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今越心下一颤,手指划出了“宝贝”的聊天框。

    “他这么多天不联系你,你还这么护着他,”喜乐的声音很明显地不悦起来,“你醒来后这么久不主动联系他,是怕他担心你,还是怕我对他下手?”

    赵今越不敢吱声,生怕喜乐一不高兴做出什么事来。

    赵今越突然意识到,她和喜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竟放松了警惕,她习惯了他的嘴贱和贪吃,却忽略了他是一只真的鬼。

    喜乐的声音继续传来:“其实你感觉得到的吧,他并不爱你,你很清楚。”

    赵今越摇头,答非所问:“他可以帮我搬家搬行李,你不让我去找他,我还有哪里可以去?”

    “你跳楼的时候,我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附到了你的身上让警察不要通知你父母,”喜乐说道,“但是现在你需要帮助,我不会阻止你联系他们,你的妈妈也在这个城市,我前两天看到她了,你可以去她那里住。”

    赵今越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摇头:“我不去。”

    喜乐有点疑惑:“那你打算怎么办,睡大街吗?”

    赵今越紧紧捏着手机,轻声说道:“我那天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力量在拉我的肩膀,你是能碰到现实世界里的人的对吗?”

    “你想做什么?”

    “你让我联系他,我去他那儿住,如果他有什么动作,你能帮我吗?”

    “你既然知道已经知道了他会有什么动作,为什么还要去?”

    赵今越沉默了。

    “你明明就很清楚,他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想和你□□,”喜乐说话十分露骨,“每次你一拒绝,他就会开始发脾气,你明明不想和他□□,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赵今越顾不上去追问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她此时只觉得“□□”两个字尤为刺耳,像刀子一样撕开了这段感情的遮羞布。

    “宝贝”名叫于明泽,是赵今越的男朋友,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高中的于明泽阳光又明艳,笑起来的时候总会露出八颗牙齿,在赵今越的记忆里,阳光似乎格外眷恋他,每次赵今越抬头悄悄看他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个镀上光芒的身影。

    赵今越总有一种错觉,只要站在于明泽的身边,阳光就会短暂地偏向她一些,风也会更温柔一些,不至于让站在角落里的她那么冷,那么无措。

    赵今越忘不了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花,那是一束放在自行车前箱上的玫瑰,于明泽踏着月光而来,截住了放学的她。

    她稀里糊涂抱着花回到了宿舍,在舍友的起哄中仔细地将花珍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悄悄起床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玫瑰花中的信,上面还带有淡淡的花香:

    “Hi,你好吗?

    希望我的行为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今晚月色很美,你觉得呢?

    我好想你。”

    这段记忆深深地烙印在赵今越的脑海中,成为了于明洋的免死金牌,以至于于明洋后来的满不在乎、冷暴力以及精神出轨,都无法让赵今越彻底割舍他。

    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抓住的浮木一样,哪怕浮木已经发烂发臭,她也无法放手了。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情绪,喜乐罕见地软和了语气:“不然你找他借点钱,咱们去住大房子,以后再还他,大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住?”

    “……”

    说的跟真事儿一样,不像演的。

    赵今越无奈地解释道:“大房子不是有点钱就能住的,要很多钱才行。”

    “那就找他借很多钱。”

    “……”

    很奇怪,喜乐知道“借钱”这个词,但是对物价却是没有概念的。

    他有时候像个傻子,有时候又很聪明。

    “有一个地方叫酒店,可以花钱短暂住进去,”赵今越耐心解释道,“但是我腿脚不便,这么多东西我一下子搬不完,更何况我身上的钱最多也就住两三天,过两天我还是要从里面搬出来。所以我想找一个能短暂借宿还能帮忙的人,不想去酒店。”

    喜乐听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怒道:“所以你还是想和那个男的去□□!”

    “……”

    喜乐说话直白得要命,听着着实奇怪,但是赵今越知道他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想永久住在于明洋的身边。

    其实她没有这个想法,她不过是想借住两天,请于明洋帮她搬行李找房子,等到找到可以租的房子以后再搬出去,顺便省下住酒店的钱。

    又或许,她只是用这个借口自欺欺人,说服自己去见于明洋罢了。

    喜乐嗷嗷叫唤起来:“不许去!去了我连他一起弄死!”

