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未明,陆宴灵被母亲从床上薅起来。

    “阿娘,就让我再多睡一会会儿......”

    她昨晚已经嘱咐好绿松叫她起来的时间,她不要做复杂的发髻,也不要给脸上涂涂又抹抹,那就可以把这时间拿来多睡一会儿,今天可要去待一整天呢,她得养精蓄锐。

    可方蕙适才听完绿松复述的话,认为脸上不涂涂抹抹可以,她的女儿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很乖巧漂亮,但她特意给女儿做的那套衣裙还是需要梳个相配的发髻,不然太不协调,她不想女儿被大家取笑。

    “乖,阿娘亲手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陆宴灵睡眼惺忪,不忍拒绝母亲,点点头,待伸个懒腰,就温吞温吞地下床。

    方蕙吩咐丫头们先给她洁面漱口清醒清醒,又让人端来一碗桂花酒酿圆子。

    凉水和食欲让陆宴灵渐渐清醒。

    穿好衣裙,梳头花了半个时辰,期间绿松也给她脸上适当地添了点胭脂水粉。

    陆宴灵看看镜中的自己,薄薄的一层刘海遮住眉毛一点,头顶正中被母亲盘了个...唔...可颂形状的发髻,发髻下沿中间和两边插了绒花,看花型和颜色像是西府海棠,发髻上插了支珍珠流苏的步摇,余下的长发留在身后,用一根红缎带从中间束着。

    “起来让阿娘看看。”方蕙将女儿从凳子上牵起来。

    陆宴灵左右转转,向大家展示她早起的成果。

    似粉色霞彩的衣裙随动作飘动,披帛稳稳挂在臂弯。

    “哇,娘子就跟仙女一样!”

    一个小丫头赞叹,围着的丫头们也纷纷点头附和。

    唯有翠柏出声道:“在我眼里,娘子一直都是仙女,不止今天。”

    “今天又吃了什么花蜜?”陆宴灵眉眼都是笑,“说话这么甜。”

    翠柏一脸认真:“真的。”

    自她九岁那年和姐姐一起被娘子带回府,娘子帮她们安葬母亲,给她和姐姐取新的名字,让她们不再一个叫迎娣和招娣,叫翠柏和绿松的时候,她就一直将娘子当作是拯救她们的神仙。

    绿松能懂妹妹说的,也是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家娘子。

    陆宴灵倒有些难为情起来,绿松比她大三岁,翠柏与她同龄,这些年她能这么开心,少不了她们的照顾和陪伴,她早已当她们是朋友、亲人,无需她们如此。

    有人又道:“娘子今天定能万众瞩目,收获许多郎君的赠花!”

    ......宝贝,还真不能,这可是个要求女子温和柔顺的世界,她显然不是。她就去安安静静当个小透明,打个酱油就回来。

    但看大家都神采奕奕,陆宴灵不想扫兴,便逗乐道:“那我得好好看看,若是郎君不俊,可不能收花!”

    屋内一阵哄笑。

    方蕙点下女儿一侧的额头,摇头:“在外面可不能这样。”

    陆宴灵吃痛地眨下一边的眼睛,“知道啦。”

    转而又拉起母亲的手撒娇。

    正式用早饭时,今日休沐但有事务在身要外出的父亲和兄长,也来到她住的小园。

    “阿喜真是成大姑娘了,”陆昭夏望着女儿叹气,“也太快了。”

    说着泫然若泣。

    “爹爹...”陆宴灵鼻头也跟着一酸。

    “父亲,”陆宴瑾失笑,“阿喜又不是出嫁,只是去看看而已。”

    “就是,”陆宴灵反应过来,“我还这么小,还想在阿娘、阿父和阿兄身边多待几年呢!”

    陆昭夏连连点头,“好好好。”

    看完家里的小宝贝,两人才放心出门。

    X-X

    刚入辰时,方蕙陪着女儿来到陆府正门,马车已经候着。

    “出门在外,要时刻注意安危,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知不知道?”

