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照在窗外骤听裘止此言,心中急道不妙。

    她正欲闪身遁回内院侧厅,方转身,便见裘止的那名下属站在自己身后,抱着原先挂在腰侧的那柄刀,目光不善。

    她被这人押进正厅,偷偷将视线投向裘止,便见他勾唇似笑,那双狭长的眼中叫她看出几分明知故作的意味。

    他大约知道她逃出客栈。

    陶千照咬了咬下唇,心里暗骂他狡诈。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向曹继成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他府上。

    曹继成被裘止的话惊了惊,待看到陶千照被押着进来,即刻皱了眉,将曹管家唤了过来。

    曹管家急急忙忙进了正厅,看这架势,连连上前解释:“老爷,这位小公子知道夫人和小姐失踪,说有她二人的线索,是来帮我们寻人的。”

    曹继成听此言,又是一惊。

    他皱眉看着陶千照:“小公子,你如何知道我妻女失踪一事?”

    裘止微抬手,眼神示意,那人便放开钳制陶千照肩膀的手,还了她自由。

    陶千照脱离控制,顺势朝前迈几步,离曹继成端坐的堂椅近了些。

    她朝他躬身作揖:“鄙人李京。曹大人,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将她二人寻回来,您说是与不是?”

    她尽力忽略裘止投在她身上的视线,接着道:“而鄙人恰巧知道几条关于夫人小姐的线索,若您信得过我,即刻便可差人随我去寻人。”

    这话说到了曹继成的心坎上,他此刻别的不求,只求能将妻女快些平安地带回来。

    他试探着道:“你当真能做到?若你能将她们带回来,我许你白银珍宝,若你不能,我便将你扔进府衙!”

    陶千照见有希望,语气笃定:“鄙人一定将她二人带回,只是我不需要大人给我银子,我需要大人帮我一个忙。”

    曹继成见他姿态颇为自信,竟也莫名有些相信他,一挥衣袖:“好,若你能做到,我便帮你这忙!”

    陶千照俯身,朝他行礼:“多谢大人。”

    曹继成余光扫到裘止的神情,又记起还有这座大佛在场,他语气里带几分讨好:“裘大人,实是对不住,您看这人信誓旦旦的,我且信他一回,您身份尊贵,下官的这点家事,便先不烦扰您了。”

    陶千照听他这话,便也侧头去看裘止。

    却刚好看到那人似笑非笑地在打量她,他转而去看曹继成,出口的每个字,都敲在陶千照耳膜上。

    “无碍,只是这人身份存疑,为求妥当,还是裘某同她一道去为好。”

    曹继成没想到他还愿意出力,何况京中裘指挥使的名号谁人不知,能有他在,可比这个毛头小子保险多了。

    曹继成连连称好,当即着人安排马车,看陶千照身姿瘦小,还十足妥帖地赠予她一柄匕首,叫她防身用。

    陶千照怀抱匕首,站在曹府门外马车前,看着已经坐上马车的裘止,暗暗咬牙。

    裘止一掀马车上的小窗惟帘,看似好心地提醒道:“李京公子,还不上来坐吗?”

    陶千照无奈,踏上小阶凳,一把揭开马车门帘,坐了进去。

    她吩咐车夫:“去小济山定华寺。”

    而后抱着那柄匕首,坐在裘止对面,背靠车壁,阖上眼,闭目养神。

    陶千照不想与他有所交谈,裘止却先开口了。

    他又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分明是戏谑轻佻的语气,却满含肃杀的威胁。

    “陶姑娘这又是唱哪出,安霖县何时出了个能破案的李京公子?”

    路是难行的,马车便难免颠簸,陶千照的脑袋靠在车壁上,被磕得阵阵发疼。

    她只好坐直身睁开眼。

    好死不死地,和裘止投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陶千照只道:“裘公子不必多言,我只是见曹夫人和曹小姐失踪,想寻她们回来罢了。”

    说完此话,陶千照便抱匕首缩在角落,一副再也不会解释的模样。

    好在裘止并未再多问,马车内安静下来。

    两人一路相安无事,上山的路要更加艰难些,昨日那场大雨,将整条山路冲得泥泞不堪,待行到定华寺,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陶千照率先走下马车,她抬头去看,寺门紧闭,整座寺庙修筑地肃穆凛凛,红墙黄瓦,檐角扬起,一派威严之感。

    可寺庙,大多都是追求平和温善的。

    裘止跟在她身后,出声道:“陶姑娘有何头绪,不若提出来让裘某一道参谋。”

    陶千照恍若未闻,她径自上阶,走到寺门前,扣了扣铜锁环。

    等候片刻,寺内无人应门。

    陶千照心头陡生一股糟糕的预感,她直接抬手,用力推开厚重的松木门。

    寺内场景入眼,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裘止几步上前,待看清一切,霎时凛起眉目,握住身侧佩剑。

    定华寺院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僧人的尸体,血色好似织成一张巨网,铺满整个寺院,断躯残肢堆叠,血流遍地,甚至红墙上石灯上,都溅满了鲜红的血。

