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摩公主
山巴高原的草场，冷风风呼啸，只一伶仃孤月，几朵乌云。
马头琴音与鼓点应和着，飘荡在无边牧场，渐渐的曲调变得昂扬，一扫旷野的空寂。
祭台中央火焰也燃得愈发旺盛，火星子噼里啪啦直响，兴奋又躁动。
出征的祭典开始了。
姜阳听着门外渐起的欢呼，眼眶渐渐湿润。
作为乌摩部落被送来联姻的公主，携着从乌摩百姓那儿征得的牛羊骏马和粮食，为求山巴部族出兵，以抗击强大的梁国，却发现了山巴部族的惊天阴谋！
哪有什么山巴王的痴迷求娶，一切都是幌子！
山巴王玛尔隆根本就不愿意出兵抗梁，他们只想收了姜阳带来的“嫁妆”，放松乌摩人的警惕，好在乌摩出兵的必经之路设伏，要一举歼灭乌摩。
姜阳早晨不小心听见他们的粮草动向有异，转过身就被发现了。
如今被囚在这房里，手底下送亲的侍卫全被抹杀，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若是再不逃走传递消息，今夜的祭典后，山巴大军开拔，别说她一个公主下场，就算是乌摩部族也会不复存在！
可此刻她双手双脚皆被紧缚于柱，勒得四肢发麻早无知觉，逃无可逃，没有一线生机。
她完全不知她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玛尔隆或许会杀了她，又或是留着她，可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好过。
绝望之际，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响，惊得姜阳浑身一激灵。
姜阳警惕望去，来人是山巴侍卫的装扮，与之前送饭巡查的人都不一样，是个姜阳没见过的生面孔。
屋子是山巴人放牧时临时修建的小木屋，门框很矮，常人进入多少要低头，但这个侍卫身量过于高大，竟低低弯腰，像钻进来一般。
纪盈川进门后直起腰身，便完完全全堵住了那门框，仿佛瞬间堵死了所有生路，夺走了屋内供以呼吸的空气，气势凌冽。
姜阳不敢喘一口大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想开口，试试能否骗取一条生路。
屋内微弱烛火摇曳轻晃，他蒙着山巴人放牧时常用的面巾，一顶毡帽，将一张脸挡得严实，只有半遮的一双眼，被阴影笼罩着，看不见眸光。
姜阳努力压下颤抖声音，用不怎么地道的山巴语开口，“玛尔隆想对我做什么？”
姜阳开口后，便等着对方的回答，可那人只立在这并不宽敞的木屋内，一手压着剑柄，一手随意地垂落，平静打量着她，并不答话，泥塑一般死寂。
姜阳虽看不真切此人的眼，却能感受到他那上下扫动的视线，无端令人生出阵阵焦灼，让人头皮发麻。
纪盈川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姜阳生出了一丝异样感受。
他好像并不想对她做什么。
若是玛尔隆派来的人，在这地盘上要逼她要拿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儿盯着她瞧，实在是不对劲！
姜阳脑子转了一圈，猛然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定是贪图她的美色！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姜阳便抑制不住这意外之喜，不管对方何人，只要对她有些微所求，她都想借此机会逃出去，逃回乌摩。
正想着，两只被捆在一起的小脚就朝那高大男子伸过去了。
可惜她长得矮，三两步之遥竟像是隔着天堑，她是怎么也够不着。
姜阳什么也顾不上，绑在柱子后面的手像是要被勒断，她仍扭曲蛄蛹着，想用那一双脚攀上男子的腿。