    “我晓得的。”

    方蕙的笑容有些哀伤。

    花朝春宴,是允许母亲陪同一道的,但只能是正室夫人,姨娘不行。方蕙是二房现今唯一的女主人,身份却只能是姨娘。所以今天陆宴灵是跟随大伯母和堂姐一起去。

    等了片刻,大伯母和堂姐也来到门口。

    见堂妹已经候着,陆书惠的脸色松了些。一路过来,她还在想堂妹会不会还要人三请四请才能从房中出来,毕竟有次她去清心园送点心,都日上三竿了,人还在床上,简直太不像样!

    “大伯母,堂姐。”陆宴灵问安。

    大伯母看她时目光微动,但最终也只是淡漠疏离地“嗯”了一声。

    堂姐喊了她一声“堂妹”,没有对她今日的穿着和仪态下达特别指示。

    临行前,方蕙不放心女儿,毕竟是有皇室和各世家大族在的大型宴会,不免拜托长嫂道:“嫂嫂,我家阿喜素来被我宠娇惯了,今日还要劳烦嫂嫂帮忙看顾一二,多谢嫂嫂。”

    陆书惠不禁腹诽:也知道宠坏了,早干嘛去了。

    “阿娘不用担心我,我知分寸的。”陆宴灵不忍母亲求人。

    大伯母脸上挂起淡淡的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贵气优雅,她道:“都是一家人,自然。”

    但陆宴灵明白,大房与三房或许能说是一家人,与他们二房却不是。

    家中祖父爱长,祖母爱幼,中间的父亲一向被忽视。等父亲成了家,二房则也被忽视。这些年来,她都看在眼里,大房与三房并不亲近他们,甚至是嫌弃,只是还算克制的维持着体面上的客气而已。

    出发后,陆宴灵与绿松及翠柏乘坐一辆马车,堂姐与大伯母乘坐一辆马车,剩下一辆马车则坐了她俩的奴仆。

    花朝春宴在皇都外不远的澧园举行,而澧园是皇家众多庄园中最大的一处,每年盛夏,皇帝都会携人到此处纳凉。

    当然,今天皇帝不会来,宴会由太子妃坐镇。

    辰时过半,她们到达澧园。

    下马车前,绿松帮她整理了头发和衣裙。

    下马车后,堂姐瞟了她一眼,看那神情,应该是没能挑出她的错处。

    入园后,她跟随大伯母和堂姐先去给太子妃请安。

    弯弯绕绕穿过一片桃花林,经过荷花池,来到一处水榭。

    太子妃端坐在亭中,身边或站或坐,围着几位不知哪家的千金和夫人,陆宴灵跟着大伯母,在亭外的台阶下行礼问安。

    “都起身吧。”太子妃面带笑容,打量一眼陆宴灵后,就将目光放在陆书惠身上,说:“陆家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沉鱼落雁了,二弟有福了。”

    太子妃口中的二弟指的是二皇子雁王。

    雁王年方十九,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皇帝为了给他冲喜,命人连夜合了一众朝臣之女的八字,发现陆家三位姑娘的最合,便简单与陆家定下亲事,待到婚嫁之时,雁王属意哪位,哪位就是雁王妃,再仔细操办。

    说是三位,但皇帝最满意嫡长的大姑娘。

    与皇家结为亲家,这样好的事,陆家的长辈认为自然也该是嫡女,三孙女年龄太小,也就只能是大孙女。

    不光两方默认是陆书惠,随着陆家大爷被皇帝器重,接连升任,如今已是正三品吏部尚书,皇都众人便也就知道雁王妃会是谁了。

    陆书惠是雁王妃就差过一道明旨。

    而与陆家定下亲事后,生病的雁王被送到宫外养病,在十四岁时才回到皇都。说是雁王与皇宫相克,因而一回来就加冠出宫开府立为了雁王。

    回皇都五年来,众人几乎都未见过这位雁王,只知道他一直在府中养病。

    去年秋季,陆书惠及笄,皇帝考虑到为人父母的爱女之心,与陆家大爷商量,等到了今年花朝春宴,让两个孩子在宴会上见一见,之后再让人选吉日进行正式定亲等事宜,好让女儿多在他们身边待一待。

