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就凭他？”
宁清瑶躺在床上忍不住骂了出声，随后还是觉得不解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慎拉扯到了连通前胸后背未愈的伤口：“嘶——”
她碰过了命盘，哪怕做了一个让她不愿接受的梦，也并不会天真地认为梦中所见皆是虚幻。
更何况，她醒来后确实发觉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往常要慢——哪怕她过去甚少动用灵力，也不可能错感。
宁清瑶深吸一口气，她今思绪混乱，难以冷静，便干脆亲自去打水沐浴，暂且什么都不想。
待坐在浴桶中，才平下心绪，细细回忆梦中内容。
梦里的她不是忽然就性情大变，而是因为力量减退而不知所措，才闹出一桩又一桩的笑话，最终才变成了那副满眼只有情爱的蠢样。
所以，如果她要坚守此刻憎恨邪修的心，就不可以坐以待毙。
况且，梦里的她后来尚能用天材地宝弥补了触碰命盘的代价，甚至修成了九尾，那么趁她现在妖力尚存，怎么就不能先寻宝自救了？
天下宝物总归不会只握在邪修手中。
还有……
“楚景闲……”
她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云山丹狼族的太子殿下，十数年前狼王险些被夺权，还把他送来天狐族借住过一段时日。
她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梦里他五官长开后的相貌略有改变，倒依稀认得出来。
只是她竟不知道那头她在林中救下的黑狼，就是他的原型。
丹狼族内乱不断，她也略知一二。虽然不知道那些邪修是什么时候与狼族叛军勾结上，谋害楚景闲这个太子的，但他现在的日子，应该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光从他被魇精缠身一事就能看出，他仍是处境艰难。
然后她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一巴掌把他打醒，捏了他的嘴，最后引了雷来是为了抹杀魇精，但他也不可避免地被连累到了……
希望他不会为此记仇。
只是回想起她决然离开前黑狼震惊的眼神，宁清瑶又觉得，自己怕真是得罪狼了。
要不潜入狼族探一下情况，必要时出手相助？
毕竟是能重创邪修的人，与他交好实在不亏。
或是先回林中看看？
宁清瑶打定主意后，便起身擦干了身子，换了一身新衣，便连夜离开了天狐族结界，往原先的邪修猎场潜了去。
……
仔细想想，楚景闲受魇精缠身多时，被迫变回原形还一度晕倒。她日后倒是怎么虚弱也没陷入此境，居然活得比他还要落魄。
哪怕那只魇精已经被她用道雷抹杀了，可按他如今虚弱之况，恐怕还在林中昏着呢。
果不其然。
待宁清瑶按着记忆返回召雷的地点，便见一头挂着猫眼石黑狼昏迷在地。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昏迷呢？”她嘟囔着靠近黑狼，因知黑狼是她的童年玩伴，加上林里暂时没了邪修的威胁，宁清瑶也没急着叫醒他，只是毫无形象地蹲下在黑狼身前，托着腮自言自语：“你现在也太弱了吧……以后真的会成为邪修公敌吗？”
“还有这颗石头……”说着说着，宁清瑶就忍不住伸出手去，“你天天戴着它，就算变回了原型，不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叛军，你就是太子吗……”
话说，小时候的楚景闲身上也有这颗猫眼石吗？
她皱着眉使劲回忆幼时片段，直到试探伸出的手被一爪拍开，才惊讶回神，低头瞧见了醒来的黑狼。
眼神比他上一次醒来时来得要凶狠。
“你怎么了，是我哎！”宁清瑶探前些身子，又用食指点了点黑狼的脑袋，“应该还记得我吧？你刚刚还要带我走呢。”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记得这个女人引天雷劈他。