“你盯着我瞧，是觉得我好看？”姜阳仍旧说着山巴语，笑得极灿烂，睫羽上晶莹泪珠还未干透，却瞧不出一点忧伤之色。
那带笑的眼尾飞扬，是蓬乱的发丝也掩不住的俏丽，愣是让面前男子看得不解，不解她怎么还笑得出。
纪盈川朝前一步蹲下了身来，即使蹲下身来，也高大得惊人，阴影笼过来，像是吞噬了屋内的所有灯火。
姜阳是真把这人当救命稻草，人甫一蹲下，一双冰凉的沾着泥灰的脚就钻进了男子怀里，“你救救我，我就跟你睡觉！”
尾音带俏，轻盈又跳跃，可男子不为所动。
她看不见男子被阴影笼罩的双眸，只期待着他的回答，她就这么等着，眼巴巴地盯着。
空气都凝滞了，只剩烛火滋滋作响。
不知是不是姜阳的错觉，这人好像叹了一口气，而后他用一根手指勾起姜阳脚腕上的绳结，还给她拍了拍脚底的灰。
“普尔木姜阳？”男子开口，声音很沉，说的乌摩语。
姜阳一听，更喜了，咧着牙笑得明艳，“你是乌摩人？是来救我的？”
纪盈川没有回答姜阳的问题，只将她的腿放到一边，用乌摩语平静开口，“祭奠结束，我带你走，不要轻举妄动。”
姜阳欣喜点头，却是满脑子不解，“那你现在给我解开，为何要等到祭典结束？”
纪盈川站起身，轻拍着裙摆的灰尘，并不做过多解释。
姜阳见他要走，一时心急火燎，“你你你……你给我一把匕首！”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并不能让姜阳安心，她只能大着胆子问他要，虽然对方也不一定会给，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纪盈川顿住脚步，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他又蹲下身，从袖中取了一把匕首，塞进了姜阳腰前的衣兜，然后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只剩姜阳在那儿蹬腿儿蛄蛹。
男子虽然说要带她走，但她不知男子的来历，即使在山巴，会说乌摩语的人也不少，她摸不准对方究竟是来救她的乌摩人，还是想跟她睡觉的山巴人，心里实在没谱。
不过现在她多了一把匕首！
管他会不会来，有了武器她就多一份踏实，大不了和玛尔隆同归于尽！
这样一想，心里便轻松多了，哪怕安心之感只来源于一把匕首。
如果她杀了玛尔隆，那这次围剿乌摩大军的计划也许会落空，再怎么着，她也算得乌摩的大英雄！
想来哥哥也会为她骄傲……
外面依旧吵闹，鼓点越发密集，还有士兵声势浩大的欢呼，姜阳渐渐安静下来，一日的惊惧，让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是昔日随着大哥为战事奔波，在罗舞城中央的大坝中央，慷慨激昂陈词，征兵征粮，有步履蹒跚的阿婆牵着几头黑山羊，眼中盈满热泪，捧着姜阳的手，“这次一定要打赢……”
梦里姜阳还拍着胸脯向阿婆保证，一抬眼，却正对上玛尔隆那张蓄满胡须的脸，给姜阳吓得浑身颤抖，汗流浃背。
这张扭曲的脸让姜阳猛然惊醒，她恍惚着睁开眼，梦里那张蓄满胡须的脸竟与此刻重合。
玛尔隆正带着色眯眯的笑容，蹲在姜阳面前，肆意地打量着她！
姜阳身子一颤，瞳孔缩紧，蜷着不断往后退缩，却是无处可逃。
“普尔木姜阳。”玛尔隆开口，扑面而来的烈酒味道，伴随着他浓重欲念的嗓音，裹得姜阳周身寒毛竖起，“既然你发现了，那今夜就成婚，你若能给早些诞下王子，我可以将乌摩赐给我们的王子……”
话里话外都是他猖獗的示威，姜阳满心不服，死死瞪着玛尔隆，她不想在气势上认输。
玛尔隆瞧着她这凶狠的目光，欲念更是蓬勃，猎兽时的垂死挣扎之态，才是最让人兴奋的，他挑起姜阳的下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年纪还小，眼神不错，再长开点最好……”他一边用目光品鉴，伸手拂过姜阳的脸，她的乱发，游走过绳结，落在姜阳的脖颈间，滚烫炙热。