    陆家自然不敢有意见。

    然后就到了今日。

    陆书惠行了行礼,柔声道:“太子妃您过誉了,能相伴雁王左右,是臣女的福气。”

    太子妃满意地笑笑,“二弟身体欠佳,等今日天气再暖一些,就该来了,可能会有点晚,陆娘子可陪我说说话。”

    她伸出手。

    陆书惠连忙上前放上手。而听到雁王身体还是没好,她心中有些失落。雁王虽贵为皇室,可谁不希望有位健康的夫君呢?

    见状,大伯母笑说:“既然有书惠陪在您身边,太子妃可否容臣妇带侄女在园中逛逛?”

    太子妃笑着点下头。

    离开水榭,陆宴灵松一口气。虽然太子妃当她是透明人,但也一刻不敢松懈。

    她抗拒来这花朝春宴,面见权势是原因之一,拘束还是小事,万一出点错,连累到家人就完蛋了。

    走在园中,大伯母忽道:“你大伯父说有几位郎君不错,让我带你瞧瞧。”

    “什么?”陆宴灵吃惊停下,她从不知大伯父竟还有这样的好心?

    “怎么,高兴傻了?”大伯母嘴角哂笑,言外之意是说她连礼教都忘了。

    陆宴灵连忙恭敬道:“多谢大伯父的好意,只是...只是宴灵还小,还想多陪在母亲身边几年。”

    “都及笄了,还小?”

    我的老天鹅,她才十六,不小吗?放现代社会,还在准备高考呢,别提相亲,跟男生多说笑几句,都要被老师重点关照的。

    才十六岁就相亲,是她抗拒花朝春宴的原因之二。

    大伯母并不理会她愿不愿意,只管往前走,道:“就这样,走吧。”

    陆宴灵直觉不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旁的梨花林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喊道:“阿喜!”

    “婉蘅!”陆宴灵欣喜,看她的目光求救着。

    谢婉蘅走近,对大伯母笑盈盈道:“陆夫人安。”

    “原来是谢丞相的千金,谢夫人未一道来吗?”大伯母难得脸上有几分温度。

    “母亲在那边的茶室与人闲聊,”谢婉蘅看一眼梨花深处,“她知道阿喜今日也会来,特命我来寻,好久未见阿喜,母亲甚是想念。”

    “这样。”大伯母看一眼陆宴灵。

    谢婉蘅挽过陆宴灵,“那我就先带阿喜过去了,陆夫人再见。”

    “大伯母,我先去去。”陆宴灵莞尔颔首。

    等穿过梨花林,她才松一口气,感动地抱住谢婉蘅说:“我的好婉蘅,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嘻嘻,”谢婉蘅拍拍她的背,“多亏了小表妹想看梨花,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帮上你。”

    陆宴灵松开她,四下看看,问:“那小荷呢?”

    “刚还在这儿。”谢婉蘅也纳闷。

    “在这里,”慕荷从月洞门后出来,“她一人就能应付,我便没出去,在这边等你们。”

    看到两位朋友都在,陆宴灵很高兴。

    她们走到一处亭子坐下说话。

    “我看你那大伯父和大伯母没安好心。”谢婉蘅直言。

    陆宴灵也直觉不对,但想听听她的理由,便问:“为何?”

    “你是不是有个表姐在去年嫁给了齐国公府世子为妾?”慕荷先开了口。

    准确来说,应该是三房堂妹的亲表姐,她也跟着叫表姐,陆宴灵点点头。

    谢婉蘅接道:“那你可知道她昨晚死了?”

    “什么?”陆宴灵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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