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上官誉似乎已经适应了长乐宫这个新家。日头缓缓西坠，院落里凉爽起来。小家伙迈着两个小脚欢快地跑来跑去，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显然是开心极了。青樱跟奶妈在一旁随时伺候，不时地逗着小家伙。
篱落难得空闲下来，坐在石桌旁的石鼓上，目光随着眼前的小家伙不停游走，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小家伙看到篱落后，一股脑儿跑到她怀里撒起娇来。篱落爱怜地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劝道：“誉儿快停下来歇歇，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
一抬眼，见一名侍女走了过来。篱落道：“何事？”那侍女福了一下身子，道：“禀姑娘：路大人到了。”篱落示意赶紧让对方进来，不多时只见路阮着了一身灰色的衣裳，手拎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篱落放开上官誉，起身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有事？”路阮点了下头。篱落引着对方来到心湖边，瞄了眼她手中的食盒，言道：“看样子你是准备去大狱里探望你的大姑姐了？”路阮望着平静的湖面，没有隐瞒：“萧迟曾多次向我开口，让我跟你求求情放萧沉鱼一条生路。可是我知道她罪大恶极，你是不会放过她的。君上和整个宫氏家族也饶不了她。”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在等着你开口呢。”篱落望了对方一眼，“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明说吧。她肯定是免不了一死的。既然你开口了，我可以保证不折磨她，让她这位‘第一美人’体面地死去。”
“多谢！我想去牢房里看看她。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篱落摘下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打趣道：“以你的修为，两界之内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吗？”路阮笑了下，道：“我哪有那么厉害。”接过腰牌道了谢，身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光影冲向了天际。
一盏茶的工夫，人已经到了九幽绝狱门口。路阮冲老子亮出腰牌，立时有一名牢子亲自引路将她带到了萧沉鱼的牢房前。几日不见，昔日的“第一美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秀发凌乱，黑眼圈很重，显然是睡眠不好。对方坐在地铺上，微微昂着头发呆。
直到路阮站到牢门外，萧沉鱼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道：“路大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怎么？这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有五味阁的清蒸鲈鱼吗？我就想吃那一口。”
路阮冲牢子道：“将牢门打开。”那牢子作难道：“禀路大人：除了山鬼统领之外，我等都打不开。”路阮摆了下手，那牢子躬身退了下去。
石壁上的机关眼射出血红的光芒，像上古巨兽的眼睛。路阮两手骤然捏诀，身子化作一道绚丽的白芒从门缝处钻了进去，牢房里的禁忌机关立时启动，大团的红光如陨石一般砸落下来。路阮原地转了一下，周身立时被一个圆形的光罩罩住，大团的红光砸上去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伤不了对方分毫。
萧沉鱼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忽见路阮周身两道白芒射了出去，堪堪击中了两个机关眼，牢房里的机关立时偃旗息鼓。路阮周身的光罩也立时消弭不见了。萧沉鱼忽而道：“我弟弟呢？还在你府中？”
“大约半个月前，我让他回鹅城去了。你放心，沿途都有潜力师护卫，而且我还安排了潜灵随时随地跟着他。潜灵与我的灵识想通，只要他有危险，我随时会施展瞬间羽化去到他身边。他现在已经安全回到鹅城。”说这些话的时候，路阮一边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取出几样小菜放在木桌上，正当中间放着一个鱼碟，里面盛着一条清蒸鲈鱼。
“你要是愿意就过来吃点吧。蒸鱼是五味阁的，其余的都是我府里的厨子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萧沉鱼撑着双手站起来，两步来到桌边，一眼看到了当中间的清蒸鲈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鲜香味。
路阮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没敢去看对方的脸。此时此刻，真有一种给囚犯送端头饭的感觉。而且这个囚犯还是自己至爱之人的亲姐姐，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萧沉鱼坐到木桌前，用筷子在鱼尾部位挑了一小块白嫩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滋味，幽幽道：“美食还是五味阁的，可惜味道已经改变，再也吃不出往日的那个味儿了啊。”随即放下筷子。路阮也坐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路大小姐，你此番过来想必还是要问‘翻身局’一事吧？你可真够执着的，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路阮冷静地道：“父亲遗命，一刻也未敢忘记。我就是要查出真相，还路家一个公道。”
好半晌，萧沉鱼才开了口：“不错！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翻身局上我暗中使用了潜力。”路阮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身为当事人之一亲口承认，“翻身局”一事至此总算水落石出。自己也终于完成了父亲的遗命了。
