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潜龙山东面,四处都是悬崖峭壁,如刀砍斧剁一般。靠近峭壁边上开凿了一条羊肠小道,上面有一支队伍正在缓缓向前移动。兵士们的身子贴着峭壁缓缓前行,左手边就是万丈深渊,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天空里阴沉沉的,亮度偏低,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忽见前路上一道光影滑过,篱落手持惊神匕显出真身,望着一众兵士命令道:“加速前进!务必在今晚掌灯时分以前穿过潜龙山,对潜城西门发起攻击。”领头的千夫长面露难色,还是响亮地应了一声,催促身后的兵士加速前行。

    深渊里一道白光倏忽穿出,落在了羊肠小道上,路阮显出本相,将手中的白骨杖高高举起,示意队伍暂停下来。

    篱落愣了下,不解道:“路阮,怎么停下来了?”路阮压低了声音道:“篱落,你这样安排不妥。好多潜力师都未达到‘羽化蹈虚’境界,行走在这样的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会掉入深渊。我们不能不考虑将士们的死活。”

    “就因为这?”篱落急道,“你应该清楚,东门的总攻已经打响,数万大军正在鏖战,为的就是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这样我们偷袭西门才有可能有胜算。时间将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败。”

    路阮立时沉默了下去,不知该如何答言。篱落又安慰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既然是打仗,总要死人的。就算有人不慎跌落深渊里,那就当是为国阵亡了。”路阮已经无言以对。见对方不再说话,篱落扬声宣布大军继续前进。

    费了两个多时辰,队伍终于穿过潜龙山,来到潜城西门附近。由于紧挨着潜龙山脚,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周围显得有些荒凉。

    篱落四下扫了一眼,暗道:“东门正在进行殊死搏杀,西门这边却这么安静,有点反常呀。”路阮紧跟了上来,注视着高高耸立的城墙,分析道:“可能是双方鏖战正酣,大部分的守城兵力都抽调过去了。”

    天空里阴云密布,四下里昏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气氛如紧绷的弦一般。篱落冲路阮道:“路阮,你看我们几时开始攻城?”路阮想了想道:“兵贵神速!我们立刻开始攻城,希望能够出奇制胜。”

    二人议定后,扛着大旗的兵士冲在最前方,上万名挑选出来的精兵黑压压地冲了上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挨到了城墙下,打头阵的兵士直接施展轻功上了城楼。几乎在同一时间,城楼上亮起一排明亮的大灯笼,照得城墙下亮如白昼一般。

    敌方大批的守卫钻了出来,与攻城的兵士短兵相接互相厮杀起来。只见一人孤身立在城楼顶上,衣袂飘飞,扬声道:“双子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在下凌朔风,等候两位多时了。”自朱明烨被免去监事阁大阁领之后,佐阁领凌朔风趁机窃取了大阁领宝座,不想他今日会出现在此地。

    不等路阮开口,篱落身影一闪,抢先立于城楼之上,挑衅道:“你是哪路来的无名小卒?我听都没听过。”

    凌朔风针锋相对:“那么你呢?不过是卑贱的婢女出身而已,现在披上了‘双子星’光环,是不是就等于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外界都传言双子星神通了得,我却根本不信。”

    篱落眼睛里杀气腾腾,凌然道:“好得很!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方要施展神通,却被飞上来的路阮拦住了,冷声道:“篱落,劳烦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卑鄙小人让给我。我今天要代朱叔叔清理门户!”

    “哎呀!路堂主,多日不见你是威风渐长啊!”凌朔风依旧表现得不屑一顾,“不要以为你学了几式三脚猫的功夫就真的天下无敌了,本阁今天就跟你过过招,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路阮将白骨杖横在身前,应道:“天下无敌不敢当,但是收拾你足够了。”话音一落,白骨杖点了出去,一道迅疾的潜力射了出去。

    如一道霹雳划过,速度惊人。凌朔风身子急速倒退,避开雷霆一击,忽然之间双掌翻飞袭了过来,掌力带起一阵阵阴风席卷而来。路阮两手握紧白骨杖,双目精光直射,一记硕大的光晕呼啸而去,瞬间化解了漫天掌影。

    西门的搏杀仍在继续,两军陷入了胶着之中。很显然,守城的兵士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潜力师,个个身手不凡。路阮趁着间隙扫了一眼,认出大部分是监事阁的阁员,难怪会有这般身手。

    经过方才的几个回合交手,凌朔风内心里已经开始后怕,对方的修为果然远远高于自己,再打下去肯定送命,该想个脱身的法子才行。迟疑的工夫,路阮又一记杀招逼了上来。他大叫一声,拼出周身潜力匆忙应对。

    路阮目光凌厉,手中白骨杖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圆弧,汹涌的潜力立时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凌朔风忽觉自己像是置身于大海中央的漩涡之中,身子被紧紧裹挟,不能移动分毫。

    一晃神的工夫,路阮已经逼到近前,冷声道:“凌朔风!你投靠宇文家族这点我不怪你,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可是你居然设计刺杀朱叔叔,害得他受了重伤,我岂能饶你?”

