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翻过蛇山以后,骑在马上的言尚庭招手喊了声“停”,两辆马车和身后的数十名骑马的随行都停了下来。

    萧迟从前面的一辆马车探出头来,惊讶道:“这么快!不想鹅城已经快到了!”随即钻了出来,路静紫跟在他后面也下了马车。言尚庭翻身下马,冲二人道:“萧公子、路二小姐,此地距离鹅城不足五十里,已经安全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言堂主,谢谢你一路护送。有劳了。”萧迟、路静紫二人拱了拱手。言尚庭笑了笑道:“没法子!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路大小姐是监事阁的大阁领呢,我就是想不送也不行啊!”萧迟笑道:“言堂主果然性情耿直,就不怕我回去告诉你们大阁领,当心给你穿小鞋哟!”三人都不觉笑了起来。

    天光正亮,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官道两旁的农田里的谷子已经抽穗了,预示着一场丰收即将到来。萧迟想到快要回家了,见到了家人该怎么说萧沉鱼的事情呢,不由心头掠过一片阴霾。

    言尚庭道:“二位保重,我要走了。”萧迟急忙唤了声“言堂主”,对方愣了一下,疑道:“萧公子,还有什么事吗?”萧迟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你知道你们大阁领最近去见了佐阁领吗?就是关于萧沉鱼一案有什么消息吗?”

    “她们有没有见面我不知道。不过,护送你们的路上我接到一条消息,说是有一拨夜闯九幽绝狱,准备行刺萧沉鱼。”萧迟一听到“行刺”二字,急切地道:“结果怎么样?我二姐姐没事吧?”

    言尚庭道:“她没事。有双子星篱落在,她身负‘混元两极功’这种绝顶神通,我想不到潜力世界内有谁是她的对手。”略一停顿,又道:“萧公子,恕我多嘴,关于令姐的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谋刺太子储君乃是弥天大罪,谁也救不了她了。”萧迟面如死灰,愣愣地没有发声。

    言尚庭翻身上马,冲身后的十名侍卫道:“你们留下来护卫萧公子和路二小姐周全,若是有什么闪失,提头去见大阁领。”十人躬身领命,言尚庭又冲二人道:“萧公子、路二小姐,后会有期!”一夹马肚子,如飞而去,身后的几名亲随也快速打马跟了上去。

    见萧迟依旧愣在原地,路静紫上前安慰道:“你还好吧?我们继续上路吧。”萧迟望着远处大片的农田,道:“坐了这么久马车,我们步行走一段吧,让他们在后面跟着。”路静紫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到石碣村。母亲大人见到了估计又是一顿数落。”随即吩咐了下去。

    二人沿着官道旁向前并肩而行,身后的两辆马车和十名护卫跟在后面,相距约有一丈距离。走出了一截,二人都没有说话。路静紫扫了眼对方凝重的神情,小声道:“你是不是在怪大姐姐没有给萧二小姐求情?”

    萧迟摇了摇头:“我知道阮姐姐已经尽力了,我不怪她。其实我心里清楚,二姐姐犯下如此重罪,难逃一死。只不过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罢了。”

    又走出几步,萧迟不由驻足:“待回到府中,见到了父亲和小娘,他们问起二姐姐,我该如何是好啊?”满脸的愁容挥之不去,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路静紫安慰道:“不妨撒个善意的谎言吧,就说萧二小姐在那里已经嫁人,开始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不方便回来了。反正他们也到不了潜力世界。”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萧迟转过头,问道,“你还是回石碣村暂住对吧?我住在城南的同福客栈,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那里来找我。”路静紫道:“还是不了。有事你来找我吧。身为路氏家族的族人,我入不了鹅城,否则就坏了路、萧两家的约定。”

    萧迟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等潜力世界的风波过去后,阮姐姐就会回到鹅城,到时‘翻身局’的真相就会大白。届时你们路氏一族的族人就可以重返鹅城,还有你们原先的祖宅和产业也会交回到你们手里。”

    “但愿吧。因为你跟大姐姐的关系,我也希望路、萧两家能早日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彼此争斗下去了。”萧迟招了下手,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赶了过来,直接跳了上去,转身道:“那我进城了,有事我会来土楼村找你。”挥了挥手钻入了车厢里。

    马车飞奔了一阵子,已经来到了城门口。入城之后,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的,一派繁荣的景象。萧迟出来亲自赶着马车,一径向南城开去。不多时,来到一座气派的宅邸前,乃是鹅城知府大人的官邸。

    萧迟下了马车,直接向府门里走去。看门的一见是他来了,赶忙陪着笑脸道:“是萧少爷来了!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赶忙开了府门。萧迟随口问道:“我大姐姐在府里吧?我要见她。”

    那看门的应道:“少夫人正在府里。这两日府里有喜事,她跟着老夫人忙着一起张罗呢。”萧迟心下好奇,果然见府里四周挂着大红色的彩绸。有下人们正在给窗户上张贴双喜,一派繁忙喜气的景象。

    “府里有什么喜事?”那看门的道:“大小姐要出阁了!两日后就是正日子!”