萧沉鱼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出身在豪门，却是丫鬟的命，甚至活得还不如府里的丫鬟，受尽了旁人的嫌弃和冷眼。你知道么？我母亲患有咳疾，每次为了给她熬药我都要求爹爹告奶奶才能将所需的药材凑齐。直到十岁那年我意外成为了一名潜力师，体内拥有了无所不能的潜力。可是没多久我才发现，在森严的法律规条的管理下，一名潜力师身在显力世界什么也做不了。我悲惨的命运没有得到丝毫改变。”路阮望着对方，静静地听着对方叙述，不发一言。
“直到萧、路两家准备对赌翻身局的事在府内传扬开来，我在心里下了决定。我要帮助自己的父亲赢得赌局，从而成为真正的萧家二小姐。我要府里的所有人都尊重我，谁也不能再轻视我。所以我出手了！潜力世界的法规律条已经被我抛在了脑后。我只想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我跟母亲的命运。可是我没想到一场赌局会给路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可是，我不后悔当初那样做。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我依然会那么做！”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口中蹦出来的。
路阮只是望着对方，没有发声，内心里居然对她也狠不起来。尽管是对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可是就是狠不起来。萧沉鱼又道：“路大小姐，我知道在你心里很瞧不上我。我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为了爬到更高的位置，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名节都可以不要。”
路阮接话道：“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想查清真相而已，没有想过要与你为敌。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萧迟的亲姐姐。他跟我在一块儿也会经常提起你。”
提到萧迟，对方脸上难得地浮出了一丝温暖。萧沉鱼道：“现在我才觉得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那个小魔王，也只有你才能收服得了。以前我极力反对你们，一是因为萧家，二是因为翻身局。不过现在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结为连理。你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我弟弟向你求婚了吗？”路阮如实道：“他提过了。我想等眼下的这场风波平定后，回一趟鹅城了却翻身局之事，然后我们就在鹅城成婚。”
“可惜，我是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萧沉鱼显得颇为遗憾。路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选择了缄默。萧沉鱼转移了话题：“外面的情形如何了？”路阮道：“上官涤尘的蛊仙门准备联合树城的侏儒兵突袭内宫，一举劫掠君上和娘娘。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血腥的反杀，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萧沉鱼听了并不惊讶，缓缓道：“再折腾也没用了，上官家族的败亡是迟早的事。就连上官涤尘朝夕相伴的如夫人都成了死敌，更不用说旁人了。这位如夫人不是一般的厉害，能忍，够狠，心思又缜密异常。将来若是她成了乱臣贼子，恐怕两界之内无人是她的敌手。”
路阮听了十分惊讶，不料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双子星篱落怎么可能成为乱臣贼子呢？
萧沉鱼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好了不说闲话了。他们准备怎么杀我？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牢房内的灯光昏暗，木桌上的几样小菜已经凉透，像过夜的残羹冷炙一般，让人产生不了任何食欲。路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来之前我去见了佐阁领。她答应不会折磨你，会让你体面地……离开。”最后两个字她本来想说“死去”，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遂改成了“离开”。
“想必是碍于你的情面吧，否则她不会让我死得这般轻松的。”萧沉鱼注视着对方，恳求道，“路阮，答应我一件事。等我死了之后，将我的灵柩运回鹅城的萧家祖坟埋了，除了萧迟之外不要惊动任何人。在潜力世界里，我举目无亲。我不想死了之后葬在这里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路阮听了，忧伤袭上了心头，点头道：“我答应你。”萧沉鱼脸上浮出一丝感激的笑意，语气轻松了起来：“你看！我俩之间居然可以这般平心静气地说说话儿，实在很难得啊！若是以前，说不到三句就要针锋相对的。”
路阮附和道：“是呀。确实很难得。”萧沉鱼又道：“我的事切记千万要瞒着我的家人，尤其是我母亲。她的身子一直不好，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萧家祖坟里若是凭空多出一座坟茔会引人怀疑，记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就行。只要埋在祖坟里，我就不会孤单了。”
一瞬间，路阮想打破牢笼将对方营救出去。可是她还是控制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萧沉鱼故作轻松的样子，道：“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谢谢你来看我。以后不要来了，就算你再来我也不会见你。”说罢起身重新坐回到地铺上，身子侧向墙壁，脸也跟着扭了过去。
