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萧迟躺在床上小憩了一阵子。醒过来后,透过窗纸可见窗外的天光正亮。他起身喝完茶后,又开始鼓捣木器打发时间。

    最初被关在这里后,两脚不能出门,萧迟还真是憋屈了一阵子。后来他委托洛冰凝找来一应制作木器的工具和书籍,将自己埋在里面也就不觉得憋屈了。既然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那也只好自我适应了。

    喝完茶后,萧迟净了手将一块四四方方的乌木固定在一块木框上,两手拿了一把锋利的刻刀开始雕刻起来。木框旁边是一副宣纸画的图画,画中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骑在一匹白马上,手拿一根古怪的兵刃,目光犀利地盯着远处。

    萧迟不时瞄一眼图画,刻刀在那块乌木上小心游走。由于太过出神,以至于房门被人推开了都没发觉,一位女子缓缓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到了图画中。

    “既然这般喜欢捣鼓木器,当初为何不肯做一木坊的女婿呢!”突然有人在背后讲话,萧迟吓得一惊,手中的刻刀也掉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是萧沉鱼,惊喜道:“二姐姐!真的是你!”起身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对方。

    萧沉鱼起先不适应,过了会儿才道:“萧迟,赶紧松开!若是让你家阮姐姐看到了该吃醋了!”萧迟放开了对方,眼眶有些湿润,笑道:“我家阮姐姐才没有你想的那样小气呢!”

    “告诉你!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不小气的,路家大小姐也不能免俗。”萧沉鱼环视了一下房内,“看来你在这里待着挺好的,原本我还有点担心你呢。”萧迟感叹道:“还能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呗!我是个凡人,不会武功又逃不出去只能窝在这里。”随即指了指木雕介绍道:“二姐姐你看!这是我新刻的一幅木雕,准备送给阮姐姐。你看如何?”

    萧沉鱼近身瞄了一眼,是一块黑乎乎的木板,最上方还有题词——白衣女将军,英武世无双。木雕尚未完成,只有个大概的轮廓。她不屑道:“构图倒是不错,只是这木头黑乎乎的,看着不舒服。”

    “一听你这话就是外行人!”萧迟满脸鄙夷之色,“古人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这可是上等乌木,有辟邪的作用,你像很多佛像、护身符都是用乌木雕刻而成的。”萧沉鱼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还用手摸了摸,触手切面光滑、木纹细腻,果然是上好的木料。

    萧迟赶忙拉着对方坐了下来,神秘地道:“二姐姐!你把眼睛闭上,我有个礼物送你!”萧沉鱼不情愿道:“多大人啦?办事还神神叨叨的!爱送不送,谁稀罕!”萧迟自讨没趣,从桌案上取出一个串着红绳的饰物。

    “这是我用乌木做的一个护身符,是一尊佛爷爷。你戴在脖子上可以保佑平安的。”萧沉鱼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木佛也就大拇指大小,宝相庄严,雕刻得惟妙惟肖,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

    萧沉鱼赞道:“手艺不错!我收下了。”两手拉开红绳直接戴到了自己脖子上,然后将木佛塞入了衣领里。萧迟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对啦!双方的和谈怎么样了?这几日我听城里静悄悄的,是不是和谈成功了?”

    萧沉鱼目光忧虑,立时换了一副表情,然后道:“眼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啦!”随即简要讲了和谈的过程和和谈条件。萧迟听了,不平道:“条件确实太苛刻了,难怪太后娘娘不答应。三万人的潜力师队伍无论驻扎在显力世界哪里,都是一股无形的巨大威慑。”

    “潜力世界里那帮朝臣们高高在上惯了,岂容显力世界跟他们平起平坐?嘴上说让你独立自治,不过是场面话而已。暗地里还是要给你使绊子。”萧沉鱼的脸上布满了阴云,“所以,两界的和谈不过是这场大战的前奏而已,无关痛痒。最终还是要以武力定胜负。”

    萧迟站了起来,目光落到了图画上,幽幽道:“二姐姐!看来你很快就要跟阮姐姐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刀对刀,枪对枪。我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一日。”萧沉鱼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道:“萧迟,这就是我今日来见你的原因。”

    萧迟转过身,面露疑惑之色。萧沉鱼又道:“我跟太后娘娘求了情,她老人家答应了你可以即刻离开京都返回鹅城。路上一应用具我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停在宫门口。”萧迟愣了一下,决然道:“我不!我哪也不去!”

