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上官涤心端坐在木桌前面，目光有些游离。面前放着一碗煎蛋青菜面，配了一小碟腌制酱菜。汤面早已凉透，韭叶状的面条开始打结，黏糊在了一块儿，让人看了毫无食欲。
牢房里一如既往的昏昏沉沉，陷入了死寂一般。靠近甬道尽头的这几间牢房除了她以外，并未关押其他囚犯。应该是牢头故意安排的，想必是为了讨好梁郁吧。毕竟对方现在身居高位，想巴结他的人太多了。
又闷坐了好一阵子，腹中的饥饿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尝试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腌黄瓜放入口中，酸辣的味道触发了味觉，让她的饥饿感越发强烈。接着，她开始吃那碗早已凉透的汤面。
虽然是一碗早已凉透的汤面，此时却无比美味。正吃得胃口大开，忽见面前黄光一闪，明显有什么动静。上官涤心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面食才抬起头。只见篱落一身华服，就站在距离木桌不足三尺的地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上官涤心没在意，低下头继续进食。篱落扫了眼桌上的吃食，提醒道：“冷面配腌菜，小心吃坏肚子。”
上官涤心照吃不误，不一会儿一碗汤面全部下肚。她放下面碗道：“谢嫂嫂关心！一个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吃坏肚子？身在囹圄，有碗冷面吃我已经很满足了。”话毕专注的目光扫向了对方。
篱落诧异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道：“你根本就没疯？”上官涤心如实回道：“是的，我装疯装了八九年，连我爹娘和亲哥哥都瞒过了。想来我的演技很逼真呢！”篱落又上前一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点头道：“有意思！堂堂相府的大小姐，居然装疯卖傻玩儿，看来上官家的人个个都不是常人啊！”
“嫂嫂，你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上官涤心提醒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上官家明媒正娶的小夫人。你方才那么说，岂不是把自己也搁进去了。”篱落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到对方脸上，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想说上官家待我不薄，我应该感恩戴德？像我现在这样，算是以怨报德？”
上官涤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父亲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早在七八年前我就知道了。说心里话我痛恨生在上官家，宁愿生在小户人家做个贫家女子。可是你知道的，此事由不得我。”篱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对方，默然无声。
牢房里陷入了沉默，二人像是聊到了一个禁忌话题一般，忽然间都止住了话头。油灯的灯焰跳了几下，发出“嗤啦啦”的响声，随即又复归平静。
篱落坐到木桌旁，发声道：“他来过了？”上官涤心一时不解，拿眼望着对方。篱落露出一丝笑意：“还能有谁？还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木哥哥？若不是他跟牢头打招呼，你一个囚犯能吃上汤面？而且还配了小菜。若是囚犯都是这种待遇，估计潜力世界里的穷人都想来蹲大狱啦。”上官涤心默不作声。
篱落忽然眼神一变，像是有所察觉的样子，眼角的余光斜向牢门的方向，稍微提高了嗓音：“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进来？我们正谈到你呢。人啊不经念叨，刚说没两句你就来了。”上官涤心的目光也望了出去。
只见梁郁从暗影处显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他伸手推开牢门，人走到了二人面前。篱落瞄了眼他手中的布袋，自然地接了过来，道：“我瞧瞧！你给我们家心儿带了什么好吃的。”两手拎着布袋底部一番，五六个红彤彤熟透了的柿子滚落出来，看上去格外诱人。
“哎呀！差点忘了这季节正是吃柿子的时候呢。以前在长乐宫中，后花园里还专门栽植了几棵，不知什么缘故，结的柿子总是很小。”篱落自说自话，随手拿起一个开始剥皮，然后放到嘴边吃了起来。
面对二人在一处，梁郁显得很不自在，开口道：“篱落！我——”篱落根本没看他，赞道：“味道不错！甜丝丝的。心儿，你也赶紧尝尝。我恍惚记得你很爱吃柿子。”上官涤心道了声“谢谢”，拿起一个慢慢剥了起来。
梁郁就站在二人面前，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陷入了窘迫之中。待篱落一个柿子吃完，又拿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然后才抬起头望着梁郁道：“梁大哥，你素来一身正气，极为反感官场上的歪风邪气。此番为了照顾心儿姑娘我猜你跟韩伏渠打招呼了吧？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呢？不要忘了我现在可还兼着感察量刑司司正，你这样对我的下属不合适吧？”
