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梅姐即刻明白了家俊的意思,她笑道:即使张公子贵客驾到,便没有冷落之理,那就把这位才子带至后花椒厅。

    家俊神情懒散,他跟着一个叫香哥儿的到了一个房间,这房间远离喧闹,偏僻又安静。只听香哥儿对着里面的说:如画,沈公子拜访!

    当一女侍掀开墨色的帘子时,家俊满以为里面香烟美女,花团之地,进来看时,却是一幅饱学之士的摆舍,书籍满架,墨香四溢,桌上有一两朵花草做点缀,有写了一半的诗。

    更为惊喜的是,精致的雕花檀木书桌后,是一位美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清淡,却是袅袅婷婷,如仙子刚刚下凡,降临人间。

    只见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纤腰微步,皓腕于轻纱,上身淡黄云烟衫,秀着素心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逶迤拖地,黑发如瀑如烟,前梳两束芙蓉髻,蛾眉淡扫,薄粉敷面,脸娇羞,态比娥娇。面嫩玉,堪似凝脂。指如削葱,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如夏日里的一泓秋水,一颗被尘世熏染了心立即静了下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家俊不觉怔在那里:这就是如眉?这一生见过美的女子无数,如此貌美的女子却第一次见到。

    家俊耳边响起张泽群的话:“这是梅香园最尊贵的少女,只有上等的客人才得一见。也不是每一个上等客人才有如此殊荣。”

    只见一小女孩坐在绿玉茶桌前,将一杯清水经过冲泡,用熟练的手法,将泡出的茶,家俊只闻得清香扑鼻,沁入心脾。于是一杯碧螺春放在家俊的跟前。家俊并不去接,至到看着听到如眉的声音,公子且用茶。声音如燕音莺语,十分动听。他想起“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但他只能在心里,如果说出来显得有些唐突佳人了。

    家俊只看那茶的颜色,不禁脱口而出“尝矜绝代色,又恃倾城姿”。

    如眉听了半喜半羞,但她虽不是未见过世面,说的人多了也无所谓,但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儒雅之士,如玉树临风,有一丝淡淡的愁更增添了一些神秘。不象别的男士,仗着有几分富有,放浪形骸,要么就直夸她,美哉,天上仙女下凡尘。而家俊的诗似在有意与无意间。

    家俊站起来,看着室内琳琅满目的书《四书五经》《国策》《南华》《离骚》禁不住夸奖道:姑娘是读书人,不胜佩服!

    如眉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笑着。

    如眉问,听说你不仅生意做得好,也是文学大才子,这几本古代文章全都是见识高深,你认为哪一位的值得推崇?

    家俊随口答道:《国策》、《南华》为小集文集成,内容精炼明快,匡衡、刘向文章雅致,史迁、班固大气,昌黎的文字浑厚质朴,柳州比较峻严,庐陵的比较跌宕,三苏擅长明辨,其他的贾、董的策对,庚徐骈体文、陆贽的奏议。

    如眉用仰慕的眼光看着家俊:这些古代文章意旨高深,气势磅礴,只有像沈才子这样学识渊博的人才能学得懂,而我也只对几本诗词略知一二,请先生莫要见笑。

    家俊:诗词比什么都重要,唐代以诗词定学位,而诗学宗祖又是李杜,卿最崇拜李白还是杜甫?

    如眉:在高人面前我可是班门弄斧,若是说错了你可不能笑话我。

    家俊抱了抱拳:不必谦虚,卿请讲,我洗耳恭听。

    如眉:杜甫的诗锤炼精纯,李白的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诗的的严谨,不如学李白的活泼洒脱。

    家俊暗自高兴:原来她也是喜欢李白,知己矣。

    家俊:杜工部诗之大成,当今全国上下,每一个学者都崇拜的是他,卿为何非要喜欢李白,为啥呢?

    如眉:论格律谨严,词旨老成,诚为杜工部所长,但李白的诗宛如传说中的美女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爱不释手,不是杜诗次于李诗,不过是私下里崇拜杜诗比李诗浅一点点而已。

    家俊:当初没料到如画乃李青莲的知己啊。

    如眉:其实我的启蒙老师是白乐天,时有感怀,从未曾放下。

    家俊:何谓矣?

    如眉:他不是《琵琶行》的作者吗?是我背诵的第一首诗的作者。

    家俊:奇怪了,李太白是知己,白乐天是启蒙老师,而我名叫沈家俊名字恰恰也叫白,卿与白的缘分不浅啊?