“哎哎哎，怎么更凶了呢？”
眼见黑狼张开了嘴作势要咬她，宁清瑶连忙起身躲开，眼珠一转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其实我劈的不是你，是你身体里的魇精啦。”
魇精？
闻其二字，黑狼才把嘴巴合上，微微抬高下颌，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白日里他就听这狐狸说自己体内有魇精，只是他始终探不着魇精所在。
不过，他初次醒来后虽然还不能恢复人形，却确实觉得身体不那么沉重了。此次醒来，浑身上下也并没有如往常受雷击冲刷的痛楚，反而觉得连筋骨都轻盈了许多。
所以，楚景闲觉得自己尚能信任眼前的狐族女。
她此时又蹲了下来，以双臂搭在膝上，黑狼能看见她刚刚用来戳他的那根食指，同手腕一起轻盈垂落。
狐妖素来多蓄长甲，偏偏她只只指甲修得圆润，只在粉色边缘留下一道浅透的白月牙。
仿若人间待字闺中的婉雅少女。
若不是见过她受重伤被打回原形，又见她人形后身长出五条长尾的背影，他也许并不会发觉眼前人是只狐妖。
宁清瑶并没有错过黑狼的视线落点，只是她毫不在意，也没有就着魇精的话题继续谈论下去，粲然一笑：“你是丹狼族的太子吧？”
她浑身气度清雅，黑狼也见过她对同类笑得温柔恬然，甚至初初与猎道对峙时，她的表现也可以用“天真”一次来概括。
但见过她召天雷劈人后，黑狼怎么看她的笑容，都能看出一阵寒意。
于是宁清瑶话音刚落，黑狼就猛地支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双耳竖起了警惕戒备。
“看你这个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宁清瑶的嗓音还是细细柔柔：“不要怕嘛，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天狐族的宁清瑶哦，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宁清瑶？
宁清瑶！
只见黑狼瞳孔一放，如渊中卷起不可置信的惊惧，溢出蔓延，取代了他眼里金绿色的光芒。
这三个字钻入黑狼耳中，自动被他诠释了为逃跑的指令。
“我还记得你的绿色眼睛，刚刚才想起来，小时候你……哎！别跑啊！”
黑狼听着身后的呼喊，脚步不停，更不敢回头。
见鬼了，他应该早就猜出来的。
天狐族名字听起来淡雅但行事从不收敛的狐狸，惯常会在同族面前装模作样的狐狸，最喜欢笑但是下手也最狠的狐狸，可不就是少主宁清瑶吗？
……
这一夜，楚景闲在落荒而逃中回想起了在天狐族暂住的日子。
天狐族族长是个清隽温柔的男妖，三言两语化解了他身处异族的拘谨，“瑶儿妹妹与你年纪相差不过半岁，你俩闲时也可作伴。”
而后他见那位“瑶儿妹妹”的第一眼，她撅着嘴眼睛红红，将哭未哭。
旁边几个比她高上些许的狐族男孩出言刺她：“哟哟哟，少主这就要哭了？”
“你克死了亲娘，族长都还没哭呢？”
楚景闲从遥处上前想为她解围，大意听出几个男孩觉得她这个少主德不配位，像模像样地算了一卦说她克亲，宁清瑶不服却偏偏算不出自己的命数来驳他们，便委屈上了。
“喂，你们……”
“哇！”
楚景闲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宁清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抡起拳头打人。
“我才没有克死娘亲，爹爹说……你们管我爹爹说什么呢呜呜……反正你们都在说谎，我才不克亲呢呜呜……而且我以后算卦会很强的，肯定……肯定比你们都强！”
泪水模糊了视线，宁清瑶的拳头却不长眼，一通发泄下，几位狐族男孩被揍得鼻青脸肿，而不慎进入宁清瑶攻击范围的楚景闲竟也毫无防备，被宁清瑶打断了一根肋骨。
后来宁父训了一通宁清瑶，也领着她对自己和狼王赔了礼道了歉，宁清瑶很乖巧懂事地说自己知错了，事后更没有因为被训朝他寻衅报复……