“篱落，不管上官氏有多大罪孽，但是心儿姑娘是无辜的，她在人前只是个傻丫头，从来没有加害过任何人。如果不是在儿时意外发现了家族的龌龊不堪的一面，她也不会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其实，她也算是个受害者！”
篱落的内心里愈加愤怒，一只手扶住桌面站了起来，与对方针锋相对：“怎么？面对这么娇滴滴的女子，你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你是要我放她一马吗？”随即笑了一下，补充道：“也是。昔日在上官府里，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一个是忠心耿耿的奴仆。朝夕相处，暗生情窦。如今一个是高官显爵，一个是阶下囚。旧情难舍，倒也是人之常情。”
梁郁内心里非常焦急，自然是想赶紧解释清楚，可是越急，反而嘴上越是不听使唤：“篱落！我——你——她跟我——”情急之下，他完全组织不好语言表达了。
坐着的上官涤心见梁郁一副窘迫不堪的样子，站了起来道：“佐阁领大人，你误会了。虽然我痛恨上官家族，可我毕竟是上官家族的一员。如今家族即将覆灭，你觉得我一个人还会独活？就算梁大哥想徇私放过我，我自己也不想活了。独独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一句接着一句落入篱落耳中。她越是这样，篱落的心里就越是怒不可遏。同是长公主殿下的忠仆，二人应该对上官氏同仇敌忾才对。可是他居然背着她对上官涤心如此宽纵，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或者，还有别的原因。二人之间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也同样让篱落无比愤怒。他不但私下里宽纵上官涤心，居然还有可能对她生出男女之情。简直不可原谅！
篱落一双美目望着上官涤心，似要随时喷出烈焰，将对方一股脑儿吞噬，不禁揶揄道：“上官小姐这是要跟家族共存亡啊！不愧是上官家族的好儿孙，虽死犹荣啊！”
上官涤心瞄了眼旁边的梁郁，抿了下嘴唇道：“至于你方才说的，我也不想掩饰。不错！我确实很喜欢梁大哥，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过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他未娶，我未嫁，我想我们碍不着谁吧？你又何必夹枪带棒地出言奚落呢？”
“上官涤心！你别胡说了！”梁郁赶忙制止了对方。篱落心中的无名之火翻江搅海一般，拍拍手掌道：“哇哦！多么深情、直白的告白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见证了一段美好恋情的萌芽。”随即转过头望着梁郁，劝道：“梁大人，人家女孩子都主动开口了，你赶紧答复人家呀。上官氏谋反不假，心儿小姐不过是从犯而已。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跟君上求情，玉成你们的一段美好姻缘。”
“篱落！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对上官小姐动过男女之情。我的心里只有——”关键的一个“你”字没有道出口。因为自己的残疾之身，让他内心里无比自卑，已经不敢向她道出爱意。见对方冷着脸，梁郁竖起右手的手掌，誓言道：“我梁郁可以对天起誓：从未对上官小姐动过男女之情。起初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后来认识后发现她确实是一个纯真友善的女孩，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之间仅仅是朋友而已。”
上官涤心听到这番话，心里如遭电击，木讷地立在原地，像一具木人一般，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梁郁身上。篱落望了上官涤心一眼，趁机挖苦道：“梁大人，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怎么能当着心儿姑娘的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呢？岂不是太伤女孩子的心了吗？”梁郁方才想起身旁还站着上官涤心，转过脸望着对方，面带歉意道：“上官小姐，我——”
“梁郁！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长公主殿下的尸骨还埋在上官氏的祖坟里面呢。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昔日的誓言。现在大事未定，你可不要中了上官氏的美人计！”篱落怒目圆睁，一甩衣袖，身子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消失不见了。梁郁本想赶紧跟上去继续解释，最终还是没有离去。
