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如断了线一般下个没完没了。再裹挟着秋风而来，越发显得有几分凉意。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偶尔三两个也是行色匆匆。
路阮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子目光随意地望着外面，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惆怅。不知鹅城现在有没有下雨，他在做些什么。萧迟与路静紫二人离开已经足月，好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着实有些想念。
马车到达府门口，早已侍女撑着一把雨伞接到马车旁，路阮下了马车回到自己的寝室里。侍女请示道：“姑娘，要不要现在预备晚膳？”路阮道：“等一会吧，我还不饿。”那侍女退了出去。
路阮除去官衣，换了身常服，一个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自二人离开后，自己都是一个人用膳，面对美味珍馐也丝毫提不起胃口了。正自出神，一团白光倏忽之间钻了出来，潜灵化作了小女孩的模样，坐在衣柜脚上，两只小腿自由散漫地晃悠着。
“母体大人，害了相思病了？连晚膳都不用。”路阮故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恫吓道：“以后规规矩矩跟我说话，否则我不会轻饶你。”潜灵丝毫不惧，挑衅道：“我是你体内潜力的本源。我若是受了伤，你的潜力就会削弱，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虽然你是潜力广大的潜力师，但是你根本拿我没辙。”话毕还“嘿嘿”了两声。
路阮被她说中了弱点，强硬道：“我可以选择自我终结，到时候你也要跟着一块玩完。”潜灵问道：“我不信！你舍得那位心心念念的萧公子吗？你若是自尽了，不怕他改娶其他女子么？”
路阮白了她一眼，鄙夷道：“小小年纪，也不知怎么学会这些伶牙俐齿的。”潜灵得意道：“谁让我们是潜力世界里灵识的存在呢！只能说天赋异禀了。”白光一闪，人已经坐到了圆桌旁。路阮方欲奚落，对方抢先道：“好了，我是来当信使的。你的心上人让你马上赶到鹅城去见他一面，地点在南华街的悦香楼，说是要跟你一起共进晚膳，顺道有要紧的事商谈。”
路阮听了，立时心花怒放起来，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潜灵趁机挖苦道：“爱情的力量大啊！一听他要见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估计也有食欲了。”
“少废话！他有没有说什么事？”潜灵摇了摇头：“我看没什么正事，就是吃了三碗红豆饭——满肚子相思。你的心上人想你了。到底都是些凡尘俗子，情情爱爱的。”话毕化作一团白光，倏忽消失不见。路阮也不生气，站在铜镜前面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确定仪容没问题后方才出了房门。
刚走出两步，人已经施展瞬间羽化飞了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来到鹅城的南华街。还好这边天气很好，干爽爽的，长街上街灯已经点亮了，正是夜市开始的时候，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路阮问了人才知道悦香楼的位置，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入店后，早有一名小二引着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并没有人。路阮向前一步，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身后传来萧迟的声音：“别动！打劫！”
“劫财还是劫色？”路阮神态自若，十分镇定。萧迟松开手，闪到她面前，有些失望地道：“哪有你这样的？遇到劫匪了一点也不害怕。身为一名弱女子，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起码也配合一下我嘛！”
路阮直接坐了下来，言道：“我已经很配合了。你没见我往前走了一步，还故意将身子侧向左手边，不就是为了让你方便从身后捂眼睛吗？”萧迟顿感失落，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唤了声“小二上菜”，候在外面的小二应了一声。
雅间布置得十分雅致，高几上摆着几瓶插花，墙上贴着美人图。圆桌中央放着一架烛台，红烛摇曳，柔和的光芒氤氲了整个房间。萧迟起身端起茶壶斟满一杯送了过来，神色已不像方才那么轻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路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你二姐姐的事？”萧迟两手握着茶杯，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对方，语气有些凝重：“当然！可是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对于二人来说，难得见一面，应该说一些轻松欢乐的话题。可是萧沉鱼的事始终绕不开，因为都一直放在二人的心上。路阮想起了萧沉鱼最后说的几句“遗言”，再三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了。
“前几日，我去牢房见了萧二小姐，说了会儿话，很多事情都说开了，她好像一切都释然了，对生死也早已看淡，还交代了身后之事。”“哗啦”一声，打断了她的讲述，是萧迟手中的茶杯失手掉了下来，摔在桌面上，茶水顿时溢了出来。只见他双眼发直，身子在微微颤抖。
