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以退为进,问道,“不知陛下问及,是否已有合适人选?”

    只警惕是不够。司马越也想知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司马炽答道,“雍州、荆州皆乃要地,尤以雍州更重。两地非宗王或重臣,不能镇之。朕思来想去,倒有几分薄见。”

    “关中乃河间王所据,根深蒂固,如今河间王虽死,但依旧不能放松。不知暗地里,是否还有潜藏的河间王余党。”

    “朕以为可使高密王移镇关中,都督西州各州军事。再选些佐臣,抚慰百姓,处理政务。”

    司马越闻言,顿时一震。两眼紧盯着司马炽,似乎是要分辨他到底说的真话假话。

    司马炽继续道,“高密王叔慈顺待亲,谦恭尚贤,朝野皆闻盛誉。又是王叔胞弟,可代表朝廷威仪。忠诚更不必担心。所以,使之移关中,以镇宵小。”

    看了司马越一眼,只看到些狐疑,司马炽接着说道,“高密王为武,佐臣的话,亦需选德高望重者,方能一文一武,搭配出好效果,让西州之人,既知朝廷威仪,又感朝廷恩德。”

    “朕以为,最好是三公之位。太尉刘公,司徒温公,司空王公,皆是上乘之选。不过既已有高密王在,不需要再加干练。刘公荣养,正适合不过。”

    “以高密王都督雍秦梁三州诸军事,以刘公领雍州刺史。不知王叔以为然否?”

    司马越很心动,很想立即答应下来。但理智上,还满是疑惑。

    他试探道,“如此一来,青州该如何?青州又发民乱,若调离元简,恐令青州之百姓生慌,加剧民乱威势。”

    司马炽立即回答,故意给司马越早有准备的印象,“青州可使兖州苟道将兼任!其破王弥,斩公师藩,战功赫赫。听闻其与王叔,约为兄弟,信任上就不成问题。”

    “其昔日已破王弥,今日亦可再破!若王叔忧虑,还可使冀州丁叔伦,协助平叛。若王弥等贼逃窜徐州,亦可使琅琊王、裴道期遣兵剿灭。”

    这一连串的回答,更让司马越心神不宁。

    然而这涉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党羽,这又让他说不出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大不对劲!

    但陛下是为什么?难道真出于公心?

    还有一点,令苟晞兼领兖州青州,听到这,他有点不痛快。

    两人关系亲密是不错。但两州皆要地,让苟晞一人兼任……

    司马越继续保持沉默。

    司马炽再道,“若王叔不放心关中,还可新任京兆郡守。护戎中郎将、西戎校尉、西中郎将等职责也可以分出。”

    “王叔可有妥善人选?侄儿听闻王叔两府有百余掾属,或可择一二为朝廷表之。”

    司马越闻言,更加心动。有心推荐几人,但心中疑虑一旦生成,便难以压下。

    想着,他继续试探道,“陛下可有人选?”

    司马炽一副早有准备,当仁不让继续道,“游击将军司马敬才为宗室,有知兵之才,可任护戎中郎将、西戎校尉、西中郎将等职,令其协助高密王。”

    “前散骑常侍华彦夏,今为王叔引入府中,听闻其素有才望,可任之为京兆郡守。”

    “此二人以才干闻名,协助高密王、刘公以兴长安,必然妥当。”

    雍州治所、京兆郡治所都设在长安。护戎中郎将、西戎校尉、西中郎将,一般都是雍州刺史或者关中都督兼领。

    司马敬才,是司马承,乃谯王一脉。今谯王司马邃的叔父。司马懿六弟司马进之孙,第一任谯王司马逊次子,与司马越同辈。() ()

    司马越与河间王东西对峙时,司马承任职安夷护军,镇守安定郡。其遣兵站队司马越。

    在司马越掌政后,调回朝廷,升任游击将军。

    华彦夏,是华轶,出身平原华氏。也是华歆一脉,是中书令华混堂弟。

    其祖父华表,乃华歆长子。华表有六子,华混一支是长子华廙所出。华轶其父华澹,则是第五子,官至河南尹。

    这两人都算是亲司马越一系的。一个宗室,一个高门世家,虽然都不是嫡脉,但也有部分影响力。尤其是华轶的投靠,代表着部分高门支脉的想法。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会跟司马越绑定。

    这就是司马炽专门打出的组合牌。司马越府中掾属,这类人选很多。

    选择华轶,是因为有华混在。后续哪怕策反,也好用手段。

    而司马承,司马炽在历史上听过这个人。是因为其子司马无忌的故事。

    东晋时,司马承在王敦之乱中,因反对王敦,被王敦派王廙所杀。当时,其子司马无忌年幼。长成后,起初不知道此事,与王廙之子王胡之、王耆之交往甚密。

    其母畏惧琅琊王氏强盛,不敢告知,怕为子招祸。但忧虑儿子与仇人之子交往。最终还是告知父仇。

    后来司马无忌多次图谋复仇,要杀王胡之、王耆之。这则故事,跟桓温为父报仇,很相似。所以司马炽比较有印象。

    司马越还在沉思。

    司马承和华轶,倒是小事。二人,他都比较看好,而且都算是自己人。若真将关中镇守之事确定下来,让二人同去,完全可以接受。

    但还是那句话,陛下到底出于何意?

    司马越硬着头皮,回答道,“敬才为宗室少有才略者,华彦夏少有美名,若如此,确如陛下所言,正当其才。”

    “然,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请允许臣考虑一二。”

    司马炽点点头,“王叔所言极是!牵一发动全身,考虑周全,这是应有之义。”

    “关中之事,暂且到此。荆州之事,不知王叔是否有了考虑?”

    此话一出,司马越再次提起精神。心中徒然升起烦躁。陛下,尔还有完没完?

    司马炽完全考虑不到他的心情,装作沉吟片刻,继续道,“南阳王叔,镇守许昌。不如向南移镇襄阳?”

    “或者再遣派一员宗王?”

    说着,司马炽心中也突然升起一个想法。

    “琅琊王?东平王?”

    “对了,还有西阳王。其乃汝南文成王之子。昔日楚隐王中了贾氏之计,文成王惜为之所弑,如今听闻,仍有人为之叹息。若用西阳王镇守襄阳,或许可行。”

    除了南阳王外,每说出一个名字都让司马越心一抖。

    此事若真拿出来议论,说不定就有人附和。

    朝臣也好,宗王也好,谁不想染指荆州这处膏腴之地?

    最后,再听司马炽道,“不过,还是南阳王叔最为妥当。乃王叔胞弟,是我们自己人。”

    谁跟你自己人?

    司马越暗暗吐气,不得不再次开口道,“雍州、荆州,皆要地,事关重大。陛下且容我思索些时日。”

    司马炽很赞同地点头,“好!依王叔之言!过些时日,若难以定夺,也可问问其余朝臣。是否有中意人选。”

    司马越眼中一凛,拱手拜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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