    是她!洛冰清!对方曾经险些成了自己的新娘子。因为太守夫人出面干预,偷龙转凤将庶女洛冰凝嫁了过来。后来萧迟自己上演了一出新郎逃婚的戏码,二人的婚事自然没有结成,而且还败坏了对方的清誉。萧迟对她是心存愧疚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道歉的,不想拖到了现在。

    萧迟愣了一下,道:“你去吧,我自己去找大姐姐。”那看门的退了下去。萧迟穿房过屋,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伸手敲门。

    丫鬟瑞儿开了门,一看到是萧迟,惊叫道:“萧少爷!”接着里屋里传来一个较弱的声音:“瑞儿,你唤什么?是谁来了?”萧迟听出说话之人是洛冰清,遂道:“我想见洛大小姐一面,现在方便吗?”

    瑞儿方要说话,只见洛冰清端庄地走了过来,一看到是萧迟,眼神里充满诧异之色。愣了一下,依旧不失大家闺秀的做派,身子略微福了一下,算是施礼。只听她道:“瑞儿,带萧少爷到西花厅去。我稍后就到。”瑞儿应了声,当先出了房门,萧迟没再言声,只是跟了过去。

    穿过两道回廊,萧迟进了西花厅,是一处极为雅致的所在。桌椅摆设十分考究,入眼处全是各种温室里的花朵,开得多姿而烂漫。萧迟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走到一盆鲜红色的花朵前,呈朱红色,花序数个聚伞排列于枝顶。花蕊淡黄色,簇拥在一处,显得娇嫩无比。

    “此花名‘一品红’,关于它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想听听吗?”洛冰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盏香茶,“相传古时候,有一个村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农牧甚为兴旺,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有一年的夏季,突然发生了山洪,泥石乱流,一块巨石把水源切断,造成该地区严重缺水,土地干裂。这时村庄里有一个名叫切里马的勇士,不顾个人安危,凿石取水,夜以继日,终于将巨石凿开。切里马由于疲劳过度被水冲走,人们到处寻找,未见人影。时间一天天过去。有一天,一个放牧人在水边发现一株顶叶鲜红的花,格外美丽。这事惊动了村庄百姓,村民们说这花很像切里马,因为对方生前很喜欢穿红色衣裳。人们为了纪念舍身取水之人,就将此花命名为‘切里马花’,这种传说中的花卉就是摆在你眼前的一品红。”

    待对方讲完,萧迟躬下身子,深深地施了一礼。洛冰清将茶盏放到茶几上,问道:“萧少爷何以行此大礼?”萧迟诚恳地道:“洛大小姐,我是来向你真诚道歉的。当年的事,因为自己年少莽撞,损伤了你的清誉。”

    洛冰清摆手示意对方落座,自己也坐了下去,才道:“萧少爷不必如此。当年我母亲偷梁换柱在先,要说有错也是我们洛家错在前面。更何况,你也是事出有因迫于无奈的。对于一个明明就不喜欢的女子,娶回家了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萧迟将茶盏捧在手里,端起来饮了两口,道:“恭喜你!听下人说你就要成婚了。”洛冰清面无表情,毫无一丝喜色,淡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一场彼此称心的交易罢了,何喜之有呢?”萧迟的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冒失地提到这上面,看来她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姻并不满意,然而身为知府大人的嫡女,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洛冰清叹了一声,缓缓道:“或许吧,这世间有些人的爱情和婚姻终究是不完美的。就像我小妹和那位史公子,也算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萧少爷当初又成人之美,可是他们终究也没有在一块儿。后来我听说史公子已经出家做了和尚,而小妹居然入了深宫当了一名宫女。”萧迟听了,也是不胜唏嘘,自己当初是费了不少心思想成全二人的,可惜结局既然如此。

    “你呢?跟那位路大小姐相处得怎么样了?”萧迟略感诧异,不想对方居然会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我们相处得很好,前几天还在一处。她现在身处另一个地方,事务繁忙。我暂时回来鹅城,等她忙完了就会来找我。”

    洛冰清听了,露出艳羡的神色:“真好。”目光落到他身旁的一品红上,又道:“知道为何很多新婚夫妻的厢房里喜欢摆放一品红吗?那象征着彼此炽热的的心正在燃烧,还有对彼此全心全意付出的那种炽热的热情。算是对新婚的一种美好祝福吧。”

    萧迟循着她的目光也望着盆花,朱红色的花瓣,分外惹眼。洛冰清又道:“其实,我心底里挺佩服你跟路大小姐的。”萧迟笑道:“佩服我这个‘混世小魔王’?鹅城里不知有多少人讨厌我呢!”

