕要御驾亲征,亲眼目睹聂千重的大军覆灭在朕的眼前。朝廷里,朕已经安排了一位替身顶替自己。”

    聂寒霜显得颇为担忧,脱口道:“皇上,这不太妥吧?不如还是让刘子昂领兵前去,您还是坐镇京师静候消息为好。”

    刘皇帝道:“皇后,朕已经决定了!刘氏家族被聂氏家族压迫了多少年,这一回朕要亲眼看着他垮台。这么重要的时刻,朕绝对不能错过。”

    聂寒霜见对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劝阻:“臣妾预祝皇上早日凯旋归来。”刘皇帝欣喜道:“有皇后此番吉言,朕必定早奏凯歌。等战事一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安享太平日子了。等你病痊愈后,朕要带你们母子出宫巡游,饱览显力世界里的旖旎风光。”聂寒霜不禁露出向往的神色,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的重病之躯,是很难迈出那道宫门了。

    刘皇帝又道:“皇后,你安心养病。等下朕还要秘密接见诸位负责起事的将军们。”聂寒霜道:“皇上只管去。臣妾养着就好,等皇上凯旋归来时,臣妾肯定就大安了,届时要出城门迎接圣驾。”刘皇帝报以爱怜的笑容,随后出了寝殿。

    对方方一离开,聂寒霜一声剧烈的咳嗽,一口黑血涌出。她赶忙翻身吐到了床边的痰盂里,随后眯上眼睛喘着粗气。

    再睁眼时,见洛冰凝端着一盅温水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胳膊箍住她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喂她温水净口。净完后又扶着她轻轻躺了下去。

    “绝情,好歹你我也在倚云庵里待过一阵,算是出家人。常言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你却对皇上撒谎,一次次的欺瞒皇上。”

    聂寒霜笑了下,道:“不撒谎又能如何呢?我自己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神仙难救。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他分心而已。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全力策动大事,不能分心啊!”洛冰凝听了不禁悲从中来,哀伤地道:“我方才听到了,等战事结束后皇上还要带你们出宫巡游。可是你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车马颠簸呢?”

    “这一趟巡游我是一定要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聂寒霜挣扎着要做起来,洛冰凝方要阻止,不过对方坚持要坐起来。

    洛冰凝只好扶她起身坐着,背后靠了一个软枕。聂寒霜望着洛冰凝道:“绝音,我有一事求你。万一在皇上归来前我不在了,立刻将我的尸身火化,装入一个木匣子里。这样皇上出宫巡游时就可以带上我,不至于爽约。”

    洛冰凝脸色一变,方要发声,聂寒霜伸手指了指墙边的床柜,道:“你去帮我拿样东西。最下面一层柜子里,有一本线装本的古籍。”

    洛冰凝走过去,将古籍拿过来递到她手里。聂寒霜翻开书籍的扉页,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绸布道:“这是一封盖有凤印的遗诏。等我咽气后,你要立刻当众宣读,将我的尸身火化不可迁延。”

    洛冰凝听了,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要落泪。聂寒霜规劝道:“你要小心,千万不可动情,否则体内的力量就会反噬。你方才不是说我们是出家人吗?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人都去了,还留着尸首在那里干嘛?”

    洛冰凝含着泪道:“又胡说。你若真能做到‘四大皆空’,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一阵风都能吹倒。”

    由于说了太多话,耗费了不少心力。聂寒霜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洛冰凝扶着她平躺下去,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将养身子要紧。”聂寒霜不再说话,呆呆地望着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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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拜月教圣坟掩映在无边昏黑的夜色里,显得诡秘而幽静。戒贤手拨一串佛珠,端坐在入口处,仿佛入定了一般。只见他神色安定,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少时,戒贤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紫色的光影倏忽之间窜将出来,眨眼间化作了一个人形。宇文弋罗只着了一身常服,像是踏着夜色缓缓走来。见对方离的近了,戒贤方欲开口,忽然露出了万分惊诧的神色,定睛注视着对方。

    宇文弋罗稍感疑惑,开口问道:“大师,你在看什么?”戒贤道:“多日不见,上将军的脸上怎么无端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黑气,此乃不祥之兆啊!”

