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玠住在一方小院中,阳光正好,院景正美。

    苏姒向门口的侍卫说明来意后便径直走向厅堂,丝毫没有注意到游廊上的人正看着自己。

    “苏姑娘?”

    苏姒猛的回头,见裴玠此刻正坐在游廊上看着她,璨然一笑。

    大抵是因为病了,他的气色并不是很好,面色有些“惨白”

    偏偏这人生的极好,这幅容貌在病中也叫人挪不开眼。一身白色常服也掩盖不住他那恰到好处的身姿。

    “见过裴大人,我知晓裴大人中了蛇毒,我这里正好有药,想着大人曾帮过我,便送你了。。”说着拿出手中的药。

    裴玠眉间轻轻一挑,接过药丸便吃了下去。

    “嗯,那裴某便多谢姑娘了。不过姑娘可否告知你为何会知道我中的蛇毒呢?”舌尖泛起苦涩,裴玠知道这解药无毒。

    苏姒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死死的盯着裴玠,内心已是万般不可置信。

    “大人不怕我下毒?”

    “你曾无条件信任过我,所以……我信你。”他眼神清澈,语气温柔,找不到一丝虚假。

    苏姒被他看得有些愣神,眼前人忽然靠近,她看到了他眉尾的一颗小痣。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知道我中的是蛇毒。”

    苏姒望着他,偏了偏头:“我拦截了你的医师。”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药已送到,我便告退了”苏姒说着便越过裴玠向门口走去。

    裴玠笑了笑,跟了上去。

    刚到门口,就见霍婆子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忙着,连衣服都没换。

    霍婆子见苏姒出来便急着冲上去说些什么,但在看到苏姒身后的裴玠时又露出了笑容。

    ”姑娘出来了,容仪铺从中都进了些料子,渊娘子正请您过去呢。”

    苏姒知道这是有了渊儿的消息了。

    正要辞别,却见裴玠看着霍婆子,满目疑惑:“我本以为苏姑娘的下人会和苏姑娘一样穿的鲜艳些,却没想到这嬷嬷的衣服这般暗沉。”

    苏姒这些年听了不少类似的话,自然没有留心,只笑着解释:

    “这是我房里伺候起居的嬷嬷,嬷嬷上了年纪自是不爱穿我这种亮色。”

    言语两句后,苏姒便离开了,她没机会看到自己走后裴玠那探究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

    裴玠缓缓转过看向身后的沉亿。

    沉亿一脸无辜:大人,这冤枉啊!属下一直在大人身边,更是没见过苏姑娘的。”

    “嗯”

    旁人只知裴玠遇刺找了医师,但没几个人知道真正为裴玠治疗的是他身边的沉亿。

    而医师所能说出的病症只有重伤。

    那么,苏姒为什么会知道他中了蛇毒?

    裴玠望着远去的身影,勾了勾嘴角。

    …………

    回去路上苏姒走得格外快,她急着看渊儿的消息。

    “这次的动作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又要等个十天半月呢。”

    “阁主……”

    “嗯?”

    霍婆子握着手中的信件迟迟不肯递给苏姒。

    苏姒看着也奇怪,霍婆子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今天却这般犹豫不决。

    苏姒不由得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她一把抢过信件来看。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过去,待到有人来报夫人们邀她喝茶时苏姒才走出屋子。

    不过两个时辰,苏姒看着便憔悴的不少。

    她跟在侍女身后,行为举止并无半点不妥,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苏姒看着景卿与一众夫人欢笑,她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

    苏渊找到了,不出她所料,在宁王手里。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说来也是缘分,景卿落水后不到半个时辰,远在中都的苏渊落进了宁王的圈套。

    而当初蒋云安插的宁王手里的人正好负责此事,信中说:

    “公子于申时二刻在元巷被捕,宁王手下人数众多,公子不敌重伤。属下已暗中为公子疗伤,阁主不必担心,愿阁主早日迎回公子!”

    短短几句,足以让苏姒心底寒凉。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接渊儿回来的,哪怕是损伤惨重。

    可现在,宁王是她计划里最大意外。

    渊儿,姐姐该怎么办,怎么救你?

    苏姒突然觉得这青山园的景色没那么好了。

    她辞了景卿,叫了蒋云,向山下走去。

    这一路上,她让中都的人尽心照顾苏渊,同时留意宁王动向。

    之后又买了两坛酒和蒋云上房顶了。

    …………

    今夜星光正好,可惜有人打碎了美景。

    “苏大人,你说说你,何苦呢?”

    “宁王,你!你包藏祸心!”苏金艰难地从地上爬来,他头上的官帽已不再干净整洁,发丝散乱的身前。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正在屋顶看星星的苏姒眼中。

    阴影中走出一人,那人体型壮硕,单那行止语气就能听出身份之高贵,更何况那一身绣着金线的华服。

    宁王慢步走向苏金:“是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说着便一脚踢向苏金腹部,苏金重重地砸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那女儿生的不错,给本王暖床正好。”宁王的话逐渐淫腻,听得苏姒和苏金同时泛起恶心。

    “哼,我就是拼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碰她!”

    “哦?”

    宁王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苏金痛苦的呼声被踢打谩骂的声音埋没。

    “爹爹……那是我爹爹!”苏姒看着就要冲下去。

    “你给我回来!”蒋云一把拉住了她。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爹爹!”

    “你是何时瞎的,那暗处的弓弩手看不见吗?你现在下去只会被射成筛子。”

    蒋云见苏姒还是执意要下去,只能点了她的穴,定住了她的双脚。

    一天下来她知道的事情,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

    苏姒缓缓蹲下,此时的她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你爹爹我去救,这么多人你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去胜算更大,你会在一刻钟后恢复自由。”

    高雅的声音散在风中,那群侍卫中多了一个黑衣女子。

    蒋云的剑法以“乱”为阵,以“快”为法。

    她的身影如鬼魅般难以捉摸,身移剑动,月光下银白的剑光划破夜空,训练有素的侍卫在此刻不堪一击。

    这等暗夜中的事自是受不了阳光的照射,宁王也不恋战,惺惺而归。

    蒋云背着苏金走远,苏姒也恢复了自由。

    万籁俱寂,寒风拂去了苏姒脸上的泪水,乘雾夜微风,踏碎星满地,她披着潋潋清晖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记忆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

    “阿姐!你在哪?”

    “我的阿姒长大了,娘怕护不住你。”

    “小姐……好……好活下去。”

    “她是谁,重要吗?”

    这些事,她忘不了。

    可是娘又那般单纯,那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么多年了,她没认命过,她的命早在九岁那年就被改了。

    那是她在获胜前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蒋云。

    演戏罢了,就像刚才那样。

    我要护住他们!

    她停在了苏府门口,闭上双眼。

    晶莹的泪珠滑落,那脆弱落在了地上从此一文不值。

    再睁眼时已看不出方才的悲伤,一片清明。

    她回头看向幽深的巷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宁王,来啊。对了,还有你。

    苏姒如鬼般站在夜空下看着苏府,月光只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另半边隐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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