    “我觉得,你跟路大小姐都是一类人,不受世俗的羁绊,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敢想敢做,敢爱敢恨!”洛冰清静静地道,“所以我从心底里佩服你们,这样的人生才是潇洒的、完美的。不像我,循规蹈矩地活了十几年,走个路都要考虑先迈出哪只脚,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活得很累。”

    萧迟还是头一次听到旁人这样评价自己和路阮,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还蛮有道理,不禁有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

    “洛大小姐,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的。”洛冰清苦涩地摇摇头:“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我缺乏改变自己的胆气。路大小姐几时回来鹅城呢?我倒真想见见她。如果有可能,跟她像现在这样坐着喝喝茶、说说话儿。”萧迟满口应承道:“这有何难?等阮姐姐回来了,到时我们一起去你府上拜访。不过要管饭哟!”

    说话间,只见萧落雁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一眼盯到萧迟身上,当即责骂道:“在外面野了这么久,终于舍得露面了?怎么没把你饿死在外面呢?”萧迟笑道:“萧落雁,这是你这个亲姐姐该对弟弟说的话吗?”又冲洛冰清道:“我先告辞了,再会。”

    二人出了西花厅,萧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忙道:“我的亲姐姐,赶紧给弄口吃的。连着赶了好多天路,肚子都饿瘪了。”随即还煞有介事地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饿死你!”萧落雁抢白了一句,引着对方走进一间房内,吩咐丫鬟抓紧备饭。没一会儿的工夫,各种吃食陆续端了上来,摆满了一桌子。萧迟也不客气,两手并用,毫不顾忌地大快朵颐起来。

    萧落雁露出鄙夷之色,奚落道:“瞧瞧你!跟恶鬼投胎似的!好好的萧家大少爷不当,非要溜出去鬼混,放福不享找罪受。活该!”萧迟喝了两口甜汤,拿起一个烧鸡腿放到嘴里撕扯了一块,一脸的满足感:“还是家乡菜美味啊!”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总算是填饱了肚子。萧落雁问道:“还想吃什么?我可以马上让厨子给你做。整个鹅城的好厨子都聚集在这座宅子里。”萧迟摆了摆手,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不了!够饱了!”

    萧落雁吃着一碗燕窝粥,随口道:“你回过家了吗?赶紧去瞧瞧母亲,她老人家对你可是日思夜想啊。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回娘家了,一见面就是念叨你。”接着抬眼平视着对方,语重心长地道:“萧迟,你现在也是大人了,能不能安分一点,老老实实在鹅城待着,让爹娘少操点心。”

    萧迟专注地望着对方,他这次来本想问对方关于路家在山道上被山贼袭击一事,话到嘴边了,可是始终说不出口。毕竟牵扯到几十条人命,萧迟不敢想象罪魁祸首居然是面前这位语笑嫣然的宦门贵妇。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萧落雁奚落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出去野了一年多,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萧迟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起身道:“我回家去了。”萧落雁跟了出来,关切道:“我叫辆马车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车。”萧落雁一直送他来到府门口,叮嘱道:“好好在家待着,别出去了。过两日等我忙完了回去看你。”萧迟只是“嗯”了一声,钻进了车厢里。

    马车缓缓移动,萧迟透过窗户,见对方目送自己的马车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若是挑出了真相,路阮和路氏家族的族人会放过她吗?

    夜幕不知何时罩了下来,街道两旁亮起了万家灯火,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息。萧迟心想还是先不回府,去九方财神会馆见父亲萧半城一面。马车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会馆的大楼前面。爬了好几层楼梯,萧迟总算来到萧半城的公事房外,伸手敲门。

    “进来。”声音有些低沉,是萧半城不假。萧迟推门而入,唤了声“父亲”,萧半城正在桌案前埋首看着什么,闻声抬起了头。萧迟走上前去,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了。父子之间只是互相望着,一时都没有开口,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还是萧迟先开了口:“上次因为要赶回那个地方,所以走得很匆忙,没有来得及跟您说一声。”萧半城“哦”了一声,道:“没事,为父早就习惯了。你是刚回到鹅城吗?鱼儿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为父有段日子没见着她了,着实有些想得慌。”

    萧迟心里一紧,两只手搓在一处,内心里矛盾万分。要不要将萧沉鱼的事说出来呢?萧半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追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莫不是你二姐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我二姐姐没事!”萧迟一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萧半城两手扶着桌案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道:“迟儿,有什么话不要瞒着为父。你二姐究竟怎么了?她以前隔三差五还会给为父来封书信的,说说闲话的。怎么最近一段时间一封都没写了?”