路阮缓缓起了身，望着对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只见她望向迎面的石壁，双目射出两道白光正中两处机关眼。禁忌机关重新启动的同时，她的身子也化作一道白芒倏忽钻出了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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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如塘底的污泥一般黢黑，不见一丝光亮。偌大的上官府像一头巨兽，静静地蛰伏在夜色里，岿然不动。梁郁领着三千精兵埋伏在沿街的几条巷子里，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一道无形的光影从天而降，篱落一袭束身黑衣显出本相，右手别着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衬托得整个人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风姿。
梁郁一眼瞧见对方秀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纸花，又是一身黑衣打扮，看上去像是一身孝服，心下不由好奇。篱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一字一字道：“今晚我要生擒上官涤尘那个伪君子，坚决不能让他跑掉了。你们这边几时动手？”
梁郁望了眼黢黑的夜空，道：“我与桑吉约定，以两记烟火为号。只要看到两记烟火升空，就开始行动。”篱落将惊神匕竖立在眼前，专注地盯着匕首道：“斩杀蛊仙门就在今夜！除了它，也算是给江湖上除去一大祸患！”
忽然，一记绚丽的烟火升空，照亮了黢黑的夜空，紧接着又是一记！梁郁抽出随身佩刀向前一指，身后的精兵黑压压地向上官府角门掩杀过去。篱落、梁郁二人领头，一记雄浑的潜力射了出去，角门轰然炸开，大批的精兵闯了进去。
闯入府邸里，守卫的兵甲聚了过来，两方在黑夜里近身厮杀。并没有亢奋的杀戮声、痛苦的惨叫声，偶尔可以听到兵戈相击声。二人率领的京滨势如破竹一般，不多时早已来到假山面前。
梁郁上前，伸手启动了机关，石门随即缓缓开启。篱落、梁郁二人手持兵刃走在前面，一路上触发了各种机关，可是却伤不到二人分毫。大批的精兵尾随着闯了进来。蛊仙门里的门人早已惊觉，纷纷冲了上来。
一时之间，双方就在各条暗道里搏杀起来。篱落手中的匕首一扫，面前的无人应声倒地，回身冲梁郁道：“你在这里，我去找那个伪君子！”梁郁横刀胸前，关切地道：“你等一下，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他不是我的对手！”篱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光影在暗道里四处游走，寻找上官涤尘的身影。
蛊仙门总坛里一片混乱，各条暗道里全部陷入了乱战，很显然桑吉率领的侏儒兵已经攻了进来，到处都是嗜血的搏杀，俨然来到了一座人间的修罗屠场一般。篱落穿过一道暗门，显出真身推开一间房门，只见一位侍女正在搀扶一位病弱的女子，是菊韵！
“副门主，赶紧跟我走吧！乱兵已经闯进了总坛，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那侍女正要往前走，一抬眼看到一人挡在门口，喝道：“你是何人？”菊韵显然已经认出了对方，方要发声。那侍女急道：“副门主，待属下先斩杀了她！”抽出佩剑攻了上来。
只见剑光闪烁，对方身形一闪已站到面前，一剑刺了过来。篱落的眼睛眨了下，一道潜力激射而出，直接将对方打飞，钉在迎面的墙上，立时咽了气。
“不要！”菊韵口中的两个字方才喊出，三两步走到那侍女面前，低声呜咽起来。篱落近逼两步，逼问道：“告诉我，那个伪君子在哪里？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命！”菊韵一咬牙，拾起那侍女丢下的长剑舞个剑花，凌厉地攻了上来。
篱落岿然不动，不论对方从何处攻来，她总是能料敌先机，手中的惊神匕轻轻一格，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十几个回合下来，菊韵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虚脱。篱落有些不耐烦，一道金光射了出去，正中对方的心口部位。菊韵只觉浑身如遭电击，立时麻木。
“不知死活的蠢货！”菊韵瞪着她，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眼看身子就要倒下，忽见一道光影闪过，是上官涤尘。只见他手持宝剑，身上沾满了血迹，显然是刚从恶战之中抽身过来。他一弯腰挽住了菊韵，唤道：“菊韵！菊韵！”
菊韵凄然一笑，面露幸福的神色：“公子！你回来了，菊韵好想你。”上官涤尘忙道：“你别说话，我替你疗伤。”菊韵吃力道：“没用了，我的心脉已断。公子，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菊韵要先走了。”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菊韵！菊韵！”上官涤尘悲痛地放声大吼，情难自已。篱落冷眼旁观，趁机道：“上官大人，当着自己夫人的面儿抱着别的女子，这样不好吧。虽然我不是你的正妻，好歹也是你的如夫人。你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嘛。”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阴阳怪气，极尽挖苦之能事。上官涤尘早已怒不可遏，轻轻将菊韵的尸体放了下去，一手拄着血淋淋的宝剑立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对方：“篱落，没有想到你几时变得这般辣手狠心了！你们在府中也算认识，她哪里惹到你了，何必要下这样的毒手呢？”
篱落瞥了眼菊韵的尸体，冷声道：“是的，她从来没有招惹过我。自从我初入上官府做‘试婚丫鬟’时，她都是对我恭恭敬敬的。可是她是你上官涤尘的人，所以该死！凡事跟你沾边的人，统统该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房间外面的厮杀仍在继续，不时传来兵戈声和哀嚎声。上官涤尘凝视着对方，问道：“至今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暗中背叛我。”
篱落眼前适时地浮现出宫叠叠的音容笑貌，回道：“因为你夺去了我毕生不可多得的一点温暖，所以我要杀你和覆灭整个上官家族。长公主殿下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清楚。若不是亲眼瞧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花房里行苟且之事，她怎么可能含恨吞金而亡？”
上官涤尘浑身一颤，面露回忆的神色，像是又回忆起了那个销魂的夜晚。他与萧沉鱼当着百花的面，两个鲜活滚烫的身子像两条蛇缠绕在一起。
篱落续道：“在我的记忆里，长公主殿下从来没去过那间花房。可是那晚，不知为何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是你！是你这个寡廉鲜耻的伪君子害死了长公主殿下，害死了我的宫姐姐！