但他此后看到宁清瑶就是会觉得自己的肋骨尚在作痛。
只是他就住在族长府，避无可避。
后来的半年里，宁清瑶修成了二尾，实力明眼可见地变强了，能撑起族面了。
那些曾经用说话刺过她的孩子会反过来朝她哭诉，说外族妖欺负了他们。
而宁清瑶会冷冷抛下一声“活该”，然后离开狐族地界要替族人出气。
他作为狼族太子本是来避难的，该是越不外出露面越好，可他次次皆选择了跟上，想着要是出事了他还能替她担一半的伤。
岂料宁清瑶根本不怕受伤，一一查清事态后便替那几个孩子出了气，便连天上飞的鸟妖都被她拽了几根羽毛下来制毽子踢。
如果要楚景闲来概括宁清瑶的行事风格，大抵只能道一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后来那几个不算无辜的受害妖盯上了他。
就在某日他潜回狼族，一群被宁清瑶教训过的妖兽追着他跑：“这个妖是那个天狐族少主的仆人，我们揍他，就当打了那个少主的脸了。”
他竭力闪避带反击，最后风尘仆仆归族，狼王看着爱子狼狈，还以为他是遭到了叛军埋伏，老泪纵横：“儿啊，今叛军猖狂，你若会遇险，实在不用勉强自己回来看父王的。”
楚景闲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
反正只要狼族一日不平，他都会遇上危险。
不过他寄人篱下，跟着宁清瑶“狼假狐威”，也并没有说受太大委屈。
最难忘的是他归族前日，二人独处时。
宁清瑶坐在一块山石上，体态恣意潇洒，笑眯眯地对他说：“我看你的眼睛绿里透金，还挺漂亮的……”
他坐在一旁草坪上，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该不会说要我把眼睛送给你吧？”
他是真的相信宁清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的本体应该也很好看……”宁清瑶看着他的眼神灵动狡黠，“要是能拔你的尾巴毛给我做狼毫笔就好了。”
楚景闲听了立时双肩一颤，惊惧瞧她，动身往一旁挪了挪，“你要狼毫笔你去找黄鼠狼啊，找我……找孤，算什么事？”
他难得端起的太子硬气，却根本镇不住宁清瑶。
“你回族之后我们就不怎么会见了吧？”她满脸无辜，“就当临别赠个礼咯！”
“哪有赠礼要拔别人尾巴毛的！”
……
一别十年，狼太子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如此落魄之时，再与风华正茂的狐少主相逢。
其实不难察出宁清瑶当年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但他就是觉得肋骨和尾巴都在隐隐作痛。
说时迟，那时快——
“你跑什么嘛？”灵力妖力皆未恢复完全的楚景闲跑不过宁清瑶，被她一把提起反抱在怀里，“我又不是那些邪修，也不是你们狼族的叛军。”
她低着头，满脸莫名其妙，好像真的不懂他为何撒腿就跑。
偏偏此刻楚景闲又生不出拿爪子拍她脸上的念头。
明明刚才也拍开过她的手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嗷嗷——”
——放我下来。
“我是狐狸，听不懂狼叫哦。”
她理所当然地不去想他的内心话，一步踩落地面，下一秒便是腾空跃起。
几缕青丝落在身前，轻轻拂过黑狼皮毛，无意间勾在了狼爪上。
楚景闲为此无暇多言，用另一只爪的爪背轻轻拨开那几缕发丝，唯恐自己身上的脏污沾在了她柔顺的长发上，又小心翼翼抬头，只能看见宁清瑶昂起的脖颈和下巴。
想必正眼是在认真看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不经不觉间，一人一狼已归至云山。
黑狼托在手上的重量并没有为她施加过大的负担，宁清瑶纵跃树影间，急步登山。
怀中的黑狼没有明显的挣扎之意，也着实为她省了力气。
“反正你在狼族也只会被算计，在恢复人形前，还是跟我回狐族养身子吧。”
宁清瑶站在天狐族结界外，终于又低下了头，与黑狼四目相对。
乌眸纯净，宛若无害。
