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在学校附近的小吃店解决,翻了年刚开始营业,为了讨个好彩头,店家给每一桌都附赠了一碟小食,分到虞渺月他们这一桌的是一盘煎饺。

    虞渺月点了份赤豆元宵,一勺勺地挖。霍星炎起得晚,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这会儿并不饿,就叫了一杯水坐在她对面等着。霍星炎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面前是穿着校服外套的虞渺月,他本来就长得成熟一些,对比之下两人像是学生妹与社会人——年纪不大却很早步入社会的那一类人。

    霍星炎感觉到有人时不时打量着他们,然而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老王真是讲题目越来越让人犯瞌睡了。”吃饱喝足,虞渺月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呵欠,“不过老王还是很仁慈,我刚刚还听见隔壁班的同学抱怨,放假结束第一天就让他们做了一套模拟卷,有人作文还在写一周前吃的年夜饭。”

    霍星炎笑了笑:“很生活的题材,不是应该能拿高分吗?”

    “不,选题是低碳生活。”虞渺月叹气,“大家都那么紧张,我觉得我也被传染了,可能等不到六月我就要考前综合征了。”

    “别想太多,努力都会有回报。”霍星炎话音刚落,觉得这样说话的方式不像自己,又补了句,“你说的。”

    虞渺月眨眨眼:“唉,今时不同往日,都轮到你来给我上课了。”

    霍星炎察觉到她的言外之意,问道:“不开心?”

    “上学哪有开心的,尤其是我们这些假都比别人少一个星期的。”虞渺月撑着下巴猛叹气,“算了不说这个。对啦,你不用管霍沣廷吗?他一个人安全吗?”

    “他去同学家,大概还要打一会儿游戏。他想走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的,我不着急。”

    “哦,那待会儿你去哪?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学校找个地方休息?唔……你们教室的门应该是锁着的,不然去门卫大叔那里?”

    霍星炎失笑:“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就行。门卫大叔太健谈,我怕我坐一下午,身家老小都被他给扒干净了。”

    虞渺月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有一回忘了拿作业回学校找大叔开门,他还跟我八卦了一嘴我高一化学老师出轨的事。”

    听到这两个字,霍星炎悄悄皱了下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就随口一提嘛,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师因为私德败坏,家里人都闹到了校长面前,然后被校长请辞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师长得很斯文,也很平易近人,没想到是个斯文败类!你知道他的出轨对象是谁不,是我们学校已经毕业的学姐,听说高三毕业两人就联系上了,地下交往了三年……呸呸呸,才不算交往。”

    虞渺月一脸义愤填膺地数落着这对师生的畸形关系,忘了自己还在公共场合。人类永远会被别人的八卦吸引,一时间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变成了瓜田里的猹,饶有兴趣地看向虞渺月跟霍星炎的方向,等待故事的下一步进展。

    霍星炎扶着额,想提醒虞渺月一声,可她说在兴头上,已经从道德人品方方面面把那场不伦之恋批判了一番。

    最后,她拍板总结:“这就是对婚姻的不尊重!”

    四周都静止下来。

    霍星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音来,笑声朗朗,冲淡了空气中的尴尬:“小姑娘,你都没有经历过婚姻,哪来这么多感悟?”

    “我是没有,但是我见过啊,不然我哪能合法出生哦。”虞渺月撇撇嘴,“我的外公外婆,就是健康婚姻的典型。”

    霍星炎眼睛一眯,一般举这种例子,不是应该直接说自己父母么,怎么还跳了一辈?如果是考虑到他复杂的家庭关系才不说,霍星炎了解虞渺月的性格,她这会儿说得正起劲,说的话都是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霍星炎一直觉得虞渺月的爸爸妈妈感情很好。

    可就算不如意,至少也维持了面子上的和平,不像霍鑫跟宁盈,怨了,恨了,到最后,一丁点儿爱都不剩下。直到宁盈去世之前,她对霍星炎说,她对不起霍星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不爱的世界里。

    霍星炎为母亲的病痛而难过,知晓她的离开是解脱,所以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于爱不爱,在他对霍鑫的期待随着日子一天天消磨殆尽后,他也早就不在乎。宁盈说得不对,霍鑫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还能找到别的爱。

    比如现在。

    只是他没有去看虞渺月,怕自己藏不住眼底的情绪。

    此时,虞渺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踩到了霍星炎的雷区,怪不得对面的人忽然不接话了。