篱落的眼睛里杀气腾腾，发出噬人的凶光：“在这个潜力世界里，你杀谁我或许都能原谅。可是你却偏偏杀了她，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她复仇！”
不料上官涤尘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张狂道：“篱落啊篱落，我发现你真是可笑之极！什么长公主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罢啦，若不是为了壮大上官家族的势力，你以为我会瞧得上她？她能够成为我上官涤尘的妻子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至于她选择吞金而亡那是她自找的。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连这一点度量都没有还怎么做我上官家的少夫人？”
篱落死死地瞪着对方，握住惊神匕的右手微微发颤。上官涤尘又道：“女人在我眼里就如衣服一般，除去这一件，还有那一件。反正大把的女子想做我上官涤尘的衣服。谁让我是潜力世界里的‘翩翩公子’呢！”俊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遇上你，是我们有眼无珠，遇人不淑。可是你不该编织那么大的一个谎言来欺骗她。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对你情根深种，而且还给你生下了誉儿。难道你对她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么？”
上官涤尘嗤笑了一声，言道：“生个孩子算什么？只要我想要，随时可以找人生个十个八个的。我喜欢的女子是沉鱼那样的，有野心，有欲望，姿色绝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篱落望着对方的面孔，只觉得内心里阵阵恶心，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去大牢里跟她相会。”右手中的惊神匕亮了出来。
只见金光闪烁，晃人眼目，漫天的匕影铺天盖地地席卷过去。斗室之内，光芒大盛。上官涤尘面露诡异的笑容，双手握紧宝剑，无穷的潜力激发而出。两股潜力交织在一处，嗤啦啦地炸裂开来。一时之间，山摇地动，房间内的摆设支离破碎，毁于一旦。
“如夫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为夫正要讨教。”篱落一个翻身攻了上去，惊神匕直刺对方的面门。上官涤尘手握宝剑一格，二人四目相对，腾腾的杀气四溢而出。上官涤尘荡开身子，袖中喷出大团的黑雾，立时弥漫了整间屋宇。
篱落双目如炬，一时难以察觉对方的身影，扬言道：“上官涤尘，蛊仙门已经覆灭，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是男人就不要开溜！”
黑雾越来越浓，化不开似的。篱落直接化作一道光影四下穿梭，依旧无法发现对方的真身。猛然间，只见几道绿色的光线射了出来，像是灵蛇一般向自己游走过来。篱落慌忙闪避，那几道绿线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篱落大惊，显出真身，两道潜力射了出去斩断绿线。
不料那绿线居然依旧活着，丝丝缕缕地向自己游走过来。篱落立时催发护体光罩，潜力聚合而成的光罩罩住全身。一眨眼的工夫，那几道绿线已然爬到了光罩上，四处移动，像是在寻找突破口一般。
篱落方才看清，像是一条条蚯蚓状的蛊虫，看上去令人作呕。篱落直接施展羽化而去，却发现始终陷落在黑雾里，根本飞不出去，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如夫人，你是逃不出这片黑雾的。我友情提醒你，不要小瞧了这些蛊虫，一旦它们进入你的体内就会直接攻击潜灵。”
潜灵是潜力师体内潜力的本源所在，一旦受损，潜力就会大打折扣。而潜力师一旦失去了潜力，就会变得与凡人无异。篱落又是几道潜力劈了出去，将那些绿线虫斩断几截，可是对方依然活着，向自己凌空攀爬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篱落索性不再进攻，让护体光罩护住全身，坦然地凌空盘腿坐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工夫，光罩上已经爬满绿线虫，而且越积越多，可是却无法突破光罩的防护。
篱落瞑目片刻，双眼猛然睁开，眉心处的神迹骤然点亮，射出一道赤焰打到了光罩上。只听“噗”的一声，赤色的火苗子迅速蔓延开来，那些绿线虫随即被火苗子吞噬了。只听“嘭嘭”的爆炸声传来，绿线虫开始锐减。接着，浓稠的黑雾里传来一声哀嚎，黑雾迅速浓缩化成了一股向外面窜去。
四周的景象又显现出来，原先的房间早已破败不堪。篱落立时了然，上官涤尘很可能就隐藏在那股黑烟里。只见那股黑烟已经窜出几丈远，忽然被一道黄色的光影阻挡。待黑雾消散，上官涤尘显出真身凌空摔落下来。那股黄色的光影也随之消散，梁郁手握短刀立在他面前，死死地瞪视着对方。
“是你！背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梁郁本想揭开面具跟对方对质，又想着篱落在场，万一上官涤尘吐露自己被阉割的事情，那就不合适了。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永远不想让她知道。梁郁只是道：“是我。”
上官涤尘斜躺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黑血，显然是受了重伤。梁郁走到篱落身旁，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确定对方安全无虞后方才放心：“他身在蛊仙门，修炼了一身妖术，看样子自己也遭到了报应。”随即蹲下来望着上官涤尘，道：“上官门主，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辛辛苦苦组建的蛊仙门已经覆灭，所有门人皆已伏诛，现在就剩你这个光杆门主了。”上官涤尘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紧紧咬住牙关，露出不甘失败的表情。
篱落问道：“侏儒兵和我们的人伤亡情况如何？”梁郁答道：“侏儒兵伤亡了一小半，我带来的人也伤了三层左右。现在两拨人正在扫尾。”
篱落扫了眼瘫坐在地的上官涤尘，遂道：“待会你联络一下桑吉，让他草拟一份奏折出来，争取明日早朝呈上御案，揭露上官氏和万归藏今晚的谋反之举。我们要柄雷霆之势而下，一举摧毁上官氏！别忘了，上官老贼还在逍遥法外呢！”