宁清瑶躺在床上忍不住骂了出声，随后还是觉得不解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慎拉扯到了连通前胸后背未愈的伤口：“嘶——”
她碰过了命盘，哪怕做了一个让她不愿接受的梦，也并不会天真地认为梦中所见皆是虚幻。
更何况，她醒来后确实发觉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往常要慢——哪怕她过去甚少动用灵力，也不可能错感。
宁清瑶深吸一口气，她今思绪混乱，难以冷静，便干脆亲自去打水沐浴，暂且什么都不想。
待坐在浴桶中，才平下心绪，细细回忆梦中内容。
梦里的她不是忽然就性情大变，而是因为力量减退而不知所措，才闹出一桩又一桩的笑话，最终才变成了那副满眼只有情爱的蠢样。
所以，如果她要坚守此刻憎恨邪修的心，就不可以坐以待毙。
况且，梦里的她后来尚能用天材地宝弥补了触碰命盘的代价，甚至修成了九尾，那么趁她现在妖力尚存，怎么就不能先寻宝自救了？
天下宝物总归不会只握在邪修手中。
还有……
“楚景闲……”
她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云山丹狼族的太子殿下，十数年前狼王险些被夺权，还把他送来天狐族借住过一段时日。
她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梦里他五官长开后的相貌略有改变，倒依稀认得出来。
只是她竟不知道那头她在林中救下的黑狼，就是他的原型。
丹狼族内乱不断，她也略知一二。虽然不知道那些邪修是什么时候与狼族叛军勾结上，谋害楚景闲这个太子的，但他现在的日子，应该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光从他被魇精缠身一事就能看出，他仍是处境艰难。
然后她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一巴掌把他打醒，捏了他的嘴，最后引了雷来是为了抹杀魇精，但他也不可避免地被连累到了……
希望他不会为此记仇。
只是回想起她决然离开前黑狼震惊的眼神，宁清瑶又觉得，自己怕真是得罪狼了。
要不潜入狼族探一下情况，必要时出手相助？
毕竟是能重创邪修的人，与他交好实在不亏。
或是先回林中看看？
宁清瑶打定主意后，便起身擦干了身子，换了一身新衣，便连夜离开了天狐族结界，往原先的邪修猎场潜了去。
……
仔细想想，楚景闲受魇精缠身多时，被迫变回原形还一度晕倒。她日后倒是怎么虚弱也没陷入此境，居然活得比他还要落魄。
哪怕那只魇精已经被她用道雷抹杀了，可按他如今虚弱之况，恐怕还在林中昏着呢。
果不其然。
待宁清瑶按着记忆返回召雷的地点，便见一头挂着猫眼石黑狼昏迷在地。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昏迷呢？”她嘟囔着靠近黑狼，因知黑狼是她的童年玩伴，加上林里暂时没了邪修的威胁，宁清瑶也没急着叫醒他，只是毫无形象地蹲下在黑狼身前，托着腮自言自语：“你现在也太弱了吧……以后真的会成为邪修公敌吗？”
“还有这颗石头……”说着说着，宁清瑶就忍不住伸出手去，“你天天戴着它，就算变回了原型，不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叛军，你就是太子吗……”
话说，小时候的楚景闲身上也有这颗猫眼石吗？
她皱着眉使劲回忆幼时片段，直到试探伸出的手被一爪拍开，才惊讶回神，低头瞧见了醒来的黑狼。
眼神比他上一次醒来时来得要凶狠。
“你怎么了，是我哎！”宁清瑶探前些身子，又用食指点了点黑狼的脑袋，“应该还记得我吧？你刚刚还要带我走呢。”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记得这个女人引天雷劈他。
“哎哎哎，怎么更凶了呢？”
