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奶酒后劲儿太大,翌日下午,尹知念沉醉的身体方才恢复常态。于是,他们整理行囊,再次出发。

    离开了胡格勒思草原,他们的下一站是汤汤镇。那里,有一条属于草原的母亲河——汤汤河。

    这次没有高速公路了,建在草原上的公路笔直而悠长,像极了马头琴的琴弦。路两侧是辽阔的草原,带着微微的弧度,一会儿弧度向上变成笑脸,一会儿弧度向下变成委屈脸。

    尹知念趴在车窗上,任车子行驶带起的劲风缭乱头发。觉得乱发有些扎脸挡视线了,便抬起手将头发向后捋去。

    付天豪看她一脸享受的模样,心情也荡漾起来,他忍不住问道:“要让车子更快些吗?”

    尹知念诧异了下,这家伙终于有个刺激点儿的想法了,看来还有的救。遂回道:“好啊,我们飞起来吧!”

    车速渐起,路边的草原愈发的起伏剧烈,像风吹起来的绿色麦浪,连绵不绝。

    车子加速行驶了没多远,尹知念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蒙族服饰的小男孩,在路边的草原上策马狂奔,他甚至都没有穿鞋,但那马儿跑得竟跟他们的车子一样快。她玩心大起,赶紧让付天豪踩了一脚油门追上去,迎着破风声,向小男孩大声喊道:“小孩哥,要不要,和我们比一下谁的速度更快啊?”

    小孩哥看两人一脸欠教训的样子,大方一笑,回道:“好啊!”

    尹知念朝窗外回了一声“好嘞!”转过身,拍了付天豪的胳膊一下,吼道:“豪哥,冲啊!”

    引擎轰鸣声起,茫茫的草原上,一匹马,一辆车,展开了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较量。

    男孩甩起长鞭,浓烈的风卷起长长的马鬃,他抚摸了下□□的骏马,不知对它说了什么,倏然间,那马儿死死地盯着前方,男孩也死死盯着前方,挥鞭的速度加快,扬蹄的速度亦加快,一人一马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像把利剑破空而行。

    见此情景,车内的两人无不豪情万丈。尹知念想起了草原上的英雄儿女,付天豪想起了气势恢宏的蒙族史诗《江格尔英雄赞》,马蹄挞伐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无不为这草原上的自由、奔放、豪迈所倾倒。

    “这是生命,在奔跑啊!”尹知念大声喊道,她想吹口哨,可惜她不会,只能发出“芜湖!”和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并驾齐驱的小孩哥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继续驭马。

    很快,马儿便超了车子半个马身。小孩哥骄傲的朝尹知念扬扬下巴,两指放嘴里吹出个响亮的口哨,尹知念好胜心被激起,连忙向旁边发号施令道:“付天豪,油门加大,冲鸭!”

    车速再次飙升,只是没一会儿,导航里传来声音“您已超速”,尹知念哈哈大笑,付天豪亦露出久违的笑脸。

    两人均未理会导航警示,付天豪继续驱车向前,很快便超过了小孩哥。

    将男孩与马甩在一个车身后,尹知念从车窗探头向男孩喊道:“小孩哥,谢谢你,你赢啦!我们先走啦,你注意安全,早点儿回家!”小孩哥抬起手臂挥了挥马鞭,高喊了声“扎西得嘞”,任由马儿放慢了速度。

    车子渐行渐远,初时还能见到尾气消散,没几分钟,便和所有车一样,成了笔直公路上的小黑点,再也不见。这场较量,没有裁判官,唯一的见证者,是跑过所有旷野的、无边而自由的风。

    车子驶出没多远距离,付天豪愉悦的心情就被尹知念的一句话搞没了。他听到尹知念问:“你这两天有按时吃药吗?”

    自从前天上车开始,付天豪就知道尹知念迟早会问到这些问题。以前的尹知念会直截了当的问他,譬如“你为什么怕狗啊?”“你喜不喜欢苹果?”“你家里人什么想法?”“你最近怎么不开心呀?”……

    付天豪知道,他的念念知道他从不会拒绝回答的她的问题,他的念念不知道的是,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无论什么话,她在五年前,是什么都相信的。如今在他旁边的,是五年后的尹知念,她已经学会吊人胃口、守株待兔了,专挑你不设防的时候,突然问出来。

    这不,付天豪下意识的回答是:“什么药?”什么药?不言自明。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付天豪又赶忙找补道:“盐酸氟西汀片?每天早上我都有吃。你放心,我没以前严重了,现在顶多算是轻症。”

    前半句在撒谎,后半句说的倒是没错,跟着念念出来两天他见天的心情好了起来,哪里还用得着吃什么药。

    尹知念见他确实没前几天颓了,又问道:“你舅舅是怎么回事?”这回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付天豪想了想,过去的事情也该跟念念说了,但现在他还在开车,有些事儿说起来容易控制不住情绪。于是,他回道:“念念,他叫王泽兵,不是我舅舅,或者说,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这事儿说来话长,等到镇上了,当个故事讲给你听吧。”

    尹知念点点头,双手环在胸前,倒在椅子上,开始闭眼假寐。付天豪知道她肯定在思考着什么,尹知念则是想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些与王泽兵有关的事情,可想来想去,只有肥壮的小山一样的身子和他的那个丑东西,她越想越恶心,脸色也愈发难看,一路上,竟是与付天豪再未说一句话。

    尹知念这一反应,倒是让付天豪一路上愁闷难当。他实在担心,尹知念知道那些事后会瞧不起他,要知道,很多小小的谎言堆积起来后是信任崩塌。而信任,就像是一只名贵的瓷器,碎掉后再怎么修补,贴脸看还是有缝隙。

    又是一天太阳落下,当夕阳变成颗橘子在草原上要掉不掉时,尹知念和付天豪终于来到了汤汤镇上。这里地广人稀,还没到旅游旺季,镇上的游客少的可怜。

    二人随便找了家餐馆坐下,点了些蒙族奶茶、烤串和炖羊肉,见老板娘是蒙族人,普通话还不错,便询问起这汤汤河、汤汤镇的由来。

    “汤汤在蒙语里是圆满的意思……”老板娘刚起了个头,上菜的小二端着菜跑了上来,插嘴道:“这个我来说,我最清楚!”

    老板娘刺道:“得了吧,以为你是阿卡达呀,这草原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的事你都清楚?”(注:阿卡达是草原上的神明,智慧的化身)

    小二不服道:“我叔叔就在阿卡达庙里做供奉,他们有本特别古老的经书记载这些老故事,我可亲眼见过的!”

    倒是不用催促,这二人争着说着,便让吃饭的两人拼凑出了个汤汤河传说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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