“好！我即刻办理。”梁郁瞥了眼上官涤尘，“此人如何处置？”篱落即道：“我要将他暂时打入九幽绝狱。他的老情人还在那里心心念念等着跟他相会呢。”
篱落难得空闲下来，坐在石桌旁的石鼓上，目光随着眼前的小家伙不停游走，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小家伙看到篱落后，一股脑儿跑到她怀里撒起娇来。篱落爱怜地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劝道：“誉儿快停下来歇歇，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
一抬眼，见一名侍女走了过来。篱落道：“何事？”那侍女福了一下身子，道：“禀姑娘：路大人到了。”篱落示意赶紧让对方进来，不多时只见路阮着了一身灰色的衣裳，手拎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篱落放开上官誉，起身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有事？”路阮点了下头。篱落引着对方来到心湖边，瞄了眼她手中的食盒，言道：“看样子你是准备去大狱里探望你的大姑姐了？”路阮望着平静的湖面，没有隐瞒：“萧迟曾多次向我开口，让我跟你求求情放萧沉鱼一条生路。可是我知道她罪大恶极，你是不会放过她的。君上和整个宫氏家族也饶不了她。”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在等着你开口呢。”篱落望了对方一眼，“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明说吧。她肯定是免不了一死的。既然你开口了，我可以保证不折磨她，让她这位‘第一美人’体面地死去。”
“多谢！我想去牢房里看看她。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篱落摘下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打趣道：“以你的修为，两界之内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吗？”路阮笑了下，道：“我哪有那么厉害。”接过腰牌道了谢，身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光影冲向了天际。
一盏茶的工夫，人已经到了九幽绝狱门口。路阮冲老子亮出腰牌，立时有一名牢子亲自引路将她带到了萧沉鱼的牢房前。几日不见，昔日的“第一美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秀发凌乱，黑眼圈很重，显然是睡眠不好。对方坐在地铺上，微微昂着头发呆。
直到路阮站到牢门外，萧沉鱼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道：“路大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怎么？这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有五味阁的清蒸鲈鱼吗？我就想吃那一口。”
路阮冲牢子道：“将牢门打开。”那牢子作难道：“禀路大人：除了山鬼统领之外，我等都打不开。”路阮摆了下手，那牢子躬身退了下去。
石壁上的机关眼射出血红的光芒，像上古巨兽的眼睛。路阮两手骤然捏诀，身子化作一道绚丽的白芒从门缝处钻了进去，牢房里的禁忌机关立时启动，大团的红光如陨石一般砸落下来。路阮原地转了一下，周身立时被一个圆形的光罩罩住，大团的红光砸上去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伤不了对方分毫。
萧沉鱼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忽见路阮周身两道白芒射了出去，堪堪击中了两个机关眼，牢房里的机关立时偃旗息鼓。路阮周身的光罩也立时消弭不见了。萧沉鱼忽而道：“我弟弟呢？还在你府中？”
“大约半个月前，我让他回鹅城去了。你放心，沿途都有潜力师护卫，而且我还安排了潜灵随时随地跟着他。潜灵与我的灵识想通，只要他有危险，我随时会施展瞬间羽化去到他身边。他现在已经安全回到鹅城。”说这些话的时候，路阮一边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取出几样小菜放在木桌上，正当中间放着一个鱼碟，里面盛着一条清蒸鲈鱼。
“你要是愿意就过来吃点吧。蒸鱼是五味阁的，其余的都是我府里的厨子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萧沉鱼撑着双手站起来，两步来到桌边，一眼看到了当中间的清蒸鲈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鲜香味。
路阮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没敢去看对方的脸。此时此刻，真有一种给囚犯送端头饭的感觉。而且这个囚犯还是自己至爱之人的亲姐姐，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萧沉鱼坐到木桌前，用筷子在鱼尾部位挑了一小块白嫩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滋味，幽幽道：“美食还是五味阁的，可惜味道已经改变，再也吃不出往日的那个味儿了啊。”随即放下筷子。路阮也坐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路大小姐，你此番过来想必还是要问‘翻身局’一事吧？你可真够执着的，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路阮冷静地道：“父亲遗命，一刻也未敢忘记。我就是要查出真相，还路家一个公道。”
好半晌，萧沉鱼才开了口：“不错！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翻身局上我暗中使用了潜力。”路阮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身为当事人之一亲口承认，“翻身局”一事至此总算水落石出。自己也终于完成了父亲的遗命了。
萧沉鱼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出身在豪门，却是丫鬟的命，甚至活得还不如府里的丫鬟，受尽了旁人的嫌弃和冷眼。你知道么？我母亲患有咳疾，每次为了给她熬药我都要求爹爹告奶奶才能将所需的药材凑齐。直到十岁那年我意外成为了一名潜力师，体内拥有了无所不能的潜力。可是没多久我才发现，在森严的法律规条的管理下，一名潜力师身在显力世界什么也做不了。我悲惨的命运没有得到丝毫改变。”路阮望着对方，静静地听着对方叙述，不发一言。
