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带来的热气逐渐弥漫草原时,赛场上的广播音终于响起。一番大气豪爽的介绍后,一群蓄势待发小骑手们,驾着身姿矫健的马匹,聚集到了旗门处。他们大都是聘请来的当地小孩,各地的马场出马,胡格勒思盟出人。

    号令一响,旗门一起,彩衣少年,挥鞭扬蹄。只见尘土飞扬,万马奔腾,像夏日里强降雨后的湍急河流,浩浩汤汤向前涌去,似要穿破亚欧大陆,奔到世界尽头。那迸发的生命力,裹挟着大地之母,是久居城市、远离内陆的人们,从未见过的震撼场景。

    尹知念和其他人一样欢呼起来,她手持望远镜,紧盯着赛场上的情况。突然,她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现象,兴奋地叫唤起来:“付天豪,付天豪,你看,马儿跑得飞起来后,那腿是顺拐的,顺拐!”

    付天豪手里没有望远镜,他并不能看到马腿,听尹知念这么说,他像以前一样,用大拇指和食指圈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去看远处的战况。这是很典型的小孔成像原理。

    尹知念看到他熟悉的动作,油然而生的亲密感涌上心间,她主动把望远镜递了过去,“用这个吧。”

    付天豪抿了抿唇,接过尹知念手里的望远镜,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他不想扫她的兴,举起望远镜认真看向赛场。镜头里,一匹匹奔马在草原上狂驰,个个体态健壮,马鬃和马尾迎风飘扬,马蹄抬起又迅疾落下,真如马踏飞燕一般。看着看着,他好像感受到了那份野性的召唤,开始幻想他就是马背上的小男孩了。

    一阵急风吹来,掀起了付天豪的面罩下摆,露出了他的下半张脸。尹知念看见,他紧抿的嘴角终于松开,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两侧的梨窝映照得阳光更加刺眼,看得尹知念心里直挠痒痒。

    她追问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如果是曾经的付天豪,一定知道这是尹知念在变相催促归还望远镜了。可现在的付天豪不是以前的了,他拿着望远镜不撒手,嘴上平静地回道:“看到了,真的是顺拐。”

    他想等尹知念上来抢,可惜事情发展未如他意,倒是惹的她翻了个大白眼,再未说话。

    他又继续持着望远镜看了会儿,见旁边的尹知念还是没动静,他只好把望远镜归还给她。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省的她又画个圈圈诅咒他。

    刚归还望远镜,付天豪低头瞄了一眼地面。呵,也不知谁脚下没个把门的,非要把草地踩出个圈来不可,小草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有些人的德性,真是万年不变哦。

    约莫半小时后,人群骚动渐起,应该是有马撞线了,有人得到了前线的一手消息,第一时间叫唤了出来。

    不一会儿,广播响起,比赛结果出来,来自伊宁格勒旗的马获得了冠军,亚军来自胡格勒思盟的一家马场,人群欢呼声响起,这场万马奔腾的盛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草原上的盛会是一场巨大的、团聚的集会,除了定居城市的人们,大地上零落的蒙族传统牧民,沉寂的文艺青年,还有飘荡的灵魂,都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这里。百鸟朝凤,万鸟归巢,寂静的只有风声的草原,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会场上,商品贸易,吃喝玩乐,男女老少,人声鼎沸。中午,尹知念和付天豪挨个儿尝完集会上的小吃后,下午,便按照尹知念做的攻略,去体验了一把草原小火车、滑草和骑马。

    天地辽阔,大人坐在小车上都像小朋友,遇到高些的草丛,人在里边都发现不了。

    张开双臂,拥抱扑面的风,闭上眼睛,灵魂都得到了释放。尹知念不是第一次骑马了,她打小就不害怕马,只是没接受过专业的马术训练,勉强能让别人牵着跑一跑。付天豪见她利落地踩上马镫,颇有股英姿飒爽的劲儿,打开手机偷偷录起了视频,等尹知念溜两圈马回来,付天豪已经用快速剪辑工具剪了个短视频出来,这是他临行前新学的男友必备技能。他还注册了个微博小号,叫“陪你从日出走到日落”,专门用来暗戳戳地发视频和记录。

    晚上去蒙古包,和热情的旅人们拼桌,有人非要摘付天豪的面罩,尹知念解释道他的脸有皮肤病不能见风,这才作罢。

    席间,有热情的蒙族人献哈达,他们唱着“金杯里斟满醇香的奶酒,塞勒尔外冬塞,朋友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塞勒尔外冬塞……”,先是汉语,后是蒙语。献上哈达后,又奉上一大盅马奶酒。

    少有女性离席避酒,到了这里,好像每个人的酒量都变成了海量,半斤都算少的。看着旁边的胖大姐哈哈大笑着一口气干完,没等付天豪挡酒,尹知念就接过了斟满的酒盅,豪气冲天,一碗下肚后,亮了个碗底,得了几个竖起来的大拇指,就趴倒在了桌上。

    等离开时,因知念站起来的双腿打起了摆子。她脑子有些清醒,就是身体不听使唤了。付天豪终于获得了一次碰触她的机会,他小心的扶起她,像在场的很多过来旅游的小夫妻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夜色深处走去。

    灯火通明,不见繁星,晚风夹杂着泥土、草、牛马的浑浊味道,有些许烦闷。付天豪听到尹知念说:“明天的搏克和射箭,你想去看吗?”

    付天豪回道:“我都可以,看你的意思。”

    尹知念舌头有些发麻,她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对于草原啊,我只喜欢这种风驰电掣般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其他的就一般般啦。”

    付天豪便问她:“那我们去下一站吧。下一站是哪儿?”

    尹知念诧异了,她推开扶着她的付天豪,站直身子,瞪大眼睛看他,“你终于对我们的旅程有了些好奇了吗?大明星!”说着推开了付天豪,展开双臂比了个超级大的“大”字。

    付天豪看她略跳脱的样子着实可爱的紧,语气轻快地回道:“嗯,草原的风太大了,吹得我找不到方向。所以,下一站去哪儿?”

    尹知念压根没听懂他前半句在说什么,听到后半句,扬起下巴,臭屁回道:“不告诉你了!”

    付天豪哑然失笑,他下一站去哪儿都行,反正都是有她在的地方。路还很长,他想这样一直陪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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