二人是相对而坐，路阮起身搬到他身旁坐了，掏出手帕擦拭他手上的茶水，像个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插手一般，动作舒缓而自然。萧迟愣了一下，一把紧紧握住她的手，急慌慌道：“阮姐姐！我二姐姐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望着对方殷切的眼神，路阮心中的某个地方柔软了，可是现实不允许她菩萨心肠，遂道：“没有。篱落答应我会让他体面地死去，不受折磨。萧二小姐希望将她的尸骨带回鹅城，不要告诉家里人，偷偷葬入萧家祖坟。要选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以免引人注目。因为她说身在潜力世界，举目无亲太过孤单。她是萧家的人，所以还是葬入祖坟会热闹一些。”
对方的话语一字一字全部落入萧迟的耳中，他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两眼发直，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只是身子抖动得厉害。路阮清楚对方的心里肯定悲伤痛苦极了，劝慰道：“萧迟，你若是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别这么憋在心里。”
萧迟咬紧牙关，死死瞪着面前的烛火，不发一言。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各色菜肴被小二依次端了上来，最后上的是美酒。萧迟一把抢过酒壶直接对嘴猛灌了起来。由于喝得太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路阮赶紧让他弯腰，拍着他的后背。
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萧迟才缓过气来。路阮再去看对方的脸颊时，早已泪流满面，如纵横交错的河流一般，眼睛里布满了深深的哀伤。
“怎么会这样呢？去那里也才两三年的时间，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正值青春年华，怎么说没就要没了呢？”路阮没有作声，只是用手帕拭去对方脸上的泪痕。心爱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泪人儿，路阮的心里也感同身受，难过极了。自己虽然身居高位、潜力广大，却无法改变现实。
萧迟拉着她的手，有些固执地问道：“阮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路阮道：“我也不知道。世事就是这般变幻莫测，让人难以预料。就像我一样，原本在大宅子里做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忽然有一天家破人亡了，又接着父亲罹难，然后是进入潜力世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回首看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这一切确实都发生了。”
沉默了片刻，萧迟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清炒笋尖放入口中，然后道：“阮姐姐，我这次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头一件是朝廷在招能工巧匠进入军械局效力，我准备前往军中历练。你也知道的，我原本就喜欢捣鼓木器制造，这次刚好是一个机会。全天下的木匠师们汇聚一堂，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我支持你！既然你喜欢，那就放手去做。潜力世界的叛乱尚未平定，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我也无法抽身陪你。”
萧迟“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口：“第二件是关于路家在蛇王岭遭遇山贼一案的真相。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背后的主使之人是谁了，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路阮坐着纹丝不动，目光犀利，流露出追忆的表情。蛇王岭、凶悍的山贼、仓皇四散的路家族人、惊慌失措的父亲路鼎轩、沾着鲜血的鬼头刀……那些回忆画面中的关键人物和景象一幕幕涌入眼前，那那么逼真、那么生动！
“主使之人是谁？”对方的话语显得格外生硬，听上去有些机械。萧迟望着对方，带着一丝恳求的口吻：“在我说出来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留对方一条活命。我知道她害死了那么多人，罪不容诛。可是我还是要替她求情。”
“究竟是谁？”路阮声色俱厉，完全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了，目光里杀机毕露。萧迟道：“是我大姐姐萧落雁。这是我跟太守衙门的联合调查结果，基本可以确定是她。萧落雁是一个做买卖的好手，她的钱庄生意已经遍布鹅城。见我无心接管萧家的庞大家业后，她开始觊觎萧家的产业。所以在翻身局胜负已分后，她选择了对路家下毒手，其目的应该是为了以绝后患吧。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