    如眉:那就遭了,与白字有缘,怕是以后要白字连篇了。

    二人相对大笑。

    家俊:卿既然熟悉诗词,当知汉代赋有高低之分了?

    如眉:《楚辞》为歌赋之始祖,妾学识浅陋费解,就汉朝晋人中调高语炼,相比之下,妾认为司马相如最好。

    家俊:这么说,当初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估计不是他的《凤求凰》曲子弹得好,而是他的赋写得好了?

    二人又相视大笑。

    正在此时,张泽群与梅姐来到这里。

    张泽群:两位说了体己话,这么开心,说出来我们都听听。

    家俊听出张泽群有意说出两位,家俊听出话里的意味,赶快岔开:今天天气还不错,我提议去外面走走。

    如眉正不知所措,听了这话表示赞同。

    四个人泛舟西湖,指指点点。从断桥残雪,三潭印月,平湖秋月,雷峰夕照、又峰插云,到苏堤春晓、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整整一天,他们都在这里度过,在悠扬的南屏晚钟中道别。

    家俊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他向梅姐请求道:梅姐,我想让如眉帮我个忙,明日我来接她到寒舍一趟,我当会完璧归照。

    梅姐:沈少爷有事,岂有不允之理?

    家俊对如眉:请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定当会报答你的。

    如眉点了点头。

    家俊回到家这一夜,竟彻夜未眠。算来他自去南洋至今,一年有余,当初说的是半年时间,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见妙君的消息?莫非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不会的,妙君一定还活着,她会回来的,会回到这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家俊这天回到家,美凤高兴地迎了出来,她激动地叫了一声,表哥,你回来了?姑姑刚才还想起你呢。

    美凤看到家俊身边有一女子,果真是“柳如眉,云似发,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面前这位女子,竟让她一下想起那句“秀色掩千古,荷花羞玉颜”来。

    家俊:表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我早就认识的,她是梅香园的姑娘,我回来请示娘,看看能不能入娘的法眼。

    美凤心里发抖,但还是坚持着不让表露出来,她吃力地点了点头,很快地走了出去。

    家俊拉着如眉的手,走至沈母跟前:娘,这是我给你找的儿媳,她是梅香园的姑娘,她叫如眉,还入得了娘的法眼吗?

    沈母手里正拿着一件美凤的嫁衣。为了这件嫁衣,她专程到了街上的绣坊,要求工头为她找最好的绣娘来绣这件嫁衣。

    工头告诉她,有一老妪经常拿着绣品来出售,她的绣品是她见过最好的。沈母正要询问,正巧这时黄婆又拿着绣品来了。

    工头指着黄婆对沈母说:看,就是她,她的售价最高,绣品也最好。

    沈母看去,只见绣工美观细密,色彩鲜艳夺目、绣面光亮生动、绣画巧妙结合、针法匀称灵活、针脚齐平、构图别致简练,看上去十分喜爱。

    沈母感觉很熟悉,要黄妪带她去她家里见这位绣娘,高价为她绣一件新娘服饰,沈母让黄婆与她从坐在一辆马车上。

    乡下的路坎坎坷坷,远山,近水,小鸟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还有知了在鸣叫,天上有白云,这一切让她的心情不错。她希望是自己儿媳妙君,又希望不是。

    她问黄婆,绣品是不是出自她女儿的手。

    黄婆告诉她,那不是她的女儿。说来话长,自从她来到她家后,她的儿子万田再也没有在外面游荡过,每天在家里帮干活。我的儿子很喜欢这个女人,很想娶她为妻。但她说虽然婆家的人想置她于死地,但她有爱她的丈夫,希望有一天与她的丈夫团聚。

    不过这一年多她的丈夫也没来看完她,估计还有可能做她的儿媳妇。她还把那天救妙君的经过告诉了沈母。

    当沈母来到黄婆家时,眼前的状况让她惊呆了。原来这位正是妙君,妙君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男孩,他的眉眼象极了家俊,她趁妙君没看到她,转身离开了黄婆家。

    黄婆对妙君说,今天她从外面带回了一个有钱人来做嫁衣。妙君问,人呢?

    黄婆出来看时,人早没了影子,觉得很是奇怪。

    沈母回到家里,看到儿子家俊那么伤心,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家俊。

    如果家俊知道妙君还活在世上,还为她生了一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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