    陶千照攥紧那柄匕首,回忆起剧情。

    ——定华寺内僧人尽亡。

    ——然而遍是死迹的地方下,掩埋着唯一可能有人生还的秘间。

    原来猜测是真的。

    定华寺当真僧人尽亡。

    陶千照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倒灌入脑中,她双眼充血,瞳孔里倒映着这一切。

    还有秘间。

    秘间是唯一可能有人生还的地方。

    陶千照陡然跑起来,她穿过寺院,脚上的绸缎鞋面和踝边衣袂,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血迹。

    她目标明确,径直跑到正殿内,那尊被高高供奉的佛像前。

    裘止见她突然动作,连忙提剑跟上她的脚步,随她停在这尊佛像前。

    “这尊像有蹊跷。”

    裘止本欲提醒她,却见陶千照肃着眉眼,目光探寻,片刻后,她绕到佛像后方,仅容一两人通过的窄道前。

    佛像坐高台,高台背后,是一扇门。

    陶千照掏出匕首,用力刺向门缝,想要将这扇门劈开,可惜气力不足,手心被磨得通红,门却只松动一两分。

    “我来吧。”

    裘止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后撤,随即抬剑,用力劈下。

    门裂了,带起一阵风,里头竟是一条冗长的甬道,两侧墙壁上架着灯烛,火光跃动,险些被这阵风熄灭。

    陶千照神色不变,裘止眸光却变得晦暗起来。

    陶千照转头去看裘止,言辞沉静:“下去看看。”

    她说完便抬步,顺着甬道的长阶,一路走下去。

    裘止跟在她身后,脚下步伐加快几分,离得她颇近了些,以确保有何状况突发,能将她拉回身侧。

    两人无言,走了半柱香的功夫,逐渐感到有风穿过鬓发,紧接着,隐隐有些女人的啜泣声传来。

    声调不一,嗓音撕扯着,听上去,应当不只一两个那般少。

    只有灯烛光亮的甬道渐渐明亮起来,长阶走到尽头,入眼的,是剧本中那间所谓的秘间。

    陶千照脚下步伐急急顿住,她看向秘间内的场景,回想起曹管家说的话。

    他说县里最近不太平,多有女子失踪,且失踪的,还多为漂亮女子。

    眼下这秘间里,正蜷缩着四位姑娘,她们皆着几近破碎的衣裳,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披头散发,嘴里不知惊恐地念叨什么,只不停地哭,不停地求救。

    陶千照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是在客栈里撕碎那件轻薄的衫裙做成的,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凑到一位姑娘面前。

    她尽力放柔声音,安慰她:“别怕,别怕,恶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你安全了。”

    见她没有什么不适,陶千照抓着帕子,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去擦拭她的眼泪。

    “姑娘,你看看我,我带你出去,可好?”

    裘止在她身后静静站着,看她去做这一切,他未作声,静默地打量这处秘间内的陈设。

    而陶千照身前的姑娘终于有了反应,抬起一双眼睛,眼泪却仍是不停地流。

    她声音颤抖:“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栗,陶千照去抓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即刻传到她的感官,陶千照便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可以的,我带你们离开。”

    安抚好这四位姑娘,陶千照才来得及去细细观察这秘间。

    不大的空间内只有一张矮小的木几,上面摆几个破旧的搪瓷碗,里头盛着水和馒头,除此外,再没有旁的陈设。

    像极了一座囚笼。

    四位姑娘穿着不便,裘止便背身面向甬道,陶千照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示意:“裘公子,我们得把她们先送回去。”

    裘止凝目扫她一眼,无笑,语气也无甚之前调笑的意味,更像是无情的拷问。

    他问:“陶千照,你从何知道有此处,又是从何知晓这一切的?”

    纵是四下灯光不甚明亮,陶千照也看清了他黑漆漆的眼中,满是审讯,质疑。

    她不解释,只道:“先救她们回去。”

    裘止眼眸紧锁她的身影,却侧身让开长阶入口,让她带着那些女子离开,自己在后面跟上去。

    离开甬道,外头的天色已经昏暗起来,时辰不早了。

    陶千照不敢让这些姑娘走遍是尸体的正院出去,便领她们走了定华寺后院,素日里用来拉送食材的后门。

    曹继成派给他们的马车还在寺外候着,眼下车夫见他们领着一串姑娘出来,瞪大了眼睛。

    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车夫顿时红了眼眶。

    他跳下马车,赶忙过去呼天喊地:“小姐啊,终于把你找回来了!我是府里的三贵啊小姐!”

    可惜曹小姐现在仍是不太清醒的模样,车夫急急让她坐上马车。

    陶千照上前去安排车夫:“让这四位姑娘都坐马车回县,你回去后再派人来寻我和裘大人。”

    待安顿姑娘们都坐进马车,车夫连连应是,裘止却倏尔出现,冷声吩咐。

    “不必再派人来了,还有一匹马,我与李公子同乘回去便好。”

    陶千照闻言,扭头便见不知何时,裘止的那位下属牵着两匹马,悄然出现在寺门前。

    车夫领命,赶着马车一路带人下山。

    寺门前便只剩下了陶千照和裘止主仆二人。

    裘止早已将剑收回鞘内,此刻他压眉低目,步步紧逼,踱步到陶千照身前。

    他沉声道:“陶千照,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还请细细与我说来。”

    天色已沉寂,山间鸟雀时不时惊出些声响,四下皆静默,陶千照看向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真真切切地察觉到几分迫人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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