路阮质疑道：“说她是主使之人疑点是什么？方才听你说了那么多，好像都是你的推测，并无实证。”萧迟解释道：“疑点有两处，一是据蛇王岭的山匪交代，跟他们接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第二点是山匪们事先已经得到了足足五十万两银子的订金。在萧氏家族里，除了我父亲以外，只有萧落雁有这个财力。旁的萧氏族人就算有这个财力，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因为除去路氏一族对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萧家的产业就算我不继承，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果然是两处颇有说服力的疑点，但是还不能算是铁证。看来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跟嫌疑人萧落雁当面对质了。蛇王岭一案已经发生了这么久，真相该浮出水面了。路阮在心里决定，索性不如去见对方一面，查个水落石出。
“我现在要去见萧落雁。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萧迟一惊，方要说话。路阮补充道：“你放心，就算她是真凶，我暂时也不会杀她。”身子化作一团无形的光影飞了起来。
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来到洛府内。四处游走了一番，来到一处房舍外面。只见一名侍女端着一盘剥好的橘子走了过来，门口的一名侍女催促道：“还不赶紧送进去。少夫人正等着吃呢。”
化作光影的路阮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室内雾气蒸腾，看来是一处沐浴的地方。中央位置是一个椭圆形的白玉浴池，里面倒满了乳白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洛府少夫人萧落雁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池里，身旁有两名侍女正在服侍。那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放下果盘道：“少夫人，您要吃的橘子，已经用蜜糖水腌制了。”
身旁的一名侍女用筷子夹了一片橘瓣放入对方口中，萧落雁刚尝了一下直接吐到了一旁，厉声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这是栗县的橘子吗？居然胆敢糊弄我！”早有两名侍女进来将方才那名侍女拉了出去。
萧落雁面有怒色，一旁的侍女劝道：“少夫人息怒，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别影响了沐浴牛奶浴的大好心情。”
萧落雁依旧怒气未消：“吃不着橘子是小事，我是恼她办事不用心，非要挨上二十板子才能长记性。世间的事贵就贵在‘用心’二字。只要用心了，天下就没有烦难之事！”
说完之后，不见有人搭话，背后也没有人替自己揉捏肩部了。萧落雁道：“你俩怎么了？怎么也不说话？”浴室内依旧无人回话，显得静悄悄的。
萧落雁扭过头一看，只见两名侍女弯着腰一动不动，如两个木人，像是被仙家施了“定身术”一般。萧落雁万分惊奇，大叫道：“喂！你俩怎么了？”
忽见眼前一道红色的光影闪动，随后显出一个人来。是路阮。萧落雁哪里见过这种诡异场面，惊得瞠目结舌，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路阮平静地道：“萧大小姐，我有些话要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叫唤，否则恐怕性命难保。”萧落雁吓得赶忙用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了。
“我今晚来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路阮亮出了手中的白骨杖，锋利尖细的杖尖锋芒毕露，闪烁着摄人的白光，“如果事后查出你说谎的话，我绝不会饶你！”几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却透出无比的威严。
萧落雁缩了下脖子，忙道：“好好好！你要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路阮走到她身旁，探下身子问道：“蛇王岭上，路氏族人遭遇那帮山匪，是不是你提前勾结了那帮山匪花重金买通了他们？”
萧落雁温言一个激灵，急忙否认：“路大小姐！你胡说八道！我不过是个不出闺阁的弱女子，怎么会勾结山贼加害你们路家呢？”
“弱女子？我看不是吧？”路阮敏锐的目光盯视着她，“现在鹅城商界谁不知道‘萧大老板’的名号？这些年来你借着洛府和萧家的名头，大搞钱庄生意，手中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我看要不了多久，鹅城首富就要易主了，下一任就是你萧落雁。”萧落雁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底细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了。
路阮续道：“重要的一点是，萧迟顽劣不堪，对萧家的产业完全不感兴趣。所以让你这个萧家嫡女看到了继承的希望。翻身局以后，你为了防止路家翻身，所以才提前做了布置，想一举诛灭路家。”
萧落雁坚持道：“路大小姐，嘴长在你身上，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没做过！”路阮想了想，故意诈道：“那帮山匪的二当家都已经招认了，你还赖得掉吗？你们二人在青楼里会面，不要以为你蒙面别人就认不出你。但是你说话的声音没变，要不要我将那位二当家叫进来跟你当面对质？”