眼见黑狼张开了嘴作势要咬她，宁清瑶连忙起身躲开，眼珠一转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其实我劈的不是你，是你身体里的魇精啦。”
魇精？
闻其二字，黑狼才把嘴巴合上，微微抬高下颌，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白日里他就听这狐狸说自己体内有魇精，只是他始终探不着魇精所在。
不过，他初次醒来后虽然还不能恢复人形，却确实觉得身体不那么沉重了。此次醒来，浑身上下也并没有如往常受雷击冲刷的痛楚，反而觉得连筋骨都轻盈了许多。
所以，楚景闲觉得自己尚能信任眼前的狐族女。
她此时又蹲了下来，以双臂搭在膝上，黑狼能看见她刚刚用来戳他的那根食指，同手腕一起轻盈垂落。
狐妖素来多蓄长甲，偏偏她只只指甲修得圆润，只在粉色边缘留下一道浅透的白月牙。
仿若人间待字闺中的婉雅少女。
若不是见过她受重伤被打回原形，又见她人形后身长出五条长尾的背影，他也许并不会发觉眼前人是只狐妖。
宁清瑶并没有错过黑狼的视线落点，只是她毫不在意，也没有就着魇精的话题继续谈论下去，粲然一笑：“你是丹狼族的太子吧？”
她浑身气度清雅，黑狼也见过她对同类笑得温柔恬然，甚至初初与猎道对峙时，她的表现也可以用“天真”一次来概括。
但见过她召天雷劈人后，黑狼怎么看她的笑容，都能看出一阵寒意。
于是宁清瑶话音刚落，黑狼就猛地支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双耳竖起了警惕戒备。
“看你这个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宁清瑶的嗓音还是细细柔柔：“不要怕嘛，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天狐族的宁清瑶哦，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宁清瑶？
宁清瑶！
只见黑狼瞳孔一放，如渊中卷起不可置信的惊惧，溢出蔓延，取代了他眼里金绿色的光芒。
这三个字钻入黑狼耳中，自动被他诠释了为逃跑的指令。
“我还记得你的绿色眼睛，刚刚才想起来，小时候你……哎！别跑啊！”
黑狼听着身后的呼喊，脚步不停，更不敢回头。
见鬼了，他应该早就猜出来的。
天狐族名字听起来淡雅但行事从不收敛的狐狸，惯常会在同族面前装模作样的狐狸，最喜欢笑但是下手也最狠的狐狸，可不就是少主宁清瑶吗？
……
这一夜，楚景闲在落荒而逃中回想起了在天狐族暂住的日子。
天狐族族长是个清隽温柔的男妖，三言两语化解了他身处异族的拘谨，“瑶儿妹妹与你年纪相差不过半岁，你俩闲时也可作伴。”
而后他见那位“瑶儿妹妹”的第一眼，她撅着嘴眼睛红红，将哭未哭。
旁边几个比她高上些许的狐族男孩出言刺她：“哟哟哟，少主这就要哭了？”
“你克死了亲娘，族长都还没哭呢？”
楚景闲从遥处上前想为她解围，大意听出几个男孩觉得她这个少主德不配位，像模像样地算了一卦说她克亲，宁清瑶不服却偏偏算不出自己的命数来驳他们，便委屈上了。
“喂，你们……”
“哇！”
楚景闲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宁清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抡起拳头打人。
“我才没有克死娘亲，爹爹说……你们管我爹爹说什么呢呜呜……反正你们都在说谎，我才不克亲呢呜呜……而且我以后算卦会很强的，肯定……肯定比你们都强！”
泪水模糊了视线，宁清瑶的拳头却不长眼，一通发泄下，几位狐族男孩被揍得鼻青脸肿，而不慎进入宁清瑶攻击范围的楚景闲竟也毫无防备，被宁清瑶打断了一根肋骨。
后来宁父训了一通宁清瑶，也领着她对自己和狼王赔了礼道了歉，宁清瑶很乖巧懂事地说自己知错了，事后更没有因为被训朝他寻衅报复……
但他此后看到宁清瑶就是会觉得自己的肋骨尚在作痛。
只是他就住在族长府，避无可避。