    凌朔风方要开口,忽觉一股大力压到了胸口上,立时呼吸不畅,喉头一股鲜血激射而出。路阮抬起手中的白骨杖,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了你,为监事阁清除败类!”凌朔风口中大团的鲜血涌出,笑着道:“路堂主!真有你的!你神通了得,我不是你的对手,任你宰割就是。可是你别指望我会向你求饶。”

    雪白的白骨杖缓缓刺入对方的心口部位,眼看就要刺穿对方的胸膛,路阮停了手,骈指点了几下,封住了对方周身的潜力,言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监事阁的人,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给朱叔叔处置。”

    只见人影一闪,路阮、凌朔风二人站到了城楼顶上。只听路阮扬声道:“诸位监事阁的阁员听着:凌朔风已经束手就擒,只要你们不再附逆就可免于一死,否则就是自取死路!”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瞬间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声音。

    一众正在激战的阁员看到自己的首领被擒,顿时没了底气偃旗息鼓下来。路阮扬声道:“打开城门!”西门被快速打开,篱落领着一众将士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入。

    路阮转而盯着凌朔风道:“你也是监事阁的老人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这些阁员们想想。宇文家族覆灭在即,到时候他们都会被定为反贼,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凌朔风望着周围的一众阁员,个个表情迷茫,显然是都已经知道前途未卜,陷入了忧虑之中。路阮续道:“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让他们即刻加入援军参与平叛,或许可以将功折罪。到时候我跟朱叔叔求个情,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凌朔风感慨了一声道:“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我追随左相大人多年,到了这个时候更不会背叛他。”经过路阮一番耐心规劝,一众阁员加入了平叛大军的行列。路阮与篱落带着大军直接向东门冲了过去,与宇文氏守城的大军厮杀起来。

    由于猝然遭到袭击,对方完全措手不及,再加上城外的猛攻,东门终于被突破,双方的兵士在城中展开了巷战。

    只见城内火光四起、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篱落看到大批援军汹涌入城,知道胜败已经揭晓了,一闪身来到路阮面前道:“跟我走!我们去找宇文玺铭!”牵着路阮的手施展羽化,直接来到了宇文府内。

    问了几个人,才得知宇文玺铭此刻正在天极殿。二人匆忙赶了过去,篱落一挥手解决大批守卫,推开了殿门。只见金碧辉煌的天极殿内灯火通明,当中间是领主宝座,两旁是两根巨大的圆柱子,上面金龙环绕,彰显着宝座主人尊贵的身份。

    殿内烛火摇曳,殿外杀生震天,无不在暗示着这是一个非常时刻。二人步入殿内,见宇文玺铭一人端坐在宝座之上,目视前方,看到二人后平静地道:“双子星,你们来了。本君等候你们多时了。”

    篱落用匕首指着对方,扬威道:“放肆!宇文玺铭,你虽然位居中枢台左相,不过是一介臣子,竟敢口称‘本君’,简直大逆不道!”

    宇文玺铭望了眼宝座,得意地道:“你们瞧瞧我坐下是何物?这里是天极殿,我的坐下就是两界之主的御座。既然此刻老夫坐在上面,口称‘本君’有何不可?”

    “宇文玺铭,你也是朝中元老。我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听候君上发落吧。”路阮开口说了一句。宇文玺铭仰天狂笑,前倾着身子道:“听候君上发落?老夫自己就是君上,你让我自己发落自己?路大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篱落逼近两步,看到了放置在一旁的木轮车,笑道:“宇文玺铭,拜托你有点廉耻之心好吗?金阶上的宝座你是坐不得的,永远也不属于你。不过,我看这木轮车倒是蛮适合你的,那里才是你的位置。”

    宇文玺铭的目光移到木轮车上,眼睛里露出了愤怒之色,左手一挥,一道红色的光芒击中木轮车,瞬间爆炸开来,残骸散了一地。

    “依老夫之才,足安天下!凭什么老夫一辈子就要坐在木轮车上?坐了几十年,老夫早已经坐够了!”对方用一种嘶吼的声音喊了出来,在大殿之内产生了回声。

    路阮言道:“左相大人,你自认为的才学只是手段而已。你只是在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你们宇文家族发起的这一场风波,你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你的心中毫无一点善念,有的只是膨胀的私欲。单凭这一点,你就永远不可能赢。”

    “路阮,少跟他废话!像他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宇文玺铭望着篱落,审问道:“莫非你想生擒老夫,然后交给宫弼那个老小子圣裁?告诉你们,除了老夫自己,两界之内谁也不能审判老夫!”由于言语激动,连带着面部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废话少说!我们以武功见高低吧!”篱落言毕,身子打横旋转起来,手握惊神匕,如一道飞起的旋风一般,直勾勾地向金阶之上袭击过去。

    大殿之内阴风骤然刮起,宇文玺铭坐在宝座上纹丝未动,头上的束带散落,满头灰白色的头发披散开来。

    眼见惊神匕带起的那道金光直奔自己的面门,宇文玺铭体内的潜力凝聚成一个光球,生生格挡住了匕首的攻势。篱落双目如刀,恨声道:“宇文玺铭,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不想二人初次交手,便开始比拼各自的潜力。路阮站着未动,正在考虑要不要帮手,忽听篱落道:“路阮,你不用帮忙。由我一个人足够应付他了。若是我们双子星一起上,未免也太高看他啦!”