姜阳除了害怕只剩愤怒，被骗了还得任他羞辱，她想一口咬上那油滑的手，至少咬掉他一根手指。
玛尔隆手不断向下，竟是到了胸口位置，她不断喘着粗气，胸腔起伏剧烈，姜阳骤然警觉起来。
再往下一点，他就会触碰到那匕首！
若玛尔隆发现了她藏的匕首，就会更加警觉，匕首也一定会被收走，她想不通那男子给她匕首的意图，也不确定那男子会不会如他说的那样来带她走。
她心里没谱，只知道这把匕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托。
心中所有的愤愤不平在此刻消散，姜阳不再置气，保住匕首她才有机会。
她在脑中酝酿许久开开口，声音变得娇弱，“玛尔隆……玛尔隆王……”
听着她声音颤抖，玛尔隆浑身舒坦，“啊……怎么？”
“手脚被绑的好痛……”
她在乞求，这让玛尔隆很是满意，他退出手，又在姜阳脸上轻拍，如她所愿，解开了绳结。
松绑的一瞬，姜阳起身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宛如新生。还没回过神来，玛尔隆就一把从身后拥住了她，将她腾空抱起，丢在一旁的小床上。
姜阳本能地惊叫出声。
小木床不大，铺着厚厚的羊绒毯，细蒙蒙的灰尘被扬起，砸的姜阳晕头转向，分不清天与地。
她强迫自己醒神，一只手摸到衣兜中的匕首，那男子来不来救她已无所谓，她非得和玛尔隆同归于尽。
下一刻，嚓的一声响，姜阳背后一凉，衣衫被玛尔隆从背后大力扯破，只剩一件小衣挂在身前，衣不蔽体。
她又被玛尔隆压在了身下，连带着握住匕首的胳膊，也没法挣扎。
铺天盖地的酒味让她阵阵作呕，可玛尔隆力气实在太大，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不断劝自己，再怎么恶心忍忍也就过了，于是她将那匕首藏在腰下的羊绒毯里，主动伸手勾住了玛尔隆的脖颈，在玛尔隆放松警惕之时成功翻身，直勾勾地对上了玛尔隆的双眼。
玛尔隆欣喜，又在她腰间捏了两把，“本还想让你吃些苦头，现在看来倒不必，明日……”
话音未落，姜阳瞅准机会，猛地拔出匕首，朝着玛尔隆的脖颈刺去。
又快又准又狠。
霎时间，鲜血如柱般喷涌，玛尔隆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这是……死了？
姜阳生怕他还能动弹，又拔出刀狠狠插了两刀，她甚至能听见那匕首在皮肉中搅动的声音，眸光变得愈发凶狠。
玛尔隆濒死之际仍不敢相信面前这娇小的人竟将刀子捅进了自己脖颈，他嘴里咕噜冒血泡，面目狰狞。他想要唤门口的士兵进来，却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
门口的士兵听到些微动静，面面相觑，犹豫了一阵才冲进房间。
姜阳杀人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玛尔隆的身体重重垂落，她才神思回笼。
她木然望着玛尔隆的尸体，唇瓣微颤，却僵硬地挂上一抹笑容。
没想到那么容易……
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她仍落下两行热泪，一双空茫的眼对上了两个冲进来的侍卫。
她能趁着玛尔隆不备杀掉他，却没有杀掉这两个高壮士兵的本事。
杀了玛尔隆之后怎么逃跑，她没想过。她只知道，山巴要开始乱了，那他们针对乌摩的阴谋也就算得落空。
哥哥会夸奖她，乌摩的百姓会赞扬她，她会在罗舞城留下雕像，供乌摩子民世人膜拜。
她就是乌摩的英雄！
这样的想法麻痹着姜阳，只是眼角的泪愈演愈烈，她颤颤巍巍拿起手中的匕首，对准那两个要大喊的士兵。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回到乌摩……
乌摩的夏夜有环山带水的萤火虫，永不停歇的漫天飞舞，宛如星河倒置。