    “萧迟!这不是你使性子的地方!”萧沉鱼断喝了一声,“你必须离开这里!目前和谈已经没戏了,太后娘娘的大军已进入各个指定关口,随时都有可能会开战。两方一旦打起来,肯定就是惊天动地的血腥大战。届时这里说不定会化作一片焦土。你留在这里岂不是找死吗?”

    萧迟瞪着眼睛,显然是依旧不肯就范。萧沉鱼缓和了一下语气,劝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的心上人也是这个意思,要你即刻离开京都。”

    “阮姐姐?”萧迟半信半疑道,“她也要我离开?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她真的跟你说了?”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萧沉鱼笑了下,故意打趣道:“一提到你的心上人,你就来劲儿了。我昨天刚见过她。而且说了今天下午送你离开京都。她说了到时会来送你。”

    一听到路阮也要自己离开,萧迟顿时就蔫了下去,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愣了一会儿,他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萧沉鱼也帮着一起收拾。萧迟边收拾边嘟囔道:“我就纳闷了!你们二人以前不是死对头吗?一见面就掐的。如今倒穿上一条裤子了,齐着心赶我走。”

    “你说的什么话!目无尊长!不管到了何时,我都是你的长姐。日后在我面前说话放尊重点!”萧迟不屑道:“也就是比我早出生两年而已,在我面前充什么大辈。”萧沉鱼道:“好了,我没工夫跟你斗嘴。待会儿见了你的心上人问问她,人家有好消息告诉你。是关于你们二人的终身大事的。”

    萧迟一听纳闷了,诧异道:“什么意思?”萧沉鱼故意卖关子道:“还是让她告诉你吧。我保你听了之后够你乐一路的。”

    收拾完随身物品后,二人出了房间,向宫门外走去。果然有辆马车候在那里,四名侍卫将物品放入了马车里,姐弟二人坐进了车厢里。只听“哒哒”的马蹄声,马车向城外开去。

    路过城门口时,哨卡盘查,萧沉鱼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随即顺利过关。穿过护城河,马车停了下来。二人下了马车,萧沉鱼道:“就在这等她吧。应该快来了。”

    正是日光强烈的时候,大地之上一片光明。城门口不时有大批的兵丁来回移动,显然是全部进入了战备状态。城门楼上锦旗招展、戟枪鲜明。整座潜城像是一支扎了刺的豪猪,已经进入了全神戒备状态。

    萧迟等得不耐烦,抱着胳膊肘道:“萧沉鱼!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回去故意骗我的吧?阮姐姐根本就不会来见我!”话刚说完,脑门上已经挨了一个脑瓜崩,疼得他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

    “竟敢直呼长姐的名字,没规矩!”萧迟刚要反嘴,对方已经扬起了手,随时又要开打的样子。萧迟只好忍了道:“行!谁让你本领强呢,咱一介凡人惹不起!”

    忽见丈余外的地方闪出一道白色的光影,路阮着一身素色长裙显了出来,白骨杖别在身后。现身之后,她的目光就立时锁定在了萧迟身上,再也不曾离开。萧迟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唤了声“阮姐姐”,包含着浓浓的情意。

    二人甫一见面就四目相对起来,像是被吸住了一般。萧沉鱼故意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二人能不能收敛一点?”

    路阮立时羞红了脸,移开了视线。萧迟却毫无所谓,取笑道:“二姐姐!你不会是嫉妒吧?嘿嘿!多日不见,我家阮姐姐又变美了。”

    萧沉鱼翻了个白眼,冲着路阮道:“路大小姐,人我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务必今日将他送走,省得瞧着心烦。”转身向城门口走去。

    萧迟走到她身旁,麻溜地拉起了她的手,不料路阮一把甩开,急道:“我们边走边说。”自己当先钻进了车厢里,萧迟只好也钻了进去。

    车帘子放下后,马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萧迟四下看看,开心地道:“好了!这下没人瞧见啦!”侧身一把揽住对方吻了上去。路阮正有些慌神,忽觉自己的红唇已被对方贴住了,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袭遍了全身。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对方吻得非常用力,像是要吸走她唇齿间所有的芳华一般。路阮的两手不由紧紧抓住了对方的后背,浑身的筋骨也松软起来,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一般。

    热吻了好一会儿,萧迟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将对方揽在怀中,一本正经地道:“阮姐姐!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路阮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你说。”萧迟有些惋惜道:“我觉得我们的恋爱节奏太慢了,有必要加快速度了。”

    路阮懵然不懂,提问道:“什么节奏?”萧迟一手轻抚着对方莹白的脸颊,坏笑了一下,认真道:“就是……我们的恋情也谈得够久了,是不是有时间找个地方洞房一下?”