后来的半年里，宁清瑶修成了二尾，实力明眼可见地变强了，能撑起族面了。
那些曾经用说话刺过她的孩子会反过来朝她哭诉，说外族妖欺负了他们。
而宁清瑶会冷冷抛下一声“活该”，然后离开狐族地界要替族人出气。
他作为狼族太子本是来避难的，该是越不外出露面越好，可他次次皆选择了跟上，想着要是出事了他还能替她担一半的伤。
岂料宁清瑶根本不怕受伤，一一查清事态后便替那几个孩子出了气，便连天上飞的鸟妖都被她拽了几根羽毛下来制毽子踢。
如果要楚景闲来概括宁清瑶的行事风格，大抵只能道一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后来那几个不算无辜的受害妖盯上了他。
就在某日他潜回狼族，一群被宁清瑶教训过的妖兽追着他跑：“这个妖是那个天狐族少主的仆人，我们揍他，就当打了那个少主的脸了。”
他竭力闪避带反击，最后风尘仆仆归族，狼王看着爱子狼狈，还以为他是遭到了叛军埋伏，老泪纵横：“儿啊，今叛军猖狂，你若会遇险，实在不用勉强自己回来看父王的。”
楚景闲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
反正只要狼族一日不平，他都会遇上危险。
不过他寄人篱下，跟着宁清瑶“狼假狐威”，也并没有说受太大委屈。
最难忘的是他归族前日，二人独处时。
宁清瑶坐在一块山石上，体态恣意潇洒，笑眯眯地对他说：“我看你的眼睛绿里透金，还挺漂亮的……”
他坐在一旁草坪上，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该不会说要我把眼睛送给你吧？”
他是真的相信宁清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的本体应该也很好看……”宁清瑶看着他的眼神灵动狡黠，“要是能拔你的尾巴毛给我做狼毫笔就好了。”
楚景闲听了立时双肩一颤，惊惧瞧她，动身往一旁挪了挪，“你要狼毫笔你去找黄鼠狼啊，找我……找孤，算什么事？”
他难得端起的太子硬气，却根本镇不住宁清瑶。
“你回族之后我们就不怎么会见了吧？”她满脸无辜，“就当临别赠个礼咯！”
“哪有赠礼要拔别人尾巴毛的！”
……
一别十年，狼太子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如此落魄之时，再与风华正茂的狐少主相逢。
其实不难察出宁清瑶当年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但他就是觉得肋骨和尾巴都在隐隐作痛。
说时迟，那时快——
“你跑什么嘛？”灵力妖力皆未恢复完全的楚景闲跑不过宁清瑶，被她一把提起反抱在怀里，“我又不是那些邪修，也不是你们狼族的叛军。”
她低着头，满脸莫名其妙，好像真的不懂他为何撒腿就跑。
偏偏此刻楚景闲又生不出拿爪子拍她脸上的念头。
明明刚才也拍开过她的手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嗷嗷——”
——放我下来。
“我是狐狸，听不懂狼叫哦。”
她理所当然地不去想他的内心话，一步踩落地面，下一秒便是腾空跃起。
几缕青丝落在身前，轻轻拂过黑狼皮毛，无意间勾在了狼爪上。
楚景闲为此无暇多言，用另一只爪的爪背轻轻拨开那几缕发丝，唯恐自己身上的脏污沾在了她柔顺的长发上，又小心翼翼抬头，只能看见宁清瑶昂起的脖颈和下巴。
想必正眼是在认真看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不经不觉间，一人一狼已归至云山。
黑狼托在手上的重量并没有为她施加过大的负担，宁清瑶纵跃树影间，急步登山。
怀中的黑狼没有明显的挣扎之意，也着实为她省了力气。
“反正你在狼族也只会被算计，在恢复人形前，还是跟我回狐族养身子吧。”
宁清瑶站在天狐族结界外，终于又低下了头，与黑狼四目相对。
乌眸纯净，宛若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