她想回家……
马头琴音与鼓点应和着，飘荡在无边牧场，渐渐的曲调变得昂扬，一扫旷野的空寂。
祭台中央火焰也燃得愈发旺盛，火星子噼里啪啦直响，兴奋又躁动。
出征的祭典开始了。
姜阳听着门外渐起的欢呼，眼眶渐渐湿润。
作为乌摩部落被送来联姻的公主，携着从乌摩百姓那儿征得的牛羊骏马和粮食，为求山巴部族出兵，以抗击强大的梁国，却发现了山巴部族的惊天阴谋！
哪有什么山巴王的痴迷求娶，一切都是幌子！
山巴王玛尔隆根本就不愿意出兵抗梁，他们只想收了姜阳带来的“嫁妆”，放松乌摩人的警惕，好在乌摩出兵的必经之路设伏，要一举歼灭乌摩。
姜阳早晨不小心听见他们的粮草动向有异，转过身就被发现了。
如今被囚在这房里，手底下送亲的侍卫全被抹杀，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若是再不逃走传递消息，今夜的祭典后，山巴大军开拔，别说她一个公主下场，就算是乌摩部族也会不复存在！
可此刻她双手双脚皆被紧缚于柱，勒得四肢发麻早无知觉，逃无可逃，没有一线生机。
她完全不知她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玛尔隆或许会杀了她，又或是留着她，可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好过。
绝望之际，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响，惊得姜阳浑身一激灵。
姜阳警惕望去，来人是山巴侍卫的装扮，与之前送饭巡查的人都不一样，是个姜阳没见过的生面孔。
屋子是山巴人放牧时临时修建的小木屋，门框很矮，常人进入多少要低头，但这个侍卫身量过于高大，竟低低弯腰，像钻进来一般。
纪盈川进门后直起腰身，便完完全全堵住了那门框，仿佛瞬间堵死了所有生路，夺走了屋内供以呼吸的空气，气势凌冽。
姜阳不敢喘一口大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想开口，试试能否骗取一条生路。
屋内微弱烛火摇曳轻晃，他蒙着山巴人放牧时常用的面巾，一顶毡帽，将一张脸挡得严实，只有半遮的一双眼，被阴影笼罩着，看不见眸光。
姜阳努力压下颤抖声音，用不怎么地道的山巴语开口，“玛尔隆想对我做什么？”
姜阳开口后，便等着对方的回答，可那人只立在这并不宽敞的木屋内，一手压着剑柄，一手随意地垂落，平静打量着她，并不答话，泥塑一般死寂。
姜阳虽看不真切此人的眼，却能感受到他那上下扫动的视线，无端令人生出阵阵焦灼，让人头皮发麻。
纪盈川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姜阳生出了一丝异样感受。
他好像并不想对她做什么。
若是玛尔隆派来的人，在这地盘上要逼她要拿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儿盯着她瞧，实在是不对劲！
姜阳脑子转了一圈，猛然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定是贪图她的美色！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姜阳便抑制不住这意外之喜，不管对方何人，只要对她有些微所求，她都想借此机会逃出去，逃回乌摩。
正想着，两只被捆在一起的小脚就朝那高大男子伸过去了。
可惜她长得矮，三两步之遥竟像是隔着天堑，她是怎么也够不着。
姜阳什么也顾不上，绑在柱子后面的手像是要被勒断，她仍扭曲蛄蛹着，想用那一双脚攀上男子的腿。
“你盯着我瞧，是觉得我好看？”姜阳仍旧说着山巴语，笑得极灿烂，睫羽上晶莹泪珠还未干透，却瞧不出一点忧伤之色。