“直到萧、路两家准备对赌翻身局的事在府内传扬开来，我在心里下了决定。我要帮助自己的父亲赢得赌局，从而成为真正的萧家二小姐。我要府里的所有人都尊重我，谁也不能再轻视我。所以我出手了！潜力世界的法规律条已经被我抛在了脑后。我只想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我跟母亲的命运。可是我没想到一场赌局会给路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可是，我不后悔当初那样做。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我依然会那么做！”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口中蹦出来的。
路阮只是望着对方，没有发声，内心里居然对她也狠不起来。尽管是对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可是就是狠不起来。萧沉鱼又道：“路大小姐，我知道在你心里很瞧不上我。我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为了爬到更高的位置，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名节都可以不要。”
路阮接话道：“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想查清真相而已，没有想过要与你为敌。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萧迟的亲姐姐。他跟我在一块儿也会经常提起你。”
提到萧迟，对方脸上难得地浮出了一丝温暖。萧沉鱼道：“现在我才觉得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那个小魔王，也只有你才能收服得了。以前我极力反对你们，一是因为萧家，二是因为翻身局。不过现在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结为连理。你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我弟弟向你求婚了吗？”路阮如实道：“他提过了。我想等眼下的这场风波平定后，回一趟鹅城了却翻身局之事，然后我们就在鹅城成婚。”
“可惜，我是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萧沉鱼显得颇为遗憾。路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选择了缄默。萧沉鱼转移了话题：“外面的情形如何了？”路阮道：“上官涤尘的蛊仙门准备联合树城的侏儒兵突袭内宫，一举劫掠君上和娘娘。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血腥的反杀，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萧沉鱼听了并不惊讶，缓缓道：“再折腾也没用了，上官家族的败亡是迟早的事。就连上官涤尘朝夕相伴的如夫人都成了死敌，更不用说旁人了。这位如夫人不是一般的厉害，能忍，够狠，心思又缜密异常。将来若是她成了乱臣贼子，恐怕两界之内无人是她的敌手。”
路阮听了十分惊讶，不料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双子星篱落怎么可能成为乱臣贼子呢？
萧沉鱼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好了不说闲话了。他们准备怎么杀我？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牢房内的灯光昏暗，木桌上的几样小菜已经凉透，像过夜的残羹冷炙一般，让人产生不了任何食欲。路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来之前我去见了佐阁领。她答应不会折磨你，会让你体面地……离开。”最后两个字她本来想说“死去”，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遂改成了“离开”。
“想必是碍于你的情面吧，否则她不会让我死得这般轻松的。”萧沉鱼注视着对方，恳求道，“路阮，答应我一件事。等我死了之后，将我的灵柩运回鹅城的萧家祖坟埋了，除了萧迟之外不要惊动任何人。在潜力世界里，我举目无亲。我不想死了之后葬在这里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路阮听了，忧伤袭上了心头，点头道：“我答应你。”萧沉鱼脸上浮出一丝感激的笑意，语气轻松了起来：“你看！我俩之间居然可以这般平心静气地说说话儿，实在很难得啊！若是以前，说不到三句就要针锋相对的。”
路阮附和道：“是呀。确实很难得。”萧沉鱼又道：“我的事切记千万要瞒着我的家人，尤其是我母亲。她的身子一直不好，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萧家祖坟里若是凭空多出一座坟茔会引人怀疑，记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就行。只要埋在祖坟里，我就不会孤单了。”
一瞬间，路阮想打破牢笼将对方营救出去。可是她还是控制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萧沉鱼故作轻松的样子，道：“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谢谢你来看我。以后不要来了，就算你再来我也不会见你。”说罢起身重新坐回到地铺上，身子侧向墙壁，脸也跟着扭了过去。
路阮缓缓起了身，望着对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只见她望向迎面的石壁，双目射出两道白光正中两处机关眼。禁忌机关重新启动的同时，她的身子也化作一道白芒倏忽钻出了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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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如塘底的污泥一般黢黑，不见一丝光亮。偌大的上官府像一头巨兽，静静地蛰伏在夜色里，岿然不动。梁郁领着三千精兵埋伏在沿街的几条巷子里，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一道无形的光影从天而降，篱落一袭束身黑衣显出本相，右手别着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衬托得整个人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风姿。