“你怎么不跟上去呢？赶紧去找她解释，省得她误会。”上官涤心愣愣地坐回到桌边，低下了脑袋。梁郁解释道：“心儿姑娘，我方才——”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词语解释。
上官涤心抬眼望着他，默默道：“阿木哥哥，跟我就不必解释了。我终于明白在上官府里时你为何有意无意地打听她的消息了。你之所以进入上官府当杂役，就是为了守着她对吧？想必是早在她成为试婚丫鬟之前，你就已经对她动情了。可是你们都身不由己，身为长公主殿下的仆从，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只能选择进入上官府，就为了离她近一些，偶尔能够偷看她一眼。”
对方的眼眸子停止不动，像两处漆黑的幽潭一般，却早已悄无声息地洞悉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上官涤心语态真诚地道：“你对她的情意让我很感动。可是你为何不将她重新追回来呢？现在她与我哥哥已经成为过去，你可以重新选择。”
在梁郁的内心里，这个念头冒出过千百次。可是每次只要稍稍抬头，就被另外一个坚决的声音按下去了。梁郁长叹一声，望着昏昏沉沉的虚空，感慨道：“早已时过境迁，我们都回不去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上官涤心听得糊里糊涂，问道：“喜欢一个人还需要资格吗？莫非你介意她过去曾嫁入上官府的身份？”梁郁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改口道：“篱落方才说得对，你不过是从犯，而且并没有附逆。若是我开口求情，君上说不定会降恩于你。到时候你可以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度过余生。”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上官涤心望着他道，“家族分崩离析，亲人危如累卵，爱情尚处萌芽之中，已然胎死腹中。我一个弱小女子身处乱世之中，已经找不到独活下去的理由。”然后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对方，问道：“梁大哥，你久经世事，能帮我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么？”
梁郁没有与对方对视，陷入了缄默。上官涤心轻笑了一下，轻叹道：“你看吧？连你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我就在这间牢房里，静心等待屠刀斩下的那一刻。你若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陪我说说话。离开尘世之前，我若是能多见见你，就心满意足了。”
牢房里一如既往的昏昏沉沉，陷入了死寂一般。靠近甬道尽头的这几间牢房除了她以外，并未关押其他囚犯。应该是牢头故意安排的，想必是为了讨好梁郁吧。毕竟对方现在身居高位，想巴结他的人太多了。
又闷坐了好一阵子，腹中的饥饿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尝试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腌黄瓜放入口中，酸辣的味道触发了味觉，让她的饥饿感越发强烈。接着，她开始吃那碗早已凉透的汤面。
虽然是一碗早已凉透的汤面，此时却无比美味。正吃得胃口大开，忽见面前黄光一闪，明显有什么动静。上官涤心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面食才抬起头。只见篱落一身华服，就站在距离木桌不足三尺的地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上官涤心没在意，低下头继续进食。篱落扫了眼桌上的吃食，提醒道：“冷面配腌菜，小心吃坏肚子。”
上官涤心照吃不误，不一会儿一碗汤面全部下肚。她放下面碗道：“谢嫂嫂关心！一个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吃坏肚子？身在囹圄，有碗冷面吃我已经很满足了。”话毕专注的目光扫向了对方。
篱落诧异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道：“你根本就没疯？”上官涤心如实回道：“是的，我装疯装了八九年，连我爹娘和亲哥哥都瞒过了。想来我的演技很逼真呢！”篱落又上前一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点头道：“有意思！堂堂相府的大小姐，居然装疯卖傻玩儿，看来上官家的人个个都不是常人啊！”
“嫂嫂，你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上官涤心提醒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上官家明媒正娶的小夫人。你方才那么说，岂不是把自己也搁进去了。”篱落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到对方脸上，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想说上官家待我不薄，我应该感恩戴德？像我现在这样，算是以怨报德？”