    话音方落,左耳朵立时被路阮揪住了,疼得他“唉哟”了一声,刚要大叫出来,立马被她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路阮只得两手作揖,连连告饶。路阮方才罢休,仍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他。

    萧迟疼得倒吸几口凉气,赶忙用手揉搓着耳朵,吃痛道:“阮姐姐!你要把我的耳朵揪掉是吧?”路阮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这次算是给你个警告,若是再胡说,我直接将你的耳朵削下来喂狗。”

    萧迟嬉皮笑脸地道:“我不信!你才舍不得呢!将来你嫁了个没耳朵的丈夫,自己脸上也不光彩。”路阮道:“好了,不说这些。情况你二姐姐想必都告诉你了,老老实实回鹅城去。这里实在不是久留的地方。”

    透过窗口,依稀可见马车已经上了官道,速度加快了很多。不远处是一片冬日里的萧索风景。萧迟的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问道:“阮姐姐,依你看这场大战难以避免了吗?”

    路阮轻轻地倚靠在他肩上,缓缓道:“萧迟,我很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但是你我都左右不了。两界的隔阂由来已久,积压了上百年,是无法用言语可以调和的。最终只能诉诸于武力,激发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终极决战。”

    二人谈到了这个沉重话题,车厢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甜蜜气氛。萧迟问道:“那依你看谁会打赢呢?”路阮接口道:“显力世界是斗不过潜力世界的。那些凡人兵甲怎么可能抵得过潜力师大军呢!”

    萧迟用胳膊箍住了对方,忧虑道:“那二姐姐此番危险了!原本她就是潜力世界的钦犯,现在又投靠了太后娘娘,等于是罪上加罪。战事结束后,还有她的活路吗?”路阮选择了缄默,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啦!方才二姐姐说你有好消息告诉我,是关于我俩的终身大事的。”路阮脸上红了一下,害羞道:“没,没什么。等你回到鹅城直接问萧老爷吧。”萧迟心中疑窦丛生:“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卖起了关子?到底什么事快点告诉我,让我也开心开心!”

    路阮试了几次,终究开不了口,干脆道:“还是你去问萧老爷吧。”萧迟想了想,欢喜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父亲大人答应你我的婚事了?”一看对方的神情,立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直接站了起来结果头顶心撞到了车厢顶部,立时又疼了起来。路阮赶忙让他坐好,用手去摸头顶发现已经鼓了一个大包,警告道:“你老实点吧!小心把你的脑壳撞开花啦!”

    萧迟欢喜道:“听到这条好消息!头上撞个大包也值了!嘿嘿!”路阮猛然想起了什么,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团白色的光晕从小腹部位钻了出来,潜灵依旧是个孩童模样,伸伸懒腰道:“人家睡得好好的,做什么要把人家吵醒啊?”眼睛斜了一下萧迟,身形一晃坐到了对方大腿上。

    虽然她坐在萧迟腿上,萧迟却毫无所觉,嬉笑道:“想不到你们潜灵也要睡觉,我还以为你们不眠不休呢!”

    “少见多怪!”潜灵嘲讽了一句,望着路阮道,“母体大人,是不是要我护着你的心上人返回显力世界的鹅城?”路阮郑重道:“他不会武功,你一路上要警醒点。若是再像上次那样除了差错,我饶不了你!”一副严肃的表情。

    “遵命!谁让您是母体大人呢,我虽然神通广大,却不得不依附您而存在。”潜灵规规矩矩地应了声,然后白光一闪,倏忽不见。路阮掀开帘子喊了声“停车”,马车立刻稳稳地停了下来。路阮望着萧迟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在鹅城好好待着。等战事结束后,我会立刻回去找你。”

    “嗯。”萧迟依依不舍地应了一声,路阮趁着下马车的间隙,又道:“关于你二姐姐的事我会上心的。如果有机会,我会让她活着的。”下了马车,路阮冲车夫和四名侍卫道:“一路上辛苦你们了。”那车夫躬身道:“姑娘不必客气。萧大人已有吩咐,我们会将萧公子平安送回鹅城。”

    路阮点头致意,后退两步站到官道边上。那车夫重新坐了上去,“驾”了一声,马车快速启动向前奔去。马车后面四名骑马的侍卫快速跟了上去。不一会儿,马车和侍卫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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