    “我没有要去!”赵今越和喜乐同时出声,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喜乐真的弄死于明洋:“所以您神通广大,能不能稍微预言一下我应该去哪里?”

    喜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失灵了,看不到。”

    赵今越不指望他提什么建议,她拿起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翻了一会儿,目光略过曾经玩得很好的朋友,那些头像已经换成了她不熟悉的图片,她们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赵今越各奔东西,以至于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今越继续往下滑,看到了一个头像。

    头像里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她开了最大的美颜和滤镜,画上了并不高明的浓妆,连脸上的轮廓都已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看出她的骨相很美,女人比着剪刀手,嘟着嘴,最新一条朋友圈上写着:到底要多漂亮才会被爱呢?

    赵今越抿唇,编辑一条信息过去:妈。

    距离上一次聊天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之久,聊天的内容还是对方单方面要钱。

    赵今越深吸一口气,把内容全部编辑好了一口气发了过去:我遇到了一点意外,现在没地方住,我知道你在L市,能让我过去住两天吗?

    信息发过去,她又补充道:我可以给你钱。

    信息发送成功后,赵今越后知后觉地想:其实这和花钱住酒店也没什么区别。

    对面良久都不回复,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在做什么,只有赵今越知道,她的母亲一旦遇到自己解决不了或者做不了主的事情的时候,就会选择沉默。

    赵今越思索半晌,突然站起身,像是坚定了什么一样对喜乐说道:“走,我们直接去找她,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赵今越想她了,哪怕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意外的,喜乐这次没有嚷嚷什么,他什么也没有问。

    赵今越的腿说严重也不严重,但说轻也不轻,简单走动只是有点瘸,甚至可以不用拐杖,只有长期走动才会需要拐杖,她出门的时候特意拿上了杵在门口的拐杖,打算表现得可怜一点。

    出门以后赵今越就不能一直和喜乐说话了,不然会被人当精神病——她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

    但这不意味着喜乐的嘴闭得上。

    经过商量,两人一致达成协议——在外面的时候,喜乐可以问能够用“是”或“否”回答的问题,赵今越可以用点头和摇头来回应,只要不是过分的,赵今越三个问题内至少要回答一个,否则喜乐会强行附身,让她在公众场合大声唱歌。

    这种程度的社死让一向内向的赵今越想想就冒汗,但她又不能拒绝,一旦拒绝说不定喜乐直接就付出行动了,他是鬼,根本不用在乎形象!

    这分明是单方面的霸凌!

    喜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和妈妈现在的关系很差?”

    赵今越点头。

    “为什么?”

    赵今越坐在公交车上,别过脸去背对人群翻了一个白眼。

    “嗷嗷我忘记了,”喜乐嘿嘿一笑,说道,“我记得你和妈妈关系一直还不错啊。”

    那时候你还经常往妈妈的背上爬。

    喜乐的声音还在继续:“是什么时候变差的,初中的时候吗?”

    赵今越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发生矛盾了吗?”

    点头。

    “是妈妈的错吗?”

    这次赵今越没有做出反应——她拒绝回答。

    “是你的错吗?”

    赵今越还是没有反应,就当喜乐打算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她慢慢摇头了。

    喜乐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在记忆里搜寻半天,矛头开始指向家里的两个男性:“是你爸的错?”

    拒绝回答。

    “那就是你哥的错喽?”

    赵今越皱起眉,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似乎这个问题十分困难,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良久,她点头了。

    喜乐很兴奋,他把这当做了猜谜游戏,他非常想知道,在他不在的那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过得开心吗,小时候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没有考上好的大学?

    “所以,这么多年矛盾一直没有解开吗?”

    点头。

    没等喜乐继续问,赵今越就从座位上站起身,嘴里非常轻地说了一句:“下车了。”

    她似乎有意终止这个话题。

    喜乐不死心,一路跟着下了公交正往前走的她:“现在人少了,你给我说说嘛,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去其他男的那里也不愿意先向妈妈求助呢?

    他记得赵今越的妈妈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个时候她总说这世上她最喜欢妈妈,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你哥在其中挑拨关系吗?”喜乐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赵今越哥哥的样子,是一个及其嚣张跋扈的小孩,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看着就令人生厌。

    “不是,”赵今越停下了脚步,“他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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