上官涤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父亲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早在七八年前我就知道了。说心里话我痛恨生在上官家，宁愿生在小户人家做个贫家女子。可是你知道的，此事由不得我。”篱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对方，默然无声。
牢房里陷入了沉默，二人像是聊到了一个禁忌话题一般，忽然间都止住了话头。油灯的灯焰跳了几下，发出“嗤啦啦”的响声，随即又复归平静。
篱落坐到木桌旁，发声道：“他来过了？”上官涤心一时不解，拿眼望着对方。篱落露出一丝笑意：“还能有谁？还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木哥哥？若不是他跟牢头打招呼，你一个囚犯能吃上汤面？而且还配了小菜。若是囚犯都是这种待遇，估计潜力世界里的穷人都想来蹲大狱啦。”上官涤心默不作声。
篱落忽然眼神一变，像是有所察觉的样子，眼角的余光斜向牢门的方向，稍微提高了嗓音：“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进来？我们正谈到你呢。人啊不经念叨，刚说没两句你就来了。”上官涤心的目光也望了出去。
只见梁郁从暗影处显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他伸手推开牢门，人走到了二人面前。篱落瞄了眼他手中的布袋，自然地接了过来，道：“我瞧瞧！你给我们家心儿带了什么好吃的。”两手拎着布袋底部一番，五六个红彤彤熟透了的柿子滚落出来，看上去格外诱人。
“哎呀！差点忘了这季节正是吃柿子的时候呢。以前在长乐宫中，后花园里还专门栽植了几棵，不知什么缘故，结的柿子总是很小。”篱落自说自话，随手拿起一个开始剥皮，然后放到嘴边吃了起来。
面对二人在一处，梁郁显得很不自在，开口道：“篱落！我——”篱落根本没看他，赞道：“味道不错！甜丝丝的。心儿，你也赶紧尝尝。我恍惚记得你很爱吃柿子。”上官涤心道了声“谢谢”，拿起一个慢慢剥了起来。
梁郁就站在二人面前，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陷入了窘迫之中。待篱落一个柿子吃完，又拿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然后才抬起头望着梁郁道：“梁大哥，你素来一身正气，极为反感官场上的歪风邪气。此番为了照顾心儿姑娘我猜你跟韩伏渠打招呼了吧？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呢？不要忘了我现在可还兼着感察量刑司司正，你这样对我的下属不合适吧？”
“篱落，不管上官氏有多大罪孽，但是心儿姑娘是无辜的，她在人前只是个傻丫头，从来没有加害过任何人。如果不是在儿时意外发现了家族的龌龊不堪的一面，她也不会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其实，她也算是个受害者！”
篱落的内心里愈加愤怒，一只手扶住桌面站了起来，与对方针锋相对：“怎么？面对这么娇滴滴的女子，你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你是要我放她一马吗？”随即笑了一下，补充道：“也是。昔日在上官府里，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一个是忠心耿耿的奴仆。朝夕相处，暗生情窦。如今一个是高官显爵，一个是阶下囚。旧情难舍，倒也是人之常情。”
梁郁内心里非常焦急，自然是想赶紧解释清楚，可是越急，反而嘴上越是不听使唤：“篱落！我——你——她跟我——”情急之下，他完全组织不好语言表达了。
坐着的上官涤心见梁郁一副窘迫不堪的样子，站了起来道：“佐阁领大人，你误会了。虽然我痛恨上官家族，可我毕竟是上官家族的一员。如今家族即将覆灭，你觉得我一个人还会独活？就算梁大哥想徇私放过我，我自己也不想活了。独独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一句接着一句落入篱落耳中。她越是这样，篱落的心里就越是怒不可遏。同是长公主殿下的忠仆，二人应该对上官氏同仇敌忾才对。可是他居然背着她对上官涤心如此宽纵，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或者，还有别的原因。二人之间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也同样让篱落无比愤怒。他不但私下里宽纵上官涤心，居然还有可能对她生出男女之情。简直不可原谅！
篱落一双美目望着上官涤心，似要随时喷出烈焰，将对方一股脑儿吞噬，不禁揶揄道：“上官小姐这是要跟家族共存亡啊！不愧是上官家族的好儿孙，虽死犹荣啊！”
上官涤心瞄了眼旁边的梁郁，抿了下嘴唇道：“至于你方才说的，我也不想掩饰。不错！我确实很喜欢梁大哥，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过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他未娶，我未嫁，我想我们碍不着谁吧？你又何必夹枪带棒地出言奚落呢？”