萧落雁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路阮恫吓道：“萧落雁！你肯不肯招认？”萧落雁浑身颤抖，咬紧牙关，依旧不肯开口。路阮道：“那就怪不得我了。”手中的白骨杖伸了过去，锋利的杖尖几乎刺到的脖颈处。萧落雁浑身抖若筛糠，只觉脖颈处一抹彻骨的凉意。像是有一根冰冷的锥子杵在那里，随时要刺破自己的喉咙似的。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一杖刺破你的喉咙，然后将你光溜溜地挂到城门楼上。你若是肯说实话，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萧落雁可怜兮兮地道：“你真的愿意放过我？”路阮道：“那要看你说不说实话。”萧落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急慌慌道：“我说！确实是我勾结那帮山匪的。我也是一时糊涂。看在我弟弟的份上，请你放过我。”
事隔两年有余，路家在蛇王岭遭遇山贼一事终于真相大白，只是真相太过出人意料。路阮简直不敢相信，可是对方已经亲口承认，由不得她不相信。
浴室里依旧雾气蒸腾，萧落雁的脸颊看上去有几分朦胧。获悉真相后，路阮的心里反倒有几分释然，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白骨杖。
对方的这一举动让萧落雁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心里稍稍安定下来。路阮望着对方道：“说吧。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萧落雁没有再隐瞒，打开了话匣子：“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觊觎萧家的产业。因为萧迟根本不是那块料，可是我从小就喜欢赌博和做买卖。因为女儿身的缘故，我只能隐藏自己的志向。直到出阁之后，我才开始准备大干一场。获悉萧、路两家准备赌斗翻身局后，我的心里非常恐慌。一旦萧家落败，萧家庞大的家业也就拱手让人了。，到时候我什么也落不着。”
路阮插言道：“所以你就起了歹毒心思，要暗算路家？”萧落雁没有否认：“通过道上的人，我与蛇王岭的山贼搭上线，然后在青楼里见到了他们的二当家。我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萧家赢了赌局，就在山道上伏击路家，将他们一网打尽，省得留下后患。如果萧家落败，那伙山贼就会进入鹅城，连夜对路家进行灭门。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萧家的家业落入别人之手。”
好歹毒的一条计策！没想到还有后招。也就是说路家在翻身局上无论胜败与否，都逃脱不了被屠杀的命运。望着对方那张丰满圆润的鹅蛋脸，眉宇之间与萧迟还有几分相似，很难与一个拉手狠心的人联想到一起。
萧落雁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帮强贼居然在山道上失手了，而且还死了好几个人。不过，路老爷已死，路氏的族人也死的死逃的逃，估计路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我才打消了灭门的念头。”
路阮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自己不是一名潜力师，危难关头潜力自发保护母体，那自己和路氏一族的人早在两年前就被杀光了。她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冷声道：“萧大小姐，你好歹毒的心思！路家在赌局上已经落败，而且也遵从约定交出全部产业，合家迁离了鹅城。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萧落雁被她目光所摄，吓得往浴池的另一边移了移，带动着浴池连的乳白色液体荡起了涟漪。
“你不要怪我！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你们路家败了，但是你们未必会服输，万一暗地里又出什么幺蛾子呢？留着你们对萧家来说，始终是个隐患。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选择斩草除根。只有这样才不会威胁到我将来继承萧家的家业。”萧落雁完全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脸上已经没有了惧色。
路阮怒不可遏，恨不得立马就斩杀地方，以泄心头之恨。可是她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冷声道：“如果不是答应了萧迟留你一命，我顷刻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居然毫无悔过之心。一切还都说得冠冕堂皇。难道你连做人的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萧落雁反倒不害怕了，一板一眼道：“无商不奸。我是一个做买卖的商人。商人的本质是逐利，怎么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至于良知，对商人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
“是人都有良知，不过是有多有少的区别而已。不过你萧落雁没有，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具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行尸走肉而已！”说完这句话，路阮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萧落雁又是一惊不小，只见身后的两名侍女已经苏醒过来，恢复如常。一名侍女用手试了试浴池里的液体，惊道：“哎呀！水温都下去了！”萧落雁这才感觉到浴池里的牛奶浴早已凉透，忍不住打个寒噤，后背也生出一阵阵彻骨的凉意。