梁郁一眼瞧见对方秀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纸花，又是一身黑衣打扮，看上去像是一身孝服，心下不由好奇。篱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一字一字道：“今晚我要生擒上官涤尘那个伪君子，坚决不能让他跑掉了。你们这边几时动手？”
梁郁望了眼黢黑的夜空，道：“我与桑吉约定，以两记烟火为号。只要看到两记烟火升空，就开始行动。”篱落将惊神匕竖立在眼前，专注地盯着匕首道：“斩杀蛊仙门就在今夜！除了它，也算是给江湖上除去一大祸患！”
忽然，一记绚丽的烟火升空，照亮了黢黑的夜空，紧接着又是一记！梁郁抽出随身佩刀向前一指，身后的精兵黑压压地向上官府角门掩杀过去。篱落、梁郁二人领头，一记雄浑的潜力射了出去，角门轰然炸开，大批的精兵闯了进去。
闯入府邸里，守卫的兵甲聚了过来，两方在黑夜里近身厮杀。并没有亢奋的杀戮声、痛苦的惨叫声，偶尔可以听到兵戈相击声。二人率领的京滨势如破竹一般，不多时早已来到假山面前。
梁郁上前，伸手启动了机关，石门随即缓缓开启。篱落、梁郁二人手持兵刃走在前面，一路上触发了各种机关，可是却伤不到二人分毫。大批的精兵尾随着闯了进来。蛊仙门里的门人早已惊觉，纷纷冲了上来。
一时之间，双方就在各条暗道里搏杀起来。篱落手中的匕首一扫，面前的无人应声倒地，回身冲梁郁道：“你在这里，我去找那个伪君子！”梁郁横刀胸前，关切地道：“你等一下，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他不是我的对手！”篱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光影在暗道里四处游走，寻找上官涤尘的身影。
蛊仙门总坛里一片混乱，各条暗道里全部陷入了乱战，很显然桑吉率领的侏儒兵已经攻了进来，到处都是嗜血的搏杀，俨然来到了一座人间的修罗屠场一般。篱落穿过一道暗门，显出真身推开一间房门，只见一位侍女正在搀扶一位病弱的女子，是菊韵！
“副门主，赶紧跟我走吧！乱兵已经闯进了总坛，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那侍女正要往前走，一抬眼看到一人挡在门口，喝道：“你是何人？”菊韵显然已经认出了对方，方要发声。那侍女急道：“副门主，待属下先斩杀了她！”抽出佩剑攻了上来。
只见剑光闪烁，对方身形一闪已站到面前，一剑刺了过来。篱落的眼睛眨了下，一道潜力激射而出，直接将对方打飞，钉在迎面的墙上，立时咽了气。
“不要！”菊韵口中的两个字方才喊出，三两步走到那侍女面前，低声呜咽起来。篱落近逼两步，逼问道：“告诉我，那个伪君子在哪里？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命！”菊韵一咬牙，拾起那侍女丢下的长剑舞个剑花，凌厉地攻了上来。
篱落岿然不动，不论对方从何处攻来，她总是能料敌先机，手中的惊神匕轻轻一格，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十几个回合下来，菊韵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虚脱。篱落有些不耐烦，一道金光射了出去，正中对方的心口部位。菊韵只觉浑身如遭电击，立时麻木。
“不知死活的蠢货！”菊韵瞪着她，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眼看身子就要倒下，忽见一道光影闪过，是上官涤尘。只见他手持宝剑，身上沾满了血迹，显然是刚从恶战之中抽身过来。他一弯腰挽住了菊韵，唤道：“菊韵！菊韵！”
菊韵凄然一笑，面露幸福的神色：“公子！你回来了，菊韵好想你。”上官涤尘忙道：“你别说话，我替你疗伤。”菊韵吃力道：“没用了，我的心脉已断。公子，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菊韵要先走了。”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菊韵！菊韵！”上官涤尘悲痛地放声大吼，情难自已。篱落冷眼旁观，趁机道：“上官大人，当着自己夫人的面儿抱着别的女子，这样不好吧。虽然我不是你的正妻，好歹也是你的如夫人。你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嘛。”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阴阳怪气，极尽挖苦之能事。上官涤尘早已怒不可遏，轻轻将菊韵的尸体放了下去，一手拄着血淋淋的宝剑立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对方：“篱落，没有想到你几时变得这般辣手狠心了！你们在府中也算认识，她哪里惹到你了，何必要下这样的毒手呢？”
篱落瞥了眼菊韵的尸体，冷声道：“是的，她从来没有招惹过我。自从我初入上官府做‘试婚丫鬟’时，她都是对我恭恭敬敬的。可是她是你上官涤尘的人，所以该死！凡事跟你沾边的人，统统该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房间外面的厮杀仍在继续，不时传来兵戈声和哀嚎声。上官涤尘凝视着对方，问道：“至今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暗中背叛我。”
篱落眼前适时地浮现出宫叠叠的音容笑貌，回道：“因为你夺去了我毕生不可多得的一点温暖，所以我要杀你和覆灭整个上官家族。长公主殿下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清楚。若不是亲眼瞧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花房里行苟且之事，她怎么可能含恨吞金而亡？”
上官涤尘浑身一颤，面露回忆的神色，像是又回忆起了那个销魂的夜晚。他与萧沉鱼当着百花的面，两个鲜活滚烫的身子像两条蛇缠绕在一起。
篱落续道：“在我的记忆里，长公主殿下从来没去过那间花房。可是那晚，不知为何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是你！是你这个寡廉鲜耻的伪君子害死了长公主殿下，害死了我的宫姐姐！
篱落的眼睛里杀气腾腾，发出噬人的凶光：“在这个潜力世界里，你杀谁我或许都能原谅。可是你却偏偏杀了她，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她复仇！”