“上官涤心！你别胡说了！”梁郁赶忙制止了对方。篱落心中的无名之火翻江搅海一般，拍拍手掌道：“哇哦！多么深情、直白的告白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见证了一段美好恋情的萌芽。”随即转过头望着梁郁，劝道：“梁大人，人家女孩子都主动开口了，你赶紧答复人家呀。上官氏谋反不假，心儿小姐不过是从犯而已。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跟君上求情，玉成你们的一段美好姻缘。”
“篱落！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对上官小姐动过男女之情。我的心里只有——”关键的一个“你”字没有道出口。因为自己的残疾之身，让他内心里无比自卑，已经不敢向她道出爱意。见对方冷着脸，梁郁竖起右手的手掌，誓言道：“我梁郁可以对天起誓：从未对上官小姐动过男女之情。起初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后来认识后发现她确实是一个纯真友善的女孩，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之间仅仅是朋友而已。”
上官涤心听到这番话，心里如遭电击，木讷地立在原地，像一具木人一般，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梁郁身上。篱落望了上官涤心一眼，趁机挖苦道：“梁大人，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怎么能当着心儿姑娘的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呢？岂不是太伤女孩子的心了吗？”梁郁方才想起身旁还站着上官涤心，转过脸望着对方，面带歉意道：“上官小姐，我——”
“梁郁！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长公主殿下的尸骨还埋在上官氏的祖坟里面呢。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昔日的誓言。现在大事未定，你可不要中了上官氏的美人计！”篱落怒目圆睁，一甩衣袖，身子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消失不见了。梁郁本想赶紧跟上去继续解释，最终还是没有离去。
“你怎么不跟上去呢？赶紧去找她解释，省得她误会。”上官涤心愣愣地坐回到桌边，低下了脑袋。梁郁解释道：“心儿姑娘，我方才——”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词语解释。
上官涤心抬眼望着他，默默道：“阿木哥哥，跟我就不必解释了。我终于明白在上官府里时你为何有意无意地打听她的消息了。你之所以进入上官府当杂役，就是为了守着她对吧？想必是早在她成为试婚丫鬟之前，你就已经对她动情了。可是你们都身不由己，身为长公主殿下的仆从，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只能选择进入上官府，就为了离她近一些，偶尔能够偷看她一眼。”
对方的眼眸子停止不动，像两处漆黑的幽潭一般，却早已悄无声息地洞悉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上官涤心语态真诚地道：“你对她的情意让我很感动。可是你为何不将她重新追回来呢？现在她与我哥哥已经成为过去，你可以重新选择。”
在梁郁的内心里，这个念头冒出过千百次。可是每次只要稍稍抬头，就被另外一个坚决的声音按下去了。梁郁长叹一声，望着昏昏沉沉的虚空，感慨道：“早已时过境迁，我们都回不去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上官涤心听得糊里糊涂，问道：“喜欢一个人还需要资格吗？莫非你介意她过去曾嫁入上官府的身份？”梁郁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改口道：“篱落方才说得对，你不过是从犯，而且并没有附逆。若是我开口求情，君上说不定会降恩于你。到时候你可以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度过余生。”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上官涤心望着他道，“家族分崩离析，亲人危如累卵，爱情尚处萌芽之中，已然胎死腹中。我一个弱小女子身处乱世之中，已经找不到独活下去的理由。”然后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对方，问道：“梁大哥，你久经世事，能帮我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么？”
梁郁没有与对方对视，陷入了缄默。上官涤心轻笑了一下，轻叹道：“你看吧？连你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我就在这间牢房里，静心等待屠刀斩下的那一刻。你若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陪我说说话。离开尘世之前，我若是能多见见你，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