路阮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子目光随意地望着外面，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惆怅。不知鹅城现在有没有下雨，他在做些什么。萧迟与路静紫二人离开已经足月，好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着实有些想念。
马车到达府门口，早已侍女撑着一把雨伞接到马车旁，路阮下了马车回到自己的寝室里。侍女请示道：“姑娘，要不要现在预备晚膳？”路阮道：“等一会吧，我还不饿。”那侍女退了出去。
路阮除去官衣，换了身常服，一个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自二人离开后，自己都是一个人用膳，面对美味珍馐也丝毫提不起胃口了。正自出神，一团白光倏忽之间钻了出来，潜灵化作了小女孩的模样，坐在衣柜脚上，两只小腿自由散漫地晃悠着。
“母体大人，害了相思病了？连晚膳都不用。”路阮故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恫吓道：“以后规规矩矩跟我说话，否则我不会轻饶你。”潜灵丝毫不惧，挑衅道：“我是你体内潜力的本源。我若是受了伤，你的潜力就会削弱，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虽然你是潜力广大的潜力师，但是你根本拿我没辙。”话毕还“嘿嘿”了两声。
路阮被她说中了弱点，强硬道：“我可以选择自我终结，到时候你也要跟着一块玩完。”潜灵问道：“我不信！你舍得那位心心念念的萧公子吗？你若是自尽了，不怕他改娶其他女子么？”
路阮白了她一眼，鄙夷道：“小小年纪，也不知怎么学会这些伶牙俐齿的。”潜灵得意道：“谁让我们是潜力世界里灵识的存在呢！只能说天赋异禀了。”白光一闪，人已经坐到了圆桌旁。路阮方欲奚落，对方抢先道：“好了，我是来当信使的。你的心上人让你马上赶到鹅城去见他一面，地点在南华街的悦香楼，说是要跟你一起共进晚膳，顺道有要紧的事商谈。”
路阮听了，立时心花怒放起来，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潜灵趁机挖苦道：“爱情的力量大啊！一听他要见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估计也有食欲了。”
“少废话！他有没有说什么事？”潜灵摇了摇头：“我看没什么正事，就是吃了三碗红豆饭——满肚子相思。你的心上人想你了。到底都是些凡尘俗子，情情爱爱的。”话毕化作一团白光，倏忽消失不见。路阮也不生气，站在铜镜前面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确定仪容没问题后方才出了房门。
刚走出两步，人已经施展瞬间羽化飞了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来到鹅城的南华街。还好这边天气很好，干爽爽的，长街上街灯已经点亮了，正是夜市开始的时候，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路阮问了人才知道悦香楼的位置，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入店后，早有一名小二引着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并没有人。路阮向前一步，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身后传来萧迟的声音：“别动！打劫！”
“劫财还是劫色？”路阮神态自若，十分镇定。萧迟松开手，闪到她面前，有些失望地道：“哪有你这样的？遇到劫匪了一点也不害怕。身为一名弱女子，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起码也配合一下我嘛！”
路阮直接坐了下来，言道：“我已经很配合了。你没见我往前走了一步，还故意将身子侧向左手边，不就是为了让你方便从身后捂眼睛吗？”萧迟顿感失落，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唤了声“小二上菜”，候在外面的小二应了一声。
雅间布置得十分雅致，高几上摆着几瓶插花，墙上贴着美人图。圆桌中央放着一架烛台，红烛摇曳，柔和的光芒氤氲了整个房间。萧迟起身端起茶壶斟满一杯送了过来，神色已不像方才那么轻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路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你二姐姐的事？”萧迟两手握着茶杯，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对方，语气有些凝重：“当然！可是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对于二人来说，难得见一面，应该说一些轻松欢乐的话题。可是萧沉鱼的事始终绕不开，因为都一直放在二人的心上。路阮想起了萧沉鱼最后说的几句“遗言”，再三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了。
“前几日，我去牢房见了萧二小姐，说了会儿话，很多事情都说开了，她好像一切都释然了，对生死也早已看淡，还交代了身后之事。”“哗啦”一声，打断了她的讲述，是萧迟手中的茶杯失手掉了下来，摔在桌面上，茶水顿时溢了出来。只见他双眼发直，身子在微微颤抖。