    她脸色一白,自觉理亏地缩了缩脖子。

    回到学校,虞渺月越想越懊恼,午休也没捞着睡,下午的课平均十分钟打一个呵欠,把周边本来精神抖擞的同学都给看困了。

    丁思悠也是受害者之一,奶茶也不能让她提神。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丁思悠抱着练习册趴在虞渺月桌上,看上去在做题,实际上眼睛已经完全闭上。虞渺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有反应。隔壁桌打水回来看见这两人的造型,默默放轻了脚步,没吵醒丁思悠。

    结果就是,预备铃吓得丁思悠一个激灵,手臂一划撞翻了虞渺月的保温杯,水洒了一桌,她的练习册跟虞渺月的笔袋一起遭殃。

    顺带把虞渺月也给烫回神了。

    伴随着尖叫声,虞渺月和丁思悠一起从椅子上弹起,看着狼藉的桌面,然后面面相觑。

    老师已经进了门,教室里就只有她们俩还站着,老师扫了眼虞渺月的桌子,面色不善:“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准备上课了。”

    丁思悠十分怂包地冲到教室最后面的杂物柜里抓了块抹布回来。

    虞渺月整理完丁思悠的课本,试图拯救自己被完全浸泡的笔袋,可惜这笔袋看上去像个棉花,能纳百川,她随手一拧都能拧出一汪水来。她没辙,只能把里面的笔全拿出来,宣告这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笔袋彻底下岗。

    隔壁桌的同学趁老师不注意戳了戳她的胳膊:“你们俩刚刚干啥呢,行为艺术?”

    虞渺月有苦说不出:“没有,就是困了。”

    “同感同感,我现在也在强撑。”同学深有同感,“高三真的太累了,我现在就算睡着了满脑子都是错题,我妈妈都说我魔怔了。”

    虞渺月“啊”了声,有些心虚,别人想的是学习,她刚刚却在想霍星炎。

    同学无心的话像是敲响了虞渺月内心的警钟,先前她觉得自己可以平衡好学习与生活,她就是担心自己分神,才时刻告诫自己不去跟霍星炎深入交往,但她可能把现实想得太简单,就像乔曦说的,她的确在自欺欺人,她频繁地跟霍星炎见面,在不能过界的年纪里,与交往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她的注意力会不自觉地投注在他身上,情绪也会因为他而变化。

    这样很不好。

    “惨了惨了,我的练习册……”丁思悠擦完桌子,把抹布放回原处才回来,把册子递给隔壁桌传到窗台上晾。

    下午的课怕同学们再打瞌睡,干脆关了空调。

    老师拿出卷子要讲题,虞渺月收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听课。两节连堂,讲了两套练习卷,第二套卷子最后一道压轴题非常难,临到下课前一秒才把最后一小问的思路讲完,多数人听着依然云里雾里,铃声响起时,教室里满是此起彼伏的哀嚎,老师也已经见怪不怪。

    丁思悠的哀嚎声中带了更多的真情实感,她跑去慰问她的练习册,冬天湿冷,册子很难晾干,摸上去甚至还像有一层薄薄的冰。

    虞渺月的笔袋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四目相对。

    “我再也不课间打盹了,真的太耽误事。”丁思悠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上面的错题我都没来得及整理,唉,希望晾干之后字不会糊成一团。”

    虞渺月抱歉道:“我刚才应该提醒你的。”

    “哎呀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容易被吓,我妈妈一直说我一惊一乍的,不吓死自己就是吓死别人。”丁思悠肩头抖了抖,“再上一节课就能回家了,还好这个星期不用上晚自修。初五迎财神的时候我家烧了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到现在还没吃完,今天回去还等吃剩饭剩菜。”

    “才三点多你又开始想吃的啦。”丁思悠调整得很快,虞渺月也放下心来,“放学陪我去一趟文具店不,我得换个新笔袋。”

    丁思悠当然答应下来,几秒之后,又一脸坏笑地问:“怎么放学不找人陪啦?”

    “咳,不要乱讲。”虞渺月瞥了眼四周,幸好没有人注意她们在说什么,“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我要认真学习。”

    “呃……”丁思悠无语,“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虞渺月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

    丁思悠嘴一扁,女人的心思啊,比冬天的天气变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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