那带笑的眼尾飞扬，是蓬乱的发丝也掩不住的俏丽，愣是让面前男子看得不解，不解她怎么还笑得出。
纪盈川朝前一步蹲下了身来，即使蹲下身来，也高大得惊人，阴影笼过来，像是吞噬了屋内的所有灯火。
姜阳是真把这人当救命稻草，人甫一蹲下，一双冰凉的沾着泥灰的脚就钻进了男子怀里，“你救救我，我就跟你睡觉！”
尾音带俏，轻盈又跳跃，可男子不为所动。
她看不见男子被阴影笼罩的双眸，只期待着他的回答，她就这么等着，眼巴巴地盯着。
空气都凝滞了，只剩烛火滋滋作响。
不知是不是姜阳的错觉，这人好像叹了一口气，而后他用一根手指勾起姜阳脚腕上的绳结，还给她拍了拍脚底的灰。
“普尔木姜阳？”男子开口，声音很沉，说的乌摩语。
姜阳一听，更喜了，咧着牙笑得明艳，“你是乌摩人？是来救我的？”
纪盈川没有回答姜阳的问题，只将她的腿放到一边，用乌摩语平静开口，“祭奠结束，我带你走，不要轻举妄动。”
姜阳欣喜点头，却是满脑子不解，“那你现在给我解开，为何要等到祭典结束？”
纪盈川站起身，轻拍着裙摆的灰尘，并不做过多解释。
姜阳见他要走，一时心急火燎，“你你你……你给我一把匕首！”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并不能让姜阳安心，她只能大着胆子问他要，虽然对方也不一定会给，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纪盈川顿住脚步，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他又蹲下身，从袖中取了一把匕首，塞进了姜阳腰前的衣兜，然后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只剩姜阳在那儿蹬腿儿蛄蛹。
男子虽然说要带她走，但她不知男子的来历，即使在山巴，会说乌摩语的人也不少，她摸不准对方究竟是来救她的乌摩人，还是想跟她睡觉的山巴人，心里实在没谱。
不过现在她多了一把匕首！
管他会不会来，有了武器她就多一份踏实，大不了和玛尔隆同归于尽！
这样一想，心里便轻松多了，哪怕安心之感只来源于一把匕首。
如果她杀了玛尔隆，那这次围剿乌摩大军的计划也许会落空，再怎么着，她也算得乌摩的大英雄！
想来哥哥也会为她骄傲……
外面依旧吵闹，鼓点越发密集，还有士兵声势浩大的欢呼，姜阳渐渐安静下来，一日的惊惧，让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是昔日随着大哥为战事奔波，在罗舞城中央的大坝中央，慷慨激昂陈词，征兵征粮，有步履蹒跚的阿婆牵着几头黑山羊，眼中盈满热泪，捧着姜阳的手，“这次一定要打赢……”
梦里姜阳还拍着胸脯向阿婆保证，一抬眼，却正对上玛尔隆那张蓄满胡须的脸，给姜阳吓得浑身颤抖，汗流浃背。
这张扭曲的脸让姜阳猛然惊醒，她恍惚着睁开眼，梦里那张蓄满胡须的脸竟与此刻重合。
玛尔隆正带着色眯眯的笑容，蹲在姜阳面前，肆意地打量着她！
姜阳身子一颤，瞳孔缩紧，蜷着不断往后退缩，却是无处可逃。
“普尔木姜阳。”玛尔隆开口，扑面而来的烈酒味道，伴随着他浓重欲念的嗓音，裹得姜阳周身寒毛竖起，“既然你发现了，那今夜就成婚，你若能给早些诞下王子，我可以将乌摩赐给我们的王子……”
话里话外都是他猖獗的示威，姜阳满心不服，死死瞪着玛尔隆，她不想在气势上认输。
玛尔隆瞧着她这凶狠的目光，欲念更是蓬勃，猎兽时的垂死挣扎之态，才是最让人兴奋的，他挑起姜阳的下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年纪还小，眼神不错，再长开点最好……”他一边用目光品鉴，伸手拂过姜阳的脸，她的乱发，游走过绳结，落在姜阳的脖颈间，滚烫炙热。
姜阳除了害怕只剩愤怒，被骗了还得任他羞辱，她想一口咬上那油滑的手，至少咬掉他一根手指。