二人是相对而坐，路阮起身搬到他身旁坐了，掏出手帕擦拭他手上的茶水，像个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插手一般，动作舒缓而自然。萧迟愣了一下，一把紧紧握住她的手，急慌慌道：“阮姐姐！我二姐姐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望着对方殷切的眼神，路阮心中的某个地方柔软了，可是现实不允许她菩萨心肠，遂道：“没有。篱落答应我会让他体面地死去，不受折磨。萧二小姐希望将她的尸骨带回鹅城，不要告诉家里人，偷偷葬入萧家祖坟。要选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以免引人注目。因为她说身在潜力世界，举目无亲太过孤单。她是萧家的人，所以还是葬入祖坟会热闹一些。”
对方的话语一字一字全部落入萧迟的耳中，他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两眼发直，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只是身子抖动得厉害。路阮清楚对方的心里肯定悲伤痛苦极了，劝慰道：“萧迟，你若是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别这么憋在心里。”
萧迟咬紧牙关，死死瞪着面前的烛火，不发一言。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各色菜肴被小二依次端了上来，最后上的是美酒。萧迟一把抢过酒壶直接对嘴猛灌了起来。由于喝得太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路阮赶紧让他弯腰，拍着他的后背。
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萧迟才缓过气来。路阮再去看对方的脸颊时，早已泪流满面，如纵横交错的河流一般，眼睛里布满了深深的哀伤。
“怎么会这样呢？去那里也才两三年的时间，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正值青春年华，怎么说没就要没了呢？”路阮没有作声，只是用手帕拭去对方脸上的泪痕。心爱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泪人儿，路阮的心里也感同身受，难过极了。自己虽然身居高位、潜力广大，却无法改变现实。
萧迟拉着她的手，有些固执地问道：“阮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路阮道：“我也不知道。世事就是这般变幻莫测，让人难以预料。就像我一样，原本在大宅子里做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忽然有一天家破人亡了，又接着父亲罹难，然后是进入潜力世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回首看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这一切确实都发生了。”
沉默了片刻，萧迟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清炒笋尖放入口中，然后道：“阮姐姐，我这次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头一件是朝廷在招能工巧匠进入军械局效力，我准备前往军中历练。你也知道的，我原本就喜欢捣鼓木器制造，这次刚好是一个机会。全天下的木匠师们汇聚一堂，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我支持你！既然你喜欢，那就放手去做。潜力世界的叛乱尚未平定，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我也无法抽身陪你。”
萧迟“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口：“第二件是关于路家在蛇王岭遭遇山贼一案的真相。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背后的主使之人是谁了，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路阮坐着纹丝不动，目光犀利，流露出追忆的表情。蛇王岭、凶悍的山贼、仓皇四散的路家族人、惊慌失措的父亲路鼎轩、沾着鲜血的鬼头刀……那些回忆画面中的关键人物和景象一幕幕涌入眼前，那那么逼真、那么生动！
“主使之人是谁？”对方的话语显得格外生硬，听上去有些机械。萧迟望着对方，带着一丝恳求的口吻：“在我说出来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留对方一条活命。我知道她害死了那么多人，罪不容诛。可是我还是要替她求情。”
“究竟是谁？”路阮声色俱厉，完全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了，目光里杀机毕露。萧迟道：“是我大姐姐萧落雁。这是我跟太守衙门的联合调查结果，基本可以确定是她。萧落雁是一个做买卖的好手，她的钱庄生意已经遍布鹅城。见我无心接管萧家的庞大家业后，她开始觊觎萧家的产业。所以在翻身局胜负已分后，她选择了对路家下毒手，其目的应该是为了以绝后患吧。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