    “哼哼!你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瞧瞧你一个人怎么生擒老夫。”宇文玺铭两只眼珠子鼓了起来,像是要随时脱离眼眶掉出来一般。

    篱落面露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身子忽然闪出一道黄光,潜灵叠叠钻了出来,手捏一根细长的银针向着对方的眼珠子刺了过去。

    “潜灵出窍!”宇文玺铭吃了一惊喊了出来,只见那根如寒芒一般的银针已经缓缓靠近他的左眼,眼看就要刺入他的眼眶里,下意识眨眼分神的功夫,篱落猛然手握惊神匕刺了过来。

    匕尖刺入了他的胸口处,立时像是有一股烈火融化成的岩浆袭遍了周身。再一看,篱落身形一闪,已经站到金阶之下,手中的惊神匕缓缓滴着鲜血。

    宇文玺铭扫了眼自己的伤口,手指着篱落道:“老夫以一敌二,已经赢了。双子星,不过如此!”

    篱落鄙夷道:“宇文玺铭,你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用得着跟你规规矩矩地比斗吗?方才那一招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下面请接我的第二招!”

    最后一个“招”字说完,篱落眉心处的神迹忽闪,一朵灯花飘飞出来,在大殿之内四处游走。只见烛火上的烛焰立时被全部吸引过来,化作了一团灿烂的火球,在虚空之中不停变幻。

    大殿内为之一暗,只见那团火球猛然炸开,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几道迅疾的火箭从几个方位向宝座上的宇文玺铭奔袭而去。

    “雕虫小技!”宇文玺铭双手交叉立于胸前,周身忽然蒙上了一个幽蓝色的光罩。最先到达的两支火箭触及到了光罩上,立时消弭不见。篱落目光如炬,像是看出了门道,手中的匕首一晃。剩余的那几道火箭直接排成了“一”字型,接二连三地刺向了光罩。

    在轮到最后一支火箭时,幽蓝色的光罩晃动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支火箭像是活了一般,堪堪从小口子的地方钻了进去,直奔对方的面门。宇文玺铭心下大惊,骈指夹住了那道火箭。

    只听“啊呀”一声,两根指头立时就融化了。宇文玺铭瞬间施展了羽化,周身化为虚无。那道火箭像是没头苍蝇一般,最后刺中了宝座旁的一只金鹤。

    纯金打造的金鹅立时消弭于无形之中。再看宝座,宇文玺铭重新显出本相,望着自己的断指处,感慨道:“没想到区区的驭火术有如此威力,是老夫大意了。”

    “此言差矣!驭火之术不过是潜力世界里的末流功夫而已,修为稍微高深一点的潜力师都能施展。只不过是看谁在施展罢了。我的潜力已经临近极限,就算是一根羽毛到了我手中,也抵得过一把神兵利器。”

    宇文玺铭盯着对方,冷静地道:“不错!老夫的修为在你之下。不过,你休想让老夫死在你一个小辈手里。”

    只见眼前光影闪动,宇文玺铭施展羽化腾飞而去。篱落叫道:“老贼!哪里逃!”化作一团光影尾随而上,路阮也跟了上去。不多时,三人飞到了潜龙山天都峰上,寂灭之塔依然悬空耸立在半空之中,不停地旋转着。

    宇文玺铭显出本相,由于双腿残废,只能坐在地上,看上去也就三尺多高。篱落在他身旁显出本相,讥讽道:“宇文玺铭,看看你自己,跟个侏儒有什么两样?”

    路阮也显了出来,面露惊骇之色,对方的下半身自膝盖往下全部断掉了。难怪对方终年坐在轮椅车上,腿上搭着厚厚的绒毯。

    宇文玺铭笑道:“老夫是侏儒又如何?两界之主又如何?还不是老夫掌中的玩物?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老夫败了你自然可以这样说。老夫若是胜了,你还不是要跪在金阶下俯首称臣。”

    “若是让你成功了,除非创世大神眼盲了。所以,你注定要失败。”篱落反唇相讥。宇文玺铭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寂灭之塔,幽幽道:“传闻创世大神就住在塔中,两界的奥秘也全部藏于塔内。老夫一直心存好奇,想一探究竟。”

    寂灭之塔是潜力世界里的神祇,自潜力世界创建以来,就一直存在于潜龙山上,至今无人进入过里面。传闻有几个潜力高深的潜力师冒险上去,结果都没了踪迹,有去无回。

    传闻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近两百年来,已经再没有人敢靠近寂灭之塔,妄图窥伺塔中的秘密了。

    忽然,寂灭之塔亮了,放射出五彩斑斓的奇光,照亮了这一片天空。路阮、篱落二人正自惊异,忽听宇文玺铭大吼一声:“塔中的神尊,宇文玺铭诚心入塔叩拜!”身子飞了上去。即将接近那五彩的光芒时,宇文玺铭面带笑意,周身慢慢融化,最终全部融入了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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