    对方的眼神浑浊而敏锐,盯得人很不自在。萧迟在心里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说了:“父亲,我二姐姐出事了,目前人被押在大牢里。”萧半城只觉脑门“嗡”的一声,如晴天霹雳一般,险些立身不稳。萧迟赶忙一骨碌站起来,伸手去搀扶对方。

    萧半城稳稳地握住桌沿,定了定心神道:“为父没事。你细细说,鱼儿为什么被抓进大牢里去了?前段时间她带着那位上官公子回来,一切不还都好好的吗?”

    萧迟详细讲述了潜城目前的局势和上官家族参与太子宫辰被谋刺一案的始末,最后才道:“我二姐姐是上官家族的人,她当年也参与了谋刺案。现在被人抖搂了出来,所以就下了大狱。”

    萧半城缓缓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眉头紧皱,思考着对方的话语。他思谋了片刻,忽道:“那位上官公子呢?他不是朝中的大官吗?又喜欢你二姐姐,他不能出手施救吗?”

    萧迟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各方势力团结在一起,就是要打垮上官家族。上官公子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了二姐姐呢。”

    “那,那你二姐姐就是没救了?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萧迟迎着对方希冀的目光,回道:“父亲,这些话我就只告诉了您。二姐姐犯下重罪,难逃一死,谁也救不了她。”话音落下后,他看到对方眼中有道光暗淡了下去。

    萧半城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一般,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急火火地道:“那位路家大小姐呢?我听你二姐姐提起过,她在那里也是朝廷里的高官,能不能求求她呢?”萧迟摇了摇头:“我早就求过了,可惜于事无补。”

    萧半城拿手背顶着额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好一会儿复又抬起头道:“鱼儿打小就可怜,遭了那么多年的罪。萧家的人苛待她多年,一直过得跟个野孩子似的。但是在我面前她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而且还为萧家立下了大功。这两年才慢慢好了起来,不想又出了这种事——”后面的话已不忍再说下去。

    萧迟听到“为萧家立下了大功”几个字,立时明白了指的是什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父亲说的立大功指的是‘翻身局’一事吧?”萧半城没有再隐瞒,简要讲了当初萧沉鱼主动找到自己要帮他赢下翻身局的经过。

    “翻身局”早已过去许久,身为当事人之一,对方是头一次亲口承认在赌局上耍诈。对于担任九方财神会会首的他来说,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萧半城长吁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道:“迟儿,你上次提的那件事,为父答应你。如果路大小姐回到鹅城了,为父会当众坦诚翻身局的内幕,还路家一个公道。真相永远都是真相,迟早还是会大白于天下的。”

    萧迟听了颇为激动,兴奋地道:“父亲不愧为萧家的掌门人、九方财神会的会首,儿子对您不胜钦佩!”

    这一刻,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埋藏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多年的隔阂,仿佛一下子冰释了。萧半城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问道:“关于你大姐姐的事,后来你又调查了吗?”萧迟点了下头:“现在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基本可以锁定幕后主谋之人就是萧落雁。她四下里经营钱庄,手中已经积累了可观的财富。放眼萧氏一族的族人,只有她有这个财力和动机。”

    “鱼儿已经出事了,若是雁儿再出事,我们这个家就散了。”萧半城的眼角有些湿润,伤心地道,“难道要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母亲和你小娘怎么承受得了呢?”萧迟见对方一副老泪纵横的表情,用言语安慰了几句。

    萧半城忽然起身,一把抓住萧迟的一只手,提议道:“迟儿,你去跟路大小姐说说好不好?就说为父同意你们的婚事,希望她能放雁儿一条生路。你一个外甥和外甥女,年纪都还小,若是没了母亲就太可怜了。”

    萧迟闻言吃了一惊,不料对方居然会想出这种法子。可是他还是保持了理智,头脑清醒地道:“不瞒父亲,来会馆之前我先去了洛府见了大姐姐,想当面问问她勾结山匪截杀路家一事,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也不希望她出事。可是我们换个立场想想,路家惨死的那几十条人命呢?他们难道就不可怜吗?”

    公事房里烛火明亮,映照在父子二人的脸庞上,彼此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萧半城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好半晌,萧半城概叹道:“你说得对,我们萧家欠路家的太多了。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萧迟的目光扫向了窗外,他的心里也生出了波澜。虽然嘴上那样说,可是自己还是会替萧落雁求情吧。

    毕竟事关自己的亲姐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望着对方一副万分悲痛的样子,萧迟的心软了,言道:“父亲放心,适当的时候我会跟阮姐姐说的。但愿她和路氏一族能放大姐姐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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