路阮质疑道：“说她是主使之人疑点是什么？方才听你说了那么多，好像都是你的推测，并无实证。”萧迟解释道：“疑点有两处，一是据蛇王岭的山匪交代，跟他们接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第二点是山匪们事先已经得到了足足五十万两银子的订金。在萧氏家族里，除了我父亲以外，只有萧落雁有这个财力。旁的萧氏族人就算有这个财力，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因为除去路氏一族对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萧家的产业就算我不继承，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果然是两处颇有说服力的疑点，但是还不能算是铁证。看来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跟嫌疑人萧落雁当面对质了。蛇王岭一案已经发生了这么久，真相该浮出水面了。路阮在心里决定，索性不如去见对方一面，查个水落石出。
“我现在要去见萧落雁。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萧迟一惊，方要说话。路阮补充道：“你放心，就算她是真凶，我暂时也不会杀她。”身子化作一团无形的光影飞了起来。
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来到洛府内。四处游走了一番，来到一处房舍外面。只见一名侍女端着一盘剥好的橘子走了过来，门口的一名侍女催促道：“还不赶紧送进去。少夫人正等着吃呢。”
化作光影的路阮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室内雾气蒸腾，看来是一处沐浴的地方。中央位置是一个椭圆形的白玉浴池，里面倒满了乳白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洛府少夫人萧落雁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池里，身旁有两名侍女正在服侍。那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放下果盘道：“少夫人，您要吃的橘子，已经用蜜糖水腌制了。”
身旁的一名侍女用筷子夹了一片橘瓣放入对方口中，萧落雁刚尝了一下直接吐到了一旁，厉声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这是栗县的橘子吗？居然胆敢糊弄我！”早有两名侍女进来将方才那名侍女拉了出去。
萧落雁面有怒色，一旁的侍女劝道：“少夫人息怒，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别影响了沐浴牛奶浴的大好心情。”
萧落雁依旧怒气未消：“吃不着橘子是小事，我是恼她办事不用心，非要挨上二十板子才能长记性。世间的事贵就贵在‘用心’二字。只要用心了，天下就没有烦难之事！”
说完之后，不见有人搭话，背后也没有人替自己揉捏肩部了。萧落雁道：“你俩怎么了？怎么也不说话？”浴室内依旧无人回话，显得静悄悄的。
萧落雁扭过头一看，只见两名侍女弯着腰一动不动，如两个木人，像是被仙家施了“定身术”一般。萧落雁万分惊奇，大叫道：“喂！你俩怎么了？”
忽见眼前一道红色的光影闪动，随后显出一个人来。是路阮。萧落雁哪里见过这种诡异场面，惊得瞠目结舌，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路阮平静地道：“萧大小姐，我有些话要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叫唤，否则恐怕性命难保。”萧落雁吓得赶忙用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了。
“我今晚来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路阮亮出了手中的白骨杖，锋利尖细的杖尖锋芒毕露，闪烁着摄人的白光，“如果事后查出你说谎的话，我绝不会饶你！”几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却透出无比的威严。
萧落雁缩了下脖子，忙道：“好好好！你要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路阮走到她身旁，探下身子问道：“蛇王岭上，路氏族人遭遇那帮山匪，是不是你提前勾结了那帮山匪花重金买通了他们？”
萧落雁温言一个激灵，急忙否认：“路大小姐！你胡说八道！我不过是个不出闺阁的弱女子，怎么会勾结山贼加害你们路家呢？”
“弱女子？我看不是吧？”路阮敏锐的目光盯视着她，“现在鹅城商界谁不知道‘萧大老板’的名号？这些年来你借着洛府和萧家的名头，大搞钱庄生意，手中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我看要不了多久，鹅城首富就要易主了，下一任就是你萧落雁。”萧落雁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底细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了。
路阮续道：“重要的一点是，萧迟顽劣不堪，对萧家的产业完全不感兴趣。所以让你这个萧家嫡女看到了继承的希望。翻身局以后，你为了防止路家翻身，所以才提前做了布置，想一举诛灭路家。”
萧落雁坚持道：“路大小姐，嘴长在你身上，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没做过！”路阮想了想，故意诈道：“那帮山匪的二当家都已经招认了，你还赖得掉吗？你们二人在青楼里会面，不要以为你蒙面别人就认不出你。但是你说话的声音没变，要不要我将那位二当家叫进来跟你当面对质？”