    宇文弋罗并未诧异,而是道:“不知为何,我最近调息体内的潜力时,总是无端端遇到梗阻。前日跟双子星交战时,我的潜力明明已经突破了第七境界,按说施展‘万毒心法’的威力应该更上一层楼才是。结果却根本不是那样。”

    “万毒心法?”戒贤沉吟了片刻,郑重地道,“上将军,症结找到了。修炼此门邪功境界越高,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因为铁线母虫会在无形中攻击潜力师体内的潜灵。而潜灵恰恰是潜力的本源。一旦潜灵受到损伤,潜力师使用潜力自然会起到连锁反应。所以此门心法是潜力世界的一门禁术,正派人士往往不齿修炼。”

    天呐!万毒心法的秘笈是宇文玺铭亲自交到她手里的,还催促她早日修炼,可以迅速提高自己的修为。但是却只字未提修炼此门神通会伤害身体。那可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啊!宇文弋罗如遭电击,只感到天旋地转。

    “上将军,不知此门心法是何人所授?对方就没有提醒过你吗?”宇文弋罗定了定神,扯谎道:“有提醒过。本将军练着练着就忘记了。”

    戒贤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武者的大忌啊!万毒心法确是一门绝学,可以凭借母虫驾驭万虫。潜力师得到手后谁又舍得停下来呢?往往都是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可是无形之中已经埋下了隐患。”

    宇文弋罗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扫了眼落下来的金刚石,问道:“这几日不知圣坟内可有异动?”戒贤道:“毫无动静。估计当日她被我们联手所伤,目前正躲在某个地方暗中疗伤。”

    “大师,可能你还不知道,目前战事很不顺利。算上显力世界聂千重的一股凡人兵甲,总共有四股兵力将我们合围住了。眼看拜月城已经遥遥在望,可是大军根本无法靠近一步。再这样下去大军拖也拖垮了。”

    戒贤道:“贫僧已有所闻。不知上将军有何妙计破敌?”

    宇文弋罗长叹一声,显得颇为无可奈何:“我思考了一下,唯有将问依依的兵马调出城来做殊死一搏而已。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戒贤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上将军切记: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催动母虫施展万虫劫。否则就会迅速侵蚀你体内的潜灵,连带着母体也会受损。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多谢大师提醒。”宇文弋罗忧郁地道,“我并不在乎能活多久,只想拼力打赢这一仗罢了,也好跟父亲交差。对我来说,生与死没有多大区别。或许死了能活得更自由一些。”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斯斯文文的男子,自己的亡夫方晓儒。还有那些与他在一起自由、惬意、舒心的美好时光。

    告辞离开后,宇文弋罗潜入拜月城见了问依依,说了进军计划。二人商议已定,宇文弋罗才返回了自己的营帐。洗漱过后,宇文弋罗躺了下来,睡意很快袭来。睡梦中,宇文弋罗发现自己赤着脚,身在一片黢黑的丛林里。

    四周到处长满了乌黑的藤蔓和奇形怪状的大树,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散布其间。每一朵花儿都有花盘,跟向日葵一般,不过全部是血红血红的。宇文弋罗望着周遭奇异的景象,心里直发毛。

    忽然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宇文弋罗下意识地回头一撇,有一朵话儿伸直了起来,花盘忽开忽合,甚是诡异。那花儿旁边的藤蔓开始缓缓蠕动,像冬眠后苏醒的蛇群。宇文弋罗吓得狂奔起来,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赤着脚,丝毫不顾及双脚被树枝藤蔓划伤,鲜血直流,依旧逃命似的向前狂奔。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让她一刻也不敢停歇。也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闪出一个人影,是父亲宇文玺铭!

    宇文弋罗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父亲救我!后面有妖怪在追我!”连忙就要扑进对方的怀里。不料对方一把推开她,声色俱厉地道:“你打了败仗,辜负了为父和整个宇文家族,还有脸让为父救你?”

    “父亲!女儿也没有办法。”宇文弋罗很委屈,低声陈述。眼角的余光瞥到身后,数十朵红色的花儿停了下来,还有一大堆缠缠绕绕的藤蔓在不停蠕动,随时都要冲上来将她吞噬了一般。

    宇文弋罗爬过来,两手抱着宇文玺铭的腿,哀求道:“父亲快救我!女儿好害怕!”宇文玺铭的目光冰冷如铁:“像你这么没用的人,留你何用?宇文家族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不配尊姓宇文氏!”猛一抬腿,用力将她踹了开去。

    宇文弋罗方要挣扎,身后的红花和藤蔓立时蛇一般缠绕上来,不多时已经裹挟住了她的全身。在即将被花朵和藤蔓吞噬的时候,宇文弋罗眼角的余光瞥见宇文玺铭立在不远处,满脸鄙夷之色。

    宇文弋罗终于绝望,闭上眼任由花朵和藤蔓将自己缠绕、吞噬下去。好几条藤蔓缠了上来,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几乎要窒息的时刻,宇文弋罗猝然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周身早已大汗淋漓。

    太过真实的梦境!好像刚刚发生过一般。宇文弋罗瞥了眼昏黑的中军大帐,心里想着若是自己真的吃了败仗,父亲会像梦境里那样对自己不屑一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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