玛尔隆手不断向下，竟是到了胸口位置，她不断喘着粗气，胸腔起伏剧烈，姜阳骤然警觉起来。
再往下一点，他就会触碰到那匕首！
若玛尔隆发现了她藏的匕首，就会更加警觉，匕首也一定会被收走，她想不通那男子给她匕首的意图，也不确定那男子会不会如他说的那样来带她走。
她心里没谱，只知道这把匕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托。
心中所有的愤愤不平在此刻消散，姜阳不再置气，保住匕首她才有机会。
她在脑中酝酿许久开开口，声音变得娇弱，“玛尔隆……玛尔隆王……”
听着她声音颤抖，玛尔隆浑身舒坦，“啊……怎么？”
“手脚被绑的好痛……”
她在乞求，这让玛尔隆很是满意，他退出手，又在姜阳脸上轻拍，如她所愿，解开了绳结。
松绑的一瞬，姜阳起身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宛如新生。还没回过神来，玛尔隆就一把从身后拥住了她，将她腾空抱起，丢在一旁的小床上。
姜阳本能地惊叫出声。
小木床不大，铺着厚厚的羊绒毯，细蒙蒙的灰尘被扬起，砸的姜阳晕头转向，分不清天与地。
她强迫自己醒神，一只手摸到衣兜中的匕首，那男子来不来救她已无所谓，她非得和玛尔隆同归于尽。
下一刻，嚓的一声响，姜阳背后一凉，衣衫被玛尔隆从背后大力扯破，只剩一件小衣挂在身前，衣不蔽体。
她又被玛尔隆压在了身下，连带着握住匕首的胳膊，也没法挣扎。
铺天盖地的酒味让她阵阵作呕，可玛尔隆力气实在太大，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不断劝自己，再怎么恶心忍忍也就过了，于是她将那匕首藏在腰下的羊绒毯里，主动伸手勾住了玛尔隆的脖颈，在玛尔隆放松警惕之时成功翻身，直勾勾地对上了玛尔隆的双眼。
玛尔隆欣喜，又在她腰间捏了两把，“本还想让你吃些苦头，现在看来倒不必，明日……”
话音未落，姜阳瞅准机会，猛地拔出匕首，朝着玛尔隆的脖颈刺去。
又快又准又狠。
霎时间，鲜血如柱般喷涌，玛尔隆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这是……死了？
姜阳生怕他还能动弹，又拔出刀狠狠插了两刀，她甚至能听见那匕首在皮肉中搅动的声音，眸光变得愈发凶狠。
玛尔隆濒死之际仍不敢相信面前这娇小的人竟将刀子捅进了自己脖颈，他嘴里咕噜冒血泡，面目狰狞。他想要唤门口的士兵进来，却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
门口的士兵听到些微动静，面面相觑，犹豫了一阵才冲进房间。
姜阳杀人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玛尔隆的身体重重垂落，她才神思回笼。
她木然望着玛尔隆的尸体，唇瓣微颤，却僵硬地挂上一抹笑容。
没想到那么容易……
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她仍落下两行热泪，一双空茫的眼对上了两个冲进来的侍卫。
她能趁着玛尔隆不备杀掉他，却没有杀掉这两个高壮士兵的本事。
杀了玛尔隆之后怎么逃跑，她没想过。她只知道，山巴要开始乱了，那他们针对乌摩的阴谋也就算得落空。
哥哥会夸奖她，乌摩的百姓会赞扬她，她会在罗舞城留下雕像，供乌摩子民世人膜拜。
她就是乌摩的英雄！
这样的想法麻痹着姜阳，只是眼角的泪愈演愈烈，她颤颤巍巍拿起手中的匕首，对准那两个要大喊的士兵。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回到乌摩……
乌摩的夏夜有环山带水的萤火虫，永不停歇的漫天飞舞，宛如星河倒置。
她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