萧落雁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路阮恫吓道：“萧落雁！你肯不肯招认？”萧落雁浑身颤抖，咬紧牙关，依旧不肯开口。路阮道：“那就怪不得我了。”手中的白骨杖伸了过去，锋利的杖尖几乎刺到的脖颈处。萧落雁浑身抖若筛糠，只觉脖颈处一抹彻骨的凉意。像是有一根冰冷的锥子杵在那里，随时要刺破自己的喉咙似的。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一杖刺破你的喉咙，然后将你光溜溜地挂到城门楼上。你若是肯说实话，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萧落雁可怜兮兮地道：“你真的愿意放过我？”路阮道：“那要看你说不说实话。”萧落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急慌慌道：“我说！确实是我勾结那帮山匪的。我也是一时糊涂。看在我弟弟的份上，请你放过我。”
事隔两年有余，路家在蛇王岭遭遇山贼一事终于真相大白，只是真相太过出人意料。路阮简直不敢相信，可是对方已经亲口承认，由不得她不相信。
浴室里依旧雾气蒸腾，萧落雁的脸颊看上去有几分朦胧。获悉真相后，路阮的心里反倒有几分释然，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白骨杖。
对方的这一举动让萧落雁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心里稍稍安定下来。路阮望着对方道：“说吧。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萧落雁没有再隐瞒，打开了话匣子：“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觊觎萧家的产业。因为萧迟根本不是那块料，可是我从小就喜欢赌博和做买卖。因为女儿身的缘故，我只能隐藏自己的志向。直到出阁之后，我才开始准备大干一场。获悉萧、路两家准备赌斗翻身局后，我的心里非常恐慌。一旦萧家落败，萧家庞大的家业也就拱手让人了。，到时候我什么也落不着。”
路阮插言道：“所以你就起了歹毒心思，要暗算路家？”萧落雁没有否认：“通过道上的人，我与蛇王岭的山贼搭上线，然后在青楼里见到了他们的二当家。我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萧家赢了赌局，就在山道上伏击路家，将他们一网打尽，省得留下后患。如果萧家落败，那伙山贼就会进入鹅城，连夜对路家进行灭门。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萧家的家业落入别人之手。”
好歹毒的一条计策！没想到还有后招。也就是说路家在翻身局上无论胜败与否，都逃脱不了被屠杀的命运。望着对方那张丰满圆润的鹅蛋脸，眉宇之间与萧迟还有几分相似，很难与一个拉手狠心的人联想到一起。
萧落雁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帮强贼居然在山道上失手了，而且还死了好几个人。不过，路老爷已死，路氏的族人也死的死逃的逃，估计路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我才打消了灭门的念头。”
路阮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自己不是一名潜力师，危难关头潜力自发保护母体，那自己和路氏一族的人早在两年前就被杀光了。她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冷声道：“萧大小姐，你好歹毒的心思！路家在赌局上已经落败，而且也遵从约定交出全部产业，合家迁离了鹅城。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萧落雁被她目光所摄，吓得往浴池的另一边移了移，带动着浴池连的乳白色液体荡起了涟漪。
“你不要怪我！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你们路家败了，但是你们未必会服输，万一暗地里又出什么幺蛾子呢？留着你们对萧家来说，始终是个隐患。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选择斩草除根。只有这样才不会威胁到我将来继承萧家的家业。”萧落雁完全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脸上已经没有了惧色。
路阮怒不可遏，恨不得立马就斩杀地方，以泄心头之恨。可是她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冷声道：“如果不是答应了萧迟留你一命，我顷刻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居然毫无悔过之心。一切还都说得冠冕堂皇。难道你连做人的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萧落雁反倒不害怕了，一板一眼道：“无商不奸。我是一个做买卖的商人。商人的本质是逐利，怎么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至于良知，对商人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
“是人都有良知，不过是有多有少的区别而已。不过你萧落雁没有，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具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行尸走肉而已！”说完这句话，路阮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萧落雁又是一惊不小，只见身后的两名侍女已经苏醒过来，恢复如常。一名侍女用手试了试浴池里的液体，惊道：“哎呀！水温都下去了！”萧落雁这才感觉到浴池里的牛奶浴早已凉透，忍不住打个寒噤，后背也生出一阵阵彻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