不料上官涤尘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张狂道：“篱落啊篱落，我发现你真是可笑之极！什么长公主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罢啦，若不是为了壮大上官家族的势力，你以为我会瞧得上她？她能够成为我上官涤尘的妻子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至于她选择吞金而亡那是她自找的。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连这一点度量都没有还怎么做我上官家的少夫人？”
篱落死死地瞪着对方，握住惊神匕的右手微微发颤。上官涤尘又道：“女人在我眼里就如衣服一般，除去这一件，还有那一件。反正大把的女子想做我上官涤尘的衣服。谁让我是潜力世界里的‘翩翩公子’呢！”俊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遇上你，是我们有眼无珠，遇人不淑。可是你不该编织那么大的一个谎言来欺骗她。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对你情根深种，而且还给你生下了誉儿。难道你对她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么？”
上官涤尘嗤笑了一声，言道：“生个孩子算什么？只要我想要，随时可以找人生个十个八个的。我喜欢的女子是沉鱼那样的，有野心，有欲望，姿色绝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篱落望着对方的面孔，只觉得内心里阵阵恶心，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去大牢里跟她相会。”右手中的惊神匕亮了出来。
只见金光闪烁，晃人眼目，漫天的匕影铺天盖地地席卷过去。斗室之内，光芒大盛。上官涤尘面露诡异的笑容，双手握紧宝剑，无穷的潜力激发而出。两股潜力交织在一处，嗤啦啦地炸裂开来。一时之间，山摇地动，房间内的摆设支离破碎，毁于一旦。
“如夫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为夫正要讨教。”篱落一个翻身攻了上去，惊神匕直刺对方的面门。上官涤尘手握宝剑一格，二人四目相对，腾腾的杀气四溢而出。上官涤尘荡开身子，袖中喷出大团的黑雾，立时弥漫了整间屋宇。
篱落双目如炬，一时难以察觉对方的身影，扬言道：“上官涤尘，蛊仙门已经覆灭，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是男人就不要开溜！”
黑雾越来越浓，化不开似的。篱落直接化作一道光影四下穿梭，依旧无法发现对方的真身。猛然间，只见几道绿色的光线射了出来，像是灵蛇一般向自己游走过来。篱落慌忙闪避，那几道绿线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篱落大惊，显出真身，两道潜力射了出去斩断绿线。
不料那绿线居然依旧活着，丝丝缕缕地向自己游走过来。篱落立时催发护体光罩，潜力聚合而成的光罩罩住全身。一眨眼的工夫，那几道绿线已然爬到了光罩上，四处移动，像是在寻找突破口一般。
篱落方才看清，像是一条条蚯蚓状的蛊虫，看上去令人作呕。篱落直接施展羽化而去，却发现始终陷落在黑雾里，根本飞不出去，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如夫人，你是逃不出这片黑雾的。我友情提醒你，不要小瞧了这些蛊虫，一旦它们进入你的体内就会直接攻击潜灵。”
潜灵是潜力师体内潜力的本源所在，一旦受损，潜力就会大打折扣。而潜力师一旦失去了潜力，就会变得与凡人无异。篱落又是几道潜力劈了出去，将那些绿线虫斩断几截，可是对方依然活着，向自己凌空攀爬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篱落索性不再进攻，让护体光罩护住全身，坦然地凌空盘腿坐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工夫，光罩上已经爬满绿线虫，而且越积越多，可是却无法突破光罩的防护。
篱落瞑目片刻，双眼猛然睁开，眉心处的神迹骤然点亮，射出一道赤焰打到了光罩上。只听“噗”的一声，赤色的火苗子迅速蔓延开来，那些绿线虫随即被火苗子吞噬了。只听“嘭嘭”的爆炸声传来，绿线虫开始锐减。接着，浓稠的黑雾里传来一声哀嚎，黑雾迅速浓缩化成了一股向外面窜去。
四周的景象又显现出来，原先的房间早已破败不堪。篱落立时了然，上官涤尘很可能就隐藏在那股黑烟里。只见那股黑烟已经窜出几丈远，忽然被一道黄色的光影阻挡。待黑雾消散，上官涤尘显出真身凌空摔落下来。那股黄色的光影也随之消散，梁郁手握短刀立在他面前，死死地瞪视着对方。
“是你！背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梁郁本想揭开面具跟对方对质，又想着篱落在场，万一上官涤尘吐露自己被阉割的事情，那就不合适了。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永远不想让她知道。梁郁只是道：“是我。”
上官涤尘斜躺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黑血，显然是受了重伤。梁郁走到篱落身旁，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确定对方安全无虞后方才放心：“他身在蛊仙门，修炼了一身妖术，看样子自己也遭到了报应。”随即蹲下来望着上官涤尘，道：“上官门主，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辛辛苦苦组建的蛊仙门已经覆灭，所有门人皆已伏诛，现在就剩你这个光杆门主了。”上官涤尘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紧紧咬住牙关，露出不甘失败的表情。
篱落问道：“侏儒兵和我们的人伤亡情况如何？”梁郁答道：“侏儒兵伤亡了一小半，我带来的人也伤了三层左右。现在两拨人正在扫尾。”
篱落扫了眼瘫坐在地的上官涤尘，遂道：“待会你联络一下桑吉，让他草拟一份奏折出来，争取明日早朝呈上御案，揭露上官氏和万归藏今晚的谋反之举。我们要柄雷霆之势而下，一举摧毁上官氏！别忘了，上官老贼还在逍遥法外呢！”
“好！我即刻办理。”梁郁瞥了眼上官涤尘，“此人如何处置？”篱落即道：“我要将他暂时打入九幽绝狱。他的老情人还在那里心心念念等着跟他相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